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心中叹气,这两天二房忙着商量两人的婚事,他虽有些担忧林自安到底没去打扰,却不想,林自安竟为此事伤神至此。
“安哥,正如娘所说,事情出的意外,可林宇霆是您的好友,也是个值得托付的,正巧也是他救的人,您为何不放下心结,相信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林慕到清河村也快有十年了,自是认得林宇霆,他也算年少成名,若非三年前那场变故,今日中举之人未必没有他。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面对家中变故,林宇霆没有自怨自艾,反而扛起了家中的重担,可见其坚韧和担当,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配上林玉莺也是绰绰有余的。
“我何尝不知宇霆值得托付,可是慕儿,你知道吗?我、宇霆、陶东,我们三人一同长大,一同求学,我将他视作兄弟知己,可他呢?今日我去寻他,问他,我多希望是我想叉了,可他却告诉我,他嫉妒我样样强过他,亦妒忌宇霆,从前处处压过他,他想让我们兄弟决裂,让我身败名裂。若非那日玉莺跑的快,都不知此事该如何收场。他那样大方,毫无顾忌地认了,我却无法将他如何,你说可不可笑?”
在林慕的印象中,林自安是谦和有礼的君子,亦如一汪平静的水,波澜不惊。他可能从未想过,他亲近信赖的人会在背后暗下阴手。林慕虽不了解他们三人的情谊,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见此事,是真的伤了林自安。
林慕忙站起身,用手轻拍着林自安的背,他是人人称赞的才子、孝子,顶天立地的男儿,可又有谁知,这几日他心中的苦闷。从小疼爱的妹妹被自己当做兄弟的人害到失身有孕,还差点丧命,他的自责可想而知。
第24章 林自安诉苦闷(2)
季睿修站在门口,终究没进屋打扰两人,而是悄悄去了林慕的屋子。
他生性冷淡,漂泊多年,说起挚友也只肖诀一个,虽不能体会林自安的痛苦,倒也理解。林自安亦是将林慕当做至亲,才会在他面前这般暴露心中的苦痛,他冒然进去,只会徒增尴尬。
而堂屋里,宣泄过后的林自安心中也开明了许多。
林慕说得对,就当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吧,万般不幸中的大幸,陶东选择了林宇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一个值得他妹妹托付终身的男子。而陶东,那些年少的回忆,他错付的情谊就让它们如过眼云烟,随风散了吧,往后,他与陶东再无半点瓜葛。
“慕儿,今日多谢你,玉莺马上就要成亲了,家里事情多得很,安哥就不多留了。”
“您能想得通就好,虽然事务繁忙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有什么不开心的尽管来找我,小弟别的本事没有,陪兄长聊一聊还是行的。”
林自安瞧见林慕的小样儿,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摸了摸林慕的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裳便告辞离去。
林慕看着林自安挺拔的背影,坚定的步伐,他知道,这个结,林自安不会轻易放下,但给他时日,他定会完完全全走出来,而这,亦只能靠他自己。
刚刚看到林自安流泪,林慕心中颇为感慨。
小时候,村里同龄的人都不愿意和他玩,这么多年,他亦没个知心友人,可是人情世故,有时候,不过是你以为他真心待你的善意误解罢了。朋友易得知己难寻,好在还有真心待他的亲人和爱人,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林自安如此看重这份情谊,却不想别人暗下黑手。这个陶东不过和当日的钱墨,多年前的刘桂莲一样,皆是极度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遂心肆意伤害别人。不过林慕始终相信,苍天有眼,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这个陶东定不会有好下场。
他正想的出神,却有一只手轻轻环上他的肩,随后一个温暖的胸膛就靠了上来,林慕不用回头都知是谁。
“你什么时候来的,静悄悄地进来,吓了我一跳。”
季睿修先前还担心林慕会因为林自安而伤怀,瞧见林慕的样子,心中也放心了。
“见到你和自安就没进屋,看见他走了才进来的。”
“外面这样冷,快坐上前暖暖。”
季睿修坐到林慕身旁,林慕忙给季睿修倒了杯热茶,接过林慕递过来的茶水,季睿修也懒的解释他没受冻,心爱之人的关怀他乐得接受。
“我来清河村近十年,从未见过如此低落的安哥,可见此次他有多伤心。”
“他是个坚决果断的人,堂堂男儿,伤心过后定会振作起来。”
林慕这一辈子估计都忘不了今日,忘不了林自安的坦诚和眼泪,不过他和季睿修的想法一样,他相信林自安会振作起来。
第25章 林玉莺出嫁
那日,还是有几个村民瞧见了林玉莺跳河,林家二房风头正旺,林玉莺又受尽家人宠爱,她突来的轻生行为让村民摸不着头脑。
这厢,对林玉莺跳河的猜测还未散去,又传出林玉莺和林宇霆将在不日成婚,林家二房种种反常的举动,引来各色猜测和流言。
虽有钱墨一事让林玉莺损了些名声,但林玉莺样貌出挑,又有林自安这个兄长,上门求亲之人亦是络绎不绝,林家二房为何如此急切将林玉莺许给林宇霆?
