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爻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许长安却无暇忧愁曾经,现状就已经够他焦头烂额了,他挥手屏退下人,“阿爻,告诉我,你还记得虎符是什么吗?”
顾爻没说话。
“那我换个问法。”许长安直视他的眼睛,“你还记得一只伏虎形状的小物件吗?”
这个问题很致命。
虎符是顾爻现在仅剩的筹码,也是顾爻现在唯一的信念,那代表着他曾经的鲜衣怒马,也代表着他现在的跌落尘埃,若是被人夺走,他就真的失去最后的价值了。
可是顾爻回望着许长安,却没有任何犹豫,“记得。”
连守在暗处的烽烟和狼火都忍不住面露惊骇。
许长安也有些紧张,“那你……把它藏好了吗?”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许长安并没有问他虎符身在何处。
顾爻说:“藏好了。”
可却无人知晓,他究竟是在痴傻之前藏好的,还是在痴傻之后藏好的。
明知道四下无人,许长安还是看了看四周,深吸一口气,放低了声音,“阿爻,既然你说藏好了,那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找虎符。”
顾爻微顿。
“你不用动手,也不用告诉我虎符在哪里,我自己来找。”许长安必须要在许关迎之前有所行动,“如果我找不到,就算你赢了;如果我找到了,我们就换个地方藏。”
顾爻明白了。
许长安是想看一看,虎符到底是真的藏好了,还是假的藏好了。
他应道:“好。”
许长安说找就找,从将军府里开始,每一间房、每一个角落地找,就连冯管家问他在干什么,他也只说在跟顾爻玩游戏。
找完了将军府,他就出去找,从对冯管家而言意义特殊的顶好吃包子铺,到对顾爻而言沉重惨痛的墓地,但凡原著里提到过的名字,一个不漏地全找了一遍。
他不知道的是,他每找一个地方,就暴露了他知晓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有些十分机密的地点,顾爻才去过一两次,甚至是独自一人前往的,许长安都能准确找出。
藏在暗处的烽烟和狼火一边默默跟着,一边为许长安捏了把冷汗,若不是如今的顾爻已经对他卸下了防备,只怕他早已是死无全尸。
时日一天天过去,许长安涂过特效金疮药的身体都痊愈得看不见一条疤痕了,也没能找到虎符的半点踪迹。
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地点,许长安从浮水台浴血楼出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顾爻都痴傻了,这里还有被使用过的记录,但总算是终于相信了顾爻的话。
他又是疲累又是兴奋地抱了抱顾爻,“真有你的阿爻,藏得太棒了!”
顾爻也抱着他,“我赢了。”
陪着许长安找虎符的这段日子,他在吃惊许长安对他了如指掌的同时,也感谢许长安对他的毫无保留。
这个人,是真的知道他所有的过往,还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甘愿为他献上所有。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对,你赢了。”许长安笑吟吟的,抛了两银子给小贩,随手摘下一串冰糖葫芦递给他,“这是你的奖品。”
顾爻也笑了,低头就着他的手吃了一颗。
甜腻的香甜,让从不喜糖的他也觉得甚是美味。
确认完虎符的安全,许长安也算是落下了心里悬了许久的大石头。
连他这个看过原著的人都找不到,更遑论别人了。
许长安咬下一颗冰糖葫芦,触物生情,“说起来,我好像有段时日没见到子期了啊。”
起初他伤重命悬一线,魂魄离体久招不回,没有人敢告诉顾子期,担心顾子期大哭大闹;后来他救回了一条命,身体虚弱满是疤痕,也没有人敢告诉顾子期,担心顾子期不知轻重伤到他。
如此,兜兜转转,竟是有数月未见了。
顾爻也有些想念,“回去就见。”
顾子期总算能进入将军府主院了,小短腿扑腾着连冯管家都抓不住,肉球似的滚进了许长安怀里。
许长安被他撞得不轻,身体后仰,顾爻扶了一把才没摔倒,艰难地抱起小胖墩,还不忘嘲笑他,“几月不见,又胖了啊?”
顾子期抱住他的脸先亲了几大口,才开口说话,“好饺子,子期好想你呀。”
“好饺子也想子期。”许长安亲了下他的小肉脸,不让他转移话题,“子期是不是又胖了?”
