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些人量好了尺寸之后,楚辞本想带他们回去,刚到门口,就见小喜子过来了。
“大总管吩咐了,让我过来接人过去……培训!他说今天楚司业您的事特别多,这事就不敢再劳烦您了。”
“行,那你把人带走吧。”
楚辞乐得轻松,此时已近午时,楚辞想去看看膳房那边准备得到底怎么样了,便又慢悠悠地朝着膳房那边过去。
他走着走着,突然听见前方有人叫喊着什么“……落水了”之类的。楚辞心里一急,生怕出什么事情,拔腿便往那边跑去。
前方原本就是一个大大的荷花池,后来楚辞做规划时让人敲了木桩下去,建了一个湖心亭,又在两端加了木桥,让行人能够走到亭中赏景。
当时从安全方面考虑,楚辞让人修了一米二高的栏杆,按理来说应该掉不下去才是啊!
等楚辞上了木桥,叫喊的声音立刻听得一清二楚,他们说的是“褚大人落水了!”
褚大人?这里姓褚的唯有他和褚英,这落水的人是谁不言而喻。楚辞猛地挤进人群低头朝下看,就见一个人在水里不断挣扎。
周围的老百姓们大抵都是不会水的,只能在一旁焦急地看着。楚辞没有办法,他水性虽然不好,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淹死。就在他爬上栏杆准备跳下去时,亭子那一边突然有人纵身一跃,嘴里还喊着“辞弟!”
楚辞瞬间松了一口气,寇静来了!褚英有救了!
果然,寇静跳下去后,奋力朝着落水者那边游去。他脸上满是焦急,谁也不知道,他刚刚听见人喊“楚大人落水了”的时候有多害怕!
他没游一会儿,便游到了落水者旁边。寇静伸出颤抖的手猛地一捞,将那人搂至身前,嘴里还不停地喊着“辞弟”。可是,等他撩开头发看清楚这人的脸时,手一下子就松开了,脸上浮现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幸好,不是辞弟……
褚英欲哭无泪,他刚刚见这有人打架,便过来劝架。但中途不知被哪个倒霉催的用力推了一把,这才撞倒了一侧的栏杆掉了下去。在水里扑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人相救,救到一半又放手是咋回事?
他的手上下扑腾,然后不知抓住了什么便紧紧握着,之后努力将头往水面上伸。寇静回过神来,用胳膊圈住这人的脑袋使他仰着,然后带着他往岸上游去。
岸边早有人在一旁等候,见寇静拖着人游过来,立刻伸手将两人拉了上来。褚英掉下去不久,意识还清醒着,只是呛了几口水,此刻正在一旁拍水。
楚辞先查看了一下褚英的情况,见他无大碍于是松了一口气,便让人将他扶到霓裳成衣铺去换身衣服。之后,他走到寇静身边,掏出帕子让寇静把脸擦一擦。
“谢谢。”寇静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很自然地又把帕子塞进了自己怀里。
“我谢谢你才是,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就跳下去了。恐怕那时候要救的就是两个人了。你快去换身衣裳吧,幸好这里离霓裳成衣铺不远,他们那应是有你尺寸的衣服的。”如今已经入秋,虽然不算太冷,但是湿衣服穿久了总归不好。
寇静朝他笑笑,手习惯性地往身侧摸去,但是却没有触到那熟悉的东西。他低下一看,顿时如遭雷击,原本好好系在他腰间的东西不见了!只剩一个湿答答的绳结还挂在上面。
“怎么了?”楚辞见他脸色大变,连忙问到。
“不见了!”寇静脸色很是难看,他转身朝池边走去,楚辞连忙拉住他。
“什么不见了,这些东西乃身外之物,再买就是了!”
寇静第一次挣脱开楚辞的手,低声回了一句:“丢了,就再也买不到了。”说完,他便跳下了水。
“你死脑筋啊!”楚辞气急,“什么东西这么重要!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独一无二的东西!你给我上来,听见没有!”
寇静不理他,潜入水底摸索了一阵,浮上来深吸了一口气,又钻下去寻找。
“你快上来呀!我让人拿网来捞,这水这么冷,你想生病吗?”楚辞站在岸边跳脚,可寇静充耳不闻,仍执拗地潜入水中,一处找完,又去下一处找。
楚辞无奈,只能飞快地吩咐下人去拿网过来,而后冲着下面大喊:“你快上来,他们马上就来了。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你再不上来,我以后都不和你说话了!”
寇静仍焦急地寻找着那个东西,此刻的他,根本听不见楚辞在说什么,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它!
