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即便已经被卸了下巴,说不出话,不得不再次回头看祁淮,哪怕人就在跟前,他还是无法相信,他甚至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祁淮!
提着他的祁淮,笑眯眯地伸手将他的下巴又装了回去。
痛得皇帝又是不觉一颤,险些昏厥,祁淮直接将他往地上一扔,皇帝就地滚了几滚,瘫在地上动不得。
祁淮往他走来,皇帝下意识地往后躲,颤抖着问:“你,你到底是谁!!”
祁淮笑:“舅舅怎么连我是谁也不认得?”
“你们到底谁才是祁淮!!”
祁淮笑出声,走到他面前,低头问他:“还重要吗,舅舅?”
皇帝躲到无处可躲,怨恨,却又不敢直视祁淮,尤其是这样春风和煦的祁淮。
祁淮从腰间拔出把匕首,寒光闪过,皇帝又是几个哆嗦,祁淮在他面前缓缓蹲下,皇帝想要避开他的视线,祁淮用刀尖抵在他的下巴,已经破了口子,鲜血开始往下流。
“舅舅可别再动,这刀锋利得很,我可无法保证。”
祁淮说得轻松,皇帝吓得再也不敢动,却也无法阻止更多鲜血流出。
祁淮笑得清清朗朗,仿佛在说什么愉快的事儿:“舅舅,我们不妨来算算?”
“算,算什么……”
“我父亲,我二叔,我二婶,我两个堂弟,一个堂妹。”
祁淮每吐出一个名字,皇帝就又更哆嗦一分,他强撑道:“他们与我有什么关系!!”
祁淮好笑:“舅舅,我可没说他们与你有关系,怎么,舅舅,你在心虚?”
皇帝不敢再说话,祁淮却又拿着刀尖缓缓往下滑,口中呢喃:“一共六人,那就是六刀。”
“别!!!!”皇帝大喊,“他们与我无关!当真与我无关!!”
“那什么才是与舅舅有关的?差点死了的我?还是已经死了的外祖母?”
皇帝没想到,就连太后的死,祁淮也能打听出来!!!
他恐惧地商量道:“淮,淮儿,有事,我,我们好商量。”
“啧。”祁淮嫌弃地看他一眼,“可我不想与您商量呢。”
“你——啊!!!”皇帝痛呼,那是因为祁淮已经将刀狠狠扎入他大腿,祁淮笑得似那光风霁月,“舅舅放心,一刀死不了人,至于几刀能死人,唔,要不我们试试?”
“等——啊啊啊啊啊!!”
祁淮又是一刀,再是一刀,刀刀见血,却又不致命,那鲜血早已流满地。
到第六刀时,皇帝已经喊不出声,他浑身抽搐,瞪着祁淮诅咒:“朕死也不会放过你!!!”
祁淮笑:“舅舅先想想到了地底下,如何与外祖父交代才是。”
“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朕!你杀了朕!”
祁淮将第六刀又扎进去,再缓缓拔出刀,站起身,低头看他,笑道:“舅舅能杀自己的养母,能杀自己的妹夫,还能杀为自己打天下的功臣,我却不会。”
“你,你不杀我?”皇帝痛到这个份上,又不觉生出怀疑,祁淮竟然不杀他?
祁淮笑得很温柔:“杀你的人啊,还没到。”
“你什么意思……”皇帝问。
帐篷外传来远处的马蹄声,听得出来人很多,祁淮回头看了眼,再看皇帝:“看,杀你的人啊,来了。”
说罢,祁淮迅速蹲下身,再度卸了皇帝的下巴,翻身就钻进破旧的佛龛内。
皇帝口中痛苦“啊、啊……”,可惜再也出不了声,他恐惧地盯着破庙的门。
却没想到,赶在那些马蹄声停下前,门前率先停下匹大黑马,“祁淮!!!”,祁知年翻身下马,冲进来就喊人,他一眼看到绑在木架子上的“祁淮”,伤成这样,眼睛又闭着,祁知年还真分不清楚到底是真还是假。
祁知年怔怔的,眼泪已经掉下来。
他压根就没注意到地上的鲜血与皇帝,他冲上前,伸手就要放“祁淮”下来。
身后传来动静,他抽出自己的刀回身就要砍。
“是我!”耳边却响起祁淮的声音。
祁知年愣了愣,还没回头,便听外头传来更多的马蹄声,他已经一把被祁淮给拽到了佛龛内。
佛龛极小,躲了两个人便很挤,祁知年后背紧贴祁淮胸膛。
祁知年的心还直跳,他还没明白过来这到底是什么状况,下意识地想要问,却听到佛龛外,又有许多人走进破庙。
有人进来探查,很快便惊喜大喊:“快回去禀报太子!找到陛下与国公爷了!”
