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额角肉眼可见的冒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他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难道是什么神探不是?不然的话,为何会说得这么准!
其实楚辞并不是什么神探,他只是从细节出发再逆向思维推理罢了,这一切都仰仗于他看过的那些电视剧,让他能够跳出刻板印象,进行大胆猜想。
“你……你没有证据!”宋三还是这句话。
“安神药虽非什么特殊的药,但是一次买这么多,想必药铺里的掌柜也会感到奇怪吧?只要将阳信府各家药铺里的掌柜唤来一认便知。到时候,看你还怎么狡辩!”
宋三浑身战栗,软倒在地。这个安神药确实是他去买的。当时那老掌柜还说安神药不能用这么多,一直问他买这么多干什么。要是把他叫过来,一定会被认出来!
大家一看他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衙差们怒瞪着宋三,这些天来他们都被这个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个人欺骗了所有人,还利用他们的恻隐之心误导他们让他们迟迟破不了案!
“大人,这宋三是凶手的同伙,他一定知道凶手躲在哪里。”楚辞将自己想说的说完之后,便又退到了后面。他拿过一张纸开始写口供,写好之后要拿给宋三画押。
……
宋三被揭发之后心灰意冷,便将赖二的行踪交代了。他与这赖二是结义兄弟,因为他们都是孤儿,所以两人感情很好。赖二六月时被人哄着去了一次赌坊之后便迷上了赌博,他不止自己去赌,还唆使宋三也一起赌。宋三本来不愿意,但耐不住赖二的诱哄,也跟着一起去了。初时,两人赢了很多钱,很是过了几天花天酒地的日子。
但好景不长,他们很快就输了。他们把这些钱全部输光后,又向赌坊的人借了利滚利,后来别人做局陷害他们,让他们不止把向赌坊借来的银子输光了,还欠了赌坊三千两。
这时宋三和赖二才知道害怕,可是已经晚了。赌坊里的人就像影子一样,无论他们躲到哪里都会被找到打一顿。
前些天,赌坊的人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他们再不还钱,就要把他们丢掉海里喂鱼。赖二害怕极了,找到宋三一起想办法。宋三也没有办法,于是就到处借钱想要填补这个空缺。
可是,三千多两并不是一笔小钱,眼看着时限越来越近,他们走投无路之下,便把主意打到了宋三干活的主家。这钟家是富商,三千多两对钟家人来说不算多,却可以救他们兄弟俩的命。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给钟家人下药,然后再去偷,到手之后赖二就离开,宋三则佯装中招继续留在那里。谁料宋三不知道安神药的药性,将它下在了一道补汤中,使药性减弱了不少。
待钟家人睡下之后,他们就偷偷摸摸进房寻找,找了一会之后,钟家老爷就醒了。未免他大呼小叫,二人就将他绑了起来,逼问他银子藏在哪里。钟家老爷活了大半辈子,自然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乖乖地就将藏在柜子后面的银箱给了他们,并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
赖二和宋三拿到钱后正想逃走,钟夫人却突然也醒过来了。她一见二人就大呼小叫,还嚷嚷着要去报官。
赖二和宋三一听,惊慌失措之下,直接将钟夫人捂在被子中捂死了。看着一旁脸色腊白的钟老爷惊恐的视线,二人一不做二不休,便将他也杀死了。
这时,其他房间里也隐隐有了动静,杀红了眼的二人提起大砍刀就过去了。待将钟家的人都杀光之后,二人开始后怕。为了掩饰罪行,他们开始伪造现场,弄成一副盗匪杀人的样子。弄好之后宋三去了衙门报案,声称看见有人闯入钟府杀人,让他们快去抓人。
……
“大人,我们在左家巷没有找到那个赖二,而且周围的乡邻也不知道这赖二去哪里了。”
衙差们回来禀报,看来这个赖二是早有准备,早几天就离开了住处,也不知是去了哪里。
阳信府城很大,若这赖二执意躲藏在某处不出来,恐怕很难找到这个人。看来还是要在全城搜捕,及时抓住他,不然的话根本不知道这个赖二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楚辞再一次坐到了宋三的对面。宋三此时是真的悔不当初了,他用死气沉沉的眼神看了楚辞一眼,然后转过头去,一副不想合作的样子。
楚辞劝了他几句,他还是不说话。楚辞笑了,他把笔搁下,说道:“你既然已经说了他的名字和住处,为何不干脆把他的样子也说出来呢?你此时不会还在想什么兄弟义气吧?那赖二拿着银子此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你却要在牢里等死,划得来吗?”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抓不到他是你们的事。要杀要剐你们只管动手。”宋三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手。
楚辞看着面前这人一脸的非暴力不合作,眼珠子一转,慢慢说道:“你要真能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但我们却不会轻易让你死去。抓不到赖二,我们就得问你,问不出来呢,自然是要上刑的。像什么枷锁夹棍烙铁的已经不算新鲜了。我们这有一种新的玩法,叫做贴纸,你听没听说过?”
