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容成一点都没告诉他?!桓恩只觉霎时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冰凉。
他瞒著他,他骗他!
慕容恒见桓恩脸色难看之极,忽然反应过来:“莫不是宣朝皇帝一直没告诉你这事?”
“他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过!”
“……”糟了,他把人家要瞒的事情抖出来了,这算不算闯了大祸?
桓恩忽然抓著慕容恒的手急道:“你能带我出去麽?”
慕容恒一愣:“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就算陛下有意隐瞒,扣住殿下不发,月族也不会毫无动作。带人出宫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出一道门就要盘查一次,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再者,就算确实是宣朝皇帝恶意扣留,殿下身为质子,最得体的做法自然是等待月族使节交涉,而不是忙忙慌慌自己想办法,搞砸的话,後果不堪设想。你说是也不是?”
“……”桓恩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个理。他被一下子冲得乱了心神,贸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想必人家也很为难。“抱歉……我一时心情激动……”
“在下能理解。在下既请求殿下做我国师,当然不会不帮忙。只是目下情况尚不清楚,殿下宜先搞清来龙去脉,权宜之下仍决定要逃走,我们再计议此事。”
“你说的是……”
桓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正在这时,忽听得假山後忽然传来男声:“太子殿下在吗?太子殿下?”原来是慕容恒在外晃荡太久,部下恐接见时间临近,派人来寻。
“你先细细思量一番,有事需要在下帮忙的话,还是一样,在醉仙望月楼给在下留个口信即可,在下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桓恩本想多问几句,现下也来不及了。
慕容恒拱拱手,弯腰穿过假山出去,披风一角消失在山石之後。桓恩一个人站著,一阵风吹过,假山上爬山虎枯槁的茎瑟瑟抖动。
他不明白,容成为什麽要骗他?还有,既然三天前军队已经开始撤军,为何穆少衣也不告诉他?穆少衣决计不会对他说谎,难道是燕族太子讹他?可这对他有什麽好处?挑起月族宣朝互斗?可从慕容恒说的话来看,他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他快要疯了,到底谁在耍心眼?谁在搅乱这池水?
桓恩虽书读得多,可这种勾心斗角互相算计的事他一窍不通,一时间心绪如麻。忽地想到下午穆少衣会来探望他,正好问他个明白,便转身回了长乐宫。
他从未这样浮躁过。
拿本书来看,直直地盯著翻开的那页盯了一炷香时间,看过的句子左眼进右眼出,满脑子全是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担心。
穆少衣进屋时,桓恩正在抚琴。指法凌乱,琴音浮躁,一听便是有心事。见他来了,“铮”地停下,站起身来。
“殿下?”
穆少衣莫名其妙地被他拉著出了长乐宫,一路跑到了御花园湖心亭。他还没来得及发问,便听桓恩一边平复呼吸一边劈头就问:“穆少衣,你告诉我,战事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穆少衣一惊,抬眼一看,桓恩一脸笃定的表情,神色中还带著愤怒和悲伤。
“不要骗我,告诉我实话。”连声音都在颤抖。
穆少衣以前是桓恩的伴读,本就无心骗他。既然现在桓恩已经从别处知道,他也不算违背了对容成的承诺。“回殿下……是的。”
“你!”桓恩气得眼睛都湿了,“你为什麽要骗我!”
“殿下!我绝不是有意欺瞒!陛下说月族会派人来接殿下回去,想给殿下一个惊喜,请求我帮忙瞒著殿下,我才……”
“惊喜?……”
“是的殿下。陛下是这麽说的。”
容成会有这麽好心?可为何燕族太子并未提及?
桓恩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容成。
前段时间两人温情的时候,之前的难堪回忆被慢慢压了下去。但现在出了这事,那人当时为了把他压在身下使的下流手段又慢慢浮上来了。他没法不怀疑,这是那人要把他留下来使的另一重阴谋诡计。
“少衣,你能帮我打听下麽?皇兄他们到底有没有……”
“殿下放心,殿下拜托之事,少衣自当无论如何也会帮殿下打听到。”穆少衣隐隐觉得自己帮容成欺骗了桓恩,心里正内疚。
“你若是不方便,可以拜托这人帮你打听。你去城西的醉仙望月楼,跟老板娘说,你是猜灯谜的人派来的,找穆心亘穆公子。”
“少衣记下了。”
算起来他跟慕容恒只有两面之缘,他根本不知道这人信得信不得,但情势到这种地步,他也没有办法。倘若真如穆少衣所说还好,倘若不是,那他就该早点想办法逃出这魔窟了……之前是为家国所迫委身於他身下,现在既然战事结束,这样娈宠一样的身份他不要再继续下去……
就算现在容成是喜欢他,可说到底,喜欢的是他的身体,最多再加上那麽一点可有可无的政治才华可以利用。他帮他批了那麽久折子,也帮他出过主意,这债应该还得仁至义尽了。
他真是心软,一点点温情,就快陷进去。
“那,少衣今日先行回去,查清此事要紧。”
“你去吧……”桓恩无力地摇摇头。
第64章 端倪
“没想到穆心亘竟然就是你。”
容成背著手站著,午後的阳光在他身後投下阴影。
“臣也不曾想到初一晚上街市上的人竟是陛下。”宣朝皇帝跟月族质子竟然在初一晚上上街游玩,他意欲结交还被皇帝陛下挡了下来,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事态不寻常。加上他之前机缘巧合在御花园碰上了桓恩,知晓容成居然压著战事不报,这里面没猫腻都难。说不得皇帝陛下其实对桓恩抱著别样的心思吧。想到这一层,慕容恒心里竟然有些不快。
“实在是凑巧。太子殿下什麽时候来的雍京?”
