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风了,清风拂过重重纱幔,满室绯红都轻柔的摇曳。
心中那空荡荡的惆怅呀,铺满寝宫每一处寂寥的暗处。
琵琶声止,夏筠抱着琵琶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柏长溪。
柏长溪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很好听……”
没等夏筠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柏长溪低垂眼睫又叹息道:“只是……晨间不能听此曲,怕萎靡一日。夜间亦不能,恐愁思一宿。”
夏筠本来还觉得这支曲子优美动听旋律沉缓,才拿来哄柏长溪开心。
结果柏长溪听了反而伤神,夏筠知道这下坏事了,甩锅给姚喜。
夏筠向柏长溪告状:“这是他谱的曲子,他让我学了来哄你开心。”
柏长溪和夏筠离得近,姚喜就坐在不远处的独席上,姚喜不大开心地怼起夏筠:“朕给你的曲谱又不是只有这一首,你怎么就挑了它!”
姚喜心里丝毫不虚,他谱的曲子都是极好,整个大殷也找不出几个比他还有善通音律的人。
此曲韵律清潋,令听者心平气和,姚喜在谱此曲的时候正逢被软禁在宫中,他心性被磨砺得平和了许多,而内心始终郁郁寡欢,可偏偏也是柏长溪听出姚喜悄悄藏在音律里的情绪,这让姚喜心中窃喜。
柏长溪没料到这样哀而不伤的曲子能是姚喜谱出来的。
他知道姚喜轻薄好弦歌,也爱参加各种雅集,晓通音律的名声一直在大殷的上层圈子流传。
柏长溪不爱参加这种娱乐性质很重的宴会,因为这种宴会上免不了会有靡靡之音,妖冶之舞。
他也自然觉得贵族们是在追捧姚喜,姚喜这种品性的人谱出来的曲应该都是靡靡之音,登不上大雅之堂。
如今柏长溪也没想到,这曲能是姚喜谱出来的,他看向姚喜的表情有点困惑。
姚喜被看得脸微红,又想起柏长溪刚才看夏筠温柔的样子,开始作妖了。
“既然有了音乐,怎么能没有舞蹈呢?”
姚喜目光从柏长溪脸上移开,落在夏筠身上:“给柏侯跳个舞助兴。”
夏筠好歹是个良家子,被父母娇宠着养大,姚喜那话完全是把夏筠当做不入流的低贱姬妾一样使唤。
被气个半死的夏筠很是无礼的用手指着姚喜,因为顾及柏长溪给她使的眼色才没骂出来。
姚喜现在是国君,身份尊贵,夏筠真要是辱骂姚喜,按大殷律法是要人头落地的。
姚喜脸色更不好看了,依旧不依不饶,还让宫人取来舞衣捧到夏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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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我真是恨死你了”
柏长溪一看那薄纱制成的舞衣脸色一变,夏筠更是泪水都冒出来了。
舞衣薄如蝉翼,单薄到透过折叠起来的舞衣都能看清盛它的漆盘底部花纹,若是穿上它,衣服下的肌肤必然被人瞧得一清二楚。
见柏长溪脸色难看,姚喜不为所动反而逼近夏筠,恶狠狠道:“快穿上!”
夏筠整个人都缩在柏长溪的怀里凄婉道:“柏郎……”
柏长溪好不容易对姚喜改变些观念,这姚喜开始又做这种事。
“你怎么能让她跳这种妖冶之舞?!”
姚喜死死盯着柏长溪怀里的夏筠,他本来想顺着这句话说夏筠不跳就让柏长溪来跳,但他看见柏长溪怀里的夏筠悄悄贴近柏长溪细长白皙的脖颈,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
然后她在柏长溪看不见的角度面朝姚喜摆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她不喜欢姚喜,女儿家总归是对爱情要敏感一些的,她看出姚喜应该是喜欢柏长溪的。
姚喜炸了,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柏长溪见他面目忽然狰狞起来,从袖子抽出一把匕首刺向夏筠的脸。
他离得本来就很近了,猝不及防的柏长溪,直接伸手去挡夏筠的脸。
他的手背一下子出现一抹血红,姚喜眉头一皱,没想到姚喜会那么残暴的夏筠立马握起柏长溪的手去看。
这一看夏筠眼泪流得更凶了,柏长溪缓声安慰她。
姚喜差点被气死,他找来夏筠可不是给自己添堵,他看着那张和游清漪一样的脸就想着四个字——阴魂不散!
恶从胆边生的姚喜没等柏长溪反应过来一脚把夏筠踹倒,这一脚又急又恨。
被踹倒在地的夏筠又痛又气的哭出声来。
“啪!”
