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修,你住手,你在做什么?”
两个儿子一同失踪,短短几个时辰,林生仿佛苍老了好几岁,从未被任何磨难压垮过的男人,居然眼圈泛红,看得人分外动容。
林生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腿伤,几步没上前,便直挺挺跪倒在地,这一刻,他从未过多放在心上的腿伤却成了锥心的痛,他用手一遍遍拍打着这条受伤的腿:“没用,没用,都是你没用。”
说话间,一滴滴泪水掉在冰凉的地上,刘堂忙上前扶起他。
白君炎见此情状,又看了看根本不欲停手的季睿修,不顾被误伤的可能,想要出手阻止。
正如渡化大师所言,魏旬在习武的天赋上稍逊一筹,而此刻的季睿修似乎被那来不及说出口的猜测惹怒了,在如此疯魔的情境下,让魏旬难以招架。
眼瞧白君炎要上来,分心之余,生生受了季睿修一掌,胸口一阵钝痛,随着他踉跄的脚步,身后的桌椅倒了一地。
白君炎来不及去看魏旬的情况,他牢牢抓住季睿修,可季睿修心中却似燃烧着熊熊烈火,眼瞧白君炎就要抓不住他,众人惊慌之余,却忽闻一个女声传来:“睿修,住手。”
却是林悦扶着脚步虚浮的许秀琴缓缓走来,许秀琴的眼睛又红又肿,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那是,那是我的孩子,一个从六岁养到了十七岁,一个是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是生是死,我都要亲眼看见,你明白吗?睿修。”
季睿修全身的力气似是被许秀琴这句话抽干了,身下一软,跪倒在地,将手中的玉佩紧紧放在胸口,几滴清泪划过他从未如此迷茫无措的面庞。
在场之人都是至亲,本就担忧心焦,听闻许秀琴的话,又见季睿修如此模样,几个妇人极力忍着,但那呜咽声还是传了出来。
半盏茶后,季睿修终于从地上站起身,即便面上还有泪痕,眼中却恢复了清明,是势在必行的坚定。
他看着如若风中杨柳的许秀琴,坚定地道:“娘,天涯海角,我都会将慕儿寻回来。”
许秀琴一边抹着泪一边点头,季睿修走到魏旬和白君炎身边,深深鞠了一躬,道:“对不住,是我鲁莽了,您的伤?”
魏旬拍了拍季睿修的肩,摇了摇头,不过是无足轻重的轻伤罢了,在如此情境下,根本不值一提。
因为这一个插曲,屋中却不如方才死一般的沉静。
“我思索了一番,慕儿和琛儿的失踪可能和王喜云有关。”
方才季睿修所思所想都是林慕不见了,根本没有心力去想林慕会在哪,又会被何人所害。可镇静下来后,联想到王婶子今日这番话,如今最疯狂又最恨他们的只有王喜云。
“我们得去一趟陶家。”
几人正想出门,却见暮色中,一个雪白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竟是被季睿修养在笼中的那只小兽,众人心下一惊,却见小兽咬着季睿修的衣角,似是想带他去哪里般。
屋中的人震惊不已,连季睿修都不知它怎么会出现在此,疑惑间却见周大山急匆匆赶来。
“它,它。。。。。。”
周大山上气不接下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眼中除了不可置信还有几丝惊惧。
“大山,怎么回事?”
“方才,这小兽的嘶吼声惊了整个季府的人,我匆忙去瞧,却见它在笼中冲撞,我也不敢开,却不想它居然将那笼子撞破了,那是,那是青铜啊。”
听周大山如是说,在场之人皆是一惊,季睿修低头打量着撕咬他的小兽,一个念头涌上他心头。
“你要带我去找慕儿?”
小兽似是听懂了季睿修的问话,更加有力地咬扯着季睿修的衣角,一屋子的人都震惊不已,莫非这小兽成了精不成?
“它一天都在那笼中,怎会知慕少爷在何处?”
周大山的疑惑便是屋里人的疑惑,沉默间却听季睿修道:“慕儿和琛儿时常在它跟前,兽类本就有异于人类的嗅觉,只要它记住慕儿和琛儿的味道,便可能寻得。”
“确实,且这小兽也不似寻常兽类。”
单看小兽的外形就非常物,或许真有可能找得到两人。
“眼下无法确定慕儿在何处,我和舅舅去寻,爹、娘,你们安心在家等着,我一定会将慕儿带回来。嫂子,姑姑,劳你们多照顾爹娘了。”
“放心去吧,不用担心家里。”
季嫂子素日要强,不轻易掉泪,可今日却是哭过好几次,现下看到了一丝希望,忙向季睿修保证。
许秀琴和林生虽想一同前去,可他们不想成为拖累,只好让季睿修和白君炎安心上路。
“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你的伤?”
