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娘额间青筋一跳:“不是跟你说了吗,那小公子说了,那是马!不许出去丢人去。”
周大娘一边嘱咐自己往往外蹿的小宝一边腾出手开了个门:“是你呀,咋啦?”
周大娘不是那等害羞的女子,即使刚刚冤枉了人家,可她自认自己也是真心道过歉的,这时也坦然的很,倒是乔墨颇有些不自在。
他是第一次借东西,有些紧张。
修长的手指捏着一锭银子率先递了过去,声音却有些低:“我想买你点米面食材。”
周大娘看着那足有五两重的银子哽了一下:“我我我们家没这么多啊,你批发的话要去京城的米铺,只是你们是要咱们镇上开粮店吗?”
开玩笑,米是一贯钱一袋,一下拿五两银子要买,他们家又不是粮铺,哪有这么多。
乔墨觉得这个女人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便又从怀里拿出来一锭银子,将两锭一起递过去:“不要很多,一顿餐食的量即可。”
周大姐这才明白,不由感叹果然是大户人家,财大气粗,她没收乔墨的银子,反而将大门打开:“你这给的银子可太多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刚搬过来没米面我给你们点,不用给钱。”
见乔墨执意要给,周大娘反而故意板起了一张脸:“公子,不是我说你,你这可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了啊,一顿饭能用几个米,也值当给银子?咱们都是邻居,没事儿了来我家吃饭也是使得的,给钱就看不起人了啊。”
“就是就是,叔叔,把你家驴借我玩玩吧。”小宝从他娘怀里挤出一个缝,露出一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小脑袋补充道。
“有你什么事儿,”周大娘把人按回去,又恨铁不成钢道:“跟你说了没有,人家那是马!”
小宝冲他娘吐了吐舌头,悄悄瞄乔墨。
乔墨第一次接受这样的热情,因此十分不适应,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不用付出代价也是有人可以给饭吃的。
他盛情难却,不但拿了一袋米并一些周大娘自家种的果蔬回来,还领着一个顽皮的小毛孩。
等进了自家门看到刚刚打扫好的院子才清醒过来,有点后悔。
这是主人的宅子,他未经主人允许就带了一个小鬼回来…
可是怀里的米面果蔬还好好的在他手上待着,乔墨想了想,蹲下了身子:“我去做饭,你就在后院和马玩,不许乱跑。”
小毛孩点点头,手里抓着一块麦芽糖递给了乔墨。
乔墨顿了下,还是没接,只是摸了摸小毛孩的头,说:“去吧。”
小毛孩转身跑去了后院,乔墨看了看抱着刚刚借来的米面进了厨房,把米洗净,菜切好开始做饭。
周大娘给的果蔬很多 ,但肉食是一个也没有的,乔墨想了想,又回到马车上拿了些盐渍梅子,想着至少给主人开开胃。
小宝正拿着一把草喂马,见乔墨过来了就扑过来:“叔叔,这头驴好好看,比村长家的那头小黑驴好看多了。”
乔墨是听到他娘跟他纠正过这是一匹马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小毛孩还坚持这是一头驴,但想到这孩子也许脑子不好使,乔墨便没强行给他纠正,只是“嗯”了一声。
小宝得到认同很高兴,便又拿了一把草又想往马嘴里塞,被乔墨拦下了:“不用喂这么多。”
小宝看着乔墨的脸色,难得乖了一次,低头坐在地上玩蚂蚁。
乔墨本来想解释自己今天喂过马了,但小毛孩没问,他顿了下,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又回了厨房。
等把饭菜都备好他又悄悄回了主屋一趟,没想到主人已经醒了,正在艰难的同自己的衣袍做斗争。
“主人恕罪,是属下来晚了。”乔墨主动接过宣景的衣裳服侍。
宣景见他进来也松了口气:“没事,这衣服可真难穿,我找了半天都不知道这些带子该怎么系住。”
乔墨平常也帮宣景穿过衣服,因此手脚极其麻利,虽然比不上王府的侍女那般妥帖,但也算细心,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将衣服穿好了。
穿好衣服后乔墨便后退了一步,躬身请示:“主人,晚膳已经备好了,主人现在用吗?”
