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他登上帝位的头一件事便是平定北狄。”
随着柏砚一句又一句的忽悠,颂部也开始动摇起来。
其实不难理解,因为从一开始,颂部与魏承唳的结盟便是充满相互猜忌的,他们都不可能对对方生出十分的信任,所以只要有人从中裹乱,他们的结盟便岌岌可危。
“可是你将这些说给我又有什么目的,追根究底,你与魏承唳才是一国之人。”
颂部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一点,柏砚却很快打消他的疑惑。
“同为一国之人又如何?”柏砚面露讽刺,“魏承唳与允仲害我爹娘,他们擅权妄为,害过的人太多了,我恨不能生啖其肉,所以根本不想看见他们如意,而且我也不是没有私心,他们一旦如愿,首先要开刀的就是我们这些于他们而言有威胁的人。”
“何人不逐利?”柏砚冷笑,“我不过也是为了个人利益,你不必觉得我是帮你。”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颂部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疑窦,他看着柏砚,“下一步我要如何做?”
“呵!”柏砚笑出声来,“颂部王子,我都唤您‘王子’了,你觉得下一步要如何做?”
颂部恍然大悟。
“你要知道,有时候真正的敌人并不是眼前的,而是身后无形的刀。”柏砚最后添了一把火,“即便在大梁,妾生下的孩子也有分家产的资格,而你,贵为北狄王之子,如今受宠的王子也已经死了,剩下的对你构不成威胁,所以,先抢回属于你的东西吧!”
忽悠到这一步,柏砚脊背后都出了一层汗。
他与颂部算得上“达成共识”,现在颂部要做其他的事了,柏砚忖度着贵溪府还能坚持一两日,便又客套了两句,带着越戟准备回城。
功成身退,是时候回去了,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颂部那边的人留了个心眼。
就在柏砚就要进城的档口,颂部身后忽然一声高喊。
“将军,那人是平津侯夫人,他是诓你的!”
坦白说,柏砚脚底下打了个绊子,不是心虚,而是为那“平津侯夫人”五个字。
他风中凌乱:这是什么鬼称呼!
但是不等他感慨,颂部下意识弯弓搭箭,一支箭往柏砚后心射去。
这一次,越戟也来不及挡了。
吾命休矣!
柏砚心思电转,只能硬生生接下那一箭。
但是就在那箭将要穿透他背腹的前一刻,横空一支金箭出现,恰恰将颂部的箭挡去。
“平津侯……”
“是平津侯!”
“平津侯没死,他回来了……”
柏砚一僵,下一刻身子就跌入一片温暖处,萧九秦声音还带着些后怕,“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133章 将计 “光天化日要点脸成么?”……
柏砚这多日一直悬起的心终于落下, 他不自觉攥住萧九秦的袖子,“你有没有受伤?”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手在抖,萧九秦喉头一梗, 眸中尽是愧疚,“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我就问你受伤了没有。”柏砚将人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恨不得将他衣衫扒了仔细检查检查。
萧九秦安抚地握住他的手,“没事, 我没有受伤。”
若不是顾忌场合,他现在定是要将柏砚揽在怀里好好亲一亲,彼此感受胸膛的热度。
幸好, 柏砚有没有事。
无人知道,颂部方才那一箭,萧九秦只差一步便赶不及,一想到柏砚在他面前受伤, 萧九秦心头就窜起一股后怕来。
念及此,他拍拍柏砚的手臂,然后将他送到越戟面前, “带他进去。”
越戟点头。
柏砚看了萧九秦一眼, 又看向他身后的颂部。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 萧九秦的人已经将颂部团团围起,不仅如此, 北狄蛮子也见势拥过来。
贵溪府城外不过那么大点地方,却生生挤得水泄不通,眼看着战事一触即发,柏砚心知自己待在这儿只是给萧九秦平添麻烦,所以与萧九秦交换了个眼神便转身进了城。
城墙上, 谢屏看见萧九秦的那一刻,心头就是咯噔一下。
完了!
