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喜看着云归有些惊慌的样子,不解道,“公子,二公子怎么了?难道……他出事儿了?要不我赶紧去找楼世子罢!”
云归回过神来,“不行!不能找他!”
暂时不能让楼桓之知道,对方既然指明要他独自前去,显然目的在他。云定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大碍。
若是让楼桓之知道了,楼桓之必定不会愿意他独自前往,一旦打草惊蛇,对方说不得会对云定下手,反而不妙!
而邓喜不一样。就算邓喜察觉了什么,但他是邓喜的主子,总有办法打发邓喜离得远远地,然后再独自出行。
“你别问这么多,也千万莫去找楼世子,赶紧找几个人把云定给找出来!”
见云归说话又急又快,脸上又有担忧急切之色,邓喜只好不再多问,连忙跑着到外头寻人去了。
云归忍不住在屋里来回踱步。盛庄本是巴图城的钱庄。在靖军营范围内。他如今是军中守备,掌管军饷军粮。因见盛庄内里仓库宽敞,又通风干燥,于是将粮草运了进去存放。
对方要他到盛庄,是知晓了盛庄放着粮草?还是纯粹巧合?对方又是什么人?是靖军营中人?会不会是云跃?或者是与他不合的宋连仁?
若不是靖军营的人,那会否是蒙人?是阿日斯兰的人从山上逃窜回巴图城了?又或者是魏黎一直潜藏在靖军营里或是附近哪儿?
猜想太多,却想来想去,都没有办法确定,而邓軎一去还没有回来,他心里愈发急切。眼看着此刻已是亥时中,离子时只有半个时辰的功夫,他能够做什么?
将近子时。邓喜回来,满脸沮丧,“公子,小的找不着二公子……二公子不会真的出事儿了罢?”
云归有些颓丧。一会儿后,到底是打起精神来,吩咐邓喜,“你再去仔细找找。”等到邓喜离开近一刻钟,云归离开了屋子。
走出院子前,看了看楼桓之的屋子。不见半点光亮,竟是人不在。无怪乎邓喜进进出出,楼桓之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平曰里就算他这儿没有任何动静,楼桓之也会在睡前过来,与他说两句话,道一声晚安。今日未有按时过来,他就该想到,楼桓之没在隔壁。只是他今夜心神不定,根本无暇去想这个。
但这么晚了,楼桓之会去哪儿?他不是那种爱无事在外头晃荡的人。该不会是……和云定一样?
因着这个猜想,云归不由得悚然一惊。若是这两个人,都不得安好,他该要如何是好?
第34章 栽赃陷害
楼桓之又看了一眼更漏。竟然已近子时了。转回头看向对面坐着的人,“中荀,我真的要走了。”
之前他都会在亥时中到云归那儿。今晚迟了这么多,又不在附近,不知道云归会不会担心。
苏中荀手中本拈着一枚白棋子,闻得此话,好半晌才缓缓在棋盘上落子。“以前我们下棋,常常下到天明还不知。今日一局未完,你已道了两次要走。”
楼桓之微微凝起眉。总觉得苏中荀好似有哪儿不妥。尤其是今晚,好像是卯足了劲儿,不愿意他离开。
戌时末,近亥时,苏中荀就请他过来,到现在,已经坐了整整一个时辰。若是白曰待如此久倒也罢了,可眼下夜已深,哪里还有留客的道理?
“我找你下棋,也是想从棋局里,找一找方向。你也知道,我第二回从军,至今都未有出人头地,心里再豁达开朗,也有些欢喜不起来。”
“你本应从文,而非从军。”楼桓之虽心已有不耐,但苏中荀跟他多年感情,此刻向他诉说内心苦闷,他总不能太不解人意,执意一走了之,到底该出言安慰一
“人各有所长,你何必一条路走到黑?若你官考入朝堂,必定大有作为。”
苏中荀自嘲一笑,“我现在,可都不相信自己了……”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轻易被打败的人。”楼桓之站起身来,“待得明日之战顺利胜了,我必定好好陪你话事下棋。今日确实太晚了。”
苏中荀偏头看一眼更漏。子时已过。那件事情……应该已经快要大成了罢?又看向楼桓之。果见楼桓之双眸里,有些着急之色。垂头轻叹,亦缓缓站起身来,“也好。你回去一路小心些。”
楼桓之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去。
苏中荀低头看着。那一双黑色银线绣云纹靴子,越来越远。它一步步,没有丝毫迟疑,没有丝毫停顿留恋。
就这样决然。
如果……他仍是得不到楼桓之,他该如何是好?他已经丢失了自己。他已经杀死了原来的苏中荀。
到盛庄的这一路,云归觉得既是漫长,又是短暂。
而盛庄门前,本来守在门口的士兵,不见踪影。这虽是在他意料之中,却仍让他有些惊疑。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好本事,将守门士兵都弄走了?
