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里,他不是一个把沈家村周围的商户和农户联系得更加紧密的人,而是简单搞出一些吃的,喝的,用的,仅此而已,没有意识到在这个社会,这是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情。
大年三十,他爹带着他去祖祠参加祭祀。在祭祀之前,先去爷爷家里会和,女人们守在家里做吃的,男人们带着祭品一起去祖祠等着其他的族人到来。
“爹,带了点新奇点心给您尝尝。这是县城买来的,口味好,不黏牙。还有这件羊皮大衣,牛皮靴,您和娘一人一件。”左右这点钱在他眼里不算什么,买了就买了,穿出去的东西,别人也看得见,知道是谁买的。
“唉唉,花这个钱做什么,我衣服还能不够穿吗?”话虽这么说,他还是高高兴兴穿上了,手不停抚摸大衣下摆,沈高氏虽然不喜欢沈来秋,也不会和二百文钱的大衣过不去,自然是穿在身上,等身体好些了,再去显摆。
“三弟发达了,也不提挈一下哥哥我,以后你侄子说不定要跟着你混呢。”沈来春脸上笑呵呵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明明都是农户人家,凭啥他沈来秋如今得了这么大的庄园?豆腐人人都会做了,那王爷也是轴,居然给他这么多赏银。
沈来秋也笑呵呵的,“哪里哪里,两个侄子,早早就念书了,以后怕是有大前途,我们家沈黎,怕是比不上两个哥哥了,以后还得靠着兄长们呢。”靠个屁,老子的儿子,肯定比你儿子强!念书有悟性,还会教导他老子念书!有神仙托梦,受神仙眷顾,还有个粮长爹,怎么着也用不着靠别人。但是谦虚还是要谦虚一下的。
沈来夏看着他们寒暄,也不在意,如今他三弟,给他进货便宜些,导致他在岳父那里越来越受看重,找了许多家上线,低价进货,高价卖出,给岳家,也给自己赚了不少钱。以前他是看不上三弟,如今形势变了,也只有老大还觉得老三还是以前好欺负的老三,言语还敢挤兑。他就不一样了——
“三弟啊,你当初娶三弟妹是娶对了,你看看你家沈黎,长得多俊俏啊,肤色好看,耳坠也厚,有福气!以后有了大出息,可别忘了你二伯!”还亲切拍了拍沈黎的肩膀。
沈黎:不愧是把自己嫁到县城的男人,以前跟爹还不是这个态度,今日之转变,当真让人咋舌。
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怎么样,在外人看来,这三个兄弟,感情还是很好的。
如今沈氏一族,钱粮不缺,今年个个都穿着喜庆的锦袍,脖子上围着兔毛或者羊毛领子,除了沈来秋,其他人耳朵都冻的通红的。
“来秋啊,你耳朵上是啥?”一个族叔问道。
沈来秋笑得合不拢嘴,正好没机会夸儿子,立马回答道:“咳,我儿子,沈黎,怕我冻着耳朵,非要给我做一个耳捂,我们全家现在都带着呢,这是兔毛的,羊毛做的也有,没有兔毛的舒服。”
长辈们上手摸了摸,嗯,是挺好的。于是瞪着自己五大三粗,只长个子不长孝心的儿子们,吹胡子瞪眼,暗示他们也想要这样的耳捂,多舒服啊。跟沈来秋平辈的男人也羡慕他有这么个好儿子,过年才七岁,居然就知道孝敬父母,为父母打算的这样精细了。
沈黎嘴巴甜,见到人就喊,又得到了一波人的称赞,于是沈来秋几乎要在一波夸赞自己儿子的声音中迷失自我。
等族长念完祝词,祖祠祭祀就结束了,沈大满高兴地带着儿子们回老宅吃饭。分家这么长时间了,他想念以前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感觉,今天这个念想实现了,得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小高氏看着余氏穿着这么好的红袄子,难免眼红,可是他们家如今不好得罪沈来秋家的,言语中只是奉承。