“不好!陛下失血过多!”
“这可怎么是好?!”
“陛下已不宜移动,赶紧去将御医带来,快!!”
过了大约一刻钟,“父皇!!!”,太子肝肠寸断的声音在外响起,“父皇!!您怎会如此?!快!快来给父皇医治!!!”
应当是御医们已经上前诊治,祁知年听到耳中,很不平,虽然那个“祁淮”是假的,但也不能完全不管人家吧!
祁淮察觉到他的不悦,不能有大动作,便蹭了蹭他的耳垂,祁知年脸红了起来。
外头情况这样危急,并不是绮思的时候,祁知年很快便专心致志地听外头动静,也有点弄不清楚祁淮的动机,更担心祁淮要被发现,很显然皇帝变成这样,是祁淮下的手。
若是太子就这么把皇帝给带走了,功夫岂不就是白费了?
偏偏此时两人又不好交流,祁知年一边焦急,一边听,御医与皇帝诊治后,其他人退出破庙,庙中只有御医与太子,还有皇帝的“啊啊”声。
太子焦急:“那帮土匪卸了父皇的下巴!你快些给父皇接回去!”
御医无奈:“殿下,此时接回去,陛下恐怕承受不住,要昏迷。”
太子大怒:“都什么时候了!!”他似乎是蹲了下来,握住皇帝的手,垂泪道,“父皇您放心!儿子一定治好您!儿子一定抓回那些土匪!”
御医也只好上前给皇帝装下巴,果然,下巴是装回去了,皇帝即刻便痛得昏了过去。
太子他们无法离开,只能留在庙里,而祁知年也只能与祁淮待在佛龛里,外头的“祁淮”也终于被人拖下去医治,太子与游族的使者一番筹谋,回到庙中,皇帝还是昏迷不醒。
御医担忧道:“臣已为陛下施针,一个时辰内若还是不能醒来,恐怕就——”
太子伤心落泪。
祁知年却莫名觉得他哭得好假!!
御医后来也退了出去,听起来,破庙里也就剩太子与皇帝两人。
他们俩藏身的佛龛,太子进来时,侍卫们也来查探过,祁知年紧张坏了,可又不知其中有什么机关,侍卫们倒也打开佛龛后的小门,却没有发现他们,应当是其中还有另外一道暗门。
太子不知他们俩还在,在庙中来回转了许久,忽然喃喃道:“父皇,您若是就此再也不醒来,那该多好啊,唉……”
祁知年听了大惊,他没想到太子竟有这样的想法!
却也没想到,太子的话音刚落,皇帝便悠悠醒了。
“父皇!”
“朕、朕……”皇帝嗓子沙哑,“祁、祁——”
太子听到这话,愣了愣,笑道:“父皇到这个时候,您还是更担忧表弟?在您心中,我到底算是什么?也罢,也罢……”
祁知年听到这话,便觉得不对。
佛龛外,太子从袖袋中拿出把匕首,低头看着面色苍白,突然苍老的皇帝,低声道:“父皇,别怪我,这是儿子此生唯一的机会,若是到了地府,找祁淮吧,是他害得您不得不亲征,是他害得您命丧荒野。”
“你、你——”皇帝激烈地反应。
“父皇,儿子知道您很痛苦,您放心,人死了,便不会再疼,不会再痛苦,儿子会替您报仇,您放心地走吧。”
“啊!啊!”皇帝大喊,“呃——”
听到这声音,祁知年吓得寒毛直竖,太子杀了皇帝?!