顾子期选择性失聪,“好饺子想念子期的程度,只有一下亲亲嘛?”
“那肯定不能。”许长安忍俊不禁,狠狠亲了几下,又拿出在街上买的好几根大冰糖葫芦给自己加成,“现在感受到好饺子的想念了吗?”
“大串串!”顾子期两眼发光,抱着冰糖葫芦,嘴一咧露出还没长齐的牙,“子期感受到啦!”
他们俩开心了,顾爻却不干了,“我呢?”
许长安“嗯?”了一声,“你什么?”
顾爻低头凑近他,“你不想我吗?”
冯管家适时地望天望地望空气,许长安尴尬到结巴,“我、我们不是天天见吗?”
“可我想要,不行吗?”顾爻使出杀手锏,“安安,我想与你尽——”
“好!”许长安迅速答应,敌不过他的攻势,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也想你,行了吧?”
顾爻摇头,“不够想念。”
许长安红了脸,都快恳求这位祖宗了,“在外面呢……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顾爻说:“回去要尽人——”
“好好好!”许长安赶紧捂住他的嘴巴,“我尽,我尽。你别说了。”
顾爻总算安分了。
顾子期奶乎乎地哼道:“哥哥真是小气气,吃子期的醋醋。”
顾爻直接把他从许长安怀里提溜出去,搂着许长安的腰在许长安脸上用力亲了下,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我就吃醋了,你又能奈我何?
顾子期“哇”的一声就哭了,哄也哄不好的那种。
许长安:“……”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顾爻这么幼稚?
冯管家乐得大笑,烽烟和狼火都羞得没眼看。
许长安要哄顾子期,顾爻还不让,捏着顾子期的胖脸蛋,问他:“你该叫安安什么?”
顾子期边哭边答:“好、好饺子……”
顾爻矫正他,“是嫂子。”
“饺子。”
“嫂子。”
“嫂、小子……?”
顾爻:“……”
他放弃了,松开顾子期的脸,“在你叫对之前,不许跟安安玩。”
顾子期马上道:“安安。”
“叫嫂子!”
“饺、饺子……”
许长安也忍不住乐,拍了下顾爻,“你跟孩子较什么劲?”
顾爻握住他的手,“我的安安,只有我能亲。”
傻乎乎的模样换上了凌厉的认真,声色是不同平常的低磁沉稳,仿佛变了个人。
许长安的心跳霎时漏了一拍,慌乱道:“说……说什么呢?”
顾爻低头凑近他耳边,又重复了一遍,“我的安安,只有我能亲。”
“别……别瞎说。“许长安脸红得快要滴血,捂也捂不住,想要后退,却被顾爻拉着手臂退无可退。
顾爻顺势将他抱图怀里,示意冯管家退下。
无人敢留,敢留的顾子期已经被冯管家强行拉走了。
四周安静下来,许长安还没说话,顾爻已经忍不住问他,“现在可以尽人事了吗?”
许长安捂着嘴摇头,根本不敢看顾爻。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乱得很,总觉得再让顾爻亲下去,会有什么不该有的情绪疯狂滋生。
顾爻见他羞得慌,也不强迫他,只在他额头亲了亲,便放过他了。
许长安靠在顾爻怀里,过了好久好久才回过神来,已经把自己之前心动的锅都甩了出去。
多半是因为他总跟顾爻在一起,一个经常傻里傻气的人忽然认真起来,那反差实在太过性感,他才会有所感觉。
这样不行。
春天来了,万物躁动,人也躁动,找对象的事情真的不能再拖了!
第39章 心尖肉也来了
狩猎节如期而至,炽热的太阳高悬天际,将还未消融的冰雪烤化。
本该出现的圣上临时被奏折缠身,没能前往,便由国师大人代为参加,亲自将他们引入狩猎场,命人派发骏马与弓箭。
无涯一身白衣站在最前方,飘然若仙人,举止却随意得很,“狩猎场的规矩,想必也不用我再多言了。诸位玩得尽兴,累了便来歇歇,我就不参与了,省得花落谁家都没悬念了。”
能做顾爻的师父,他自然也是功夫了得的。
却不想仍旧有人在底下碎碎念。
“近来国师大人真是越来越得宠了。”
“可不嘛,隔三差五就能代替圣上办事,一般人哪有这待遇。”
“往后路上遇见了,都恭敬些吧,再过不久,恐怕就不是我们能招惹的人了。”
许长安这是第一次见到无涯,一如原著里写的风流倜傥,自信又张扬。
伤重时他脑子里混混沌沌的,都没来得及感谢无涯的救命之恩,正好这次遇见,得好好道声谢才行。
其他人坐着歇息的坐着歇息,提箭上马的提箭上马,许长安绕开他们来到无涯面前。
许长安行礼道:“徒媳许千金,见过国师大人。”
无涯抬头,有些意外,“哦?心尖肉也来了?”
