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也没见赵初瑾出来捣乱,再有赵初瑾行事荒诞,在祁知年面前也口无遮拦,他更担心赵初瑾教祁知年些不该教的东西。
却没想到赵初瑾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且是往这个方向转。
恐怕是赵初瑾已经知道了什么。
回到长公主府,祁淮免不了又是被母亲一顿鸡毛掸子招呼。
长公主边抽边道:“你母亲我,这辈子就没这么臊过!你是没瞧见姜七娘那信任我的眼神!你母亲我的一世英名,就因你毁了个干干净净!”
祁淮笑着躲开,直拱手:“母亲的所作所为,儿子铭记在心!”
长公主又被他逗笑,气得扔了鸡毛掸子,坐下自家顺着气,也没好气道:“祁知年渐渐露头,往后求亲的只会越来越多,旁人瞧他都跟美味的肉骨头,谁不想上来咬一口?我这里也不能帮你挡太久,你自家想法子吧!”
“母亲放心,只要挡上几个月便已足够。”
“为何是几个月?”长公主诧异,见他笑而不语,不愿多说,捡起鸡毛掸子又抽他,“一身酒味儿,快去洗了!”
祁淮笑着告退,长公主却是拿着鸡毛掸子发起呆来。
母子连心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原也以为儿子在外纵情山水,这还是头一回他在京都待这样久,兴许也有部分原因是为了祁知年,但长公主总觉得,他似乎还在筹谋着什么。
长公主手摆在桌子上,渐渐握成拳,轻声叹道:“不论他要做什么,总还有我这个长公主为他托底,便是拼着命也不要,也要护他周全。”
次日,那位刘夫人又上过一次门,还以送贺礼为由,非要见祁知年。姜七娘还是那番说辞,刘夫人便知道,这是人家不答应,她也没法子,只得先回去。
姜七娘生怕祁知年在她这儿待久了,要有更多的夫人来相看他,祁知年也局促,便叫祁知年早些回温园,她柔声叮嘱:“读书虽说要紧,也要注意身体。”
“娘亲放心吧,儿子会照顾好自己的,还有纪嬷嬷他们呢。”
“是,纪嬷嬷他们,娘亲是再放心不过的。”
祁知年上了马车,掀开车帘,笑道:“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姜七娘点头,目送着他们离开。
姜七娘的住处与温园所隔也不远,半个时辰内便能到。
祁知年每天功课繁重,再喜欢祁淮也知道要收心读书,因为只有书读得好,自己有了立足之本,将来与祁淮永远在一起的可能才能更大!
在摇晃的马车内,是难得可以放空的时候。
他想到昨日在山上,祁淮喝醉了要亲他的事。
他自家靠在车壁上傻笑。
正傻笑,马车忽然慢慢停下,祁知年诧异地直起身子。
赶车的小武道:“小郎君,前头有辆车拦住了咱们!他们停那儿好久了!”
祁知年平常出门,身边并没有护卫、侍卫,哪怕祁淮偷偷给他备了好些侍卫跟着,也不让他们出现在祁知年眼前,毕竟祁知年是读书人,若是跟的人多了,如今他只是平民,哪天被眼红之人看到,还要说祁知年多么骄纵,名声不好。
因而明面上,祁知年出门,一般也就小武跟着,再不是从前那般一长串的人簇拥着。
祁知年不得不跳下马车,上前想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对方的马车却也走下位小娘子,祁知年觉得有点眼熟,想了会儿,惊讶道:“你是程大娘子。”
程悦却是眼睛红红,走到祁知年面前,祁知年下意识后退一步。
程悦却问他:“你为何不愿娶我。”
“…………”祁知年满脸茫然。
“我是哪里不够好,你为何不愿娶我,呜呜呜……”
祁知年有点口吃,他什么也不知道啊,可是见人家小娘子哭成这样,他只好硬着头皮道:“程大娘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没有!我偷听到了,你娘拒绝了我家的求亲!我便想来讨个缘由!”
“…………”
“是我相貌不够好,还是不懂才学?我也读过很多书的,呜……”
祁知年浑身都僵硬起来,很有些招架不住,最后也只好道:“对不住,程大娘子,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程悦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他半晌,最终用帕子捂住脸,伤心地哭着回身爬上马车,这回他们很快就走了。
祁知年:“……”
小武站在他身边,心有戚戚焉,却也道:“小郎君,似乎拒绝小娘子,不该这么说哩。”
祁知年苦恼:“可我也是头一回啊,我不会……”
小武挠挠头:“算了,不论是什么事,国公爷都会帮您解决的!”