他差点就要发出声音,手狠狠掐住祁淮的腿,也是此时,祁淮忽然掰过他的脸,用力吻住他,堵住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的惊恐声。
祁知年瞪大眼睛,看着黑暗中熟悉的轮廓。
祁淮唇瓣也是凉凉的,给予的亲吻却是好暖好暖。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亲吻吗……
堵住祁知年的声音后,祁淮便想要离开,祁知年却贴上去,再度吻住祁淮,祁淮的唇角微翘,回应他的亲吻。
佛龛外,太子崩溃大喊“父皇——”,所有人都冲了进来。
太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在地面,哀声哭泣,其余人等,愣了愣,纷纷跟着大哭起来,哭声响彻破庙,合着北风,莫名令人毛骨悚然。
漆黑、寒冷的佛龛内。
就连祁知年背后也不由爬上一层冷汗,他甚至有些发抖。
祁淮却在轻咬他些微颤抖的唇瓣,加深亲吻,亲吻如暖阳降临,霎时融化一切。
第69章 交融
发了一通定要为父报仇之类的誓言后,破庙内,所有人当即便跪下请求太子即刻登基,甚至已经提前恭贺新帝。
若非亲耳所闻,确实难以相信,前脚太子刚杀了自己的父亲,后脚就要被人拥上位,恐怕他们面上的眼泪还未拭尽,就连残忍的北风都还记得他们的哭声。
以往读史书,也不是不曾见识过皇权的残酷与现实,却也仅是书中,今日祁知年算是开了眼界。
但此时,天大的事也不如方才与祁淮的亲吻。
是以祁知年已能很平静地旁听佛龛外的一切。
带着皇帝的遗体,太子他们很快便已离开,毕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祁淮”同样已被他们带离。
祁知年还是不敢开口,就怕四周还有埋伏。
直到祁淮在他耳边轻声道:“好了。”
祁知年才吐出口气,立即便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祁淮却是道:“闭眼。”
说罢,他已经伸手来帮祁知年捂住眼睛,另一只手似是在推开某道门,接着祁知年便被祁淮抱了起来,走出佛龛,祁知年闭着眼还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儿。
祁知年想到还觉得后怕:“我就怕他说出你的名字!”
祁淮笑:“不会,他嗓子已伤,说不了太多,太子积怨已久,难得抓住这样的机会,更不可能放过他。”
祁知年想了想,惆怅地叹了口气,便伸手抱住祁淮的颈子不再动,直到祁淮说可以睁眼,他才缓慢睁眼,适应外面的亮度,祁淮放下他。
祁知年这才有空打量周遭环境,看到那个血迹斑斑的木架子,走上前看了看,他问:“那是你的替身?他还好吗?他会不会也被太子给害了?”
“他身上许多伤口都是假的,这本就是我们做的一个局。太子即便要朝他下手,也绝不是现在,皇帝已死,若是‘祁淮’再死,太子无法解释,无法令众人信服,况且,此时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军中的人更信任‘祁淮’英国公的名声,他需要靠‘祁淮’。
“回京后,面对诸位皇子的刁难与怀疑,他更需要‘祁淮’与我母亲支持他正式上位。他不仅不敢对‘祁淮’下手,还必须好吃好喝地对待他。”
祁知年听过这些,回身看他:“你是把每一环都想好了。”
祁淮见他面上有些失落,声音也较为平静,以为是自己这样步步为营的作风令他厌恶,心中难免有些难受,又觉得好笑,他竟然会因为这样的事情难受,他竟也有在意他人看法的时候。
却没想到,祁知年竟是往他走来,走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低声道:“以后就可以不要这么累了,是吗……”
祁淮讶异地低头看他,难道不是在厌恶他?
祁知年的眼睛更是直接红了,伤心道:“我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你这样,必是筹谋太多年,你得要多么小心翼翼,又要联络多少人,才能促成如今这些?我、我……”祁知年将脸埋进他胸前,“我其实也能帮上忙的,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不要再瞒我,好不好?我也想要为你做一点事情,我并非不知世事的小孩子……我……”
说着说着,祁知年说不出来更多,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祁淮缓缓笑开,将他揽得更紧,低声道:“好,我不会再把你当作孩子。”
说罢,祁淮又突然道:“有些事,也确实不能同孩子做。”
语气颇有些轻挑,祁淮是不愿看他这样低落,故意开玩笑,转移他的注意力。
“啊?”祁知年确实听不懂,反倒有点茫然,立即抬头看他。
祁淮笑出声,揉揉他的脑袋:“自己想。”
“……”祁知年只好绞尽脑汁地想,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能同孩子做的事儿到底是什么事?
祁淮暂且松开环住祁知年的手,转身走了几步,走到血迹的最深处,也就是最开始皇帝被他置放的地方,他们俩都没能亲眼所见,却能猜到皇帝要么是被太子给掐死,要么被太子借由原先的伤口直接捅死。
祁知年说得不错,他的确早已想到这一环,太子本就无法再忍受皇帝的压制,甚至是来自于他与母亲的蔑视,太子被压抑得太久,其中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一味地将太子压到底,到得此时,身在他乡,最佳机遇,太子当然会立即杀了皇帝。
他垂眸看着皇帝留下的血迹,心中却并无轻快之感。
倒不是可怜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