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春归[古代架空]——BY:尽余杯

作者:尽余杯  录入:12-14

  陈念安犹豫了片刻,在心里打算着随他去好了。陪他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好好缓一缓情绪也罢。
  他拍了拍布衣上沾染的灰尘,正预盘腿在一旁坐下时,视线恰巧缓缓滑向成小酌低垂的头顶……
  陈念安的脸色忽然就变了!
  成小酌额头死死抵着的那块灰色布料上,正有殷红的血色一圈圈地扩散开来……
  他头上的伤口定然伤得不轻,血竟一直没能止住。不能再耽搁了,须得尽快处理一下。
  不能再放任他待在这里了,陈念安铁了心快步上前,将人搀扶起来。
  “走,这里离我家不远,我先带你回去处理伤口!”
  成小酌本就刚刚苏醒,头痛欲裂。方才又大哭了一场,身上半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此时连意识都有些涣散了。迟钝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随着身旁高瘦青年的动作摇不住晃动,像漂浮在虚空,摇摇欲坠,等待着粉身碎骨。却又被人坚实地护着,不被允许堕落。
  是陈念安,是他的小哥。
  他模模糊糊地想着,看着,于是连最后一丁点儿反抗的心力也舍弃了。
  陈念安半扶半抱带着他走了两步,索性将人背到了自己背上。
  不成想这少年个子高挑,体重颇轻,整个人背在身上竟也不觉十分吃力。陈念安眉头微蹙,快步往路边赶去。
  行走间,成小酌的手无力地垂在他的眼前,随着他的步伐荡来荡去。那手称得上修长纤细,只是皮肤粗糙得厉害。年纪轻轻的,掌心里结着厚实的老茧。
  这样一个固守着不可告人秘密的少年,不知道究竟经历过多少不为人知的凄苦,又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往。
  陈念安不自觉又将脊背弯下几分,只为让少年能够在他短暂的庇护下,趴得更舒服一些。
  *
  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陈念安留心分辨了一下,听声音来的只有一匹马。可马蹄声又格外沉重,应是两人同乘一骥。萋萋荒林,一旦入了冬,素来人迹罕至,想必应该是之前那位侠客所说之人到了。
  陈念安调整了一下方向,背着成小酌朝着来人的方向迎面走去。
  果不其然,那匹快马将将飞奔至近前,立即被人勒停了下来。
  “吁!成小酌?成小酌!!”
  陈念安冷不防一听这声音,浑身一颤!
  那声音像蜜糖,填补过他孤寂漫长的童年,也像尖锥,在先生决然离开时在他心口豁开一个洞。让他无论把日子安排得如何忙碌,仍然觉得空空荡荡,只能寄情于遥遥无期的期盼与守望。
  惊异非常地抬头去看,陈念安脚下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差点将背后的成小酌甩脱出去。
  “先生!?”
  忙着上前接应成小酌的两个人闻言皆是一愣,这才将视线投到灰衣书生身上。
  “念安?陈念安!真的是你?怎么会是你?”
  来不及感受久别重逢的欣喜,裴敏知抢先冯春一步,将成小酌从陈念安后背上搀扶下来,背至一旁的马车上安置妥当。
  随后立即折返回来,一把将仍愣在雪地中,吃惊仰望着他的陈念安用力拉起。眼中带笑地将人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好几个来回,忍不住伸出手掌揽过他的后脑,难掩欣喜地跟他碰了碰脑门,双手落在他愈发结实的双肩上用力按了按。那样子像极了一位激动之余,又羞于对子女表达感情的老父亲。
  “先生!你……我……”
  成熟稳重的陈念安忽然就哽咽了。
  裴敏知眼中的笑意愈深,
  “臭小子,都长这么高了,还掉眼泪呢。说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先生,自从前几日收到了你的书信,我便日日都来这山上走一趟。就是为了迎着你,一起回家去。今天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陈念安仔细端详着许久未见的裴敏知,先生在外奔波了这许多时日,虽然瞧着身上比从前更加清减了几分,脸上竟似有了几分神采奕奕的劲头儿,同以往的颓然淡漠大大不同了。
  “好孩子,看我把谁带回来了!一会儿见了面,记得喊他一声哥哥。”
