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还有种腥味……不过河中有鱼虾,本就有些腥气。
她放好河灯,手回手时,发现手掌上竟有些红色。
淡淡的红……
她一抬头,瞧见前面一艘小画舫上,一张满是血污,惨白至极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放声惊叫,猛地跌坐下去,震得小舟一沉,剧烈摇晃起来。
“怎么了?”身旁女子见状大惊,慌乱地蹲下扶住小舟边缘。
“鬼!那里有鬼!”女子大叫,“快走!快!”
“我……不是……”小魏王嘴唇蠕动,说出的话还是无法让人听清。
“什么鬼?”女子惊诧之下,顺着她所指之处看去,顿时也被吓的脸色苍白。
划船船夫道:“哎呀,死人了!”
不!没有!我还没有死!
小魏王用力撑起身体:“救我……”
他们看见血泊中的那人在动,极为痛苦地向他们证明自己还活着。
“是、是人吗?”跌倒的女子被身旁船夫扶起来。
“他还活着!老伯,我们过去!”蹲下的女子也在小舟平稳后站起,忙对船夫道。
岸上众人听到这边的惊叫,早已纷纷看了过来。
“船上死人了?”
“好像没,有人过去了!”
“这大过节的,怎么发生这种事啊?”
“哎呀,别看了,走走,怪吓人的。”
“天啊,那船上好像都是血!这人还能救回来吗!”
“都让让!让让!”一个锦衣男子穿过人群来到岸边,足上猛地一踏,边飞了出去。
他先一步落在画舫上,扶起人一探鼻息。
小魏王愣了愣。
是出现幻觉了吗?
“白……”
“焘儿?!”白纠看清怀里的人,心中剧震。
他听这边乱哄哄的,像是出了什么事,才下车跑过来看看……怎么会是焘儿?
他忙抱起小魏王,飞身上岸,直往停在街边的车驾过去。
“青鸟!”白纠唤车内那人的小名,“快去医馆!前面春熙街就有一家!”
“怎么……”李煦话才出口就是一愣。
焘儿怎么会全身都是血?
“快走!”李煦大喝。
“焘儿,撑住!”
撑住……好难……
“焘儿,马上就到了!”
好痛啊……
我撑不住了……
我撑了很久了……我也不甘心……
可我真的好痛……
我真的撑不住了……
我快死了么……
我快死了……
出气多进气少,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些怪异的声音。
我不想的……
可是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不!
我不要死!
“不要!”李长明猛地起身,大汗涔涔。
“长明!”
李长明被人抱住,呆愣片刻,缓缓转头,看到了塔吉的脸。
他一时之间无法分辨清楚噩梦和现实,甚至连眼前这人是谁都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只是觉得眼熟。
他方才被人捅了两刀,一个人在船上,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那种痛,那种无助,都好真实。好像过往的事情又重新发生了一遍。
我是谁?
我死了吗?
这又是谁?
李长明茫然地看着塔吉。
“长明,做噩梦了么?”塔吉轻轻用手帕擦拭他额上的汗珠,柔声道,“都是假的。”
假的啊……
李长明怔怔道:“都是……假的?”
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是假的吗?现在才是真的?
我没有被人杀害啊……太好了……
“嗯。”塔吉轻抚他脊背,安抚道,“都是假的。醒过来就没事了……来,喝药。”
他端过一旁已经晾到温热的汤药,舀起一勺送到李长明嘴边。
李长明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神情呆滞,魂不附体一样。低头喝了一口药汁,被苦得皱起了眉。
好熟悉的味道……
真讨厌,为什么要喝这种药。
我要喝牛奶,要吃糖!
塔吉看他皱眉,不由一笑:“快喝吧,冷了就更苦了。现在可没牛奶给你喝。”
被他说中心中所想,李长明愁眉苦脸地想了一会儿,抢过药碗猛地仰头一口干了。
塔吉低低笑出声:“倒也用不着那么着急。”
李长明差不多被这苦味给苦清醒了,猝然阖眼甩开脑海里的那些影子,缓缓平复下来。
他是李长明,黑衣旅的主帅,现在正在灵武周边扎营,等待时机收复灵武城。
长孙澈……今天自己看到了那个化名青荀的人了。
李长明冷冷一笑,自己竟然因为看到了那个人,就做了这样的噩梦吗?
他也配挑动自己的情绪?
他连进自己梦里都不配!