许长安愣了下,“……什么心尖肉?”
顾爻:“……”
“没什么,没什么。”无涯笑着拍拍身旁坐垫,“别这么拘束啊,小千金,来,坐这。”
许长安也不好再问,和顾爻一起在他身旁落了座。
无涯歪头看他,“身体可好些了?”
许长安低头道:“已经痊愈了,多谢国师大人救命之恩。”
“哎,自家人别那么客气,跟着小念之叫我师父就行。”
“是,师父。”
无涯无奈,“怎么还这么客气?”
许长安就是忍不住,“徒媳本该早一些来谢师父的,因着诸事缠身,一直没来得及,实在是心中愧疚。”
无涯乐道:“你能痊愈便是最好的答谢了。若你实在过意不去,我听闻你厨艺不错,不若哪天请我到你府上去尝个两口?”
许长安喜道:“师父若是感兴趣,将军府的大门随时为您敞开,您什么时候有时间都可以来尝。”
话音刚落,许关迎的声音就冷不防出现在身后,“爹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下厨了?”
许长安被吓了一跳。
他差点忘了,许关迎也是王侯将相之一。
许长安不得不做个兢兢业业的演员,“孩儿见过父亲。”
许关迎不给他岔开话题的机会,“你是何时会下厨的?”
无涯不知他们父子关系恶劣,还笑问道:“怎么,许丞相竟不知自己儿子会厨艺?”
“从前我是知道的。”许关迎一瞬不停地盯着许长安的反应,生怕错过了什么,“现在确实是不知了。”
“父亲多虑了。”如今的许长安为了生存,脑子已经能随时转得飞快,“孩儿也是在入将军府后学习的,就为了……能讨得阿爻欢心。”
这话一语双关,起码能让许关迎清楚明白他是为了虎符做出的牺牲。
可惜许关迎认为这是他应当做的,仍旧连多看他一眼都嫌恶心,“比起讨傻——顾将欢心,不如多练练你那鼠胆。见圣上一次便卧榻一次,真是会给爹长脸。若不是这次见着你,爹还寻思着,是不是要连你的丧事也一起办了。”
许长安病重时,许□□和许安平的丧事已经办完了。
尽管如此,许长安也从没见过这么歹毒的亲生父亲。逼死一个女儿不够,在死了两个儿子之后,还想把他这最后一个儿子也咒死。
他又不是故意害死许□□和许安平的,何况真正的凶手是曾厉害,人都已经偿命了,许关迎到底还想怎么样?
许长安本想在外继续维持人设,以免招惹横祸,此刻实在是憋不下这口气,“孩儿如今既已嫁给阿爻,就是死,也当是将军府来操办丧事,不会劳烦父亲的。”
他这话说得硬气,可是落在曾经真的差点失去他的顾爻耳里,就变了味儿。
顾爻面色微沉,“安安。”
只两个字,便让整个热闹的狩猎场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跟见了鬼似的,一眨不眨地看着顾爻。
许长安不明白他们为何这个反应,但他明白自己的话刺激到顾爻了,气势又软了下来,“对不起啊,阿爻,是我说错话了。”
顾爻最受不住他撒娇,气都消了大半,对旁人的惊诧视若无睹,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再说罚你。”
许长安虽然脸红,做错事了也只得答应,“好,再说罚我。”
许关迎的嘴巴已经张得能容下一个拳头,目瞪口呆地指了指顾爻,又指了指许长安,“你……你竟能让他开口?!”
起初他还以为许长安知道虎符模样是因为顾爻比划或者画出来的,独独没想到会是顾爻亲口说出来的。
许长安觉得奇怪,“怎么了?”
许关迎已经吃惊得说不出话了。
面对这么多人的异样目光,许长安也慢慢反应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