明月来相照[古代架空]——BY:风为马

作者:风为马  录入:08-27

  柳骄晃一晃手腕上的玉珠串,笑得露出一颗小尖牙。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说是去帮忙,也不知道柳骄到底说了什么,日头偏西的时候,宁瑞臣在系舟园前落轿,天都要黑了,也没见柳骄半个影子。
  他颓丧地回到家里,今天不同寻常,大哥比他先到,坐在后堂里和什么人谈过一阵,把人送出来,然后匆匆把官服一披,什么也没交代,擦身出去。
  宁瑞臣心里没个落地,忽然外面有人过来问:“二爷,今日有局的,方才几位爷都着人来问了,您还去不去?”
  宁瑞臣恍恍惚惚想起来了,和金陵几个纨绔还有约的,说是要看戏,就是在今天,他这几日浑浑噩噩,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去,要去的。”宁瑞臣忙不迭地向屋里走:“给我备衣裳。”
  宴设在钞库街附近,隔得不远就是夫子庙,宁瑞臣一进门,就被个绵绵软的胳膊挽住了,定睛看,是一个挽发髻的优伶,跟着发帖子请客的人就过来了,姓吴,学名士吉的,高声说着:“宁二爷,听闻你做了长辈了,也该沉稳些,怎么反倒今日成了来迟的那个!”
  那小优伶吃吃发笑,胳膊一扭,便把宁瑞臣扭到了众人跟前。
  宁瑞臣打着揖,像个被卷进蛇窝的小鸡崽:“吴少爷,对不住,俗事缠身,竟然把这遭给忘了。”
  来迟了,算不得什么,况他也不是这局的主心骨儿,吴士吉咂着嘴:“刚喝过一轮儿了,你不在,我这还有个新客,给你引见引见。”
  他一闪开,从乱糟糟的酒桌后面拉过来一个小厮,吩咐他去叫人过来,过了会儿,屏风后面才才匆匆来了人,看样子才和什么人温存过,衣衫下摆皱着。吴士吉笑道:“来来,这是谢老板,单名晏,表字微卿,是我的好友了——”
  想不到他会出现在这,宁瑞臣“啊”了一下,没等说话,谢晏就笑了,满怀着深意:“吴少爷,人生何处不相逢,宁二爷也是我的老朋友了。”
  一干人各自寒暄过,就坐下来。宁瑞臣隐隐有察觉,元君玉不大喜欢谢晏,因此也并不和他太亲近,草草说过几句话,碰了两杯,没再说什么。
  今日这酒局,宁瑞臣坐了半晌,觉得与往日不大一样,也许是因为叫来做陪的戏子多了些,说话都有些放肆,吵闹着,你拧一下我的胸脯,我摸一把他的屁股,都是有的。
  一票膏粱子弟和戏子们,全在起哄,连连倒了酒,在各桌之间推杯换盏的。一来二去,喝了好些,等席开始的时候,已经有些飘飘然了。宁瑞臣捡了个位置坐下,前头是一方台子,不大,几个腰身款款的戏子在上面咿咿呀呀地唱。
  也是一出惊梦,唱的是宁瑞臣再熟悉不过的词,可是这般唱着唱着,忽然阖幕之后,台上搬了一张榻来,上面支几块嫩粉的帷布,两个纠缠的戏子双双跌进去……
  宁瑞臣脸忽的烫起来,眼见两张闭起来的粉帘不住地颤动,一会儿勾出来一只窄窄的鞋尖,一会儿晃出来一条箍金钏儿的雪白玉臂,里面说的什么,他也听不清,总之浮浪无比,是些从未入过耳的浪语。
  忽然之间,脑海中又是崔竹初次请他看戏时不怀好意地微笑,杜丽娘和柳梦梅到假山后面,干了什么事,他如今知道了……那时崔竹笑的、笑的竟是他不通人事吗!
  宁瑞臣颤了一下,不敢让人发觉,躲在一片屏风打下的影子下面,瑟瑟地闭着眼,嘴唇也抿紧了,一会儿台上一声长叹,忽的下面看戏吃酒的就沸腾起来,宁瑞臣睁开一条缝,看见那粉帘子张开,一把亮晶晶的东西泼了出来……
  吴士吉醉醺醺地靠过来,要他品鉴:“宁二爷,今天这个,怎么样?”
  他是想听一声“别出心裁”的夸奖,可惜问错了人,宁瑞臣一声不吭,吴士吉露骨地笑,以为他是见过世面的,谁知并不顶用,就越过他,把谢晏拉着:“谢老板,还玩不玩?”
  说话的时候,周围灭了几盏灯,一下子暗下来,蒙蒙的光弄得人更加昏沉,宁瑞臣惶惶地站起来,想去隔壁的雅间避一避,可没留神,被谁给绊了一下,跌在地上,慌慌张张爬起来,就被一个衣衫不整的小戏子给扑了个满怀。
  “呀……”
  宁瑞臣六神无主,唰一下把人推开,眼见旁边的人全都搂上了!
