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怕林景云瞧见他湿了的亵裤,急急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林景云听见动静,借着琉璃灯的光来到床前,道,“徐姐儿说你睡了,我看不见得,又在憋什么馊主意呢?”
说着,拉开了垂幔,林青玉顿时无所遁形,他才做了坏事,此时说话都在喘,“真,真是困了。”
“你紧张什么?” 林景云俯下身来,借着昏暗的光看清了林青玉脸上的汗,皱眉,“若是热,不必盖得这么严实。”
林青玉只庆幸林景云瞧不出他满脸通红,违心道,“一点儿也不热。”
“不热你出这么多汗,” 林景云干脆上手去摸林青玉的脸,一触是满手的滚烫,他眉头皱得更紧,“你怎么这么烫,可是病了,我让大夫过来瞧瞧。”
林青玉本就羞得无脸见人,怎么可能让林景云叫大夫,他急切地抱住林景云的手,使劲儿摇头,“我就是,就是,有点热,不碍事的。”
他说话颠三倒四,林景云察觉他的异常,问道,“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林青玉枕头下藏着春宫图,怎敢说真话,想了想,他刻意咬了咬唇做挣扎状,“我若说了,哥哥不能罚我。”
林景云一脸我就知道,“说来听听。”
“我在春风楼饮了酒......” 林青玉嗫嚅着,抬起漫着水色的眼瞧林景云,“哥哥向来不让我饮酒的,我只是怕哥哥生我的气。”
林景云注视着林青玉略带讨好且怯生生的神情,微微抿唇,挪开了目光,低声道,“知道我会生气,还敢明知故犯。”
林青玉撒娇地把林景云的手臂搂得更紧,他只穿薄薄的亵衣,此时胸口的温度传递到林景云的手上去,本是兄弟,也并不觉得不妥,软声说,“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每次认错都很快,认错态度又好,林景云拿他完全没有办法。
林景云把手臂从林青玉的怀里抽出来,背到身后去,音色不知为何,不如来时那般清亮,“早些睡吧,明日再找你算账。”
林青玉逃过一劫,悄悄松了口气,目送自家哥哥离去,拍着胸口大口喘息。
确认林景云离开后,他赶紧将春宫图放回了书笈,又将亵裤换了下来,这才躺回床上,一摸自己的脸,还是滚烫的,也难怪林景云会以为他生病了。
林青玉今夜这番周折,自是筋疲力尽,临睡前,满脑子萦绕的都是春宫图上一幅又一幅羞人的画面,渐渐的又觉得体内起了一团火。
林青玉轻轻甩了自己两巴掌,喃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在重复的念叨中,他终于闭上了眼,酣睡过去。
月上枝头,秋风瑟瑟。
林景云将背着的手收回来,芙蓉面此时一片清冷,他并非不谙世事的少年郎,走近林青玉时,就嗅到了非同寻常的味道,再见了林青玉那张什么情绪都藏不住的脸,听了林青玉与素日相比更显黏糊的音色,略一琢磨,也猜出了七八分。
手臂仿佛还残留着林青玉胸膛的温度,林景云垂着的五指微动,似自嘲,又似唾弃般地摇头无声笑了笑。
林青玉已近十七,自是春心萌动的年纪,想来再过几年也会成家,到那时,他又有什么资格再处处管制林青玉呢?
林景云抬头望向漆黑的夜幕,皎洁月色被乌云掩去,正如有些心事注定是秘而不宣的。
第10章
林青玉的月试不出意外拿了丙等,整个落雨轩只有三人拿了丙,一人拿了丁,他倒数是板上钉钉的事,虽说他读书不行,但次次考倒数还是难免郁闷。
魏临和楚衍自不必说,所写的策论在落雨轩传阅了又传阅,更有同窗私下将其中精妙的句子背下,以便将来为自己所用。
林青玉懒得去费这个功夫,他一到落雨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书笈还给同窗。
只是没想到将春宫图带到学堂来的会是平时看着老实至极的,他小心翼翼地问林青玉可有翻过他的书笈,林青玉拍拍胸脯,“君子不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
听得楚衍在一旁轻笑出声,林青玉恨恨瞪他一眼,等同窗拿着书笈回座位,他才摸摸鼻子说,“没想到陈兄竟是这等...... 不显声色之人。”
楚衍打趣他,“青玉不也是饱览群书,那日还说自己见过。”
林青玉吓得窜到楚衍身旁捂住他的嘴,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恶狠狠道,“你答应我不说的。”
楚衍拿开林青玉的手,笑得和善,“我定不会告知他人,只是青玉答应要让我见识见识的事可还作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青玉不会只是诓我吧?” 他狭长的眼狐疑地瞧着林青玉,“莫不是,青玉不想在我面前落了面子才故意这么说,其实不必,你我皆为男子,我绝不笑话你。”
激将法对草包百试百灵,果然,林青玉一听便哼道,“谁说我诓你了,我这儿好东西多着呢,就怕你看了长针眼。”
楚衍忍俊不禁,“那我就静候青玉邀我一同开开眼了。”
林青玉三两句又被楚衍绕进去,本来并没有完全答应楚衍,这会却真真坐实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琢磨不出来,郁闷得不行,正想回自己座位,脚下不知被什么勾了下,他惊叫一声,直直栽进了楚衍的怀里。
楚衍将他抱了个满怀,悄然将绊林青玉的脚收回来,状若无意掀眸瞧了眼正好进落雨轩的魏临,笑道,“青玉如此投怀送抱,我不受下是我不识抬举了。”
林青玉坐在楚衍的腿上,又羞又恼,“你说什么胡话?”