“……你可千万别跟他说这件事儿!”
因为这件事打了岔,祁知年原本还甜蜜平静的心霎时被扰乱,他确实不知道程家来他家提亲的事,从前每回去看姜七娘,娘亲都舍不得他,恨不得留他多住几日,今日却赶着他走,又想到在家见过那位刘夫人。
祁知年便有了几分猜测。
他心中有些焦躁,一时想得较多,连他都有人家上门求亲,也不知祁淮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俩都是男子,本就不容易,如今就连心意都还未互通,将来又该如何?
小武见他兴致忽地低落,便道:“小郎君,要不咱们去瞧瞧黄大夫吧!”
上回黄连选中店址,祁知年出银子,黄连出力,药铺子已是开起来,只是这几个月祁知年忙于读书,甚少过问店中的事,每个月黄连送账本来时,也是纪嬷嬷他们帮着看,据说店里生意还不错。
左右现在也是心烦意乱,去看看也好,祁知年点头应下。
黄连的药铺子便开在烟罗巷后头,去那儿必要自烟罗巷经过。
祁知年至今也不知烟罗巷是个什么地方,到那儿后,想起上回黄连那不愿跟自己说的模样,不由好奇地掀了车帘往外看,此时他们已经进了烟罗巷,夕阳已落,天色将晚,烟罗巷最热闹的时候已经开始。
祁知年一下就看到店外那些漂亮的男男女女,穿着鲜亮,料子却以轻纱为主,见人便笑。
祁知年愣了会儿,便迅速明白过来,这是什么地界。
眼看着有位女娘已经瞧见他,正要走来,他吓得立马放了车帘,坐回车中,催道:“小武,咱们赶紧回吧!”
小武也察觉到不对劲,却是为时已晚,方才那位女娘,甚至还又多了另外一位妖娆的女娘,与一位眉目妩媚的男子,一共三个人竟是直接上来堵车,笑着要请车里的郎君进去坐坐。
小武和祁知年一样大,生活环境向来简单,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架势,闹了个满脸通红,想赶他们走,又怕碰到他们,眼看车门真要被他们给打开了,车后跑来两三人,上前凶了几句,将他们驱走。
小武正要问他们是谁,其中一人已经走到车下道:“祁小郎君,我们王爷刚好路过,便叫属下们来解围。”
祁知年大松口气,立即掀开车帘:“多谢王爷!”
他刚想叫小武立即转头走。
赵初瑾走了过来,“王爷!”,祁知年立即叫他。
赵初瑾笑眯眯:“怎会来这里?”
祁知年慌忙解释:“我,我与我那位大夫朋友合开了家药铺子,在这附近,我不知会经过此处,也不知此处……”
赵初瑾笑,又道:“其实烟罗巷也并非那样可怕,有几家是清馆,专赏曲艺,很是风雅,可想去看看?”
祁知年犹豫,说实话也确实好奇,毕竟从未来过。
赵初瑾直接跳上马车,叫小武赶车,最后停在个粉墙黛瓦的院子门口,赵初瑾解释道:“这便是其中最为风雅的一家,只赏曲艺,没有旁的不该看的东西,你放心。”
祁知年听到这句话便有些脸红了。
赵初瑾却觉得祁知年过于天真,被保护得太好,身为儿郎家,还是得多看多知道,将来才不会被人骗,他年轻时候就是因为太蠢太天真,什么也不懂,才着人道。
祁淮难道就能无时无刻地护住祁知年?
他愈发想要带祁知年进去看看,且祁知年在情感一事上也过于懵懂,待见得多了,也不会再稀罕祁淮。
祁知年到底被赵初瑾带进去,也果然是个风雅地,便是小娘子们抚琴、弹琵琶,也隔着屏风,她们弹她们的,他们在屏风这侧喝茶说话,互不干扰,祁知年的心这才放下来。
赵初瑾道:“没骗你吧?这与其他地方可不相同,我再不会带你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儿,那些个勾栏你可是也不曾去过?下回我带你去听戏!勾栏里唱的戏才有趣,叫到自家府里唱的戏,一点意思也没有!”