自己当年太小,太不懂事,才被这种人诓骗。
能见到他挺好的……不杀了他,难泄心头之恨!
好苦啊……这药……
李长明吐口气,道:“有水吗?”
塔吉道:“外面很冷,烧水也挺麻烦的,你要的话,我让人去烧?”
“那算了……”李长明躺了回去,望着帐顶。
塔吉笑了一声,忽然捏开他嘴巴,塞了样东西进去。
李长明还要反抗,就尝到一丝甜味,细细品了两下,提起的拳头就放下了。
塔吉推推他肩膀,好奇地道:“你是怎么了?今天干嘛那么激动。”
李长明瞥他一眼:“你想知道?”
塔吉两眼放光:“你要说?”
李长明道:“我不想说。”
“哦。”塔吉有些失望。
李长明想了想,问道:“如果有人骗你,你会怎么处置?”
“那要看被谁骗了。”塔吉笑眼,“比如你这样的,我就挺乐意被骗的。”
李长明沉默片刻,又问:“那我要是杀了你呢?”
塔吉悠然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啊,这可是他所知道的为数不多名句了!今天也为自己的汉语水平骄傲!
李长明:“……”
没个正形!
李长明白他一眼,裹紧被子。
作者有话要说: 魏王妃:来骗我啊!骗身骗心的那种,快点快点!
魏王:?
第50章 如有神助
大半夜搞夜袭实在伤神。
尤其李长明, 不仅累,还被一场噩梦弄得精神恍惚,醒来之后倒是舒服点了, 后半夜也没有再被噩梦侵扰。
天蒙蒙亮时他还没休息好, 但依然照常醒了过来。
虽是困倦, 但他不适合继续休息。
昨夜俘获百名西乌环人, 杀敌近千。趁长孙澈领兵出城时,小队突袭灵武粮仓, 一把大火烧下去, 灵武物资不全部毁掉也得减半。
长孙澈哪里能想到,城外士兵不敌黑衣旅,没能退回城中便罢了,等自己回去了竟然还有那么大一个“惊喜”。
长孙澈吃了那么一个大亏, 决心不再理会黑衣旅。李长明也不再准备有动作,坐下来静观其变。
翌日, 谭道玄调步骑兵行军蛊惑长孙澈的目的已经达到,派将领继续领兵赶往灵武,自己则带领黑衣旅人马先行一步,与李长明会合。
五日后, 各路大军皆已按照李长明原先的部署到达目的地,同时斥候侦察到西乌环阿史德欲谷领军从中路进逼磐石城方向。早早等在西路的独孤循当即领兵与之交战,且战且退诱其深入,又分队不断骚扰, 弄得对方士兵身疲心累。
独孤循没有冲动,他清楚自己手上只有两千精骑,只适合这样消耗欲谷的战力,不能冒风险想着把人家的八万大军一举歼灭。他的任务是拖住欲谷, 不让欲谷带来的这八万大军与在灵武的长孙澈会合。
显然这任务他完成得非常好,欲谷被拦在中间,一想往东行军,就要碰上黑衣旅,大大小小的遭遇战完全拖住了他的脚步。
连恒乃是长孙澈麾下亲信,那夜黑衣旅夜袭灵武,他便被俘虏在黑衣旅军中。
黑衣旅对待他们这些抓百姓当肉盾,还在灵武散播瘟疫的西乌环人,当然不会好,也就是留着他们一口气。平常哪个士兵不开心了就拿着他们揍几下,东西也不给吃,一天就给点混着几粒米的雪,那雪看起来还很像刚刚在帐篷门口刨出来的。
这能抵什么用,一开始连恒还觉得屈辱,后来看见雪里面混着点草根泥土都能让他甚是宽慰——好歹比雪水管饱。
短短几天下来,他和其他被俘的西乌环人已经鼻青脸肿,浑身无力。
李长明知道麾下战士是怎么虐待西乌环俘虏的,但他不管。
以往黑衣旅断然不会这样苛待俘虏,但这些害那么多百姓惨死的西乌环人,不配被他们当人对待。
西乌环人活该。早晚都要死,给口吃的还浪费粮食。
送吃食的少年冷着一张脸进来,东西放在门口,懒都懒得给他们拿过去,直接一脚踢去。
这地上又不滑,食盒没能送到俘虏们身边,而是立即就倒下了,里面的东西全部洒了出来。
连恒却是双眼大睁,目光炯然。
掉出来的东西竟然冒着热气!是吃的!