“一点小伤,无关痛痒,无论你去哪我都会陪你。”
白君炎见魏旬真挚的模样,只好点了点头。
做了决定,几人不再耽搁,季睿修养了两匹马,他自己骑一匹,白君炎和魏旬骑一匹,也未带任何物件,一路跟着小兽疾驰的身影。
半个时辰后,他们进入了一个村庄,季睿修从未来过这里,也无心去想这是哪里,只管跟在小兽身后。
清凉的月光洒在静谧的村庄中,整个村子除了个别几家,都已经熄了烛火,静悄悄的,安静祥和。
片刻后,小兽停在了一户人家前,几人跃下马车,季睿修拍了几下紧闭的大门,那“哐哐”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让人分外不安。
“谁呀,大晚上的。”
拍了几下,便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一边嘀咕着一边走来,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那男子眯着眼打量几人,待看清来人是谁后,有片刻的目光闪躲。
“不知几位是谁?这大半夜的怎么敲起我家的门了?”
还不等季睿修几人开口,小兽却灵敏地从半开的门缝中钻了进去,那汉子惊叫一声,踉跄着跌坐在地,而那门也完完全全开了。
三人不顾汉子惊恐的模样进了屋,却见小兽在院中那棵梨树下直打转。
屋里的人听见汉子的惊叫声,询问着缘由出了屋门,三个妇人当中赫然有一个就是那王喜云。
王喜云见到季睿修亦是一惊,又很快镇定下来,一语不发。
“这大半夜的,几位跑到我家来干嘛?”
一个六十来岁的妇人拄着拐杖,在一个年轻妇人的搀扶下慢慢走近。
季睿修不理会那妇人,径直走到王喜云身边,王喜云抬眼看了眼却又很快移开目光。
季睿修抬起一只手,覆上王喜云的脖颈,将王喜云提了起来,口中不带一丝感情道:“慕儿在哪里?”
王喜云看着季睿修狠厉的样,感受越来越窒息的感觉,双手拍打着季睿修,两只脚拼命晃荡,却只是呜呜叫着,仿佛没有听到季睿修的问话。
季睿修又加了几分力,王喜云挣扎的更厉害,甚至开始翻白眼,却还是什么都不说。
“哎呦喂,挨千刀的,这是要做什么?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老太太见此场面,尖叫起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季睿修见王喜云不开口,便将目光转向院中的几人道:“林慕在哪里?再不说,不仅是她,你们都要死。”
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让王家人心中恶寒,却又听老太太口中直叫唤救命,杀人啦之类的,那尖利的嗓音在夜里显得尤为恐怖。
“这位,这位公子,到底、到底在说什么?快放开我妹子。”
一个站在廊前的小孩见此,吓得直哭,季睿修眼中闪过嗜血的光,他将王喜云狠狠甩了出去,王喜云头磕在石阶上,痛叫一声半晌起不来。
季睿修两步上前,将啼哭的孩子提起来,王家人见此情状,个个惊叫出声,那小孩哭的更大声。
“你要对我儿做什么?”
“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说实话,我便要了他的命。”
季睿修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孩子高高举起,那孩子吓得直叫娘,那妇人也差点昏死过去。
“三、二。。。。。。”
季睿修还未数完,却听那妇人急哄哄地叫起来。
“我说,我说我说,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你,求你先放下他。”
季睿修看了眼哭的满脸是泪的妇人,将手中的孩童放到了地上,那妇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将受惊过度的孩子抱在怀中,母子两相拥痛哭。
作者闲话: 我保证这不是玄幻文,至少林慕和季睿修的故事不是。至于这小兽,将是我另一篇文的主角,不过写那篇文文笔还需历练。这两天看见了不少新订阅的小伙伴,谢谢你们,也谢谢一路陪我到现在的那几个小伙伴!!!
第124章 何处寻你
“杀人了,杀人了。。。。。。”
那老妇人显然被吓蒙了,跪坐在生死不知的王喜云身边,只会喃喃道杀人啦。
“林慕在哪里?”