说起来,清河村的学堂已经办了几十年,年轻一辈虽有林自安珠玉在前,但仍有学问不错的,林宇霆就是这其中之一。
林宇霆小时候的才名不在林自安之下,他的父亲从走卒小贩到县里食铺的老板,日子本过的红火。奈何三年前,他家的食铺差点吃出人命,家财散尽才了了此事。
就在事情发生前不久,林宇霆刚刚考取秀才功名,却因此事白白断送了大好前程。他父亲感觉心有冤屈却无处申述,又连累儿子断了仕途,竟郁郁而终,而他母亲也大受打击,常年缠绵病榻。
若是再往前推个三年五载,林家二房将林玉莺许给林宇霆,村民也会道一句般配。可如今,先不论两家家室天差万别,单从前林玉莺想嫁季睿修的心思,村里谁人不知?又联想到林玉莺跳河,这亲事定的这样仓促,一切都显得太不寻常。
林家二房无暇理会村里的谣言,他们只忙着准备林玉莺的出嫁事宜。当日这一跳,这孩子竟还保住了,若不尽快完婚,这事就瞒不住了。
就在村民的议论和猜测中,林玉莺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
十二月二十,是近来最好的日子,这一天,林家二房再次大摆宴席,不过此次,却是嫁女。
自从林自安中了举,林家二房在清河村的地位直线上升,此次嫁女,往来恭贺之人络绎不绝,老宅这一天可谓门庭若市,热闹至极。
屋里,刘云巧握着林玉莺的手,眼里含着泪,说着一些体己话。
“莺儿,从今往后宇霆就是你的天,他家只有一个老母,他又是你大哥的挚友,你去了他家也能过得舒心,往后就和他好好过日子。”
林玉莺听着刘云巧的嘱咐,看着铜镜中的如花美颜,从前,她自负貌美,家人又娇养,只想着嫁一个家室品行都上等的男子,却不想,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她下意识摸了摸小肚,没想到,这样深的清河,这样冷的河水,都没能淹死她们母子。罢了,或许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诚如兄长所言,林宇霆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往后,歇了种种心思,好好和他过日子罢。
村里人都知道林家二房日子好过,今日嫁女,一应酒席自是体面,只是见到一箱箱的嫁妆,村人还是免不了惊异,这其中,自有林自安添置的许多。
热热闹闹的流水席后,林玉莺由林自安背着出了门。
今日的林自安亦是换上了喜庆的红色长衫,他生的俊朗又年少成才,村里那些未嫁之女难免动心,又看见忙前忙后的林筠,只能暗恨。
林自安背着林玉莺,万般念头过了脑,看见站在门前的林宇霆,终是如释重负,面上带着浅浅的笑,亲手将他心爱的妹妹交给了他的挚友。
今日的林宇霆亦是器宇轩昂,连脸上那道疤也挡不住他的英气。若非家中变故,这样的男子亦是多少女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林宇霆牵过林玉莺的手,向林自安点了点头,其中的意思两人皆明白。而后一把将林玉莺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花轿中,随着一声高亢的“新娘出门”,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便抬着花轿往林宇霆家去。
林慕看着那远去的花轿,听着喧嚣的锣鼓声,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林玉莺的样子。那时候的林玉莺尚且是个五六岁的女孩,长得白嫩,天真烂漫。
什么时候开始呢,林玉莺对自己的恶意越来越明显。仿佛是从林自安在众人面前承认他是他的弟弟,越来越护着他,亲近他后吧?如今想来,不就像被抢了糖果的小孩?
