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高有德低头道:“据说,是奉太后娘娘懿旨……”
李煦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却又咬牙无处发泄。沉默片刻,他迈步便要走出大殿。
高有德担忧门口那些负责守卫的禁军冲撞皇帝,忙迈着小步跟上去:“陛下,陛下不可啊!”
这个时候,李煦自然是出不去的。以太后娘娘的手段,怎么会放他出去,由他破坏自己大事。李煦才到门口,便被拦下。
执勤禁军直接跪在了他面前:“陛下!臣等奉太后娘娘之命在此守卫。开春时疫,宫中已有病患。还请陛下保重龙体,莫要外出。若是非要外出,也请容臣等跟随,护卫在侧。”
李煦目光一寒,冷笑道:“时疫?朕为何不曾听说过?”
果然,太后早就已经令人将他控制起来了!事发突然,他竟是半点风声都没听到,晚了一步,毫无还手之力!
那禁军也不知如何回答,只道:“臣奉太后娘娘懿旨,不敢玩忽职守,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宫中禁军统领现在是太后的人,他一直想找机会换掉,可他都还没找到机会动手!现在他若是想下道旨令,别说是皇城门了,就连这道宫殿大门都出不去!
李煦冷冷盯着地上跪的人,越看越来气,最后狠狠一拂袖,转身回殿内。
高有德堆着笑脸,凑上去道:“陛下莫气,不如咱家去请贵妃娘娘给您做几道可口点心?您就喝喝茶,顺顺气。”
李煦抬眸,会意一笑:“好。”
高有德弯身:“老奴领命。”
行至门口,禁军自然又将他拦下盘问:“高公公这是去哪儿?”
高有德顿时满脸怒意:“陛下想吃点心,你们这些守门的连东西都不让陛下吃了?”
禁军也不敢得罪这位服侍皇帝多年的老人,语气平和地道:“陛下想吃什么,让小的差人去传膳便是,何必让高公公亲自走一趟呢。”
高有德冷冷一哼,阴阳怪气地道:“陛下呀,想吃娘娘亲手做的红豆卷。怎么,你难道想替咱家去后宫娘娘们那里走一趟?现在怕是还不行,得多经几道工序。”
后宫之地哪里能容男子随意进入,便是李长明有亲王之尊,也是得了皇帝准许,才能去看小侄女一眼。平常能进后宫的,都是高公公这样的内侍。
禁军听明白他阴阳怪气的讽刺,脸涨得通红。
“还不赶快让开!”高有德一挥拂尘,这回没被阻拦。
庆安宫内,兰贵妃白仙穗刚刚把李辞月哄睡着,准备洗漱休息。听到传报声时,她正坐在妆台前,发髻上的首饰才取下一半。
“快请高公公进来。”白仙穗也顾不得其他,就这样戴着剩下的一半首饰出去迎接。
高有德颔首行礼:“老奴给兰贵妃娘娘请安。”
白仙穗欠身还礼,道:“不知高公公来此,所为何事?”
高有德笑眯眯地道:“皇上想娘娘做的红豆卷了。”
白仙穗一愣,她哪里给皇帝陛下做过什么红豆卷?她可不是那种精通烹饪的女子,生于将门,可很少学什么刺绣烹调之类的技艺,平常陪皇帝骑马打球的时候还要多一点。偶尔会做些点心,也不过是在有了女儿以后想亲手做点什么给孩子吃,才去学了。
高公公日常随侍在皇帝身侧,总不至于连这种事都弄错,皇帝想吃什么了还找错人。说这种话,摆明了是有别的事。
“本宫知道了。”白仙穗点头,示意左右退下,“还请高公公入内。”
高有德随她进了里间,她便问道:“高公公,我可没给陛下做过什么红豆卷。您这么晚了过来,陛下那边是怎么了?”
“陛下宫外都是禁军,现在陛下连大殿门都出不来了。”高有德此时脸上才有了忧惧之色,“娘娘,陛下上次不是准了白夫人过几日入宫探望吗?还请娘娘帮帮陛下!”
