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心连 番外完[古代架空]——BY:青州从事

作者:青州从事  录入:10-08

  宝瑟儿本就肚子饿了,看他的确没有发火的意思了,才松了口气,一上桌,就端着碗大吃大喝起来。
  吃完了,又喝了几口汤,猫也洗好了,甩干水,俨然又是只干净漂亮的小黑猫,在不远处低下头舔水喝。
  宝瑟儿放了碗,忽然扫到连天横的手,拿起来,在他袖口上,拈起一撮黑色的毛,自己搓了搓,闻了闻,脸色就变了,拿给他看,横眉质问:“这是甚么?”
  人算不如天算!连天横自知败露,口气暴躁:“我不知道!”
  宝瑟儿愤怒地瞪着他:“你还撒谎!”
  潘小侠听见吵闹声,喵呜一声,便慢慢地走过来,在宝瑟儿脚边轻蹭。
  连天横负隅顽抗:“本就是你疑心大,怪错人……”
  宝瑟儿彻底不想理他了,抱起猫,顾自走到书房里温习功课,下人早已把这里收拾一新,只是墙上和书页上还有墨点子,宝瑟儿看了,好好的屋子弄成这样,心痛得很,转念一想,他的家,他耍鬼点子弄脏的,自己操的甚么心?
  到了床上,擦完药,睡在一块,连天横才敢凑过来,道:“我摸一下你的肚子,里面是不是憋了好多气。”说罢,当真伸手揉了一下,道:“倒还好,没有很多。”
  “哪里不多,我被你气死了,”宝瑟儿小声抢白:“你还好意思问我有甚么不高兴的,要我说,我最不高兴的就是你了,你自己想个法子换了罢!”
  连天横知道自己犯了错,可也罪不至此,宝儿这般说话,不免太绝情了,于是破罐子破摔,大剌剌地说:“别的都可以换,亲汉子是换不了的。”
  宝瑟儿听到他不知悔改,这个时候还油嘴滑舌的就要生气,脸贴在玉簟枕上装睡,后面的人赖上来,像个人肉火炉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蹭,鼻子里徐徐呼着热气,“天气好了,你挑个好日子,出门玩会儿?”
  宝瑟儿想起一件事,倒也忘了生气,转头问:“先生说,可以挑一匹马,是真的么?”
  听见他还在说先生先生的,连天横的脸色又变了,只是方才被他抓了小辫子,不好发作,便冷哼了一声,说:“随你。”
  宝瑟儿便活过来了,一下子笑起来,兴冲冲道:“我要一匹最神气的小黑马!打马驹儿养起,一得空就牵着去放风!”
  连天横还对那个叶先生耿耿于怀,敷衍两声道:“嗯……嗯。”
  宝瑟儿还在喋喋不休的,连天横听得可气,一把将烫兮兮的东西塞到他屁股缝里,翻身压到他腰上,像骑小母马似的抽了一下,恨恨地说:“我现在就想骑你!”
  不知道为甚么,宝瑟儿忽然有些恹恹的,情态冷下来了,说:“到时候,我自己去挑。跟着先生去就行了。”
  “又是先生!”连天横没忍住,咚地捶了一下床。
  宝瑟儿对他的敌意感到莫名其妙,“我想不通,你为甚么这么不喜欢叶先生?”
  言语之间,连天横被他逼到墙角了,轻飘飘地说:“我吃醋,不行么?”即刻又给自己找补:“总之不是吃你的醋。”
  “我当然知道了,”宝瑟儿说:“你吃谁的醋,能告诉我么?”
  “你不配知道!”
  连天横赌完气,还想像从前一样,抱着他,亲热一阵,看他冷冰冰的样子,又不敢说话,背对着宝瑟儿,像王八躲进壳子里,窝囊地装睡了。
  过了良久,宝瑟儿才听见自己的嗓音:“你今后,可千万不能对先生不敬了。人家毕竟是先生呀……”
  床那头的人睡着了,没有答话。
  到半夜,天气果然发凉,宝瑟儿缩成一团,冷得睡不着觉,扯了薄被盖在身上,睁开眼睛,循着朦胧月色斜斜看去,看见自己凹凸不平的手背,瘢痕化作广寒宫的一棵桂树,团团如伞盖,不知从何处坠下几粒冰冷晶莹的白露,在枝叶上射出闪动的波光,颤巍巍地凝到一起,汇成一条粼粼的小河,蜿蜒流到簟席上,渗进竹缝里,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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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驯马有参考


第70章
  连天横这头觉察到他扯被子,连忙顺坡下驴,佯作熟睡,翻身过去,手臂抱住他整个身子,手掌在气鼓鼓的肚子上揉两下,用体温把肌骨沁凉的小玉人给捂暖了,才安心地睡下去。
  自从入夏,白昼渐长,不过卯时三刻,太阳便升起来了,这时候连天横还没有睡够呢,宝瑟儿就要爬起来温书,平素总是轻手轻脚的,连天横醒来时身旁无人,虽然不高兴,可也抓不住现行,今天宝瑟儿起身时,因为那个人黏得太紧,只好把手臂拿开,这一扒,就把人弄醒了,连天横偏不教他如愿,变本加厉地缠上去,双腿夹住他的腰,大螃蟹似地钳制着。
  “不要闹,”宝瑟儿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先生稍后还要抽查呢!”
