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初瑾从来是个高调之人,这番话他就是站在京兆府衙门口说的,不一会儿,整个京都便传遍了,人人振奋,高呼要将外族狗打出我朝边界,就是许多普通人家哪怕是几百文钱,也都自愿拿出来,用以打仗。
到了这个份上,皇帝已是骑虎难下。
朝中已有七成官员奏请太子亲征,太子不想去,二皇子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主动站出来,说愿意亲征,太子一看,那还得了?好不容易把二皇子踩下去,他若真去,功劳就变成了二皇子的了!
太子只好也站出来,他要去亲征。
后来就连长公主都进宫,表示她也要去!
这么一拖,又是七日过去,西北终于传来新消息,临牧城城门已破。
游族大首领直接在纸上画了条狗贴在城门上,那狗按了个人脑袋,那个人脑袋,是皇帝的……
皇帝气得,平生终于有了回血性。
他决定亲征。
皇帝决定带上太子一起走,就怕自己在外人没死,回来的时候,权已被太子所夺,这样的事儿史上多得是。
其他皇子虽说不成气候,就这样放在京中,他也不放心,他留下赵初瑾。
厌恶赵初瑾归厌恶,但此时留下赵初瑾也是与其他皇子保持一个平衡。
可以说是皇帝将方方面面都思虑透了,才磨磨蹭蹭地率兵直接往西北去。
皇帝刚走没几天,京中再传来消息。
多亏那大首领阿克汉被祁淮的亲卫所伤,临牧城如今尚未完全失守,兰渝大将军带领一万士兵也在拼死抵抗,如今整座临牧城,两方各占一半,因大首领阿克汉受伤,战事有所滞缓,双方都在观望。
祁淮还没有被救出来,但他的惨状如何,足以想象,据说如今每日都在被折磨。
祁知年听说这些,理智已经全无。
是,祁淮说过,听到任何骇人的消息都别当真,祁淮要他放心。
可是,祁淮终究只是个人啊。
从来没有人能够算无遗策,万一就出了意外呢?
况且皇帝如今也去了,带了那么多的兵力,那样复杂的情况下,要杀祁淮简直易如反掌。
即便不死,祁淮这一趟也是吃尽了苦头。
要他完全冷静,他根本做不到。
他去见赵初瑾:“我想去找祁淮,你一定有法子。”
赵初瑾看他片刻,说:“我想祁淮临走前,应当与你说过什么。”
祁知年点头:“我相信他,相信他的谋略,可我不相信意外,凡事都有意外。”
“你自出生起,从未去过这么远的地方吧?况且临牧城如今那样混乱,路上更是危险重重,又是何必。”
“我不怕。”
赵初瑾都不免神色复杂:“你就这么喜欢祁淮?”
祁知年微微愣住,显然是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问。
赵初瑾又道:“你就喜欢他喜欢到这种,万一真出了意外,祁淮真的会死,你也会跟着一起死,你还是要去的地步?”
祁知年面上原本微滞的严肃与茫然渐渐不见,他露出个颇为羞涩却又清新的笑容,毕竟这是他头一回在旁人面前承认这样一件事。
他点点头,小声却又坚定地“嗯”了声。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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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事起
祁淮曾无数次叮嘱赵初瑾一定要保护好祁知年。
介于赵初瑾本就不是他面上表现出来那般嚣张蠢笨,他甚至非常细心,身边的亲卫也是当初先帝还在时给的,身手好又忠心,陪伴他多年,赵初瑾是祁知年的亲生父亲,为了他,都能够自愿与祁淮联手,这些都足以保障祁知年的安全。
再者,祁淮也留了不少暗卫下来,确定祁知年无碍,他才能无忧地离开,去完成早就谋划好的一切。
祁淮离开那天,见过祁知年,临走前,他与赵初瑾见了一面,还有些事情要交代。
说完该说的事儿,祁淮要上马时,忽然转身对他说:“若是他到时实在太担心,要去找我,拦不住,便让他来吧。”
赵初瑾不信,纳闷道:“有我守着,他能走?再说,你不是说了,你与他都说好了,叫他放心,不会出事儿?”
祁淮笑了笑,只说:“你不懂。”
赵初瑾当时还颇为嗤之以鼻,心中又骂了几句“祁狗”。
却没想到,祁知年还真有这想法!