  那个戏子还来纠缠,两眼迷迷的,不知道吃了什么,气吐如兰地扯他的衣裳,宁瑞臣像个进了妖精洞的和尚,一瞥眼,那些搂搂抱抱的竟然亲上嘴了!
  宁瑞臣现在才明白谢晏方才看他时为什么笑得别有深意,一时之间面红耳赤,倒退几步,被一个人扶住后背,将将站稳。
  “当心些。”
  是谢晏。
  宁瑞臣略有感激,悄声道:“多谢……谢二哥。”
  转眼间,席上走了不少人,都是找地方风流去的,吴士吉搂着两个娇俏的女戏,把她们的细纱衣抛过来:“怎么不玩儿?”
  “我是想玩儿啊,”谢晏捏着只杯子,慢慢地转,“可是我看二爷不顶用了,怎么着也得把他带上去歇息吧。”
  吴士吉醉了,便嘲笑了谢晏一番银样镴枪头,挥挥手叫他们搀扶着上一层阁楼去。
  楼上开阔,看得清秦淮河的波光浮漾,宁瑞臣一路上没什么话,是刚才被吓得狠了,嘴唇还白着,抬眼看远处的河房,借着酒楼檐角的明角灯,一路延伸过去,亮晃晃的,簪花的姑娘们倚在河房栏杆上挥动白臂,宁瑞臣晓得这是什么地方了,贡院一带,妓院最多……
  谢晏把他放下,扯开领口,舒一口气:“你来前,不知道这是哪儿?”
  “不知……”
  “我以为你来了,是知道的。”
  宁瑞臣垂下眼睑:“嗯……”
  “这一带,秦楼楚馆最多,”谢晏抻了一把被揉皱的袍子,“下次知道就好。”
  “你休息,下面去晚了,吴少爷怕要怪罪我。”谢晏抬脚要走,忽然间,听身后闷闷的声音:“谢二哥,你是知道这儿的?”
  “啊。”谢晏说不清什么心思,只觉得此情此景,心里也被勾出一些悱恻的情愫,忽然迟驻片刻,等他自己反应过来,就已经扭过身了,抓着宁瑞臣的臂膀:“瑞儿,我……”
  他想说自己不常来,忽然楼下闹声骤起,谢晏皱了眉,抽身回到露台边,向下看,模模糊糊的几条影子在纠缠,其中有个身形高挑的,似乎把一个衣冠不整的掴了一巴掌。
  他再仔细看,忽然叫了一声:“不好。”便匆匆折返,迅速下了阁楼。
  宁瑞臣也听见楼下的争执,担心是家里人来寻,便提了袍角,一溜烟奔下去。
  作者有话说:
  狠狠抓起追文的家银们抖一抖看看有没有评论


第66章
  到了楼下,场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吴士吉的左脸上边有掌痕鲜明的一个巴掌印,周围莺莺燕燕吓得花容失色,围着他乱叫。
  谢晏赶过去,拉住吴士吉的人,脸却是冲着打人的那个喊的:“世子爷,一场误会!”
  一下子,推推搡搡的人群静住了,都听谢晏喊了那声“世子爷”,惴惴地望向吴士吉。
  元君玉捏着湿帕子擦手,那模样也潇洒,只是神情颇很嫌恶地:“动手动脚,原来也算误会了。”
  那边吴士吉颜面扫地,知道自己急色摸错了人,却也不表态,一脸晦气地驱赶人:“滚滚滚,都杵这干嘛?”
  围拢的戏子们都做了鸟兽散,谢晏还要打圆场,这时候宁瑞臣就下来了,可能也没想到来的人是元君玉,倏地把脚步一煞,立在庭院当中,一盏檐灯在头顶晃荡,显得他孤零零的,可怜极了。
  一个大活人站在那,谁能看不见呢,元君玉登时把长眉毛一挑,在谢晏和宁瑞臣之间来回扫视着,夹枪带棒地扔出一句:“原来我来得不巧。”
  他也不提自己的来意了,一转身,拂袖而去。
  宁瑞臣一呆,脸上忽然臊起来,招呼也不打一声,径直跟着追出去:“玉哥!”
  后面的席还是一团乱,灯要烧到尽处了,谢晏站在晦暗的廊檐下面,说不出什么滋味,半天听见后面有人叫,缓慢地摇开扇子,回去安抚那被掴了一巴掌的吴士吉。
  出了钞库街一扭头,宁瑞臣就见着那架熟悉的车了,车夫还在检查马辔,帘门紧紧闭上,宁瑞臣扑过去就敲:“玉哥!”
  随行的人都呆住,没想到突然冒出这么一个疯癫的人来,都要过来扯,一扯就发现了,这是宁指挥家里的公子,倏地一放,就任由宁瑞臣钻上车子。
  “下去。”
  这回宁瑞臣没错,并不依,死皮赖脸地扒住车辕:“我不。”
  “回去,听话。”
  宁瑞臣听不进去,只顾凄凄地自辩:“我什么都没干!”