“萧九秦!”若说因为柏砚欺骗了他,颂部仅仅只是生气,那么在看见萧九秦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时,便是滔天的怒火和难以置信。
“你怎么还能活着?!”颂部弯弓搭箭,萧九秦不疾不徐,随手抽出身边的长刀就是轻轻一挡。
“想要我的命?”萧九秦轻嗤,“你还不够格。”
他翻身上马,邪肆狂狷:“先前想留你几日对付北狄王,可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话音未落,萧九秦已经提刀冲过去,他身边的人也迅速朝北狄蛮子挥起长刀,不过片刻,鲜血渗入泥土,纷乱的脚印、死前的哀嚎,前一刻还踩着尸体的人下一刻就重重砸在地上。
柏砚上了城墙,他看着萧九秦如入无人之境,颂部一开始勉强还能接住他的刀刃,慢慢的就有些狼狈了。
萧九秦杀气四溢,弯腰躲过颂部挥过来的刀,同时将手里的刀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反制,颂部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虽然已经尽力后撤,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嗯哼!”原本就受伤的肩胛骨伤可见骨,血流如注。
“将军,撤吧!”颂部身边的人也是难以招架,颂部恨恨看了萧九秦一眼,捂着肩膀就要逃。
手下的人将萧九秦堵住,给颂部让出一条路来。
柏砚看见这一慕,忙喊谢屏,“快,用火器将颂部的路堵死!”
火药所剩无几,但是足够了。
谢屏亲自上前,“嘭”的一声巨响,颂部马失前蹄,整个人自马上跌下去。
萧九秦也顺势将挡路的都给砍翻,极快地赶到颂部面前,手中长刀自颂部腿侧砍下去。
“呃!!”颂部冷汗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他已无力还击,萧九秦手里的长刀抵在颂部颈侧,“让他们住手。”
颂部忍着痛意高喊一声,北狄人放弃抵抗。
其实北狄败局已定。
萧九秦消失的这段时间将颂部放出去烧杀抢掠的队伍都逐个击破,方才柏砚拖延时间的时候,萧九秦和贺招远二人从颂部身后悄悄包围过来,直接将他们的退路封死。
擒贼先擒王,萧九秦拖住颂部的后颈,将他生生从地上拽起来。
“带回城。”
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形势大变,萧九秦命令大军在城外驻扎,收缴了北狄人的兵器,至于趁乱逃走的那些,他们也懒得抓回来。
“你要逃哪儿去?”谢屏刚转过身抬起脚,萧九秦的声音就从后边凉凉响起。
柏砚看了二人一眼,瞬间就明白了,“谢屏是你派来的?”
“嗯。”萧九秦走过去给他披了件大氅,看向谢屏的时候眸子却是暗沉的,“本意是叫他保护你,可没想到太不中用。”
谢屏顿时一脸的委屈,“这,这不是意外嘛……”
“那好,稍后你继续滚回火器营,”萧九秦神色不明,“至于那矿,我还是交由工部和户部。”
“别啊!”谢屏登时极了,“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而且方才不是给你英雄救美的机会嘛……”
他还要继续插科打诨,结果萧九秦一脚踹过去,“滚!”
谢屏哀怨地看了萧九秦一眼,灰溜溜地离开了。
柏砚听着他们的话,好像明白了什么,“你之前就预料到了?”
“什么?”
“你知道颂部是故意引你出去,而且也知道你这边有内鬼?”
“是有怀疑过,遂将计就计。”萧九秦解释了一番,其实一开始他也只是怀疑,而且北狄大营的动静也太明显了,就像是故意引他出去。
那段时间,他们与北狄对峙久矣,长此以往就容易将战线拖长。
而另一方面,郢都情况不明,战事拖久了容易出事,他便剑走偏锋,遂了颂部的意,带兵出去。
果然,颂部是早有预谋,他们一出去就遇到了陷阱。
萧九秦虽是武将,但绝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颂部根本不知道萧九秦暗地里计划好了,所以自然而然反倒中了计。
就在颂部高兴之际,萧九秦早就将他们的散兵击溃,而且顺带将他们的后路封住。
今日柏砚拖延时间,既是免于贵溪府被屠城,也正好帮了萧九秦一把。
“你就不怕颂部还有后手?”柏砚戳了戳萧九秦的腰,有些哀怨,“这事这么重要,你也不告诉我,我还以为自己成了鳏夫……”
萧九秦:“……”
“我怎么可能让你当鳏夫。”萧九秦不动声色地伸手捏了捏柏砚的腰,二人对视间噼里啪啦一顿热火。
“侯爷,您不留下审问颂部吗?”贺招远喊了声,结果被萧九秦瞪了一眼,“没眼色。”
贺招远:“……”我又做错了什么。
他后知后觉往柏砚面上看了眼,这才恍然明白自己的确有点傻。
萧九秦带柏砚下去,剩下的就交由其他人去处理了,当务之急,他还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与柏砚做。
所以不过一会儿的工夫,柏砚被萧九秦弄回府。
甫一进门,柏砚就被按在门上。
“唔!”柏砚被偷袭了个正着,他眸子都瞪圆了。
萧九秦却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将人扯入热潮,狠狠在他唇上碾磨了一番,松松垮垮的衣带半解。
柏大人佯怒,“光天化日要点脸成么?!”