他连忙起身,整理自己的学子服,转过身就与魏临的眼神撞了个着。
魏临站在落雨轩门口,眼神冷得像是冰刃,直直朝林青玉刺来,林青玉自问没有招惹他,不知魏临为何又这般看他,心里不快,干脆挪开了目光,不愿再看。
魏临不知怎的,素日他做什么都是轻手轻脚的,今日却像故意一般,东西都是重重放下与书桌磕碰出声音,更是凝着一张俊朗的脸,无人敢接近他。
换做以前,林青玉定会贴上去讨笑,但现下他与魏临闹翻,便充耳不闻了。
昔日同窗如今落得个相看两厌,也真是唏嘘。
现在与林青玉走得最近的是楚衍,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午间用膳、散学都是一块,同窗都打趣,林青玉身边换了个人,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这日散学,林青玉想着答应楚衍的事情,去了素日常买话本的书店。
他是这儿的大客户,与老板早已熟悉,只是今日林青玉挑挑选选,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他憋了好一会儿,才拉着老板到角落,支吾着说,“你这儿,可有那种书?”
老板卖力推销,“林公子多次光顾小店,自然知晓本店的话本是整个曹县最齐全的,今个儿,林公子是想要江湖本还是宫廷秘事?”
“都不是,” 林青玉耳尖悄悄地红了,难为情道,“就是,那种...... 不能被人瞧见的,只能自己躲被窝看的,可有?”
老板愣了下,再看看林青玉别扭的神情,顿时悟过来了,他一时诧异,但急忙堆出个笑脸,“有有有,” 他压低声音,“林公子喜欢什么类型的,是清秀佳人,还是寂寞小寡妇?”
林青玉整张脸蹭的一下发烫,结巴道,“有图吗?”
老板挤眉弄眼,“有,您稍等,我去拿过来给公子挑。”
林青玉来买春宫图已是极限,哪还敢挑选啊,连忙说,“都包起来就行了,快些,不要被人知道。”
老板对林青玉竖起大拇指,“林公子大展雄风,好生威武!”
买好了春宫图,林公子整个人都要熟了,他一溜烟钻进马车里,催促着车夫快离开,一包袱的春宫图放在软垫上,林青玉摸摸自己发烫的脸,气得直跺脚,“好端端做什么要答应楚衍!”
马车内只有他一人,林青玉的手几次伸向包袱,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抽出了一本。
正想借着微光瞧清楚里头的春光,马车忽然停下来,林青玉还不明所以呢,车帘就被掀开了。
魏临的脸出现在光里。
林青玉吓得一哆嗦,春宫图直接掉到了地上,“你怎么来了?”
魏临二话不说进了马车内,捡起书册,在林青玉一声惊呼中,翻开了来。
淫靡不堪的画面顿时钻进了魏临的眼睛里,他的脸上鲜少出现凝滞的神情,如今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林青玉。
林青玉从他手上抢过书册,急道,“你怎么乱翻人东西!”
魏临只是顺手捡起来,却不曾想林青玉竟是在看这等淫秽书物,脸色也变得有些怪异,回嘴道,“我也没想到青天白日下,会有人当街看春宫图。”
林青玉羞愤欲死,强稳心神,心虚不已,“这是我的马车,我想在里头做什么就做什么,倒是魏兄你,无端端闯入我的马车内,才是假君子。”
魏临已经从林青玉偷看春宫图的冲击中走出来,冷笑道,“如今你与楚衍打得火热,我要见你一面,真是不易啊。”
林青玉把让他丢足脸面的书册塞进软垫里,听见魏临阴阳怪气的话,仰着脑袋,“我与楚衍交好,自是日日相见,不劳魏兄费心。”
魏临似咬了下牙,忽想到什么似的,上前两步,沉沉道,“这图是楚衍给你看的?”
