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想起昨天听到姜兰的话,有些觉得好笑:“她来找红梅说顾敷给她买了十只小鸡仔让她喂,还说是买给她补身体的。”她还特意把“十只”“补身体”加重了语气,“你说好笑不?这村上说哪个小汉子我都相信,偏偏说是我最不信的这个小汉子!”
“还小汉子,都十四了,成天就知道在外面鬼混,回来还伸手向娘要钱,你看看村里的比他小的都帮父母在田里干活,和他同岁的都会挣钱了!”浅蓝没好话道。
绿衣讪讪道:“人家孩子怎么管咱们也管不着......”
“——要是我家小子要是像他这样,看我不打断他的腿!”浅蓝打断绿衣忿忿道。
绿衣却觉得她看的顾敷和她们说的不一样,也就没有怎么说话,只是听着她们两在聊。
顾敷在路口等了半晌,都没有见钟尧来,就去钟尧家。虽然没有去过,但钟尧跟他说过,门口石梯标志性很强十分好找,走了几步就到钟尧家了。
钟尧家院门开着,柳九站在院子里,用竹丫捆成的大扫帚扫着石板铺成的地上的积聚的雨水。
柳九看到门口站着顾敷时就忙招呼顾敷进来坐,还朝屋里大喊:“尧儿你快点,小顾来了!”。
钟家两都没有见过顾敷,听到外面柳九的声音都对顾敷很好奇,因为钟尧和顾敷一起干活,他们之前还怕顾敷带坏钟尧,让钟尧别向顾敷学习,结果从钟尧那里知道顾敷有多厉害,人也没有像村里传的那样坏了后,两老的才放心下来。
钟尧也会跟家里人讲顾敷,钟家的人也对顾敷有了了解,对顾敷第一次来家里也十分高兴。
“啊啊啊啊!敷哥你等我一会儿!!!”屋里传来钟尧的声音,看这样子就知道睡过头了。
“我叫你,你说你知道了!”柳九看着匆匆忙忙穿好衣服跑出来洗漱的钟尧道。
“我马上就洗好了!”钟尧说马上还真的马上,匆匆一搞,用衣角擦了脸上的水,朝着顾敷道:“敷哥,我们走!”
顾敷跟着钟尧步子朝外走,“柳阿姆再见。”
“哎?好!下次来家里玩啊!”柳九拿着扫帚朝顾敷喊道。
两老听到顾敷要走,放下饭碗出来看时,院里只有柳九。
钟尧小心翼翼跟顾敷道歉,顾敷不在意,道:“没事。”
毕竟是钟尧让顾敷等了好一会儿,心里过意不去,狗腿子似的对顾敷。
费宝这天伤寒加重了些,早上身子就软绵绵发着烫,小脸惨白的让一家人很是心疼,找来郎中看了后,围着费宝床喂药的喂药,监督的监督,拿糖的拿糖。
费宝:“……”
费宝喝了苦巴巴的药,含了一颗蜜枣将几个大人都赶出了房间,他就小小伤寒就兴师动众的,一个个活都不去干就知道围着他!
被赶出的众人:“……”
费有财招招手,对着其他人说:“小宝也要好好休息,我们就别打扰他了。”
说完又嘱咐了照顾费宝的下人注意着,那两个下人被费丘狠狠骂了一顿,此时连连应声,昨夜他们也是睡的有些死,起先还起来看过小少爷一次,后来就睡熟了。
两个伺候费宝的小哥儿现在也后悔不已,平时小少爷对他们就好,自己也知道小少爷晚上睡觉不老实,自己还没有照顾好小少爷,两人心里都很内疚。
费丘不放心费宝,就没有去“四人馆”,时不时就来费宝房间看一下,摸摸费宝额头还有没有发烧。
当看到陷在梦中蹙着眉头睡的不安的费宝,费丘心里不好受。
他希望他宝贝弟弟时时刻刻都是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惨兮兮躺在床上让人心疼。
他也十分希望费宝跟他说“喜欢”的那个汉子只是费宝的一时兴起,他不希望他弟弟是付出的那人,他不想他宝贝弟弟在感情上受伤……
费丘一想到这几日费宝的闷闷不乐,他真的是对那个汉子没有什么好感,他恨不得去把那人揍上一顿!
费宝不知道自己哥哥心里想的,此时他在梦中看着自己正爬着一座雪山,天空雾蒙蒙下着大雪,十分的寒冷,他全身都冻的发抖,却不知道为什么就要坚持去爬这雪山。
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坚持,他本以为自己爬到了半山腰,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还在山脚。
他又冷又抖,疲惫又狼狈,但他不甘心,带着不甘不断往雪山上爬,他明明就看见山顶就在眼前,可是转眼之间他又回到了山脚,他第一次感觉到无力和难受。
他哭着想找哥哥,他哭的哽咽喊着哥哥,大声的喊,用尽全身力气去喊。
哥,你在哪里?