宋三没有听过,但这贴纸比起夹棍和烙铁,听起来就要温柔得多。
楚辞看他不知道,就给他解释:“这贴纸啊,就是拿浸了水的黄纸,慢慢贴在你的脸上,将你的口鼻全部遮挡起来,让你没有办法透气。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像离了水的鱼儿一样,只能不断挣扎,却没有丝毫用处。听说玩过这个的人,最多的贴了八张才死去,他的手指抓在木头上,指甲盖都磨翻了,看上去那叫一个惨呐……”
宋三听他细致的形容,浑身抖个不停,呼吸也有些急促,就仿佛他正受着楚辞说的那种刑罚。他说的太过仔细,就连旁边陪同的衙差看楚辞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这位大人看起来明明很温和,没想到整治人的手段比他们还毒一些!
……
楚辞画完之后扫了一眼画像,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人他见过,分明就和他进城当日那个在画像旁边的憨厚汉子有七八分像。想到他当日还煞有介事地警告自己,楚辞就觉得一阵恶寒。当时那人说话的神情他就觉得怪怪的,现在想来,应该也是因为那人平静的眼神吧,明明就是惊惧不已的表情,可眼神却十分淡定,这分明于理不合呀!
楚辞带着画像离开监牢,找到许征,将当日所见告诉了他。许征立刻猜到那人的用意,他是想在城门开放之日,就立刻离开阳信府,而且城门处消息灵通,有什么情况他立刻便能得知。
“马上派人拿着画像挨家挨户地去搜,特别是东城门附近——”
“且慢,先生。这样子搜未免太慢了,而且容易打草惊蛇。万一让赖二知道了,恐会对周围的百姓有什么举动。”楚辞阻止了他的命令。
“阿辞,你的意思是?”
“我们不妨顺着他,他不是想出城吗?咱们就成全他!”楚辞勾唇一笑,这人畜无害的样子让许征都有些发毛了。他这个弟子啊,春秋都要治成精了……
第二天早上,两边的城门贴出告示,说由于此案一直不能告破,封城也不是长久之计,故从今日起开始解禁,百姓们可以像以往那样,自由进出阳信府城。
在开放城门的那天傍晚,赖二就在城外三里亭处被缉拿归案。那时,他身上还有伪装,幸而那些衙差们都将他的长相记得清清楚楚,这才没让他逃脱了。
轰动一时的钟家灭门案就此告破,许征判了二人斩立决,案宗和口供等东西已备好,就等着送到刑部,再由刑部复审之后发文批示,同时任命监斩官,才可行刑。
许征在期限内破了大案,得到了巡抚大人的大肆赞扬。许征也没有贪功,他直言此案全有赖于楚辞的帮助,能告破此案,他功不可没。巡抚大人是知道楚辞的,恰好他在京城的靠山对楚辞印象不错,所以巡抚大人呈了一份折子上去,递交到刑部尚书的手上。在奏折中,他将楚辞夸了又夸,就差说他就是再世包青天了。
刑部尚书接到奏折时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折子,没想到打开一看竟是一宗离奇大案。他将整个案子完整看下来后,对破案之人产生了很大的好奇心。再往下看,他发现了楚辞的名字,顿时心里有些惊讶。这楚司业年纪轻轻,不仅才智过人,善于育人,就连这破案方面,他也有涉猎,真是了不得啊!想到皇上对楚辞的重视,刑部尚书决定,明日早朝之时,他一定要把这个案子拿出来说一说,顺便夸一夸这位楚大人。
……
第二日的大朝,朝中所有六品以上京官均要上朝听政。
当天和帝坐下后,六部大臣纷纷发言。
礼部尚书将今年国子监通过廷试殿试的名单列了出来呈给天和帝,天和帝接过一看,这上面有好几个就是当初三国文会的预选人,当时楚辞说他们品学兼优,日后一定会成为大魏朝的栋梁之才。天和帝想到楚辞,心里唏嘘不已,看过之后便让吏部尚书给他们分配好岗位。
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退下之后,户部尚书又站了出来,他将拟好的关于太常县开通港口的必要性与可行性计划书递了上去,这份计划书是褚英按照楚辞的设想写出来的,天和帝打开后,一眼就看见了署在下面众多名字之中楚辞的名字,他也没心情再看下去,抱着对楚辞莫名的信任感。天和帝点头批准了这份计划书,然后又命工部尚书上前,让他们配合户部行事。
这二部退下之后,刑部尚书又上前来了。他将发生在阳信府的大案说了一遍,其中又不免提到了楚辞的名字,他便将楚辞夸了又夸,其中好些词语,都是照搬西江巡抚折子上的。
天和帝在龙椅上面有些坐立不安,他突然觉得,把楚辞派到南闽省去治理学风,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这样的人才不留在身边,反而打发的远远的,任谁也干不出这事啊!