第134章 交易 希望你们言而有信
“那你是不喜欢吗?”
萧九秦明知故问, 还十分不要脸皮地将手指搭在柏砚颈侧,微微蹭了蹭。
柏大人眉头一皱,将萧九秦的手挪走, “说话就说话,这一只不安分的手是怎么回事?”
萧侯爷“迫于压力”将手磨磨唧唧收回去,柏砚还靠着门,脊背有些硌得慌,遂起身往里间走。
萧侯爷看着柏砚径直往里边走, 却不理会他。二人话才说了一半,现在还没个下文,于是他忽然间不知怎么的就生出一股哀怨来。
“都说小别胜新婚, 怎的你对我就像是厌弃了似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又有谁招了你?”
萧九秦从前就喜欢跟在柏砚身后巴巴的像是求圣宠的小答应,现如今都已经及冠了,却还跟怨妇似的。
柏砚回头看了他一眼, 一边打趣一边试探道:“你这是被人下蛊了?还是醋了……”
话虽如此,但是柏砚却不觉得萧九秦是吃醋。
他们二人现如今只要有机会便总是在一起,柏砚又不与某个人离得太近, 所以吃醋这倒是无从谈起的。
但是谁知萧九秦确实脸皮越发得厚, 不仅如此, 他几步走过去,直接拥住柏砚。
“你都看出来了, 还问我?”
柏砚:“……”
“不是……”柏砚有些丈二的摸不着头脑,“我近来是与谁有些过分亲密么?”
他下意识地反思了一下,而且还扒拉了一下手指头,他身边除了谢屏便是越戟,至于其他的人, 他们连话都是极少说的,可是这二人一个是才认识不久,另一个则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要说吃醋也总安不到他们的身上。
萧九秦却蹙眉:“越戟是怀淳的人……”
柏砚险些一巴掌呼死他,要不是顾忌萧九秦是他“夫人”,柏砚这会儿早就揍死他了。
“咳咳……那不说了?”萧九秦求生欲极强,唯恐招了柏砚的不快。
二人对视一眼,一个坐到榻上另一个则凑过去。
柏砚瞪了萧九秦一眼。
萧九秦弯唇:“我想你了……”
一击即中,柏大人蔫了。
谁说聪明人不喜欢听这种话的,萧九秦默默的在心底将贺招远骂了一通。
现在郢都情况不明,而贵溪府也才刚刚平定了一场战事,二人将那些有的没的都抛至脑后,开始说起正事。
萧九秦和柏砚这几日不在一块儿,所以消息也并不共通,二人便花了些时间将彼此知道的消息都通了一遍。
柏砚听罢脸色便不太好看,“按理说现在魏承唳应当是一呼百应,但是为何到现在还接不到任何的消息,至于怀淳,我并不相信他现在被反制了。”
“你就那么相信怀淳?”
萧九秦这一次倒不是吃醋,而是真真切切地问他,柏砚看了萧九秦一眼:“你与他只是从前见过那么几面,并不熟识,但是我与他相处了五年,这些年虽说人人骂他是宠宦,但实际上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他还是那个堂堂正正的宁宣怀……”
“他的心计与谋略非常人所能及。”
“而且你可别忘了,在你回郢都之前,整个郢都的人都将他与允仲作比,所以他们二人其实真真算起来是旗鼓相当的,甚至于在某些暗处,怀淳要比允仲更加有手段。”
“应当还有什么。”萧九秦看着柏砚:“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那就是怀淳为何要一心扶持魏承澹做皇帝?”
“明明魏承澹并不合适。”
萧九秦问到这儿时,柏砚也微微一怔,其实他早先与萧九秦也有一样的疑惑,但是后来他便明白了,甚至于他比怀淳更加清楚的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五年前平津侯府出事没多久,公主府也出事了,虽说那时有太后庇佑,但是仅仅却只能护住他的性命,并不能让皇帝放过公主府,所以他那时是眼睁睁的看着爹娘没了命。”
“而且也是后来,他被去了势,被迫留在宫中,这其中有许多事情已经不可考,但实际上他自己也是愿意留在皇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