  连天横喉咙里哼哼唧唧咕噜咕噜的,半梦半醒,置若罔闻:“你把书拿到这里看,不就行了……”
  宝瑟儿无奈,只好撑着身子在被窝里看书,看着看着,哈欠连天的,瞥见连天横睡得很香,自己的睡意又层层地涌上来了,强打精神,还是支持不住,自暴自弃地躺下去,摊开手臂睡着了。
  连天横眼睛睁开一条缝,伸手将人扒过来,整个脑袋埋进他怀里,连同被子,夹着怀里的人,睡得很香。
  过了几日,宝瑟儿腿上的疤逐渐浅淡,化作灰白的痂壳,附在新生嫩肉上,连天横又去看他脸上的疤,几乎要脱落下来了,于是捧着脸,耳提面命道:“你不许拿手去碰,知道么?这段日子也不准玩猫!”
  宝瑟儿自己也担心猫抓坏了伤口,乖乖地不再碰小侠了,谁知道下了学,走到屋里,猝不及防地撞见连天横打着赤膊,背对大门,歪着头,手臂抱着猫,胳膊一边晃,一边徐徐吹着口哨逗弄,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宝瑟儿:“……”
  连天横手指还在给猫梳毛呢,一转身看见他,四目相对,彼此都愣了愣,那厢连忙松开胳膊,让小侠跃下去了,怒道:“这畜牲,动不动就乱往人怀里钻!脏死人了!”
  你比它还喜欢钻人怀里呢!宝瑟儿看他欲盖弥彰的样子,暗自腹诽:每回都是一身汗,我也没见嫌你脏呀。
  看他僵在那里,宝瑟儿心里忍不住想笑,这个时候不拆穿了,牵着他的手,在指节上亲了一下,冲他撒娇道:“明天,我能去马场么?我想要一匹小马!”
  这是宝瑟儿到了这里,头一回开口问他要甚么东西,可见十分地期盼,连天横说:“让小福子带几个人陪你去。”
  “好,先生也会去。”宝瑟儿再次如实地告诉他。
  连天横听了,就把他的手甩开,默不作声,自己在那里生闷气。
  次日,小福子果然带了几个人,驾马车等候在门口,送宝瑟儿去马场。
  到了傍晚,连天横从外面忙了回来,恰好撞见宝瑟儿牵着一匹油光水滑的小黑马驹进门,脸上晒得通红,看见他,眼睛一亮,透着股兴高采烈的劲儿,隔着一段路,就冲他大喊:“爷,快来!”
  连天横走过去,抬手给他抹了汗,把干燥的手掌贴在他脸上,一片滚烫,看他这么高兴,心里也很喜欢,问道:“在外面疯了一天,做了甚么?”
  宝瑟儿一手牵着马缰,一手牵着连天横,边走进府里,就叽里呱啦地说开了:如何挑马,如何骑马,又看了他们打蹄铁、驯马……
  “你知道么,那里的马槽都不一般高,有的这么高,有的这么高,年纪越大的马,马槽便越高,那儿的马倌说,这样马儿才能昂首挺胸呢!”宝瑟儿说着,手在胸前比划,一下子又高高地举到头顶了。
  连天横抓起他的手腕子,嘴角一扬,轻快地晃两下:“知道了!”
  “还有,先生居然成家了!吓我一大跳,还抱了儿子来,那个小家伙,不到一岁,就会哭就会哭,吵死人了……”
  又是那个先生!连天横神色便垮下去,压根不想听这些,漫不经心地敷衍着。
  宝瑟儿想起来甚么,扭过脸,笑道:“对了,先前湃了葡萄,我去端过来给你吃!”
  于是一溜烟地跑去后厨,拖出一桶河冰,大块的冰化成冰水,里面镇着颗颗马奶葡萄,宝瑟儿用擀面杖凿了些碎冰在玻璃碗里,耗费了不少时候,葡萄堆得高高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来,一步步往屋里走。
  再过来时,连天横的脸色就转阴了。斜靠在躺椅上,冰冷地看着他。宝瑟儿看他方才还好好的,不知道哪里又触了他的霉头,拈起一颗葡萄,送到他嘴边,笑道:“你又怎么了?”
  连天横一抬手,便把他的手打偏在一旁,葡萄滚落在地,口气阴冷地问:“今天和先生玩得还尽兴罢?”
  宝瑟儿敏锐地觉察到,方才必定有人进来,在他面前说了甚么,放下碗,盯着那颗葡萄滚出的水渍,实话实说道:“很尽兴。”
  “眉目传情,自然是尽兴极了。”
  “甚么眉目传情?”宝瑟儿抬头,对上连天横难看到极点的脸色,不禁发问。
  那厢冷笑道:“你自己不知道,还有脸问我?”