云归强逼着自己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尽量冷静了,方才踏进大门。
一直往里走,直走近了仓库,才听见一点儿声响。而越往里,四周就越黑魆魆,云归停下脚步,点起了火折子。
适应了光亮,看清了前边不远的仓库门,方才抬起沉重的步子,继续往前。走了五步左右,脚上感受到地面的潮湿。
不由得微微低头看。确认了地面是湿的。抬起脚,可以看到自己刚刚留下的脚印。
继续向前走,朗声道,“阁下既邀我来此,何不现身?”
站定环顾四周,不见人影,再等半晌,仍不闻人声。刚安定下来的心,不由得又突突急跳起来。
会不会,对方意不在盛庄,而是要使调虎离山之计?可让他离开屋子,又有什么用处?
足足等够一刻钟。一道声音突然从仓库前方响起,“云军师,你好毒的心!”云归一蹙眉,走前几步,火折子照过去,才看清了竞是宋连仁。此时正一脸惊怒地瞪着自己,脸上身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还没来得及将话问出口,后方一阵脚步声愈来愈近。
“将军!快把云归拿下!”宋连仁撕声吼道。
云归忍不住回转身看去,便见得蔡永平走在最前边,后边跟着一群的士兵。见了他和宋连仁如此境况,好些脸上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又飞快回过头看向宋连仁,果见他眼中有着快意之色。他果然还是中计了!但并非他不够谨慎,只因对方拿了他亲人作要挟,所以这计,他不得不中!
为今之计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努力帮自己脱身!
宋连仁捂着肩上的伤口,跌跌撞撞走向蔡永平。蔡永平见此,快走几步,搀扶
住宋连仁,皱着眉头问,“宋参将这是怎么了?怎的突然受伤了?”
问完看_眼云归,目光带着审视。
云归早已察觉到,自他假意投诚蒙国后,蔡永平并不十分信他,时常防着他。前两次商讨战策,蔡永平并未有请他过去。他深知自己也该避嫌,所以不曾多有意见。
再说,上了战场,他偶提一些建议,蔡永平还是愿意采用的,因此他已经觉得满足,不愿再多做要求。
但到了此刻,他才发现,蔡永平的态度有多么重要。如果他不能很好证明自己的清白,估计蔡永平并不会多包涵他一分。
宋连仁颤着手,指着云归,“云归勾结蒙人,和蒙人一道来烧咱们军营的粮草!若非我在盛庄外,见得云归鬼鬼崇崇,我决计想不到,云归竟敢把蒙人藏在盛庄,更想不到,他竟狼心狗肺至此,要帮着蒙人,来毁我大靖粮草!”
云归心里真正生出怒气来。方才他只是有些紧张,有些惊怕。到了此时,听得宋连仁这番子虚乌有的栽赃之词,他是又恨又怒!
宋连仁这厮果然+足可恶!他自认与宋连仁,不算有太大朗赌。所以宋连仁三番几次,故意找麻烦,他也根本不想费事去收拾他!没想到一留一忍,到底是给自己造了个祸害!
因着宋连仁受了伤,显然是弱势一方,加之满脸愤恨,声情并茂,很快那些士兵都站在了宋连仁一边,怀疑起云归来,“还请云军师给我们个解释!”
“不用他解释!肯定是他勾结蒙人刺伤了宋参将!他之前就有背叛大靖,投降蒙人的嫌疑,现在这局面一目了然!云归勾结蒙人,要烧粮草,宋参将为了保护粮草,不惜以一对多,身受重伤!”
云归听得忍不住冷笑。宋连仁有这么伟大无私?为了保护粮草,不惜身受重伤?就为了陷害他,宋连仁舍得下这么重的本?
估计身上的血,多是不知哪来的血,便是真受了伤,也肯定是拿捏好分寸的皮肉伤,不伤筋不动骨,要不了多久,就会生龙活虎,活蹦乱跳。
蔡永平看宋连仁肩上的刀伤,不似作伪,而云归却是好端端儿的,毫发无伤。作为主将,靖军营的统领,他不得不开始主持公道。
“云军师对此,可有何说法?”