第226章 真烦呐
“咳咳……楚兄,我的救命恩人哪去了?”褚英换了身衣裳,头发都没擦干,便过来拜谢救命恩人了。
他被水淹了一下,一张芙蓉脸煞白煞白的,真叫人忍不住怜惜。
楚辞沉着一张脸,不见以往微笑的模样,他头也没回,一直盯着寇静,说道:“喏,下面呢!”
褚英朝那边看过去,见一群人拿着网打捞着什么东西,他的救命恩人上下起伏,不知在寻找什么东西。
“莫不是又有人掉下去了?”褚英想到刚刚被呛的情形,忍不住又咳了两声。
“没人掉下去,我也不知他在找什么。”楚辞郁闷地说道,他转向褚英,见他头发还在滴水,忙说,“你先去擦干头发,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让人去膳房煮了点姜汤,待会你们都喝一点。”
“找东西?可是这个物件,适才我发现自己手里紧紧拽着一块玉佩,还以为是池塘里捞起来的,正想让你看看呢。”褚英拿出玉佩,摊开放在楚辞面前。他之前被水淹的五迷三道,根本没发觉自己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楚辞疑惑地转过头,见了玉佩,先是茫然,而后呆了一会,最后将玉佩劈手夺了过去。这块墨玉分明就是他送给寇静的那一块!联想之前寇静的举动,楚辞心里一酸,就为了这么个破玩意吗?不值钱的玉质加上他那一手破字,竟然值当他在水里泡那么久?
楚辞扬手想将这玩意儿扔掉,可是不行,水里那个正为这东西发疯呢!他狠狠地瞪着这块玉佩,不知道心里气的是谁。
“楚兄你怎么了?你不是想——喂,你干什么去?”褚英见他眼睛通红地瞪着这块玉佩,似乎马上就要流下泪来,刚想问清楚,便见楚辞大步往荷花池里走去。
他一惊,连忙跑上前想要拉住楚辞,谁知却慢了一步,楚辞这会已经“咚”得一声跳下了水。
一入水,楚辞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对他这样怕冷的人来说,这水简直冷到了骨头里。
“楚司业落水了,快把他捞起来!”褚英无语了,赶紧大叫起来,他无辜落水也就算了,这一个二个自己扑通往水里跳是咋回事啊!
楚辞用狗刨式朝寇静游过去,他的天赋技能一贯没有点在游泳上面,自认姿势丑得天怒人怨,所以他从不在人前游泳,实在想游,也就是在浴缸里乱扑腾几下。
岸上的人赶紧把捞东西的网伸过去捞楚辞,都被楚辞一一避过。寇静仍在找东西,他的脑子已经麻木,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往下潜。
楚辞好不容易他身边,在他浮上来换气时将那块墨玉往他眼前一放。寇静一见,立刻将其夺了过去,小心地用袖子把玉佩上面的淤泥抹去,脸上浮现出一个释怀的笑,脸颊上还有他们寇家如出一辙的小酒窝。
楚辞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失而复得而变得喜悦的表情,他有何德何能,竟能这般支配一个人的情绪。楚辞第一次细致的观察这个人,然后他发现,这个人看上去似乎哪哪都好,就连他侧脸上的疤痕看着都很顺眼。
寇静找回了玉佩,头脑也不发热了。他惊讶地看向楚辞,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下来的。
“辞……怀槿,你怎么也下水了?水里凉,快上去!”寇静面色严肃中带着焦急,这水这么冷,哪是他一个弱质书生能泡这么久的。
“你不是想找玉佩吗?我给你送来了。”楚辞轻声说道。
“只是一块玉佩,你怎么能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快上去!”寇静生气了。
楚辞想问他很多问题,比如说,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泡着呢?又比如说,这块玉佩在你眼里为什么这么重要?再比如说,你之前为什么要骗我……不是喜欢呢?
他默默地看着寇静,嘴巴张合了两下,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游不动了,静哥,带我上去。”
寇静一心担心楚辞的安危,听他说得这般可怜,根本没有注意其他的。他迅速将玉佩塞进怀里放好,然后搂过楚辞的腰,小心翼翼地带着人往岸边游去。
待他们上来后,褚英来到寇静面前长长地鞠了一躬,说道:“多谢寇千户救命之恩,褚英没齿难忘。”
“褚大人不必多礼,怀槿他浑身都湿了,我先带他去换衣裳,这就失陪了。”寇静见楚辞冻得浑身发抖,心里一急,扔下一句话就旋身背起楚辞,朝着霓裳成衣铺跑去。
楚辞默不作声地趴在寇静背上,过了一会,他伸出手,搂住了寇静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颈侧。
寇静浑身一僵,来不及为楚辞这亲昵的举动而高兴,更多涌上心头的反而是担心。他的辞弟一向爱面子,今天几次三番做出不同寻常的举动,怕是有些问题了。
“怀槿,你是不是很不舒服?等到了那我就去找大夫!你先坚持一下!”他边跑边说,步子又加快了许多。
几滴热热的液体滴在他的脖子上,寇静心里一慌,想停下来看看楚辞到底伤在哪里了,不然的话,怎么会哭呢?