文氏是个心高气傲的,以前觉得余氏穿得不好看,还没有嫁妆带过来,根本不把余氏放在眼里,只是眼下,她爹很看中从沈家村买进的货物,所以也不愿意叫余氏不高兴,说了几句奉承话,哄的余氏十分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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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在祖父家吃完中饭,沈来秋也没有多留,带着妻儿回去了。他们一回去,就开始准备真正的年夜饭。
胭脂鸭(其实就是腊鸭),红烧肉,红烧鱼,白菜豆腐,酱烧鸡,羊肉火锅,烤鸭,板栗烧鸡,红烧排骨,清炒豆芽,黄豆猪蹄冻,萝卜烧肉,这就是年夜饭他们一家人准备吃的菜。大部分都是硬菜,也是沈黎爱吃的菜。不过定下这么多菜,真正要烧起来,还是不容易的。因此,余氏和沈黎一起在厨房忙活,沈来秋则是忙活准备着正月走亲访友的礼物,还有明天拜年的孩子吃的东西,糕饼茶不能少。
屋里屋外都点了灯,屋子外面的红灯笼亮堂堂的,屋里点着红蜡烛,屋内点的是香膏蜡烛(动物油脂做成,里面加了香料),看起来亮堂又喜庆。沈来秋一边收拾,一边看着明亮的屋子,听着厨房里的笑语,觉得心里无比安宁。
今晚接灶的供盘摆好了,石榴,红果,云片糕,麦芽糖,摆成四个盘子,寓意“事事顺利”。忙完这些,又去厨房提醒余氏不要忘记在灶上煨一锅红枣红豆鸡蛋。这是明天早上必吃的东西,客人来了,也可以盛上一碗枣子茶汤,里面放许多枣子和一个鸡蛋。这个待遇很不错了,因为往常沈家村的人并不舍得吃鸡蛋。
吃完晚饭,古代当然不会有什么看春晚之类的活动了,沈黎本来想和爹娘一起守岁,但是他年纪小,今天又走了许多路,自然守着守着睡着了。沈来秋呵呵一笑,把他抱到自己的床上,也没忘记给沈黎的枕头底下塞几枚铜钱。
这是沈黎在古代过的第一个年,除了有些想念当初被自己吐槽过的春晚,还有在现代的亲朋好友外,也没别的什么。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沈黎的眼角沁出,很快隐没在枕头里。这个迟钝的人,恐怕不知道自己想念现代的家了。
正月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除了做点豆腐换黄豆,粮食,铜钱或者布,帮忙算算账,就是看书写字。沈黎也会偶尔做一两道好吃的菜,或者零食,比如跟现代的‘绝味鸭脖’差不多味道的麻辣鸭脖,鸭翅之类的,还有卤味。余氏不是嘴馋的人,也吃了好多。香香辣辣的鸭脖,谁不喜欢吃呢?卤味的香气传播得很远。
沈黎第一次做卤味的时候,那香气,把周围的村人都招来了。
“这做的啥,这么香?怎么沈来秋的娘子这么会做吃的,同样是妇人,我家的能不把饭食煮糊了就算不错了。”
“你这么说,当心你娘子知道,晚上不叫你上炕!”
“来秋啊,这咋卖的?贵不,不贵我来点,带回家给我儿子吃,他闻着这味道,馋得哭鼻子了。”
沈黎哈哈笑了起来,真实版‘隔壁小孩馋哭了’。
余氏询问过沈黎的意见,给过来看热闹的邻家送了几样卤味尝尝。这一尝可不得了,个个说好吃的把舌头都吞了。还不停夸赞余氏手艺好,把余氏夸得满脸通红。
这个家里,严格来说,做饭最不好吃的就是余氏了。沈来秋有时间做饭,饭菜味道也比余氏做的好,可能就是沈家的男人对此道颇有天赋吧。
当天,卤味就卖完了,差点连自家吃的都没留住。
许多商贩过来求方子,沈黎也没有给。无他,出价低了,不值当。有些商贩态度还很恶劣,出个几十两银子就觉得沈家应该感恩戴德,气得沈来秋扛起扁担就往来人身上砸。
还有人半开玩笑道:“你们家老是能出新鲜玩意儿,难不成像说书先生讲的,有什么神仙指点不成?”
沈来秋笑笑,也不回答。村子里一直觉得他们家是不是捡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古籍,里面记载着新鲜吃食,所以他家发迹得快。玩笑说法,不值一提,沈来秋被问烦了,直接道:“是啊,老神仙给了许多方子!这话你们也信?”