“嗯。”
不过片刻的功夫乔墨已经将米饭和几道菜端了过来,都摆好后又将筷子双手奉给宣景。
宣景接了筷子,却皱了眉头。
乔墨当时心里就是一紧,他连忙跪地请罪:“主人,可是不喜这些饭菜?主人先用些梅子,属下这就去广味居买些来。”
“不是这个意思,”宣景摇摇头,想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却没拉动:“怎么只有一副碗筷?”
不是一个人吗?难道主人还有朋友要过来?乔墨更愧疚了:“是属下的错,主人可是还有朋友到访?属下这就再去备一份碗筷。”
他说完就连忙去了厨房,宣景嘴里的“不是”都没机会吐出来。
等人再次进来宣景赶在他跪下前将人拉住了:“我说过没有,不许跪。”
乔墨抿了抿唇,主人说过,他们此行是隐瞒了身份来修养的,不可随意在人前下跪露了身份。
可现在,现在没有外人…
但主人肉眼可见的脸色不好,乔墨没敢提醒现在没有外人,只是低了头。
见他没有执意再跪下,宣景心情好了不少,把刚刚自己没说出来的话补全了:“没有朋友要来,我说的是你,就备一副碗筷你不用吃饭的吗?”
“属下服侍主人用完膳再吃。”
“不行,我要你现在就吃,”宣景蛮横道:“我要你陪我我吃。”
第9章 努力成为小娇妻的第九天
乔墨正襟危坐,后背挺得直直的,俨然一副要作战的状态。
宣景没忍住笑了声:“让你吃饭又不是让你去打架,这么紧张做什么?”
乔墨身子更加僵硬了,嘴唇张了半天,最终也只吐出这么一句话来:“属下僭越。”
“不算你僭越,现在我一个白身,又没有官职在身,同你是一样的。”
乔墨有些不赞同:“可您是主人。”
您是主人,不管是不是白身,都是主人。
“那我们当朋友如何?”宣景饶有兴致的问道 :“如今我是白身,也不必再用影卫保护,也再没有人会害我刺杀我,你可以歇歇,咱们就先当个朋友,当了朋友你就可以放肆一点了,到时我给你做饭,怎么样?”
先当朋友,再当男朋友,宣景想的美滋滋。
乔墨听了这话突然从椅子上起来,咣当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险些将椅子带翻:“主人,属下,属下永远忠于主人,求主人不要丢了属下,属下听话的,属下会对您有用的,您,您虽然不需要属下保护,但属下也还可做些别的。”
“您就当个小厮,再不然当个物件,当条狗为您看家护院,求您别不要属下。”
“求您…”
乔墨语无伦次的哀求着,他只听见主人说如今不需要影卫贴身保护所以就不要他了,但他只有主人了,若是主人不要他,他除了去死想不到别的去处。
倒也不是怕死,只是不想离开主人罢了。
但若是主人真的不要他了,他就自刎。
乔墨本来就挨着坐在宣景右侧,这一跪直接跪在了宣景脚边,他想拽住宣景的袍角给自己点勇气,却终究不敢,只是不停地磕头,嘴里也在不断的认错,那些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处都说出来求罚,不一会儿额头就红了一大片。
宣景都懵了,这这这,他没这个意思啊,怎么就成不要他了?
但此刻也不是他想这些的时候,宣景只连忙拉住乔墨的胳膊想把人带起来。
宣景使了大力气,就怕已经陷入自己瞎想的乔墨拉不起来,没想到一下就拉动了,他甚至都没费什么实际上的力气。
乔墨不敢再违逆主人半分,规矩和主人相比,自然是主人重要,主人让他起来他就起来。
乔墨被拉起来后也不敢看宣景,就老老实实的低头站着,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宣景松了口气,也不敢再强求人坐下吃饭,只是解释道:“我没那个意思,我说想与你做朋友不是要丢掉你,”眼看着乔墨身子抖了一下,宣景马上改口:“是我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我想做饭与你吃,毕竟现在也没什么事,打发时间也好。”
“是。”乔墨低声应道。
宣景都惊了,这么好说话?上次他就想去厨房找下厨娘问个点心方子,乔墨就把他拦下了,还说什么“君子远庖厨,主人稍作片刻,属下去帮您要过来”云云。
但人家好不容易答应了,宣景虽然觉得奇怪,也没有再为难人,问一些“怎么你现在又同意了”之类的话。
怕再有波折,宣景便没再逼着乔墨坐下吃饭,只是自己吃了一点,乔墨就站他边上侍膳,时不时的帮他夹个菜。
因此虽然有些饿,饭菜也合胃口,宣景却吃的不太爽快,几乎有些味同嚼蜡,但怕乔墨又像被惊到的小兽一样跪地求罚,他还是强撑着多吃了一点。
几乎是放下筷子的同时,宣景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的声音。