  话音未落,从车厢里跳下了一位身披靓蓝色大氅的年轻男子,快步走上前来,动作略显急促却仍然夺目优雅。
  尽管对他出众的样貌早有心里准备,陈念安仍旧被这乍然相见之下的第一眼惊艳了。来人丰神如玉,令人见之忘俗。若不是深知他出身勾栏之地,但凭那绝代的风华,险些以为他是出身名门的贵公子。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周末愉快!看文开心哈~


第124章
  千里奔波归故乡,无眠久立夜幽长。
  冯春在距离陈念安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 下意识地伸手去抚在一路颠簸中变得褶皱不堪的大氅。
  直到指尖触到在寒风中极速凉透的长衫才恍然想起,自己身上哪里还有什么大氅?那件他视若珍宝的衣衫,蹭上了污泥,也沾染了鲜血,方才明明被他盖在了车厢中昏睡的成小酌身上。
  他知道自己这是在紧张。
  竟然在紧张……
  冯春无奈地对自己哂笑了一下。
  他忘不了公子时常在他耳边呢喃着衣锦还乡,那模样,满眼都是深切的憧憬与期望。
  于是他也暗地里偷偷悸动着,无数次在心中预演着回家时会有怎样一番情状。终究还是在长久的期盼将尽未尽的时分,在距离故土仅剩几里路程的荒野之中,在一个孩子面前露了怯。
  不过没关系,此时此刻他读懂了裴敏知眼中的鼓励。而那个名叫陈念安的孩子也在失神地望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靠近。
  思绪万千的冯春定了定神,率先对怔愣的陈念安比了一句手语,
  “念安?你是念安吧?终于见到你了。听你先生说起你的时候,我总以为你还是个小孩子。原来都长这么大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冯春顿了顿,没忍住又比画了一句,
  “虽然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我总感觉已经认识你很久了,就像久别重逢的亲人。”
  陈念安从没接触过这些手势,一时看不懂他的意思,面红耳赤地转向裴敏知求助。
  裴敏知便揽着他的肩头,一字一句地解释给他听。
  “先生,我能直接回答吗?小春儿哥他能听得到吗?”
  “能,他的左耳的听力如今已经恢复了很多,正常说话他都听得到的。”
  陈念安点点头,在裴敏知的示意下急切地走向冯春。
  这一来一回耽搁得有些久了,冷风簌簌,远道而来的小春哥还在等着他的回应!
  可当他走到近处,闻到他身上陌生又令人心安的清凛幽香,才发觉自己完全不晓得该如何表达内心的热忱。迟疑着,他用双手握住了冯春冰凉的手指。
  “小春儿哥,我是陈念安。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冯春比谁都清楚,做到坦诚地接纳绝非易事,尤其是对于他这种拥有无法言说的黑暗过去,为人所不齿之人。琉璃般清透的瞳孔里微光浮动,回报给陈念安一个真正的哥哥般更为亲近的拥抱。
  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陈念安的声音继而在冯春耳边引发持续的鼓膜震动,
  “从今往后,你和先生一样,都是我的亲哥哥!是我陈念安的亲人!”
  他的尾音也有些抖,却比不过冯春胸腔的心绪震荡。
  不知是不是因为救下成小酌后,紧绷的精神得以放松,念安情真意切的一句话就令他无法遏制地动容。
  本想对那孩子抱以最宽和最欣慰的微笑,可笑意刚刚爬上眼角,就将眼圈儿染上了点点湿润的红。
  冯春的皮肤生得过于白皙了,瞳仁颜色也比寻常人浅淡通透,这星星点点的红便显得尤为醒目,反衬着他如水一般的温柔。
  眼尾那一点红刺得裴敏知心中一痛,却不知那痛究竟是因为疼惜还是感动。
  *
  裴敏知已经来到冯春的身边,加入这一刻的感动。一家人头抵着头,肩碰着肩,开心到哽咽,又在朦胧的泪光中畅快地扬起嘴角。
  最后还是裴敏知用力握住了冯春有些僵硬的手,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岔开了。
  “小春儿,小酌怎么样了?”
  冯春快速垂了下头,舒缓双眼的酸胀。
  “还昏迷着,不过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上了,血也止住了。”
  听完裴敏知的解释,陈念安的脸上不见喜色,反而多了一分凝重,迟疑,
  “先生,他……他就是成小酌?先生信中提到的那个孩子?”