众人乐了,不再多言。
卤肉的气息真的太香了,肉价格贵了些,许多人家光闻着味道,嘴里流着口水,还是舍不得买。沈黎不打算降价,就用卤汁做了卤鸡蛋,两文钱三个卤蛋,卖得很好。可惜茶叶太贵了,不然茶叶蛋也好吃。
素鸡,千张,白干子,腐竹也可以卤,价格也低,那些商贩过来进货,沈来秋赚得盆满钵满,卤汁可以重复利用,只要方子不泄露出去,这就是能传给后代,让后代能好好活下去的东西。
沈黎不指望方子能瞒多久,赚些新鲜钱,然后卖掉方子也是很好的选择。就算方子卖出去了,换个地方,讲不定还能卖第二次,第三次,如果自己继续做这个生意,只要不影响买方子的人的生意,也没什么关系。
家里现在主要的来钱渠道有三个,豆腐制品,藤椒花椒油,卤味。开春种葛根,种粮食,周期很长。夏天豆腐,卤味容易坏,还得想想保鲜的办法。
冰箱最能保鲜了,古代没有电,没有冰箱,但是有冰。冬天最多的东西就是冰,尤其是庄子里的湖水,那里结冰厚,还干净,庄仆们平时用水都是用干净的木桶直接装湖水喝,不过后来被沈黎制止了。
沈黎叫他爹给他送到庄子里,顺便找了匠人挖了深深的地窖,叫庄仆帮他烧大量的水,让烧开的水结成冰,要是冰窖做成了,这些冰存到夏天,可以食用,做冷饮特别合适。其他日常用来降温或者保鲜的冰不用那么麻烦,直接从结冰的湖面挖出大量冰块,地窖的温度瞬间降低不少,等差不多把地窖装满冰,温度降不下来,就能把这冰窖封起来,等着夏天启用。
沈来秋看着他儿子的脑袋瓜子,摇头叹息,这孩子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好想法,把冬天的冰留到夏天,这单纯卖冰都能赚许多钱了。
沈黎本来想用硝石制冰,可是这里硝石卖的有些贵,可能其他地方便宜些,沈黎也懒得去打听了。
等处理完这些杂事,沈来秋终于决定去看望岳父母和大舅兄了。这些年,两家都没什么联系,冒然去是有些突兀,只是开春农忙,更没时间去,所以正月十八这天,一家人决定带着礼物登门拜访。
沈黎没见过自己的舅舅,不好奇是假的。他娘情绪倒是复杂多了,既有点想念,又带着一点点怨。据说舅舅是一个自尊心强的汉子,当年娘的彩礼钱被外祖拿去给舅舅娶妻,拿孝道逼着舅舅接受,舅舅无奈接受了。后来靠着打猎,赚了些钱,在沈黎满月的时候,打了个长命锁,差不多是当年彩礼的价钱。
后来外祖生气,又觉得失了面子,就因为这件事和余氏彻底闹翻了。外祖母在家里没什么话语权,虽然生气丈夫固执,但是无可奈何。
余氏这么些年,恨过,怨过,只是想起做姑娘的时候,娘和哥哥对她也十分心意的好,就释然了。如今她有能赚钱还做了粮长得夫婿,有聪明贴心的儿子,这时候不回去,等什么时候呢?他爹虽然不喜欢她,可是到底不会和一个混出头的姑娘不对付。
沈黎满心想看舅舅,但是左右眼皮却在不停跳动。
“爹,咱家的大门锁了吧,灶里没有火芯了吧。”
“门窗都锁了,家里能生火的都用铁罩子罩住了,怎么了?”
沈黎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刚才没有由来的心慌,可能是多虑了吧。
沈来秋笑了:“怎么,害怕遭贼吗?我们家钱粮都运到庄子上去了,害怕什么。”
也是,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村里的宅子,都是些吃的用的,日常想要什么,直接用豆腐或者其他吃食换就行了,不用花钱。
沈黎的舅舅叫余兴宏,沈黎到后坡村,在村口就看见一个颇为高大,又瘦削的男子在锯木头。娘的家好像就住在石坡村的村口,而且这汉子跟娘眉眼好像。
沈黎赶紧问道:“娘,那是舅舅吗?”
他娘恍惚地点点头:“怎么看起来瘦了这么多。”
沈黎上前喊道:“你是我舅舅吗?”
那汉子一听一个孩子叫他舅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一看,那不是孩子他姑吗?赶紧上前一瘸一拐的迎接,余氏眼泪一下子流下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腿瘸了呢?
余兴宏苦笑:“这些年,家里生了三个孩子,我做木匠,做农活,养不活家里两个老的,三个小的,只往山上跑,想猎个大家伙。碰上熊瞎子,逃跑的时候,把腿摔瘸了。”人没死,就算他运气好,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他娘子在家里织布,他会木工,好歹饿不死,就是可怜三个小子,青黄不接的时候还要挨饿。
余氏气极:“你就是这个样子,有事从来不找我!你是我哥,我难道不管你吗?”
“当年的事情,已经对不住你,如今怎么好意思上门来?走亲戚是要花费的,我们家没钱,上门怕给你丢脸。你在沈家做媳妇,自己也过得不好,我上门找你,也是添麻烦。”
余氏一听,“那好,换我上门看你,你没说的了吧?”
一个老妇人从矮小的篱笆墙探出头来:“是惠娘啊,惠娘回来了!老头子,惠娘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看你激动的。”拄着拐杖的老头开了院门,“来了就进来吧。”
神色平静,看不出来是欢迎还是不欢迎。但是看到沈黎眼神也不太平静了,“生的孩子也是个傻的,不晓得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