这些年来,皇帝和太后如何争权,母子之间如何暗流汹涌,白仙穗都看在眼里,此刻自然能明白。她当即点头道:“我明白了,无论如何,要让陛下的旨意有机会传出去。高公公请放心。”
高有德顿时松口气,笑道:“那就多谢娘娘了,咱家这便回去复命。”
白仙穗微一颔首,领着高有德走回前厅,向侍女吩咐道:“你们去拿些糕点来,高公公要给陛下送去。”
“是。”
白仙穗又向高有德道:“今日天色太晚,小厨房也熄火了,实在不好再去下厨。只能先劳烦公公带些点心给陛下,改日定当给陛下补上。”
高有德笑着行礼:“好,多谢贵妃娘娘。”
拿了食盒,高有德这下安安心心回到紫极宫。
22 陷囹圄
步六孤辰那日得知魏王府经搜查后已被封锁,便去军学想法子联系上李长明,让他行事小心。
虽为魏王亲信,李长明也不是事事都要告诉他的。尤其去运送物资进京这种事,告诉他没什么必要,知道的人也是越少越好。
所以步六孤辰虽然能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却也因不知晓李长明当初做了什么安排,而无法想出有效的法子阻止事态恶化,只能寄希望于李长明能够早点收到消息,早做打算。
此时的李长明刚入安州境内,对京城起的风波毫不知情。
傍晚时众人总算停下,独孤循道:“殿下,今晚在城北接应,算时候现在赶过去也差不多了。”
李长明点头:“若是累了先歇会儿。”
身后众人却纷纷说自己不累,李长明不禁一笑,道:“好,那就继续走。让你们歇会儿你们还不乐意了。”
一人哈哈笑道:“就赶那么点路,算什么啊。”
“就是,殿下可别小瞧我们,现在要是歇了,我都害臊。”
“好!”李长明笑骂,“真是群不会享福的,走吧!”
安州官员虽然抓住了徐世杰,却半个字都没能从徐世杰的嘴里抠出来,根本不知李长明和徐世杰约好在何处接头,只能广撒网。先是严禁民众过境,而后一连几天在周围有能力运送辎重的路段设伏。
李长明刚到安州,还不清楚官府下了这条命令,也没时间察觉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十分可疑。否则他发觉不对,定会取消今晚行动,先等个几天摸清情况再说。
一行人隐藏在黑夜的山林里,静待徐世杰带领物资出现。
离约好的时候已经不远了,大家时刻留意四周动静,半点不敢松懈。身周树枝忽然响动,便让大家听了去。不过起初大家也不过是以为有飞鸟在林间飞动。直到听见“咕咕”的叫声,李长明才发现些不寻常。
“殿下,是鸽子吗?”独孤循微微抬头,意图在枝桠中间搜寻到鸽子的身影。
“是。”李长明眉头微蹙,忽然轻轻拍了两下手。
那藏在林中的鸽子顿时飞了下来,落在李长明肩头,竟然是一只信鸽。他这次离京也没有跟别的什么人说起过,能让信鸽找到自己的,只会是留在军学的知情人。
这时候送信过来,看来事情紧急。
“殿下,看到火把了!是他们吧!”有人瞧见不远处出现亮光,似是一队赶夜路的人马,便提醒了李长明。
李长明忙着取下信件,没有回应,匆匆看了一遍,顿时心中一惊,忙道:“快!熄灭火把!走!”
突然马蹄声响,一队人马疾冲而来!
李长明喝道:“有埋伏,快撤!”
说话间他拔出腰间佩刀,已然斩落一支射来的利箭!
四周皆有喧哗声,一队队朝此处冲来。众人忙于抵挡箭雨攻势,退走速度已是慢了许多,对方又围得密不透风,逐渐把包围圈越缩越小。
与周围黑压压以千百计的官兵相比较,军学出来的这十几人显得十分单薄。但军学子弟乃是整个大虞从各处选拔|出来的精锐人才,经数年严格训练,以一当十自然不在话下。
几人心知对方乃是官兵,不能伤了性命,下手时都留有余力,仅仅是把人放倒,而非致人死地。几个回合之后,单凭这十几人,竟是把围上来的官兵打倒了一批又一批。
以军学众人为中心,四周官兵重重围成一个圈,一时间却无人再敢上前。
尤其李长明一身黑衣乘马傲立其中,手中长刀冷光闪烁,双眸冷若寒星,更是莫名就有一股威压。
领头官员见这几人杀气腾腾,也是不敢上前,在官兵保护下尽量提高了声音,向内里喊道:“你们已被包围,速速束手就擒!”
独孤循忍不住笑了:“包围?这种包围也想困住我们?”
领头官员看了看四周自己的士兵,见人数大概是这十几人的几十倍,稍微有了点信心,又喊道:“我们可是奉命缉拿!你们若是再反抗,我可就不客气了!”
一名少年顿时就恼了:“不客气什么?有本事来啊!”
