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片战场上,山中的土匪和卫潜带来的士兵亦是打作一团,厮杀声、嚎叫声将原本该宁静的夜吵得热闹不凡。
卫潜带来的人都是一个顶两个的厉害,而这些土匪胜在人多,一时之间却是分不出胜负来。
季睿修瞧着那抹诡异的黑影,眼中愈发凝重,这剑法为何与他如此相像,依他所看,最多半盏茶的功夫,卫潜就会败下阵来。
果不其然,卫潜逐渐力不从心,甚至差点被剑刺伤。季睿修不再思索,一跃而起,同那个黑衣男子斗起剑来。
不过十招,季睿修心中的疑惑便越来越大,显然,黑衣男子亦是如此,两人的一招一式,毫无疑问,出自同一个人。
突然间,黑衣男子挡开季睿修的剑,似是受了什么影响,心神不稳,差点被季睿修伤到。
那双宛若狼的绿眸中亦是闪过片刻担忧,他迅速脱离战斗,一眨眼便到了方才那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身边。
“不是叫你别出来?”
和面容一样冷硬的声音,季睿修却听出了里面的担忧,他一瞬间便明白了。
“你,你没事吧?”
“一群蝼蚁,能耐我何?你进去。。。。。。”
话音未落,却又转身,剑出,将试图刺进书生男子身上的剑挡开,那瞬间,季睿修似乎看见了这双绿眸掩不去的杀意。果然,不过片刻,那个试图动手的士兵便被男子一剑砍下了头颅。
还有一丝血溅到男子脸上,在夜色中显得恐怖异常。
“啊。。。。。。”
不过一个不注意,那书生模样的男子便被伤到了左臂,瞬间鲜红的血就将他的肩上的衣服染红了。
黑衣男子怒火中烧,又是一剑,一个头颅便又落地。黑衣男子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季睿修,终究将男子抱在怀中,一跃便离开了这混乱的场面。
季睿修亦是跃起跟了上去,两人本就不分伯仲,男子怀中又抱了一个人,不过片刻,便让季睿修追上了。
“你很厉害,但我此刻不想同你比试,让开。”
一句一字,冷硬不无,可季睿修却还是看出了那双绿眸的不安,是什么,能让一个强大如斯的男人感到担忧暴躁?没有人比季睿修更加了解,亦是如此,他方才才没有出手。
“让开,放你走,然后祸害无辜百姓吗?”
季睿修一想到林生差一点丧命,终究收起了心中那难得一见的昔昔相惜。此人太过厉害,若轻易放了,便是放虎归山,后患无求。
“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你放我们走吧。”
两个强大的男人都丝毫不让步,却听见怀中的男子有些沙哑的声音,他似乎因为流了太多的血,脸色都发白了。
黑衣男子见此,终究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我保证,往后归于乡野,放我们走。”
不是让,是放,季睿修看见他满是担忧的目光,终究移开了身子。
“最好记住今日的话。”
“多谢。”
随着一声近乎听不清的道谢,黑衣男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片刻后,季睿修转过身,往山洞跃去。
第97章 周岁礼
少了那个黑衣男子,剩下的土匪便不足为惧,不过几盏茶的功夫便都被制住了。
除去死了的,还剩八十来个人,而卫潜带来的五十来个人,也有十来个彻底没了性命。
卫潜吩咐状况尚好的士兵将剩余的土匪都绑起来,休整片刻后,便举着火把,趁着夜色下了山。
如此折腾,回到静安县时,天都有些亮了。
将抓来的土匪关进大牢,又命下人准备些吃食,卫潜换了一身常服,才往堂屋走去。
喝了两杯热茶,从山间带来的那股寒气已经消失了,不过一宿未睡,又因打斗耗了些体力,确实有些乏。
“我已经命人做了些吃食,用过后,便让人架着马车送你们回去。如今,山中的土匪已经被剿灭了,城中的那些靠着脖颈上的印记也躲不了几日了。只是,居然让轩辕御跑了,恐怕是后患无穷呀。”
卫潜谈到此人,还是有几分敬畏,即便不看昨夜的身手,想来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他究竟是谁?”