季睿修面无表情,似乎王喜云的生死于他没半分干系,那抱着孩童的妇人吓得瑟瑟发抖,甚至不敢抬眼看季睿修。
“什么林慕?谁是林慕?你们到底是谁?何以跑到我家如此来闹,简直,简直没有王法了,我要去官府告。。。。。。”
那妇人还来不及开口,方才被小兽吓得瘫在地上的汉子忙爬起来,怒目圆睁,朝着季睿修叫唤,却被季睿修森冷的目光吓得不敢再吱声。
“哼,你们以为我方才的话是说假的吗?”
季睿修内心焦躁不已,实在没有心思同他们纠缠。
他拔出手中的剑,一步一步向着几人而来,那冷冽的剑在月光下发着亮光,那汉子一步一步往后退,慌忙间被绊了一下,直挺挺倒在地上。
他还来不及爬起身,冰冷的剑锋便抵在他的脖颈处,他吓的叫了一声。季睿修微一用力,脖颈处便划出一丝血痕,很浅,却似秋日里的霜,密密麻麻,不久后便会汇成水滴,浸湿地面。
那老妇人见此,也顾不得王喜云,女儿再亲也比不上养老送终的儿子,她爬起来想要去撞季睿修,却被白君炎提住后衣领,白君炎眼中亦是森然一片。
自从他和林慕相逢后,那颗因遭巨变和战场上磨砺过的焦躁的心日益平静下来,可林慕的失踪,让他再次方寸大乱。林慕是他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脉,他留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不能再失去他。
“我说,我说,求你,别杀我夫君。”
那妇人见此情状,顾不得怀中的孩童,爬到季睿修身边,扯着季睿修脚边的衣角,一个劲的求饶。
“说,再拖拖拉拉,他这条命就没了。”
“那两个公子被一伙人带走了,真的,他们不在这里,求你,求你放了我夫君,都是王喜云撺掇的,我们不敢不从呀,求你,呜呜呜,求你,我夫君脖颈出血了,求你放了他,求你。”
那妇人一边哭喊一边给季睿修磕头,季睿修拿开架在那汉子脖颈间的剑,那汉子一下瘫倒在地,竟被吓的失禁了。
习武之人,五官灵敏,三人厌恶地皱了皱眉,却也顾不得嫌弃。
“谁带走的?带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是一个长的很俊秀的公子哥,人是王喜云带回来的,他们刚过申时就走了,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了。”
季睿修失望地退了两步,寻到此处,却发现林慕根本不在此,而如按照妇人所言,他们离开已经近四个时辰,这四个时辰对林慕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根本不敢想。
“对了,对了对了,那公子送了我儿一个用香囊包着的玉坠子,我给你拿,求你放了我们。”
那妇人慌忙爬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到屋里,片刻功夫便将那香囊递给季睿修,又跪在他脚边求饶。
白君炎一把松开提着老妇人的手,那老妇人一下摔在地上,扶着腰痛得直叫唤。
季睿修和白君炎相看一眼,都从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猜想。
“这料子,不是东洲的婉水流苏锦吗?莫非是东洲人?”
季睿修没有回答白君炎的提问,反而走到焦躁地在树边打转的小兽身边,道:“你能带我找到慕儿吗?”
那小兽无法言语,却如方才般撕咬着季睿修脚边的衣角。
“舅舅,您和旬哥先去找卫潜,请他来收押这几人,现下,来不及找他们算账,我回一趟清河村,咱们怕是要离开一阵子了。”
“好,咱们马上出发。”
做了决策,三人不再停留,跃上马,疾驰过这个依旧静谧的村庄。
王家的邻居听到动静打开屋门,却只见一抹疾驰的白色身影和两匹骏马,只觉心中寒意阵阵,不敢去探明情况,立马关上屋门,片刻功夫连屋内摇曳的火光都灭了,只剩漆黑一片。
三人在岔路口分开,季睿修回到林家的时候,林家依旧灯火通明,林生举着火把,几人站在屋外张望,听见马蹄声,心中又喜又惧。
季睿修见此,心下更是难过,那互相搀扶站着的夫妇两,心中的担忧、惧怕、焦躁绝不会比他少一丝一毫。
“怎么样,找到了吗?”
许秀琴哭到嗓子都哑了,几乎发不出声,却还是颤颤巍巍地开口询问。
“慕儿的失踪确实和王喜云有关,但人并不在王家,我们怀疑他被带去了东洲,我们将即刻启程。”
“什么?”
许秀琴闻言差点跌坐在地,幸好林悦一直扶着她。
“至少,我们有了线索方向,爹娘,我答应你们,一定会带他们两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