小宝好难受!
“……哥……哥哥。”费宝梦魇中难受带着哭腔弱弱地叫着,紧闭的眼角划出一道泪痕。
费丘看着费宝嘴唇蠕动几下,发出细微的声音,他听不清低下头把耳朵凑到费宝嘴边,直到听到费宝在叫他,语气里充满痛苦和无助,喊的费丘心慌慌,连忙应道:“哥在!哥在这呢!哥在!”
一抬头便见他宝贝弟弟在哭,煞白的小脸带着无助和害怕,眼泪一颗一颗从眼角流出划入鬓发,让费丘心疼。
他给费宝抹了眼泪,上了床,像小时候两兄弟一起睡一般,把费宝连同被子一起搂在怀里,隔着被子轻轻拍着他后背:“哥在!哥一直都在!”
费宝像是一只被丢弃的小狗找到了家一般往费丘怀里缩,眼泪水还在啪啦啪啦落。
“哥在!”这句话像是给了费宝足够安全感,他渐渐的不在哭,缩在费丘怀里,小小一团就像是小时候那般靠在费丘胸口,呼吸逐渐均稳起来。
*
第二天中午。
顾敷和钟尧一起吃饭。
“这都一天过去了,费少爷今天也不来了吗?”钟尧不经意的一句话顿时提醒顾敷他昨天为什么总觉得像是缺了什么的感觉,但他很快专注炒菜便把这感觉忽略过去。
现在,又是一天没有来了。
顾敷眸光暗淡了些,随后冷冷嗤笑一声,“就是小孩子见到玩具时的一时感兴趣罢了。”
钟尧:“???”敷哥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懂?
一个下午后厨的人明显感觉到顾敷更冷了,脸上没有表情甚至冰冷,眼神更是让人感觉自己在冬天一般,冻的人一抖,跟顾敷说话都小心翼翼起来。
钟尧原先还没有察觉出来,后来被丁大厨拉到一边被问了,才感觉到顾敷的心情不好,也不敢去招惹,说话也是斟酌再三后说。
浑身带着冷漠冰冷的敷哥真的太特么吓人!
夜晚,顾敷像是第一晚一般,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很晚才睡去,睡眠很浅,似梦似醒,他听到窗外下雨的声音。
他梦见……孤儿院。
次日,顾敷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揉了揉眉心,神色有些倦怠的起来洗漱,做了早饭。
姜兰以为自己起的够早的了,没有想到顾敷比她还早,都把早饭做好了。
吃好早饭,时间还早。
顾敷便拿刀去了自家后山,砍了几根竹子下来,给小鸡仔做鸡窝。
鸡窝毕竟是一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顾敷心里又装着事,没有做多少就早早找钟尧去了小酒楼。
顾敷觉得自己就像是宠物店的宠物,有一天有个小朋友来店里看到他,就说喜欢他,要把他买回去,小朋友很可爱,每天都会来看他,说自己在攒钱了,等攒够了就来买他,他相信小孩,他等着。
直到有一天,他等到那小孩带着存钱罐牵着妈妈手走进宠物店的时候,却指着新进来摆在最显眼位置上漂亮的那只宠物说:“妈妈,我要买这只!!!”
第十九章
所以,你看上我脸了
顾敷和钟尧来的时候,小酒楼还没有开门。
钟尧:敷哥今天怎么回事?
顾敷看着没有开的门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了一下,自己都知道那小哥儿只不过是孩子般一时兴趣,怎么还让他扰了心神。
随即又想到,可不就是孩子,一个才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这样的感情,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顾敷这样一想,心便沉下来。
掌柜来开门的时候就看到顾敷他们两个小汉子已经在等他开门了,顾敷倚着墙垂头靠着,像是在像什么,钟尧坐在石梯上打着瞌睡,这幅场景顿时把他逗的一笑。
“今天怎么来的怎么早?早饭吃了吗?”掌柜从胸口处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了门,让他们两进来。
“还没有~”钟尧捂着肚子可怜兮兮道。
掌柜道:“我也没有吃,顾敷呢?”
顾敷看向他们,“我吃了,我去给你们做。”
钟尧立马应了一声“好”,敷哥煮的粥也好吃的不得了,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粥了。
顾敷看到厨房昨天用的面团还剩下一些,足够给两人煮一碗面,便挽了挽袖子,洗干净手擦干,面团拿了过来揉一揉。
因为昨晚盖面团上的布湿了水,面团没有发硬,顾敷揉了几下,团成一团。钟尧给顾敷烧火,原以为敷哥会给他住粥,没有想还有这等惊喜!