距楚辞离开已有月余了,这一个月里,天和帝竟然觉得京城有些无聊了。再没有一个新鲜主意层出不穷,口舌又伶俐的臣子能让他在繁重的政务之余放松一下了。而且自他走后,朝堂之上又恢复到以往沉闷又无趣的样子。
楚辞这个人虽然只在京城当了大半年官,可是留给大家的东西却多不胜数,他用这些东西强势地在人们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让人想忘记他都难。就像今天上朝一样,六部之中,有三部的折子都和楚辞有关。
待刑部尚书回到位子上,又一个声音响起。天和帝本以为这次总和楚辞没有关系了,但没想到,还是和他有关。不过,是和他被指派去的地方有关。
“臣,有本要奏!”兵部尚书跨了出来。
“准奏!”
“近日闽地水师在巡防周边海域之时,发现了一些没有大魏和周边列国标志的船只,这些船只俱是两头尖翘,行船时速度十分快,一看见我大魏军船便绕道,这么久了,竟一直不能查探清楚他们的底细。”
“竟有此事?”天和帝脸色凝重,“他们的衣着打扮也看不清吗?”
“这些人十分小心,在距离军船很远的地方就会掉头。军船也曾追过几次,可每次都会让他们逃脱了。”
“给祝威去信,让他这段时间加强巡逻,莫要让人趁虚而入。这群人来历不明,恐对我大魏不利啊。”
“是。圣上,还有一件事,恐怕也与他们有关。”
“何事?”
“近日闽地多个靠海的村子都有水匪的痕迹,被劫的村子轻则破财,重则被打成重伤。此事本该由当地县衙处置,可这事就发生在闽地水师发现这些船只之后。所以闽地水师元帅祝威怀疑,此事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真是岂有此理!朕没有吩咐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反而还欺负到朕身上来了!世间绝无这么凑巧的事,一定是那群人干的!给祝威去信,让他们务必在一个月之内,将这些水匪全部剿灭!”
“是,臣领旨!”
此事一出,接下来的奏折就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了。大部分的臣子对兵部尚书的奏折没有多想,可有一个人,却不得不多想了一些。
寇静站在武将的这一列,自听到消息之后,他就变得有些担心。辞弟此次外放,去的地方就是闽地。他的任务是治理当地学风,依他的性格,必然是事必躬亲的。若他在巡视途中,碰到了水匪可怎么办?
那些刀口上舔血的人,绝对不会有任何慈悲之心,若是辞弟和他们遇见,必然凶多吉少。
寇静有些后悔,要知道闽地此时正在闹水匪,他就不该让楚辞一个人去那边。至少也不该只给几个暴雨梨花针,而应该给他一把手铳防身才是!不,手铳也不够,应该让他拉一门“天罗地网”在身边的!
一想到他的辞弟有可能遇到危险,寇静整个心都揪起来了。回到神机营之后,他立刻铺纸写信,准备寄给楚辞,让他一定小心为上,出门时多带几个护卫。可是,他身边算得上护卫的只有张虎一个人!
想到这里,寇静又抽出了一张纸,写给徐管家,让他从寇家的商队里抽一队好手过去保护楚辞。
……
楚辞不知道自己即将接到一大队护卫,他此时坐在马车上,心情是无比激动的。因为,甘州府就近在眼前了!只要进了甘州府,再走一天,就能到达袁山县,那时,他就能见到阔别已久的亲朋好友了!
也不知道母亲和哥嫂身体好不好?珊珊长大了多少,会不会叫小叔了?不知道小远和钰儿跟在先生身边乖不乖,有没有给他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