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少说。”云归无奈,邓喜机灵是机灵,到底太啰嗦婆妈了些。
“她说是兵部侍郎吴大人。”邓喜赶紧回道。
兵部侍郎吴大人?云归一听便觉幸而此事查了出来。兵部侍郎在兵部之中,只矮了他父亲兵部尚书一头。向来主副官之间有嫌隙。毕竟有主官压在上头,副官再想往上爬总受主官限制。除非主官落了马或是迁去别处,比如犯了错遭受贬谪,立了功得封高位。可父亲已是从一品大员,再往上走除非封官丞相或得爵位。他又知父亲并非做丞相或是能得爵位的料子。
而那侍郎怕是亦知,父亲过而立六年,不足不惑之年,又得陛下器重,若不出差错该能在尚书位子上待许久。他要么是等,等到陛下驾崩,新帝登基,并不如当今陛下器重父亲,他便可趁机上位。要么就是主动出击,寻出父亲的错处参他一本,或是……栽赃嫁祸!
而他又知,丹烟后来到了向寻手上,想来这吴大人早已投诚于向寻,偏云锵又并不理会向寻的拉拢,怕那吴大人早就因此而欢喜异常。
如此,他既可一边等待,一边寻机生事。就如潜伏林中伺机出手的猛兽,虎视眈眈。看来此事耽搁不得,还得早些告知与父亲才是。
云归想着想着,便入了梦去。
天一早,云归就去寻了云销说话,将昨曰所知之事一一告知,云锵果然紧蹙眉头,半晌未有言语。知父亲有所斟酌,便不再多言,离了云府就往威远候府上去。
距上次见楼桓之,不过只隔了一日,他竟觉心头牵挂。
到了威远侯府上,报了名姓,便有仆人领着他去楼桓之的院子。那仆人道,“云公子与大公子果真是好
云归看了一眼那仆人,他向来不喜别人多言,便只微微一颔首,并不言语。
待得云归入了厅堂,仆人转身离开,出院门时却是啐了一声,“不就是个官家子弟,高傲个什么劲,也不看看来的是什么地方!”
“你来了。”楼桓之看着云归,露出笑容来,“我一直在等你。可用了早膳?
云归点点头,“用了才过来的。你亦用了罢?”说着亦不客气,在一旁坐了下来。
不多时,有仆人来上茶,上完后却不急着离开,低声向云归道,“云公子,方才小的听见那赖顺子骂您,颇为不敬……”
云归闻言一怔,看向楼桓之,果见他脸色不太好看,便道,“不过小事,不消理会。”他并无兴趣被人当枪使。想来这小小仆人是受人指使,知悉楼桓之待他并不轻忽,便想在跟前挑拨一二,好自己躲后边坐收渔翁之利。
那仆人一愣,许是未料云归这般不计较,连脸色都几乎未变,便看向楼桓之,
“大公子,云公子是您的贵客,那赖顺子不就仗着自己爹娘在张姨娘跟前得力,就敢如此不把您和云公子放在眼里……”
云归终究忍不住笑了,向那仆人道,“我不管你家主子与那张姨娘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但我不过是个客人,听得这些怕是对侯府不好罢?”他未料到,偌大一个侯府,竟有人玩起这样可笑的把戏。真真是上不得台面。那赖顺子是张姨娘的人,那么这个仆人,想来就是别个姨娘的人。山中无老虎,几个姨娘便想当大王了。
楼桓之冷声道,“滚出去。”
仆人被吓了一跳,当下忙不迭地地往外滚了,走前还有些不可置信之色在脸上。云归看得更是摇头,楼桓之在一旁无奈道,“让你见笑了。”
云归看向楼桓之,“笑亦不是笑你,是那些跳梁小丑可笑得很。这侯府世子,你不当也罢。”楼桓之是嫡长子,虽生母不在,但身份无可置喙,且他长他三岁,已将要及冠,却不听外头有任何关于楼桓之将被封为世子的消息。
而前世,楼桓之好似亦不曾挂着侯府世子的名头在身上。是因为威远侯府不久便要颓败?还是被人夺了去?
想来侯爷不把楼桓之放心上,必然亦未曾想过早些将楼桓之封为世子,而那张姨娘又并非安分守己的,有子傍身,怕是心思不小,想让自己儿子来当世子当侯爷
楼桓之亦摇头,“我从未想要当那世子。”男儿志在四方。他想要什么,自然会自己去取得。何需靠着承庇父荫?封世子封侯爷,说得好听是皇亲贵胄,其实不过就是祖上有功,子孙得福罢了。
第102章 镇南王府【五更】
“你可要好好护着自己。”云归有些担忧。要让一个姨娘的儿子当世子,只能是嫡子死透了或是彻底让天子厌弃了,贪心不足蛇吞象,哪知那些人利欲熏心,会做出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来?