饿了好几天,只能啃雪啃吐充饥的众俘虏顿时爬了过去,争抢落在地上的米饭。
虽然天天被饿着,但汉人为了不让他们饿死,还是会给点吃的……下次有饭吃又得是几天以后?
连恒本是众人上司,但人身处在这种环境里,饿得都快疯了,哪里还能记着什么尊卑有序。其他俘虏根本不把连恒放在眼里,自顾自抢吃的。
连恒自己也废了好大力气才有一口饭吃。
送饭少年冷冷一笑,走了出去。
外面的守卫跟那少年聊:“小张,听说西乌环那个什么阿史德欲谷,被独孤将军打得四处逃窜。他是过不来了,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收回灵武城啊?”
少年道:“快了,长孙澈怕是还不知道,还傻乎乎等着欲谷来呢。等过两天后边的几镇也一起出兵围灵武,到时候定叫灵武城里的那些西乌环人全军覆没!”
连恒米饭塞满嘴,正狼吞虎咽吃着,此时突然一顿,附耳听去。
阿史德欲谷竟然被困在西边过不来?那长孙大人怎么办?
那少年又道:“这些消息可不能让灵武那边知道,殿下实在是英明神武,派了几个东乌环的胡人兄弟扮作欲谷那边的人去了灵武,就等着打长孙澈一个措手不及呢。到时候四面合围,他插翅也难逃!”
什么?听他们意思,还打算派细作过去蒙骗长孙大人,让他以为欲谷大人将到达与他会合?不行,要是他们得逞了,那长孙大人肯定就逃不出去了。
必须得想个办法逃出去,给长孙大人报信!
“哎,你怎么能在这里说这些呢?”守卫忽然打断了少年。
少年讥笑道:“这有什么?里面不过是些俘虏而已,他们听见了也没有关系。难不成他们还能逃回去报信?”
“也是……不过我们还是不要说的好,万一对面派了什么人过来,我们没有发现,恰好就听见了呢?”
少年道:“用得着那么小心吗?他们要是有这个本事,欲谷也不至于被我们打成这样。”
“对了,晚上军中准备小小庆个功。你们这里还是得好好把守着,不过殿下都已经安排好了,会让人来换班的。”
“真的啊?太好了,打了场胜仗确实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他们晚上要庆功?那岂不是有机会逃出去了?
连恒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他刚刚还在犯愁该怎么逃出去呢,居然那么快就来了机会。
他立即与俘虏们密谋晚上逃走。
当晚黑衣旅军中烤肉吃酒,连恒趁着守卫换班的间隙,在俘虏们的掩护下悄然溜走夺了一匹马逃回灵武。
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这里面的疑点。
比如黑衣旅的人为什么会喝得酩酊大醉?
为什么他那么轻易就能夺到马?
为什么追他的人只追了那么一会儿就不追了?
因为这些都是李长明授意的。
李长明本来就想放他回去报信,这些不过是演场戏给他看罢了。
连恒逃回灵武城中,顾不上自己还空空如也的肚子,着急向长孙澈大喊道:“长孙大人!快跑吧!”
长孙澈面有怒色:“什么快跑!”
连恒道:“我听黑衣旅的人说,欲谷大人已经被他们打败了,没办法过来跟我们会合了!他们还打算派细作扮作欲谷大人的人,骗您继续留在灵武,到时候他们四面合围,我们就没机会离开了!我趁着他们庆功才逃出来的,长孙大人,不能犹豫了,快点撤出灵武吧。”
长孙澈乍听之下觉得惊恐,细想之下又觉奇怪,道:“前面真的大败,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过来跟我们报信?”
连恒惊道:“黑衣旅在中间拦着,怎么过得来呢?”
长孙澈冷冷一笑:“怎么过不来?那么多的人,总有一个能从战场上逃出来吧?他们说欲谷大人败了,你就信?还是他们故意骗你的,就是想乱我军心。”
连恒道:“那长孙大人,您近来收到过欲谷大人那边的消息吗?”
长孙澈道:“没有。”
连恒皱起了眉:“那……这不是……”
长孙澈冷声道:“不用那么着急。”
长孙澈没有轻易上当,但有些流言还是悄悄传开了。大虞各军镇出兵的消息也跟着传来,很快他们就会进军灵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