祁知年喝了口茶,眼睛亮晶晶地,直点头。
赵初瑾又与他说自己曾经听过有趣的戏,正说得痛快,房间的门忽然被用力推开,那些弹琴的小娘子们吓得立马停了手,祁知年往外看去,只见屏风外有道影子速速靠近,走到近前,影子抬脚一踹,屏风顷刻间就倒了,现出祁淮的身影。
祁知年慌忙站起身,支支吾吾着,不敢说话。
赵初瑾便愈发生气,凭什么祁知年要这样害怕祁淮!
祁淮就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野爹!
他爬起来,挡在祁知年面前,祁淮却是什么也没说,深深看了赵初瑾一眼,上前拉住祁知年的手,转身就走。
“等等!!”赵初瑾追上去。
祁淮头也不回。
“祁狗!你给我站住!!”赵初瑾愤怒大喊。
听得这个称呼,祁知年脖子梗住,祁淮这才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赵初瑾冲上来,指着祁淮质问:“祁狗,你凭什么!”
祁淮冷漠问:“你又凭什么?”
“就凭——”赵初瑾却又不敢当祁知年的面说出真相。
到得如此境地,祁淮知道,赵初瑾必是已经知道。
他们俩互瞪对方,互不相让,祁知年只觉得愧疚,立即道:“都是我不好!你们别为了我这般!我再也不来了!我——”
“你什么错也没有!”赵初瑾生气,“不许认错!”
祁淮握紧祁知年的手:“你确实没有错。”
祁知年:“……”
祁知年焦急、自责,祁淮不忍见他如此,也不愿在祁知年面前与赵初瑾撕破脸皮,他暗自吸了口气,语气镇定下来,说道:“既已如此,我与王爷约个时间,不如说个明白。”
赵初瑾意识到祁淮的目的,这是要摊牌了。
他同样不愿叫祁知年难受,亦是平静道:“好。”
“我定好时间,便会使人去告知王爷。”
“就这几天。”
“三日之内。”
“成交!”
说罢,祁淮拉起祁知年就走。
祁知年回头看了赵初瑾一眼,安抚地朝他笑,示意他别担心。
赵初瑾本来还没觉着如何,这么一笑,倒叫他心酸起来,祁知年竟然也还惦记着他呢,但是儿子已经跟着野爹跑了,他也只能在心里再骂一声“祁狗”。
祁狗若不跪下多叫几回爹,别指望他能答应!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1 22:26:40~2021-12-12 23:5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42277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一只猫 20瓶;33422779 10瓶;墙头猫 4瓶;梅露露、我才没有搞黄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心向往之
祁知年被祁淮拽着出门,这个小院造得跟寻常人家的园子一样,也有多道门,到了二门上,祁淮就推着祁知年上马车,不愿他被人瞧见。
他听说祁知年被程悦拦,就立即赶了过来,哪料人还没到,便听说祁知年又去了烟罗巷,还被赵初瑾给带到这等地方来了,又是如何不气?
赵初瑾可是能直接捆着官员们到相公馆的人。
好在赵初瑾还有分寸,没有真带祁知年去那等地方。
赵初瑾荒唐惯了,祁知年却是读书人,如今又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紧他,将来无论走的是个什么路,清名最重要。
然而这种事,与赵初瑾说,是决计说不清楚的,赵初瑾才是真正无视万物之人,赵初瑾铁定觉得自己没错,也希望祁知年过着与他一样逍遥自在的日子。
祁淮不能说赵初瑾有错,祁知年是男子,当然要经历风霜,却也不能上来就直接带到这样的地方!
原还想等等看,如今看来,与赵初瑾已到必须深谈的地步。
祁知年见祁淮沉默,眉头紧锁,也挺沮丧的。
他倒不会觉得祁淮管自己管得太多,毕竟他知道,祁淮是为自己好,然而赵初瑾也是在为他好,方才两人吃茶时,赵初瑾也与他说了挺多掏心窝子的话,只能说他们二人为人处世的原则不仅不同,甚至是完全背道相驰。
再想到两人是为他动怒,还吵架,他便更为沮丧。
他伸手揪揪祁淮的袖子,话还没说,祁淮已经整理好心情,温和道:“程悦拦你一事,我都听说了。”
祁知年的心神果然被分了去,赶忙把自己说的话学了遍,再问:“这样说可对?”又担心,“会否得罪程贵妃与二皇子?”
“很对。”祁淮在祁知年面前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他道,“他们都是无关紧要之人,你谁也不必娶,只消好好读书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