他还没有吃过敷哥的面呢!
掌柜在外面打着算盘,整理账本,肚子咕咕叫个不停,便放了算盘来后厨掀开帘子就见顾敷一手拿面团一手拿刀,动作又快又准往面团上削,一刀刀面条就划落到烧的滚滚的水中。
掌柜:“!!!”
钟尧也同样看呆了,只见他敷哥动作快而老练的用刀下面条,没一会儿就把那面团削完了。
等他震惊忍不住站起来往锅里看,就见那面条只有手指大小,薄而宽,随着热水滚动而上下颠浮。
顾敷削完面就去给他们兑汤料,佐料没有现代丰富,放的也只有葱姜蒜醋,顾敷往碗里放了一小勺猪油,用大勺子从锅里舀了面汤到碗里,汤汁的香味一下就冒出来了。
顾敷掐着时间把锅里刀削面捞了起来,分别放进两个碗中,“停火吧,可以吃面了。”
掌柜凑到顾敷面前,现在一看,清清楚楚能看到这些用刀削出来的面条大小均一,厚薄一样,都只有拇指大小,白嫩嫩又带着劲道,拌上汤汁就越发诱人。
顾敷抽了筷子递给凑到碗边的两人,两人接过筷子就动作一致的拌了拌刀削面,端起碗就是呼噜哗啦吃起来。
面的口感爽滑,劲道有弹性,沾着酸辣汤汁,好吃的两人埋头吃,像是饿了好几天似的狼吞虎咽一般。
两人吃完,把汤都喝了个精光,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
钟尧道:“敷哥,这面真特么好吃!这叫啥面呀?”
掌柜也看向顾敷。
顾敷边洗锅边道:“刀削面。”
两人齐声“哦”了两声。
掌柜看看空碗,又看看顾敷,“小顾,这刀削面要不也加上?”
“可以,每天只做十碗,一碗八钱。”顾敷道。
掌柜、钟尧:“!!!”
钟尧:“哥,这钱会不会定的太高了?店里最贵的猪肉面都才六钱。”
顾敷:“那六钱。”
掌柜、钟尧:“……”
随后两人一想顾敷做的这么好吃,不亚于猪肉面,是值得卖这个价。
掌柜道:“每天只卖十碗会不会太少了?”
“不少。”
既然顾敷都这么说,他也无法,让钟尧今天推一下这刀削面,如果不好卖就算了。
辰时,大家都来齐了,也有几个来店里吃吃早饭,钟尧努力去推顾敷的刀削面。
问:“多少钱?”
答:“……六钱。”
问:“有肉吗?”
答:“……没有,可以加肉……”
客人拍桌怒道:“又没肉价钱还这么贵,是抢钱吗?不吃这个!老规矩,来一碗汤面!”
一个早上,顾敷的刀削面一碗都没有推出去。
费宝病还没有好,就偷偷溜出家,他都已经两天没有来了,怕再不来,顾敷更是理都不想理他。
中午大家都吃了午饭,整顿的时候。
顾敷听到门口传来钟尧声音。
“费少爷,你来啦!”
“……嗯,其实我今天……就来看看……咳咳咳……”
顾敷听到门口传来小声咳嗽,闷闷的,扭头去看,就见费宝撩着帘子站在门口看他,小脸惨白,捂着嘴咳嗽着。
费宝对上顾敷视线,只觉得那黑沉沉的眼中像是翻涌着什么,随后再去看便恢复了平静。
他捂着嘴,怕自己伤寒传人,一双湿漉漉漂亮眼睛看顾敷,走到顾敷身边小声道:“我这几天生病了,没来……你不会就不认识我了吧……”
费宝很想咳,又强忍着,见顾敷没有反应,伸手拉了拉他衣角。
顾敷只觉得心里复杂的很,最终像是妥协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费宝的手走出了后厨。
烧火的两个小哥儿相视嘻嘻一笑。
酒楼后门,偏僻角落。
费宝:“咳咳咳……”
顾敷看着他一会儿,转身进屋里端了一碗热水出来,“喝。”
费宝接过来,冰冷的手接触到热乎乎的碗壁让费宝咧嘴一笑,捧着碗喝了一口,一双漂亮眼睛都笑弯成月牙,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喝蜜水,甜成这样。
费宝干燥的小嘴因为水的滋润,水灵灵一瓣,比起娇艳的花来差了几分颜色。
费宝耷拉着眉眼,可怜巴巴解释道:“我这几天也想来的……咳咳,只是我病了,我哥不让我来……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