  有什么人说话的声音,像是在劝,没等他反应,“嘎啦”一下,车门帘拉开了,里头不止一个人,宁瑞臣一愣,看见崔竹笑吟吟坐在元君玉边上,捏一把山水扇,下面坠着一枚小印章。
  也是,崔竹的消息一定灵通,不是他,可能元君玉压根不知道自己到钞库街这儿来了。
  “宁二爷,”崔竹一点也没有被撞见的尴尬,比这两人还要从容十分,“想不到你满风流的。”
  这下,真把宁瑞臣惹恼了,抿一下嘴,冷冷地说:“我事先不知道。”
  “哎哟。”崔竹惊奇地瞪着眼,拿扇柄戳一下元君玉:“是我不讨巧了,我先告辞。”
  临走前,还把宁瑞臣肩膀拍了一拍,不动声色的目光飘向元君玉:“改日……我赔罪?”
  他赔罪,还不就是太监的排场,妓女伶人少不了的,宁瑞臣觉得他是有意折辱,方才的惊吓又一次浮上眼前,想着元君玉的冷脸,更加委屈,一不留神,眼泪就从眼眶子里往外涌,啪嗒啪嗒,前襟也打湿了几团。
  崔竹看情况不对,迅速一拱手,边笑边跑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讨什么没趣呢,宁瑞臣抬起袖子,忿忿地擦了两把,转身也要走,才走出两步,就听见后面有人说:“哪儿去?”
  “……回家去!”他使着小性子,偏不回头,故作潇洒地一甩袖子。
  身后施施然地说:“你轿子呢?”
  宁瑞臣又抹一把泪,不言语。
  “当叔叔的人了,哭成什么样子,这么回去找轿子,明天就没人叫你二爷了。”元君玉放软了声气儿:“上来,我带你一程。”
  宁瑞臣绷紧了,不肯理会,直到元君玉出声叫了手底下的小太监过来搀,他才乍的一躲开:“别弄我,我知道你存的什么心。”
  元君玉坐在车里俯视着他,也不说话了,巷子口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
  “不就是把我当个猫儿狗儿似的,想了,就揉几下,不想了,还不是随便踢开。”他想了想,放了狠话:“我家是五代仕宦,祖上从龙,就是什么侯爵王公,也不能把我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这一席话,真有他的天真纯然在里头,元君玉托腮听了半天,才略略点头:“完了?”
  宁瑞臣吸吸鼻子,两手在袖子里攥紧了。
  “瑞儿过来。”
  宁瑞臣蹭着脚尖,不肯动。
  后面一声轻叹:“我说什么宽慰你的话,你也要觉得是花言巧语,不管以前如何,这次,我是真心为你好,你且上我的车子,晚上回了家,再把我们这些时日的相处想一想,看看我到底把你当做了什么,好不好?”
  宁瑞臣犹犹豫豫,忽听元君玉又说:“崔竹好像带着谢微卿过来了。”
  他一跺脚,转头钻进车子里,头也不抬,忙抹着残泪,马上催促道:“走、走。”再一抬首,巷子前头空荡荡的,哪有什么崔竹,遂明白了,埋怨着:“你骗我!”
  元君玉噙着笑,对赶车的道:“去钞库街那家酒楼。”
  宁瑞臣背对着他,过了会儿,可能是想通了,扭扭捏捏开了口:“我不是去……不是去……”
  “嫖妓”两个字压在舌头上,糟污得连讲出口都办不到。
  “嗯。”
  “你不信?你去问宝儿,再不济,去找那个吴士吉。”宁瑞臣陡地抬高声音,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不是那种人。”
  “嗯。”
  “除了应……你说说别的!”
  “哦……”元君玉拖长调子,好像面前真的是一只炸着毛的猫,可惜爪牙尚未长成,挠啊挠,如何奋力也挠不到。
  宁瑞臣揉着眼睛,泄了气:“你不信,就不信吧。”
  “我信你啊,可是今夜,你怎么同谢微卿去了?”元君玉稍稍一顿,桃花瓣一样的眼睛略有不悦:“他……是个老手。”
  “不知道,”宁瑞臣如实说了,“去的时候,他就在那了,反正他交际广,认识个把官宦子弟,也是正常的。”
  “下次……”元君玉忽然靠近过来,“下次事前打听好,不要害我担心。”
  宁瑞臣心里被触动了一下,想到那个莫名的吻,忽然觉得这个距离黏糊糊的,不大好意思地挪挪屁股,贴着厢板:“快、快到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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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马车停下来,宁瑞臣的轿子就在偏门那里停着,元君玉撩开帘子望,宁瑞臣跳下了车,对着抬轿的人说了什么,轿夫们就抬着空轿子走了。宁瑞臣折返回来,故作自然地说:“我要上来。”
  这就算和好?元君玉暗笑他的呆愣:“回来干什么,刚才不是还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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