  宝瑟儿蹲下来,伏在他腿上,拿起他的手,在手背上摸了摸,不觉好笑,还想像从前哄一哄他,款声道:“好端端的,挑甚么刺?”
  连天横抽回手,反唇相讥道:“我挑你的刺?也要有刺给人挑!”他甩的这下,不知轻重,宝瑟儿险些被甩在地上,扶着桌沿,才勉强稳住了,抬起头,两眼静如秋水地望着他:“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子?教他当面对质,我是不怕的。”
  “谁?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连天横腾地站起来,揪住宝瑟儿的衣领,把他拖起来,抵在墙角上,怒不可遏道:“我花了大价钱,就是看他和你勾勾搭搭!”
  宝瑟儿道:“勾搭?我勾搭的人多了,也不曾见你恁般烧心上火,你和他若有甚么私怨,何必迁怒到我头上?”
  连天横可不觉得是迁怒,气血上升,手背青筋绽起,紧紧地攥着他的衣领,怒吼道:“你住嘴!”
  宝瑟儿便不说话了,恰好小福子进来,便叫住他:“小福,你说,我今天和先生,可曾有半点不规矩的地方?”
  连天横铁青着脸色,松开宝瑟儿,直视小福子:“你说就是了,不必害怕。”
  小福子一看,闹得如此阵仗,连忙道:“甚么不规矩?没有这样的事!”
  连天横将信将疑,问的是小福子,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宝瑟儿:“他说的都是真的?我现在传马场的人来,若是你撒了谎,我绝不让姓叶的好过!”
  宝瑟儿道:“传谁来,我都是不怕的。”
  小福子急忙转身,应声道:“少爷,我这就去了。”说着,提起下摆,跨出门,喊道:“——鞴一匹快马来!”
  话音未落,连天横便握起拳头,在桌上一砸,喝道:“罢了,回来!”
  斜眼瞥着宝瑟儿道:“姑且信你一回。”
  宝瑟儿心里惊异于他的反复无常,猜疑不定,收敛了神色,转过目光,自讨了个没趣,端起碗,道:“葡萄不冰了,我再去镇一镇罢。”转身要走出房门。
  这一幕,好像梦里见过似的,连天横愣愣地看着那背影,总好像要一去不返了,心口淬血,头痛欲裂,把桌上的镇纸扫到地上,砰地一声闷响。
  “宝儿!”
  宝瑟儿被他吓住了,又折返回来,走到跟前,急忙问:“怎么了?”
  他一把抱着宝瑟儿,脸贴着肚子,鼻尖抵着薄衫,急不可耐地闻他香甜的体味,好似灵丹妙药,能解百毒,闻着便心旷神怡,紧绷的肩膀一下子松懈下来。
  “我不该性急,不该不信你,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晌,也没听他说出个所以然来,宝瑟儿弄不懂他想些甚么,一天天只想得过且过,两个人这样宁静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是以他从不和连天横逞口舌之快。只是摸着他的脖子,轻声问:“你告诉我,为甚么和先生过不去。”
  连天横觉得自己眼眶里热热的,好像要流泪,很难为情,很委屈地说:“不是说了么,我吃醋!”
  “吃谁的醋?”
  宝瑟儿先是一怔,又笑了笑,道:“吃我的醋?”
  哪怕知道他不肯轻易吐露真言,说些假话来敷衍,也足够他受宠若惊了。
  连天横狠狠瞪着他:“你这是甚么反应,不信就算了!方才也是骗你的!”
  宝瑟儿立刻道:“我当然信你!我最信的人就是你了。”
  连天横嗯了一声,又埋进去,说:“你不要走。”
  “你不让我走,我自然不走了。”
  “我让你走呢?”连天横松开胳膊,往上看去。
  宝瑟儿失笑道:“我就走了,还能赖在这儿不成?”
  连天横自然是不能让他离开半步的,想到没有他时,那些噩梦、那些幻象,如细丝勒束、毒针深刺,缚住他的心,逼出一滴滴鲜血,一回忆起那些,他就皱起眉头,手臂紧紧地缠住宝瑟儿,把他勒痛了也不肯撒手。
  两个人抱着,说了一阵子情话,连天横低低地说,宝瑟儿就站着听,知道他心里有愧,现在说甚么,都作不得数。可是听着这些好听的话,情真意切的,仿佛真是说给他听,害得他不自觉陷进去了,忍不住当起真来。
  他想起小时候,娘亲说的一样传说中的宝物,唤作游仙枕,枕着它睡觉时,便做起袅袅的美梦,梦里金银财宝、高屋大舍、娇妻美妾,应有尽有,令人几欲登仙,不愿苏醒。虽然没有游仙枕,怀里的人却为他许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美梦,让他获得片刻安宁,只这一条,他对连天横的感激,便此生都难以还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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