楼桓之闻言,牵唇浅笑,“自然。”他不止会好好护着自己,还会好好护着眼前这个他心爱之人。
又道,“皇上令二皇子闭门思过,及冠前不得入朝堂。”
云归一怔,接着反应过来,这就是陛下对先前猎场刺杀之事的处置了罢?闭门思过不算什么,关键是及冠前不得入朝堂这点,可算是罚得有点样子。毕竟正常说来,皇子都是+四岁出入朝堂,学习处理政事。及冠前不得入朝堂,必会让二皇子失了先机。
不过,若非向寻不得陛下欢喜,这处罚怕是不止如此。好歹也该发落去行宫,或是幽禁才是。派刺客暗杀兄长,可不是小事。且猎场不止有向寻,还有陛下,要是陛下有个闪失,二皇子以死谢罪亦不为过。
“皇上可有明言二皇子禁足到几时?”云归低声问道。他虽厌起了向寻,可二皇子也没让他心生同情。本就是心思歹毒之人,一点轻罚算得了什么?要非楼桓之眼下与向寻绑在一块儿,常常要负责向寻安危,又一道谋事,他才不想多问二皇子的事儿。
若是二皇子能少些出来害人,或许楼桓之也能安全一些,不用成日提心吊胆。
楼桓之知道云归抓住了关窍,挑眉笑道,“皇上未说期限。”未说期限,便有可能闭门思过许久,皇上都不允其出。
两人正说着话,有仆人匆匆前来,“大公子,太子来了。”
云归闻言一愣,方才的弯弯眉眼都微微冷凝起来,虽不甚起眼,但一直看着他的楼桓之一下子便瞧了出来,面上笑容亦消失不见。
“将太子迎进来。”楼桓之向仆人道,随后又看向云归,“你……”他实在是想要知晓究竞。但上次在围猎场问过一次,云归并未有如实以告。
云归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看你。”
“……好。”楼桓之只能暂且不理这个问题,只盼着过些时候,云归会告诉他
云归微微一笑,“你好好顾着自己。”说完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转身,狡黯一眨眼,“莫太牵挂我。”
楼桓之见得亦不由得一笑,“此事,我会看着办的。”
今年冬日好似来得特别快。又或许是云归的日子过得舒坦一学学医术,时而与柳北、施渊谈天说地,时而见一见楼桓之,竟有些不知时曰过。
在天气陡然冷下来时,他还有些措手不及。邓喜连忙将他的裘衣寻了出来,母亲亦赶忙寻了裁缝过来给他缝制新衣。他这才有些真实感他将迎来重生后的第一个新年。
这曰镇南王府老夫人大寿,邀了好些人家上门。一则可为贺寿,一则可到王府那偌大梅园里赏梅。
云锵见云归愈发懂事知进退,便犯了懒,直接打发云归去了,自个儿留在府里陪夫人。虽说镇南王府是王侯之家,云府开罪不得,但京都里谁人不知,云尚书最不喜与权贵走动?所以便是一次两次不去,倒也无甚人闲话。这也未必不是皇上倚重的原因之一。
云归带着邓喜,乘了马车,一路往镇南王府去。
前世时并非他去,而是父亲亲自去的。这次父亲不去亦好。想来楼桓之亦会去,若是父亲在,他会更有些不自在。他料得来日将此事坦白于父亲后,府里又会是一阵兵荒马乱。他不是不担心的。前世时父亲看着他的眼神里,失望、不可置信、痛心等等,让他至今无可忘怀。
可心里到底存了希望。楼桓之不是向寻。他会与自己一道迎难而上,一道努力争得家人允许。且与楼桓之在一处,亦不像前世,会被人斥骂以色事人、攀附皇族。想来只要他足够强大,在此事坦露之前,得到他人尊敬和认可,该并不会再如前世,那般千夫所指。
而如今,还是万事小心为好。平日里见了楼桓之,亦是努力不让人瞧出蛛丝马迹来。
“大公子,王府到了。”车夫低声道。
云归下了马车,便见得王府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道喜声问候声,远远地好似都能汇聚成一道声音。走至门前,邓喜递上贺礼和请帖,那仆人便恭敬地请了云归入内。
刚入门,便知里头的人比外头多多了,这侯府绝不算小,此时看起来,竟未有多少空缺之地。正边走边望着,楼桓之已在前头见了他,往这边走来。
两人相视一笑,“你果然亦来了。”
有仆人走来,见得他们在一处,道,“楼公子、云公子,还请随小的入内
云归望一望四周,大都有侯府仆人过去领路,便点头,“劳烦了。”