柏长溪气极便失去理智,扇了姚喜的一巴掌。
他扇完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冒犯国君亦是死罪,但他倔脾气上来也不伏罪,弯腰去扶夏筠。
见柏长溪打了新皇帝,夏筠被吓得都不敢哭了,她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做了个挑衅的行为就引发这样的后果。
挨了一巴掌的姚喜眼睛都红了,他上前攥住柏长溪的手腕阻止他扶起夏筠的行为。
“我真是恨死你了”
柏长溪见姚喜脸上都浮现出淡红的印子抿唇,甩了甩手却没挣脱开忍不住蹙眉道:“这原本就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迁怒她。”
姚喜便冷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宫人们入殿把不断挣扎的夏筠拖走,姚喜一步一步逼近大病未愈虚弱不堪的柏长溪。
第六十六章 而这一切也是姚喜自己选择出来的结果,怨不得旁人。
“滴答——滴答——”
两三点嫣红的血珠滴在地板上,姚喜有些狼狈地用衣袖擦,只是血流得有些控制不住,姚喜索性半仰着头,眼一瞥窥视面前坐在锦裘绣被间的柏长溪。
强行被姚喜套上那件单薄舞衣的柏长溪感觉特别不舒服,姚喜已经给他包扎了手上的伤口。
但之前失血过多带来的后遗症一直让他全身无力,头晕头痛,他一看姚喜脸色绯红神情激动流着鼻血窥视他的样子,头更疼了。
他肤色如白玉一般润白,那纱衣拢在他身上像是蝉翼一般遮挡不住任何光景。
姚喜就感觉柏长溪身上朦朦胧胧地仿佛有着珠玉的光晕,越看越头晕目眩,一时间心跳快得仿佛要炸裂一般。
“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当然不可以,柏长溪还没来得开口。
姚喜蹭地扑倒坐着的柏长溪,把他压在绣被上快速如蜻蜓点水般在柏长溪的唇上啄了一下。
“混账东西!”羞怒难堪的柏长溪破口大骂。
喜滋滋的姚喜也不恼应和着柏长溪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
柏长溪一噎,然后他惊慌失措的发现紧贴在他身上的姚喜好像有反应了。
原本姚喜压着柏长溪越看越爱,心被勾得痒痒得不行,但他一看柏长溪脸色苍白的样子也没失去理智。
他犹豫了一下,用一种特别期待的目光注视柏长溪:“你成为朕的皇后吧,朕以后就不欺负你了。”
意识到姚喜是认真的,柏长溪目光冰冷,他也不说话。
明白他意思的姚喜脸色一变整个人一下子沉郁起来。
目光沉沉的姚喜嘴角一勾露出没有笑意的笑容:“如果当年母后不偏爱朕,跟随他的你是不是也不会迁怒于朕。”
如果不是受柏太后挑唆,姚喜应当是很敬重自己贤明仁德的皇兄。
但他生来就被柏太后私下教导如何夺走姚韶的一切,这一条路走上去就不能回头了。
他现在想,柏长溪一直对他怀恨在心,也可能是年少时出于对姚韶的怜惜。
翻起旧账的姚喜简直是莫名其妙,柏长溪直言:“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被凶了的姚喜垂睫不答,有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看得心烦意乱的柏长溪注意到姚喜束起的雪白头发,又觉得心中堵得不行。
他开始怀疑自己当真无情吗?
但又一想,姚喜所作所为着实可恨!