云归心一突。下意识张望蔡永平身后的人,却没有找着他想见的面孔。只瞧见了一张张,带着愤怒和厌恶神色的脸。
“怎么?是说不出来?是默认自己所犯罪行了?”云跃再也不想忍耐,跳出来大声地问。带着隐隐的急切。
云归张了张嘴。不知是因为向来在他身后护着他的楼桓之不在,还是因为今夜先是担心忧惧云定出事,后又被宋连仁激起太多的恨怒,他竟有点儿老毛病犯的感觉。
“……我想问,宋参将口口声声说我勾结蒙人,那请问,蒙人到底在哪?”总算开了头。
他刚刚并非不想为自己辩解^前世时,在宫里刚开始受人陷害时,他因为急怒紧张,几乎连话也难说出来,好像全都梗塞在喉咙里,想说的太多反而吐不出来。
本以为,今生再不会有这个老毛病。或许是因为重生后以来,他过得比以前顺风顺水多了,陡然又遇上他最恨的栽赃陷害之事,竟险些又没有把握住机会,尽早为自己辩解。
不得不说,宋连仁这一次,狠狠踩了他底线。栽赃陷害于他便也罢了,还要拿他在乎的人来作要挟!这让他如何不恨怒?
宋连仁咳了几声,才抬起手来,道,“我与两个蒙人缠斗,而你虽不会武,却是时不时地拿暗器暗算于我!我如何能敌?若非将军带人过来,蒙人闻声慌乱而逃,我如何还能有命在?怕是早到了黄泉路,而你一把火烧了粮草,靖军危矣!”云归定睛看一眼宋连仁手上抓着的东西。竟是一块沾了血的衣料布子。上头还绣着一个狼头。众所周知,蒙人信奉狼。所以蒙军中,地位较高的军官,都会穿着绣了狼头的兵服。
“幸好……我留了心眼,撕下这块布料,以作证据!不若你岂非要矢口否认,拒不认罪?”
第35章 力证清白
宋连仁又是庆幸,又是愤恨的样子,让云归看了直想作呕。既然这般爱做戏,何不到戏园子当戏子去?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你说我拿暗器暗算你,那请问,暗器何在?”他知道宋连仁定是做好了万全准备。当不至于在这样的事情上,存有漏洞。但他到底得问一问。
宋连仁伸手往他身后,仓库门前一指,“门前那些不就是你的暗器?上头还带着我的血迹!”
又有士兵怒骂起来,“到了这个份上,云贼人你何必再纠缠不休!速速认了罪,我等还愿意给你留个全尸!”
云归看了一眼,“我既未有武力在身,便是有暗器,也难以真正伤害到你,你
“兄长还要狡辩?今夜我们这么多弟兄,牺牲了好睡眠,与你在此大费工夫,可不是要听你说暗器如何用的事儿!”云跃讽刺道。
“就是就是!云贼人即刻伏诛,我等还可多睡一会儿!”
云归呼出一口气,不再纠缠暗器,转而道,“如果我是来烧粮草,我为何要点着火折子?岂非更容易让人注意到我?”
宋连仁冷笑一声,“你来时可没有点!直到刚刚,你察觉有人过来,匆匆点起来火折子,打算趁机先烧了粮草!”
“若我明知有人过来,还要烧粮草,和自寻死路还有什么区别?毕竟这里除了受伤的宋参将,就只有我。而我又不会武功,烧了粮草怎么逃走?”
“这我如何能知晓,只能问你自己!”宋连仁飞快道。
“云归,你为了毁我靖军粮草,竟是不惜自身?你当真对蒙人效忠至此?当真枉费皇上赐你这许多恩典!你身为守备,监守自盗,罪行昭昭,还在此强词夺理,你有没有一点儿的羞耻之心?”
云跃指着云归,脸上是恨色,眼里是得色。
“就是!人证物证俱在,再狡辩也无用!干脆直接上刑,看你还能狡辩到何时!”有士兵附和道。
蔡永平眉头越皱越深。要非云归是皇上钦点,军师一职卸任当由皇帝决定,加上身份是云尚书的嫡长子,他真想就此做下处决,了结了此件事情。
这儿是军营,四周是拿命效劳大靖的士兵,他根本不希望靖军营里横生枝节。本来,靖军再次大胜在即,眼看着就要破了王城,凯旋归京了,哪里料到竟是临好事大成,生出突变来^
近来靖军营里不太平的事儿,基本上都和云归有关,这让他如何不介怀。他作为靖军营统领,务必尽力维护军营安稳,而不是由得一群人浪费了休养生息的好时间,纠缠一件本不该有的事情。
“云归,若你不能立刻证明自身清白,为了军营纪律,我必须把你关押起来,待得战事暂告一段落,再行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