他已经睡了一下午了,此时并不想休息,因此嘱咐了乔墨要记得吃饭后便去了院子里遛弯。
下午一直在屋里都没有出门,现在一出来觉得院子还真的是变了样,遍地杂草已经都消失不见了,南墙根下那颗枣树没了比它还要高的杂草遮着看起来也有了些形状,院子两边地上的土壤也是松松的,从主屋到大门的那条青石板小道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宣景一眼就看见了地上那颗麦芽糖。
可是院子里怎么会有麦芽糖呢?乔墨知道他喜酸不喜甜,是定然不会准备这些东西的。
宣景回头看了一眼,主屋已经没人人影,乔墨大概在厨房洗刷碗筷,他想了想,把麦芽糖捡起来踱步去了后院。
他记得隔壁周大娘家的那个小崽子好像手里捏着一块糖来着。
果不其然,自家马棚下面一个小娃娃正倚着他那被大材小用用来拉车的战马身上睡觉,马卧在地上,那小娃娃就那样靠着马背睡着了。
宣景默了默,突然想起来这小东西喊的那声“驴”。
战马警醒度高,几乎是他一靠近马就看向了他,但马也没什么反应,反而又将头低下来休息。
宣景也凑近蹲在马腹边上,摸了摸马的鬃毛,然后把小娃娃抱了起来。
虽说是夏天,但小孩子身体弱,就这样躺在地上靠着马睡一觉第二天准着凉。
宣景抱着这小娃娃去了前院,打算把人送回去,不然这娃娃要是尿在了他床上,他怕自己忍不住打小孩。
“主,主人,属下有罪。”乔墨一出来就撞见主人抱了个小毛孩,那小毛孩还是他私自带进府中的。
宣景被他吓了一跳,但双手都占着,于是轻轻踢了踢他的膝盖:“起来说。”
“是,”乔墨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躬身道:“属下私自放了外人入府,还惊扰了主人,还请主人惩罚。”
“你放他进来的?”宣景有些惊讶,他还以为是这小娃娃趁他和乔墨吃饭的时候偷溜进来的,毕竟他们家大门敞开着,也没有门房看门,只是乔墨会放这小娃娃进来倒是让他很惊讶。
乔墨从来都不会随意放外人靠近他,即使是三岁稚儿,也会查清楚了才允许近他身,今天竟然主动带了一个刚认识还没有一天的邻居家的小孩进了府,倒还真是意外。
“是。”乔墨想上前把小娃娃接过来,以免累到宣景,但又怕宣景想先罚他,便只好就那样站着等着宣景示下。
宣景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他直接问道:“为什么把他带进来了?”
“是属下有罪,求主人责罚。”
“我是问为什么把他带进来,没说你做错了,求什么罚?”宣景不赞同道。
乔墨有些语塞,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就带这小孩回来了,若说是因为周大娘给了他们米面蔬果也太牵强,乔墨自己也交代不过去。
但他当时就是忽然动了恻隐之心,看这小孩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就将人带进来了,然后自己劝自己是因为周大娘太好他才带她儿子进府的。
可被主人问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可以骗自己,但不能骗主人。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乔墨静默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宣景等的手臂都酸了也没见眼前的人吐出来半个字,反而还紧张的攥起了拳头,不由得笑起来:“我就问问,没有怪你的意思,不知道也没关系,你想带就带,这也是你的家。”
家?
这也是他的家,吗?
这是主人的家,他只是主人的属下,是主人的人,所以主人的家也是他的家?
那这个意思是不是就是主人答应不丢掉他了?
乔墨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多谢主人。”
乔墨刚刚只低着头,现在突然反应过来主人的胳膊应该是酸了,于是十分贴心的伸手:“主人交给我吧,我把他送回去。”
宣景:“……”
宣景觉得男人心,海底针。
这年头不管是交男朋友还是女朋友都很难,恋人的心思太难猜……
宣景面无表情的把手里的小娃娃递给乔墨,但没回去休息,而是说:“我陪你一起去。”
“是。”乔墨连忙闪身让了个路,让宣景走他前边。
哪知道宣景刚走到他身边就停下了,跟他并排站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