军学众人的确武功高强,可再厉害,对方那么多的人,一个一个扑上来,迟早把众人力气消耗光,硬拼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况且,对方可不一定会像自己一样不下杀手。那么多人围着他们几个放箭,他们难道能活下来?都是些正值青春的少年郎,怎么能折在这种地方。
李长明思及此处,抬手示意众人不要言语,而后对那官员道:“你可知我是谁?”
那官员大声道:“您是魏王殿下!”
李长明笑了:“哦,既然知道,还不让开?”
官员也讪讪一笑:“殿下,我是奉命缉拿,您就别拿这个压我了……下官实在是怕了。您跟我们走吧。”
军学众人极为不屑地一哼,若不是李长明让他们不要说话,他们此时肯定已经热血沸腾地大喊要跟这群人拼了,给这群人点颜色看看。
“您要是还带着您这几个人跟我们打……下官为了完成上面给的任务,可就只能让人放箭了。”官员说着,包围众人的官兵真就亮出了弓箭,“您放心,您有亲王之尊,下官肯定是不敢伤了您的。不过嘛……您身后这些人,可就不一定了。”
“你竟敢威胁殿下!”方才那少年也不管李长明的命令了,怒道,“殿下,我们冲出去!”
李长明却没有回应他,只是看着那官员,眸中映着周围跳动的火光,心里暗暗有了决定。
“那好,你放了他们。也不许跟任何人提起,今日除了我,还有其余人在。我跟你走。”李长明提起刀,刀尖直直指向他,语气中一股狠辣劲儿,“否则,来一个,我杀一个。”
“殿下!”
“殿下,我们绝不会连累您!”
“殿下,怕他们作甚!”
李长明取出腰间金令,冷冷道:“众将听令!”
军学众人着急不已,眸中悲愤,却还是一个个下了马来,单膝跪地,听候号令。
“独孤循,你带众人离开,速回军学。若有延误,军法处置!”
独孤循嘴唇动了动,似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也没有讲话说出口,只是领命道:“末将……遵命!”
李长明这才回头,厉声朝那官员道:“让开!”
官员谄媚讪笑:“快,没听到王爷命令么?快让开!”
包围的士兵齐刷刷让出一条路,独孤循深深看了李长明一眼,咬牙回头,命令道:“走!”
十来名军学儿郎依令上马,沿路飞奔而去。待马蹄声渐渐消失,官员道:“魏王殿下,请。”
李长明轻轻一笑,忽地从马背上跃起。不待众人反应,他已越过几人肩头,一脚踢开官员身旁护卫。
众人惊喊之时,只见眼前寒光一闪,李长明已将手中长刀架在了官员脖子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李长明将刀刃往里送了送,冷笑道,“想让人去追他们?你试试啊!看看是你令下得快,还是我杀你快。”
官员瞬间从表情到身体都变得极其僵硬,忙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您冷静,冷静……”
“好。”李长明轻轻一笑,挑眉道,“那就劳烦大人带路吧。”
说罢他挟持着官员往前走了两步,周围官兵齐齐一退,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官员急道:“没听到吗?愣着干什么?带路啊!”
他话刚说完就是一声尖叫,整个人居然被李长明提着飞上了马,落下时摔得还有些疼。整个身体往前倾去,一道冷光却又把他吓得硬生生控制住了身体。
李长明一手持缰绳一手拿刀,那柄刀依然横在他脖颈前,他往前一点就能身首分离了。
“带路!带路!走!”官员惊魂未定,连连喊叫。
众官兵见李长明只是挟持上司,没有要撕票的意思,这才稍微放心,领命回城。任谁都没有想到,今日竟会是这种结果。明明是奉旨缉拿,结局竟然是案犯劫持了官员,自己骑马跟着回去的。
太后以时疫为由,把小皇帝控制在紫极宫三日,等得到了魏王已被缉拿归案的确切消息,这才放小皇帝出来上朝。
李煦回到太极殿,看着丹阶下的群臣,脸色阴沉得可怕。
“臣有本要奏。”复朝后,常尚书第一个站出来。
李煦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只冷冷一哼。他被折了面子,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道:“数日前,安州来报,发现境内有一队人马在避开检查运送一批辎重,打开竟有火器在内。火器为朝廷严格管控之物,按理来说不当在民间出现。当地官员生怕是军中运送而自己未得到消息,以致生出误会,还特意将这批火器与现用火器比对,最后确定这批火器并非军中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