  裴敏知深深地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陈念安怀疑他深邃的眼眸里看到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这苍茫的荒野,是一派悲凉。
  “没错,那孩子就是成小酌。
  他是故意引开马贼的,为了让我们安全脱身……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救下了他,说不定这当真是缘分使然。”
  “不,救他的不是我,多亏了一位青衣侠客。”
  陈念安斟酌着措辞,
  “先生,我是想说,我看到,我看到他……”
  “他是一个好孩子!”
  裴敏知抢先一步回答,将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残忍事实通通挡下。同时将陈念安拉到距离马车稍远一些的地方,轻声叮嘱:
  “念安,你记住,有时候即便看到的是事实,也不足以说明一个人的一切。不要盲目屈从于偏见,答应先生,好吗?”
  “先生,我不会的!我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您知道我不会的!
  我只是有些乱,不知道以后应该怎样同他相处……先生你知道我这人闷得很,一直不太擅长和别人接触。”
  裴敏知的眼色柔和下来,
  “他不是别人,从现在起他就是你的家人了。
  你所谓的不擅长,是因为你不曾为了一个人,决心开始改变。
  现在你只需要一些时间,给他一些时间,也给你自己时间,试着去了解他。说不定很快你们就会情同手足,成为彼此最亲近的人。”
  陈念安安静地看着裴敏知沉默不语,一双自幼与冯春有几分相似的眼睛,澄澈水润,比他的沉默更能出卖他内心的仁义和善良。
  裴敏知知道他全都听进去了。
  “念安,你记住,小酌他需要的不是怜悯,不是同情,是正视和包容。”
  “嗯。”
  “先生不能对你说得更多了,因为小酌说过,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他想亲口说给你听。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重新以男儿身示人,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他心里会有多难过,我不敢想。所以念安,先生拜托你耐心一些,多给他一些时间。”
  “嗯,好。”
  最后这一声回答,带着十足的诚恳坚定,两人却一同随着逐渐暗淡下去的天色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冯春站在正在极速下落的火红夕阳下,遥遥朝他们挥手比画。不知是这一刻的景,还是这一刻的人,夺目的绚烂,惊人的美丽。
  “公子,念安,我们回家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陈念安竟然完全读懂了他的意思。
  “先生,太阳一落下去,山里冷得极快。回家吧,我们这就回家吧,我带哥哥们和小酌一起回家!”
  “好,我们回家!”
  等回到家,一切又将是新的开始!


第125章
  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
  --唐 李白《与夏十二登岳阳楼》
  裴敏知牵起冯春朝马车走去,行至半路,忽见冯春抬头对他用唇语做了个口型,
  “任易风。”
  裴敏知了然地点点头,停下脚步,朝着被暮色模糊成一片的重重树影间高声喊到:
  “仁兄弟,不必隐在暗处了,就此现身吧!”
  空谷间的回音尚未消散,只听不远处果真又传来簌簌响动,一道矫健的身影自树影间飞速掠下。
  不明所以的陈念安抢先一步挡在裴敏知和冯春身前,却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吃了一惊!
  此人正是方才救人于危难,帮他赶走马贼的那位青衣侠客!
  陈念安满脸疑惑地看向裴敏知。
  裴敏知神态自若,不忘投来一个安慰的眼神,拉着陈念安往一旁避开,给冯春和任易风两人留出单独说话的机会。
  那任易风也客气,目不斜视,自始至终只注视着冯春一人。
  “美人儿哥哥,你还是不放心我?”
  尽管曾经领教过多次,任易风的直白,还是令冯春感到难以招架。
  “我说过不会再纠缠你了,只想护送你安全到家!我任易风说到做到,你放心走吧!那帮马贼也不能再找你们的麻烦了。”
  噙着最不羁的笑,说着最轻描淡写的话,这个家伙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脆弱却总是轻易令人心软。
  冯春点点头,对他比了个手势,
  “一起走吧。”
  “什么?!”
  任易风脸上的玩世不恭,和故作潇洒的一丝痞气猛然收敛了。他咧着嘴,狭长的凤眼中又一次露出了近似痴憨的神情。
  “美人儿哥哥邀我与你们通行?此话当真?”
  “跟我们一起走吧。”
  冯春又对他比了一遍,目光澄澈,不带丝毫的迟疑,
  “你不是说唯一的心愿就是送我安全回家吗?
  我满足你这个心愿。
  因为这可能也是我此生能为易风兄弟做的唯一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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