两人的争吵仿佛还是昨日的事,可如今,那个眼高于顶的骄傲女孩却披上嫁衣,过不久便将为人母,当真世事变迁,常人亦不知明日之事将如何。
第26章 初雪之时上华洲
年关将至,此时,清河村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整个村子,房前屋后皆是雪白一片,小孩子们格外开心,那玩闹的声音都传的老远。
林慕也喜欢下雪天,看到院子里的积雪,小孩子心性上来,心中犯痒,也不管许秀琴叫他回屋,硬是堆了一个雪人出来。脸颊冻的通红,那碰过雪的手也是冷冰冰的,他兴致高,丝毫察觉不到冷。
“怎么在外头,不怕着了凉。”
季睿修见林慕玩的开心,本不欲出声打扰,但寒冬腊月,就怕着了凉,若冻病了受罪的还是林慕自己,便拉着他一同进了屋。
“没事,我禁冻。”
林慕显然还在兴头上,但也知季睿修是担心自己,便也乐呵呵地跟着季睿修进了屋。
屋里,许秀琴正在做小肚兜,最多一个多月,肚子里的孩子就该出生了,这些东西都需提前备足。
“瞧瞧你,脸都冻红了,马上就新年了,再过一年都要成家了,还这么孩子气。”
林慕见许秀琴眼里的宠溺,忙走到她身边,将头倚在许秀琴的腹上,开口说道:“娘,我可听见了,肚子里的小宝宝说他也想玩雪呢。”
许秀琴见林慕撒娇的样子,放下手中的针线,摸着他的头,嘴角微扬。
“小宝宝,快快长,等你会跑了,哥哥就带你堆雪人,睿修叔叔给你举高高。”
林慕浑然不觉,季睿修却一脸黑线,这是嫌他老了,还叔叔?
“这孩子,辈分都叫乱了,这雪下的大,这一路不好走吧?”
“积的挺深的,一路走来都没什么人。”
今年清河村收成不错,眼下这大冷天,肯定都在家中,少有人会出来走动。
“这大雪天的,你们还按计划出发吗?”
一月初七,是肖诀父亲六十大寿,季睿修此番要带着林慕一同前去,华洲路途遥远,林慕又是第一次出远门,便想着早些出发。
“就怕化雪更是难行,还是按原计划出发,慢些走就行。”
对于此次华洲之行,林慕自是期待万分的,他在清河村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静安县,连永安洲都没去过,又是和季睿修同去,怎能不兴奋?
“也不知其它地方有没有下雪,这路途遥远,真是让人担心。”
许秀琴本就是个心思细腻的,听季睿修说到华洲要七八日,眼下寒冬腊月,心中自是担忧。
“娘,有修在呢,您不用担心,我回来的时候肯定胖三斤,您别费神,不然咱们小宝宝可不高兴了。”
在安抚许秀琴这点上,林慕还是很有一套的。
“小机灵鬼,就会逗娘开心,这一路上,要听睿修的话,可别由着自己的性子,睿修你也别太惯着他。”
“您放心,我们定会平安归来。”
许秀琴对季睿修自是放心的,儿行千里母担忧,从林慕来这个家开始,就没和她分开过,心里难免不舍。林慕表面嬉嬉笑笑,心里却门清,这世间,最爱他的人莫过眼前这两人,许秀琴的担忧他怎能不懂?
“你们一切当心,娘呀就等着我的慕儿胖个三斤回来。”
林慕自是应下,有季睿修在,他哪能瘦哇,听季睿修说,华洲美食亦是出了名的,他都迫不及待了。
两天后的清晨,清河村仍旧雪白一片,而这时,季家的马车却缓缓驶离了清河村。
林慕因为太过兴奋,昨儿夜里睡得极晚,这会儿正躺在季睿修腿上昏昏欲睡。因为下雪的原因,马车走的极慢,外面天寒地冻,马车里倒是暖和。
“睡会儿吧,咱们今晚在永安洲歇下,到了叫你。”
他们出发才半个时辰,到永安洲要半日的路程,雪天难行,估计要更晚。林慕实在忍不住,渐渐地也睡了过去。
林慕再醒来,感觉精神回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感觉脖子都有些酸了,想起自己压着季睿修的腿,赶忙起身,闭目养神的季睿修也睁开了眼。
“咱们到哪了,我脖子都酸了,你腿麻不麻?”
“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永安洲了,来,我给你揉揉。”
林慕挪到季睿修身边,季睿修给他揉着肩,力度掌握的刚刚好,林慕舒服地叹了口气。揉了一会儿,林慕觉得好了,季睿修才停下。
“肚子饿不饿,先吃点点心垫垫。”
季睿修打开食盒,里面装着好几样精致的点心,季睿修让林慕自己挑着吃,又让赶车的周大山也停下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