“他的父亲是前朝最厉害的骠骑将军,母亲是南蛮的俘虏,却因惊人的美貌被将军留在身边,还生下了一个孩子。当年,骠骑将军因为持中立态度,并未受到太多波及,只是在当今圣上继位两年后,与荣王的几封书信不知怎的到了圣上跟前,又加之私自将南蛮俘虏养在府中,又生下孩子,才被发作,革职、抄家、被流放到了宁远。那时我不过十来岁,在大皇子身边做伴读,见过他一面,那时的他不过十三岁,可那双绿眸不管过了多久,我都忘不了。”
季睿修想起轩辕御夜间泛绿的眸子,配上他那张过分狠厉冷硬的脸,确实有些吓人。
“修你昨夜,竟没追到他吗?”
这个问题从季睿修独自回来便一直困扰卫潜,即便轩辕御厉害如斯,可是季睿修也是当仁不让的,且轩辕御身边还有一个受伤的男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季睿修制服不了他。
“我放他走了。”
季睿修此言一出,卫潜便下意识看了眼屋外,见没有外人才放下心。这样的话若是传言出去了,季睿修便是包庇之罪,恐被波及。
但季睿修却是坦坦荡荡,只因他确定屋外没有旁人,而屋里的两人是他不会怀疑的。
“你为何,若他再兴风作浪,不是放虎归山吗?”
“他说往后他将归隐田园,而我相信他做得到。”
“你怎么如此信誓旦旦?他可不是一只乖顺的兔子,而是一匹狼啊。”
“因为若有一天,为了慕儿,我需要放弃一切,我将毫不犹豫,因为在我心中他是世间最重要、最无法舍弃的。而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愫,若他是凶狠的狼,那么那个男子就是可以驯服他的人,且是心甘情愿被驯服的。”
卫潜脑中闪过那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虽是匆匆一瞥,却是个极其清雅的人,这样的人又为何会愿意做一个土匪?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即便如今他再去寻,也终究不可能找得到了。况且,他心中亦有深爱之人,季睿修的决定倒也能理解了。
“希望他能履行诺言。”
面对卫潜的轻叹,季睿修不置一词,他看人向来很准,轩辕御绝对不会食言。
用了些吃食,天已经完全亮了,季睿修和白珺炎坐着卫潜给派的马车,回了清河村。
一早,林慕便顶着因一宿没睡好而红肿的双眼出了屋,这个时辰家中静悄悄的,连周奶娘都还没醒。
林慕走到门前,望了又望,还是看不到回来的人影,心中又是担忧又是失落,整个人如风中残败的落叶,看着格外可怜。
“慕儿,你怎的起的这样早?”
林慕听见周奶娘的叫唤,才不舍地转过身,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却没有半分往日的精神气,看的周奶娘心疼不已。
“季少爷这么厉害,不会有事的,大清早的,你可别在风口站着了,着凉了就不好了。”
林慕瞧见周奶娘担忧的眼神,终究进了院子,却听见似有马车声,他心中激动,一转眼便跑出了院子,正好看见远远走来的马车。
季睿修才掀开帘子,便瞧见了站在门前面上欣喜的林慕,心下一软,几步便到了林慕眼前。见他红肿的眼就知道他昨夜定是没睡好,又是一阵心疼,轻轻将人搂进怀中。
“对不起,让你担忧了。”
林慕没说话,只是搂着季睿修的手愈发紧了。
昨夜,他才发现,没有季睿修在身边,他根本就睡不着。不知何时,他对季睿修已经是如此的深爱和依赖了。
季睿修一宿没睡,林慕也几乎一宿没睡,吃了周奶娘给煮的面,两人便进屋休息去了。
躺在季睿修的怀中,感受着轻抚在他发间的手,林慕感觉眼皮越来越重,不久,便沉沉睡去。
季睿修看着怀中安静祥和的睡容,近两年了,这张脸退去了些许的稚嫩,愈发清雅隽秀,而那双吸引他的双眼,即便经历了许多,也依旧是那样的灵动和纯净。
世间污秽如此之多,他愿拼尽全力,守护眼前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季睿修轻轻地亲了亲怀中人光洁的额头,闭上了那双黝深的眸子。
几日后,静安县残余的土匪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日子到了二月二十八,林琛满周岁了。
一家人商议后,决定不大操大办,只请家中亲人,来吃一顿酒席。
即便只请家中亲友,算来算去,也是不少人,准备一应酒席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可即便如此,一家人还是满怀期待,一早,迎着温暖的朝阳忙活开了。