姚喜挨完骂,闷闷不乐搂着柏长溪滚进绣被里。
柏长溪还以为姚喜又要发疯,却见他只是把自己抱在怀里闭眼休息,顿时又迷茫了。
他也是这几天才慢慢开始了解到真实的姚喜。
无疑姚喜在他眼中是糟糕的,但并非他之前认为的那种无药可救的糟糕。
姚喜踢他一脚,他便从此不对姚喜笑,姚喜摔他父母遗留的玉勾惹哭他,他就悄悄推姚喜入水。姚喜强娶游清漪,他就自杀让姚喜一夜白头。
姚喜所有的恶行为不是没有理由纯粹恶意的坏,是有迹可循的报复。
原来那么多年来,姚喜的内心其实也饱受煎熬。
那次柏长溪推姚喜入水,险些被淹死的姚喜也知道是柏长溪推的他,但没有指认出是柏长溪干的,所以胆大包天的柏长溪才没被爱子心切的柏皇后抓出来同几个玩忽职守的侍从一起处死。
柏长溪看着闭上眼睛更像陛下的姚喜突然有些难过。
如果自己当初早点明白,有顾及到姚喜的感受,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而这一切也是姚喜自己选择出来的结果,怨不得旁人。
第六十七章 奇观误国
宫人们唤醒姚喜上朝,一夜未眠的柏长溪靠着枕头看着宫人们侍奉姚喜洗漱净面穿衣戴冠。
大殷帝王朝服是黑色的,上绣十二纹章。
姚喜注意到柏长溪的视线穿完衣服后转头叮嘱道:“你再睡会儿,朕上完朝就回来。”
姚喜脸上被柏长溪打出的红印还没有消掉,他也不在意,顶着脸上的红印看起来心情还愉快地走了。
柏长溪熬了一夜没睡觉,神情有些憔悴,呆呆地看着姚喜走了,好一会儿他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他仔细一琢磨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但姚喜走了,床榻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的,的确让柏长溪心里舒服一些。
不知道是谁在寝宫附近挂了一串风铃,风一吹风铃就发出悦耳的“泠泠”声,声音悠扬地传进寝宫里面。
柏长溪就听着这种令人心平气和的声音缓缓入睡。
再次醒来的柏长溪一睁眼,姚喜近得差点就亲上柏长溪的脸,神情兴奋的姚喜指向寝宫墙角的位置。
柏长溪顺着姚喜指的位置看去,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他一觉起来寝宫怎么多了面镜子!而且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镜子?!
摆在柏长溪眼前的是至少高两米宽三米的立地方形铜镜,铜镜的铸造工艺特别高,精美绝伦特别震撼,金光灿灿特别冲击人的眼球。
这世间上还没有哪一个人会想到用来正衣冠的铜镜能那么大。
看着柏长溪惊呆的表情,姚喜满意极了:“有人赠你一面“见日之光”铜镜,不过巴掌大,朕今天送你一面大的,以正衣冠。”
早之前他就在自己的封地暗地里命无数的工匠累死累活花了好几月做这面镜子,好在镜的工艺没有鼎的工艺繁琐,不然要做好些年才能做出这面前无古人,也可能会是后无来者的镜子。
他还命工匠在镜子花纹繁复的背面雕刻“长乐未央”这四个字。
柏长溪看着那面镜子目瞪口呆,内心那是匪夷所思。
姚喜一次一次刷新下限的样子,简直是无人能敌。
奇观误国!昏君!
柏长溪想骂姚喜来着,但看到姚喜高兴的样子话到嘴边又憋回去了。
他怕姚喜又被刺激到,只能无奈道:“这个镜子太大,晃我眼睛,我不喜欢。”
这面铜镜的铜纯度很高,样子金灿灿的,比日光还夺人眼目。
听到柏长溪的话,姚喜的表情一下子迷茫了。
从兴致高昂到垂头丧气就在柏长溪的一句话之间。
柏长溪还特别不识趣又道:“现在京都发生地龙翻身,想必国人人心不稳,急需安抚,你应该多关心国事。”
姚喜又恼了:“朕早就安排赈灾济粮,也很关心农耕战事。”
“朕给你东西,你不喜欢就扔了随你开心,你却非要说些朕不爱听的话。”他总是被柏长溪否定。
柏长溪一顿,有些尴尬,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他也很绝望呀,他不过是希望姚喜能有国君的样子,姚喜却希望能和他谈情说爱 。
第六十八章 屋外风雨潇潇,风雨如晦
姚喜纵使耍起脾气来也不愿意柏长溪不理自己,他正想说些什么,柏长溪却看向窗外的天空。
天边一道白光划过,柏长溪双眼微睁,心一下恐慌起来。
姚喜看着那道如火龙般拖着长长尾巴的白光脸色也变了:“这……是流星吗?!”
流星是妖异之兆,柏长溪一下子被吓到了,他想到什么似的起身跑向寝宫外。
姚喜拦下他:“你大病未愈要去哪里?”
柏长溪喉咙像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姚喜。
姚喜烦躁不已道:“你哭什么?”
流星坠于野,必有伟人夭之,他看见那颗流星也是下意识想到昏迷的姚韶是不是没熬过。
柏长溪脸上的泪珠不断线地滑下,他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话。
人的情绪到了一定阈值就会出现一种“失语”症状,姚喜也经历过,所以他也明白此刻柏长溪内心呼啸的海啸。
被打败的姚喜狼狈不堪:“朕会让你去看他,你别哭了。”
帮柏长溪擦了擦眼泪姚喜强忍着心中翻滚的情绪,安排车马送柏长溪出宫去柏家在京城外的庄园。
之后他这才诏见等候已久的太史令,应对这次不祥之兆。
柏长溪刚到柏家庄园门口,正巧有人停下马车,柏溪的长子柏兰从车上下来见到柏长溪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