随着仆人自外院往里去,可见几座大屏风将内院与中庭分隔开来,酒席已铺摆好,有先到的人,已三三两两坐在桌旁,桌上有花生果碟,茶水点心?怡逢今日无雪,虽有些冷寒,但露天而坐,又有梅园在侧,时不时一阵风带来扑鼻梅花香,倒算得风雅。
王爷携着王妃走出来,行至中央站定。众人见了,纷纷给王爷、王妃问安。王爷拱了拱手,他身旁的王妃弯腰福了福身子,“今日乃是我母亲大寿,幸得诸位前来贺寿,镇南王府蓬荜生辉。今日,盼诸位欢喜而来,快活吃玩,再满足而去。”
此时大多数人都已在场,掌声连连。不多时,+几二+几个仆人将人一一领着落了座,王府老夫人方才携着两个少年走出来。
一个少年肤色微黑,眉宇轩昂,行走时利落大方。一个少年肤色白皙,眉目秀气,笑容和煦温暖。竟是各有千秋。
对于这二人,云归还是记得清楚的。肤色微黑的少年是向臻,肤色白皙的少年是向琢。
楼桓之的祖父老威远候,是因战功受封为异姓侯爷。威远侯府亦就是异姓侯门。与威远侯府不同的是,镇南王乃是陛下异母弟弟,是真真正正的皇亲贵族。镇南王府老夫人即是原来的贤妃、贤太妃。
镇南王老夫人少时便与太后姐妹相称,感情甚好,一道入宫亦彼此扶持。只是镇南王老夫人的运道不及太后,太后是初入宫不久,就为先帝诞下皇子,待得先皇后离世,先帝就将其立为皇后,陛下登基,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了。
而镇南王老夫人入宫许久,先帝不甚宠爱,二+余岁亦未有一子半女,只因是宫中老人,母族亦是大户,才得了个嫔位。太后怜她,待得镇南王老夫人大龄产子,更是待镇南王极好。
因此,镇南王的年龄小了陛下+几岁,相差甚远,陛下因着太后,平日里对镇南王亦是爱护有加。登基后,就封其为镇南王,又允其接了其母出宫颐养天年。
只可惜,太后的运道比镇南王老夫人好,一生尊贵,寿数却不及。眼下镇南王老夫人八十大寿,身子骨还+分健朗,可算是整个京都里最福寿绵长的,而太后却已是去了六年了。
方才随在镇南王府老夫人身边的两个少年,是镇南王妃所出的两个嫡子。一个从文,一个从武,少时已然了了,深得陛下的喜爱。时常便招二人入宫陪宴话事,可谓是圣宠隆重。
只是,镇南王府在向寻登基后,到底门庭衰败。便是这两个少年,最后亦是早早就郁郁离世。这些或许都与向寻自幼未曾得到陛下欢心的缘故。向寻虽心肠冷硬,可想来幼时亦是分外渴望父亲疼爱的孩子。
可偏偏,因为陛下不喜皇后,连带着对这个嫡子亦不曾多展露发自内心的笑颜。在那时候的向寻眼里,每每令陛下牵挂爱护着的两个王府少年,他的两个堂兄弟,便分外可恨罢?后来待他登基,无论这二人如何力挽狂澜,都执意要打压镇南王府。
那时候他隐晦地劝了几次,都惹得向寻掉头走人,寻了后宫妃嫔冷了他好几曰,再后来,他便亦绝口不提了。只是到底觉得可惜。这般出众的两个人,就那般埋没在尘世中。
第103章 皇帝病了【六更】
回过神来,众人正给老夫人请安,云归便亦赶紧躬身垂首。楼桓之的身份比他高,方才就已被仆人领去前边一桌,他被领来的这一桌里,未有熟识之人,走了神亦未有人提醒。望望旁边那桌,便见得施渊与柳北挨着一块儿坐着,见他望去,柳北连忙摆了摆手,却是示意他过去。
云归不由一笑,柳北当这儿是什么地方,想自个儿坐哪儿就坐哪儿?亦伸出手来摆了摆,告诉他自己不过去了。
转回头来,却见坐在一旁的少年人在看他。云归亦看了看他,并不认识,对方见他察觉自己的目光,好似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笑了笑就转开目光去了。
云归向来不善于主动与人交谈,旁边人三三两两说起话来,他这儿便看起来有些孤单了。好歹也活了一世,自己倒茶吃点心,并不会为这个就觉得不自在。
“哎……我是殿阁大学士府的邱葛,你是哪个府上的?”
云归看向方才看着他的少年人,此时正一脸小心翼翼地问着自己,浅笑回道,“我是兵部尚书府的云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