“不许停下来!”楚辞沙哑着声音,态度很是蛮横。
“我不停,怀槿,你到底怎么了?”寇静又加快速度,嘴里还焦急地问道。
“别问!”楚辞将脸朝向一边,任由风将他脸上那些湿痕吹干。楚哥铁血真汉子,流血不流泪!
霓裳成衣铺里,孟掌柜正感叹刚刚落水之事,转头便见家主背着楚司业湿答答地往这边跑来。
他赶紧起身,顾不得膝盖撞在柜台上的痛楚,从前台迎了出来,嘴里念着:“家主,楚司业,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也落水了?阿茂阿才,快去拿布巾和干衣裳过来!”
寇静背着楚辞进到后院的一间房里,将他放在凳子上,而后转过身,先摸了摸楚辞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手,发现两处都是冰凉冰凉的,赶紧吩咐他们去打热水过来。
幸好因为刚刚有人落水,厨房已经烧了一大锅热水,不一会儿,就有人抬了澡盆进来,又往里面倒了很多水。
“怀槿,你快下去泡一泡,去一去寒气,我在外面等你。”寇静其实想看看楚辞身上有没有受伤,但他觉得楚辞应该不会同意,只能遗憾转身。
“你也去泡一泡。”一直没有说话的楚辞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不复之前的清朗。
“我乃练武之人,不碍事的,等你好了我再去洗。”寇静不太放心他,想在门口守着,万一里面出了状况,他好冲进去。
“我出来后,要看见你也是干干净净的,明白吗?”楚辞抬眼瞪他,寇静一愣,发现自己刚刚泡在荷花池里,那儿淤泥众多,果然一身脏兮兮的。
他联想到楚辞爱洁,平时很是注意仪态,以为自己这副样子让他看不顺眼了,立刻说道:“我会马上换掉的,你快下去泡一泡!”说完,就退出门外,将房门紧紧关上。
楚辞先站在外面洗了一下头和身上,待淤泥冲干净了,才整个人泡进去。略有些发烫的水温暖了他冰冷的身体,他又往下缩了缩,将自己除了头之外的部分全部泡在水里。楚辞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最安全的那个时期,现在周围安静极了,正适合考虑一些事情。
现在看来,寇静对他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之前他根本就没有看错,只是因为内心想要逃避,才会信了寇静的鬼话,说什么只是爱慕他的才华和人品,不是喜欢他!现在想来,寇静能答应和他义结金兰,八成也是怕拒绝他之后引起怀疑,这才委曲求全,压抑了自己的感情,成全了这份兄弟义气。
可是,值得吗?
楚辞一直觉得,这世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对谁好,任何的付出,应该都是期望回报的。可是寇静呢,似乎只要能付出便开心了,从未要求过他做任何事。他随意送出的东西,寇静这般珍之重之,而寇静送他的礼物呢,他似乎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满屋子到处都是。
寇静待他如珠如宝,他却没心没肺的只知索取,不知回报。甚至有时候待他都不如对待其他朋友那样好,至少他从不会觉得别人对他好是理所当然的。在寇静身上,他却从来都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还告诉自己,这都是兄弟情义。可是,谁家的兄弟是这样相处的呢?
楚辞觉得自己好卑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楚辞越想越气,忍不住用头撞了一下木桶,这一下用力过猛,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门外马上传来一声扣门声,而后是寇静担心地询问:“怀槿,你怎么了?”
“没事……”楚辞挫败地回了一句,好吧,他现在知道了,自己之所以会变坏,就是因为寇静在对待他时那无限度的忍让,才会让他恃宠而骄,让他想要一点点地越界,看看寇静对他的包容到底能达到什么地步。
楚辞十分唾弃自己半点文人风骨也无了。那么,他现在是该挑明这一切,不再自私地享受寇静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是假装不知道,维持这种假象一直到寇静喜欢上别人呢?亦或是……还有其他方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