赵初瑾这辈子没喜欢过谁,他认为自己目前为止的人生就是笑话,他看谁都觉得讨厌,说实在的,他完全无法理解祁知年与祁淮这样的关系,在他看来,喜欢不就图个高兴?祁淮去西北是吃苦去的,祁狗那么阴险,死是肯定不会死的。
但这一趟必不会轻松,祁知年何必为了祁淮去吃这苦?
他几乎就要立刻拒绝祁知年,在这儿等着,等祁狗回来不就成了?
祁知年又道:“如果您不愿意,我便自己去找他,我知道家里有许多他留下的暗卫,他们也一定能帮我找到祁淮。”
赵初瑾听了这话,心中很是憋闷,却又不舍得朝祁知年发火。
祁狗真的就这样好?
他到底是又问一句:“你这样喜欢祁淮,可你是否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祁知年从来不是蠢蛋。
祁淮都能相信赵初瑾,他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他直接道:“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甚至知道得比你还多,我喜欢这样的他,我喜欢每个他,不论他做什么,他就是要杀人,我都会帮他递刀。”
赵初瑾一口老血差点没有喷出来,心中更是酸得很。
后来,赵初瑾还是答应派人带他去找祁淮。
具体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大概是祁知年那祈求的眼神,与提到祁淮时满眼的爱意,他实在拒绝不了吧。
况且祁淮都能提前预知,可想而知他对祁知年的感情有多了解。
而祁知年也确实愿意去,什么也不怕。
这种感情,他不解,甚至是摒弃,但他又莫名有点感动。
祁淮既然早有这预感,想必路上也会有所准备。
他也没办法劝住祁知年,劝到最后恐怕还真要劝出仇来。
既是说定要去找祁淮,那还是越快出发越好,祁知年想赶在皇帝、太子到达前赶到。
祁知年原本就每日在家读书,甚少出门,若是悄悄出门一两个月根本不会引人怀疑,且京中有赵初瑾百般蹦跶,早已将所有注意力与火力都集中到他身上。
但祁知年出远门的事,肯定要告诉姜七娘与长公主。
姜七娘胆儿太小,祁知年不会跟她说实话,否则她恐怕能吓得立即晕过去。
祁知年先去找长公主,听闻祁知年要去找祁淮,长公主被惊得,瞪大眼睛盯着祁知年看,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祁知年正要解释,长公主居然也问了句:“你就这样喜欢他?”
祁知年觉得有点好笑,长公主可是祁淮的母亲,竟也会问这样的问题。
问完,长公主接着又问:“那可是能要命的地方,你也敢去?”
“是要命的地方,殿下为何也允许他去了呢?”祁知年反问。
长公主再次认真打量祁知年,见他还是那样,仍保有几分孩子气,通身都是长久岁月养出来的金尊玉贵,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一个孩子,竟会为祁淮去那样的地方?
长公主与老英国公情深似海,长公主自问,若是她自己,她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奔向临牧,其实当年,她也确实去了,只是行到一半时,便与一伙敌军撞上,也是因此拖延,她甚至没能够见到老英国公的最后一面。
可她是长公主,她自小打猎、骑马样样精通,她手下都是精兵,她一声令下,无数人愿意追随,当初她去临牧时,便有许多人跟着同去,前前后后地保护她。
祁知年呢?
长公主心情非常复杂。
她其实早已同意祁淮与祁知年的事儿,却是因为这是祁淮三十多年来唯一动心的人,她做母亲的,不忍做那打鸳鸯的棒槌。
与祁知年本人,似乎没有多大的关系。
只要是祁淮喜欢的,她最终都会答应。
无非是祁知年是她看着长大,人品信得过,她省去观察这一关。
但祁知年这番举动,实在是令她震撼。
平心而论,祁知年无论是出身,还是性格,包括他拥有的一切,都远远不如她,可他还是愿意远赴西北去寻找祁淮,她当年已与老英国公成亲多年,情谊深厚,祁知年呢?
男子的关系多么淡漠,哪怕是她自己的儿子,她都不敢完全相信祁淮能一生钟情于祁知年。
这些条件划来拉去,长公主还是很震惊!
祁知年却很着急,见长公主似在思索,许久不说话,他往前一步道:“殿下,我今夜便打算出发,我娘那里,我只说出门采风、游学,与书院的学子们一起,您帮我在我娘那里挡一挡,好吗?”