林生抱着林琛看着院中忙碌的身影,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腿终究是瘸了,对于他这样往日闲不下来的人,一时有些适应不了。不过,心中却没有半分自暴自弃,能留下这条命,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季睿修又不知从何处寻得一株楠木,给林生做了一个拐杖,几日下来,虽不如往日能跑能跳,终究可以自己行动了。
因都是自家亲友,因而上门的时辰都很早,不久,林慕家便热闹起来。
忙活了一个早上,终于席面都安排妥了,正午,便正式开席了。
虽说只请家中亲友,可加起来还是摆了七八桌,都是家里人,也少了许多的拘束,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其间还掺杂着男子的豪言壮语,这场面,怎一个热闹可以形容。
“马上就要开春了,再过五个多月,慕儿和睿修便要成家了,到时,还等热闹一番呢,来来,林生叔,咱们喝了这杯酒,这往后可就是正正经经的亲家了。”
季睿修的堂兄显然很是高兴,林生亦是举起酒杯,两人皆是豪气饮下,林慕看着这场面,甚至可以想象他们成亲的那日,会被灌多少酒了。
“慕儿,不是堂兄说你,你可得练练酒量了,要不,成婚那日可是着不住的。”
林慕瞧着季睿修堂兄满脸的笑意,知道这是在逗他,面上笑着,嘴上应着,心中也在想他是不是该练练酒量了。
一边攀扯一边吃席,家中吃席面也用不着赶时间,散桌时,时间已经过去近一个时辰。
卫潜和林自安却是姗姗来迟,两人便直接在灶房用了些。
“怎么来的这样晚?铺面看得怎么样了?”
林学已经痊愈,匪患也已经除了,林自安父子两盘算了许久的书画铺子也在准备了。刚好遇到一间满意的,东家急偏要今日登记过户,是以林自安一早便去了静安县。
“已经签了过户文书了,就在城东和城中的交汇处,位置好,铺子也大,好好装饰一番便可以开张了。”
林自安已经歇了许久,想到马上就有事可做,心中也是高兴,面上也带着笑意。
“那就好。”
正说着话,许秀琴领着林自安家伺候的婶子进了灶房,将给老宅二老包好的食盒递给她。
去年一连串的打击,林才缠绵病榻,年初下雪的时候又重病一场,如今,甚至比林伟还要苍老。
而刘桂莲更是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幸好,二房有些家产,否则,若一般人家碰上这样的事,哪里顾全的过来。
林自安看见那婶子,似乎也是想起了家中如今的情形,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如今家中二老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林自安和林慕不同,对两人是有着极深的感情的。可生老病死是世间常态,非人力所能抗衡,林慕一时也说不出安慰的话语。
“别叹气了,忙了一早上,快点吃。”
卫潜给林自安舀了一勺银鱼蛋羹,林自安也不愿别人为这些事烦忧,又用起饭来。
卫潜其实不太喜欢林自安的家人,像林自安这样本该闪闪发光的人,却因家人落到今日境地,若非林自安心性坚定,怕早就郁郁寡欢了。
可他也清楚,林自安重情,且这些人即便有千般错,对林自安而言却是骨肉至亲,他也不好开口说什么。
第98章 小醉鬼
晚饭后,院子中燃着火把,男子围坐一圈,喝着酒、吹着牛,好不快活。
“少喝些。”
季睿修眼看林慕一杯接一杯下肚,怕他醉酒难受,忍不住开口说道。
“没事,这酒好香,我能喝。”
林慕喝的是葡萄酿,还是卫潜从京中带来的,完全没有白酒的刺激味儿,又香又甜,林慕喝了一口就停不下嘴了。
果酒虽不及白酒上头,但喝多了,还是会醉的,季睿修眼瞧着林慕一口口品着,完全没有停下的架势,也只能无奈。
“让他喝吧,算是练酒量了。”
白君炎喝着桂花酿,看到林慕如此小孩心性,心中高兴。
原本以为是孤苦无依了,谁知,他的侄儿竟然还活在世上,且活得很好。往后,他便哪里也不去了,看着他的侄儿、陪着他的侄儿,便是最好的归宿了。
“这一点都不醉人,好喝呢,你尝尝。”
酒都送到嘴边了,季睿修哪有不喝的道理,就着林慕的手喝了一小口。他酒量甚好,但无必要也很少喝,这样的果子酒实在不是他的喜好。只是不知是不是林慕喝过的原因,竟是分外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