林青玉微怔,本想反驳,转念一想,把脏水往楚衍身上泼也算了结自己一口郁气,于是说,“楚衍见多识广,给我瞧些好东西也没什么......”
他话落,顿觉车厢内气息都凝滞了,魏临的脸色在夕阳投射进来的日晕中,半点温度也无,林青玉未曾见过这样陌生的魏临,不由得往后靠了靠。
“你们竟已到了这种地步,” 魏临深吸一口气,深深看着林青玉,“我只问你一句,你喜不喜欢楚衍?”
林青玉喉咙突的有点干涩,心口也隐隐约约有些不适,他不懂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为何而来,只是想到魏临这些时日对他的冷落,便不想顺着魏临,于是梗着脖子回,“楚衍处处都好,我自然喜欢他。”
不知道是不是林青玉的错觉,他说完这句,魏临的身形好似站不稳般晃了晃。
他正想再说点什么打破车厢内凝固的气氛,魏临却已经开了口,“我知晓了。”
那话里竟是说不出的落寞。
林青玉张了张唇,心口处又无端难受起来,他想问魏临知晓什么,魏临已经叫停马车,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去。
林青玉急忙忙掀开车帘,瞧见只剩下一点天光的街面上魏临高大却略显失意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他胸口闷得像堵了一团雾气,使劲儿拍了拍胸口,那种感觉却挥之不去。
可是林青玉有种奇怪的预感,他与魏临这一回大概是真的决裂了。
第11章
起司院五日一休假,林青玉在家吃吃睡睡一天,傍晚时楚家的小厮上了门,替楚衍邀约林青玉明日外出泛舟游玩。
如今天气渐凉,虽荷花都已谢了,但秋日凉风习习,泛舟湖上颇有一番风趣,恰逢林青玉记念着答应楚衍的事情,亦想外出走走驱赶这些日来不可名状的郁气,便毫不犹豫地应承了。
林景云知晓林青玉次日要去湖上游玩,知他不识水性,特地嘱咐了元宝要看紧林青玉。
林青玉不以为然,“那翠丽湖我都去过多少回了,哥哥你就放心吧。”
“说来奇怪,” 林景云正在算帐本,抬起头来瞧着林青玉,“你不是与那楚衍交恶么,怎么如今倒能相约外出了?”
林青玉歪斜地躺在林景云书房的摇椅上,矮桌放着糕点果仁和切好的生果,他手一够就能抓着往嘴里送,吃得腮帮子都鼓起来,含糊道,“之前是与他有些嫌隙,但误会解开后,我二人趣味相投,且他又颇为赏识我,自然要给他面子,交他这个朋友的。”
“赏识你?” 林景云轻轻一笑,微顿,“他倒是有趣。”
林青玉撑着扶手坐起来,摇椅还上上下下晃个不停,他瞪着林景云,“我怎么听着哥哥这话不是在夸他,倒像是暗中在贬斥我。”
林景云翻过厚厚的账本,用朱砂圈出其中的数目,唇角笑容不散,“青玉才高八斗,有人赏识也是常事。”
林青玉气得起身就走,走前还不忘抓一把果仁在手中,大摇大摆走出书房,不再理会林景云了。
林景云瞧着他走出庭院的身影,又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继而无声从唇间过了楚衍的名字,半晌,唤来自己的得力下属。
“青玉单纯不识人,你且去替我查查楚衍这人家世、品行如何,再来回报。”
下属对自家公子这种行径早习以为常,林青玉身边的人,林景云莫不查个仔仔细细,恨不得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就说与林青玉来往最为密切的魏临,连人家祖上有谁当过大夫,有谁做过商人,都查得一清二楚。
“别让青玉发觉。”
“属下明白。”
月色皎皎,林景云浓艳的五官在摇曳的烛火中更添几分风情,他抬起眼,望向已然了无一人的庭院,无声地叹了叹。
翌日秋高气爽,林青玉难得在休假的日子起了个早。
徐姐儿知晓他今日是去会好友,早早就准备好了林青玉的衣饰,秋白衬衣,烟青色的外衫,腰间佩垂了流苏的玉佩,她边替林青玉穿衣,边夸赞道,“我们公子穿这身可真俊俏,泛舟湖上,岸边都是垂柳,公子这一身绿,可要把这万物的绿意都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