长公主回过神,依旧看着祁知年说不出话。
祁知年明显更为着急了,长公主终于开口:“我也会派几人跟随你,你母亲那里都有我。”
“谢谢殿下!!”
祁知年高兴得立即给长公主行了个大礼,随后便起身:“那我先走了!!”
祁知年说完转身就要跑,头一回,在长公主面前,他是这样没有风仪。
“等等。”长公主却叫住他。
他诧异地回头看去,长公主往前几步,看着他道:“把他带回来。”
祁知年却是一愣,不知为何,他觉得此时的长公主非常悲伤。
但他还是用力点头:“嗯!”
他无暇再去顾及更多,应完,这次是真的速速走了。
长公主又往前几步,扶住门框,看着这几度给她惊喜的孩子,面上到底是漾出笑容。
这是当年,她想做,却终究没能做成的事。
她希望,祁知年能做到,她希望,完好的祁知年,带着完好的祁淮一起回来。
之后,完成更多她与老英国公此生都已无望的事。
例如,幸福地在一起,过完这一生。
祁知年自长公主府离开后,回去与纪嬷嬷他们也说自己只是出门采风,因他是从长公主府来的,长公主还派了几名亲卫陪他同去,纪嬷嬷他们都相信,没人怀疑。
因走得急,也就收拾了几身衣裳,带了些银票,旁的什么都没带。
纪嬷嬷们将他送到门外,祁知年迅速跳上马车,赶车的是长公主的亲卫,小武他们,祁知年一个都没带,再有赵初瑾的侍卫们,他们将在几里路外会合。
去了姜七娘那里,同样的,因为长公主派来的亲卫,没什么主意,一直很相信长公主的姜七娘没有二话,她觉得,长公主都觉得可以的事,那就一定没问题,只是祁知年头一回出远门,少不了要多叮嘱几句,又叫范嬷嬷多给他包干粮。
待到天色晚了,祁知年再上马车,悄悄地出发。
五里路外,与赵初瑾的侍卫会合,他们一路向北。
皇帝与太子于三天前已出发,因是亲征,再是养尊处优,他们的速度也不可能慢到哪里去,据长公主的亲卫们分析,皇帝他们二十天后应该能到临牧城附近。
这些亲卫们,原就是上战场历练过的,后来也随着长公主来过临牧,颇有经验。
皇帝与太子这次领兵十万,但京都以及附近的禁军,实际只有两万多,有一万多已是被兰渝带去临牧,是以皇帝与太子也只带了一万的人。
皇帝此人生性多疑,又喜爱文人,朝中的士兵,严格说起来,数量也并不少,只是京都以及附近州府,加起来确实也只有这两万多,这两万多也是其中最为精良的。
其余士兵,都分散在各州府,各自训练,每年都会选了最好的送到京都来充作禁军。
皇帝亲征的消息发出后,这些士兵自也在往临牧城赶,毕竟已是关键时刻,时间容不得浪费,皇帝已命令下去,全部都在临牧城附近集合。
因而,这一路,皇帝与太子身边会一直都只有这一万多的人。
祁知年不知道祁淮这次去西北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他本能地觉得皇帝越厉害,对祁淮便越不利。所以他就更想快点到达临牧,找到祁淮,赶在他们汇合前,将这个消息传达给他。
这一万的兵力,再精良,毕竟人数少,又要保护皇帝与太子,等闲不敢四散开来,所以很便于祁知年他们的行动,这一路他们绕路走,完全没有被发现的危险。
皇帝他们走的是最快到达的路,为了不被发现,祁知年他们不得不绕路,本就比皇帝晚了三天,要想提前到达,就必须日夜兼程。
祁知年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更不曾这样长期待在马车中过。
开始能坚持,几天后,他是真的有些受不住。
他的精神完全能够支撑下去,就是体力确实不支,他每日都被颠得面色苍白,甚至呕吐不止,大家劝他停下来歇歇,他也不愿。
后来实在是已经影响行动,他们不得不暂且停下整顿,祁知年心中着急,又因体力透支,发起高烧,直接病倒,祁知年知道此时不能更急,可多拖一天,祁淮或许就多一点危险,他怎么能不急,越急,这病越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