“两国边境战事结束不久就来了。”
“这麽早。觉得雍京可还合意?”
“那是当然。雍京气概宏伟,非燕族皇宫可比。”
“你倒是爽快。”身为太子,居然这麽不怕丢自己国家的脸,容成心中倒是有了几分敬佩,当下又转过身来细细打量了一番。慕容恒眼窝深邃,轮廓硬朗,高个宽肩,即使被衣袖遮挡著,也能感觉到手臂肌肉怒张的力量。
真是劲敌啊。容成在心底暗想。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都十分知趣地没有提到桓恩。送走慕容恒,容成还没来得及喝口茶,便听刘琦附耳低声道:“陛下,老奴刚刚接到回报,有人在御花园见到燕族太子和殿下在一块儿。”
“你说什麽?”
* * *
这可谓是桓恩在宣朝过的最艰难的一天之一。一面为月族打了胜仗而高兴,一面又无法不去想这人为何要瞒著他。尽管知道穆少衣不可能这麽快就打听到消息,还是止不住地一会儿抬头看看门口,听见脚步声就格外敏感。
可来的人不是穆少衣,是他最不想见到的容成。
容成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拿什麽表情去面对。
是大声质问他“你为什麽要瞒著我”,还是装作什麽都没发生?
在没弄清真相之前他不能自乱了阵脚,可他真没法什麽事都没发生一样跟他说话。裂痕就是裂痕,即使被修补了也不再是原来完整无缺的样子。
“怎麽了?怎麽都不理朕?”
那人一贯低沈的声音带著些许笑意,接著在自己身边坐下了,左手自然而然地揽上了腰。
以往这一连串动作他都没在意过,今天却觉得有如蛇吐著信子,他恨不得立刻站起身摆脱掉。
“看什麽书?让朕也看一眼。”
那人伸手握住了他拿著书的右手,高热微潮的手心让桓恩忍不住颤栗。
“嗯……柳三变的玉蝴蝶……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怎麽,又想家了?”
“嗯……你今天怎麽这麽早回来了?最近看你好像都很忙。”
“想你了。”
容成伸手捏过桓恩下巴,吻了上去。
全然不似平日里的温柔,这回的亲吻来势汹汹,桓恩挣扎著想躲开,却被对方托住了脑袋。湿热的唇舌抵在口腔里如蛟龙翻搅,就像是……就像是欢爱到激烈时候的噬吻。
“……陛下?”
被松开的时候桓恩伸手擦了擦嘴唇,还没反应过来就腾空而起,被容成抱著穿过屏风进了寝殿。
“陛下!”大白天的他怎麽突然发情?!“今天……今天不批折子?”
“不批。今天就接待燕族太子来使。”
桓恩听到“燕族太子”几个字浑身一颤,就那麽一秒时间就被压在了床榻上。
“朕很想你。”容成伏在他身体上方,轻抚著他脸颊。
他是真的很想。
年休在行宫把他折腾得太狠,回来就一直让他休息著。积压了一个年休的折子批得他累得要命,跟著就是六部尚书奏请采选,燕族太子前来求和,烦心事一件接著一件。一晃几天过去了,都没好好抱抱他。下午召见燕族太子一行人发现慕容恒居然就是那晚搭讪的高大男子,而且还在御花园跟桓恩见过面了,更是让他神经绷紧。
他直觉觉得危机四伏,但到底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陛下……白天还是不要……”
桓恩撑著身体慢慢向後移动,话还没说完,容成就倾身上前吻住了他,接著轻轻一抽解开了腰带。桓恩心下一惊,伸手推容成的肩膀,却纹丝不动。那人占有欲浓烈的吻让他喘不过气,耳边是心脏狂跳的声音,身体像麻痹了一般,软软的提不起一丝劲。
他想说话,他想拒绝,却被那人吻著出不了声。那人的手已经解开了外袍,就在他光裸的胸口游移。长乐宫里点著三盆火炉,那人的手也炙热无比,他仍然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陛下!陛下!……”
“怎麽了?”容成吮吸著他的锁骨,含糊不清地说。
“陛下不要……”
桓恩挣扎著想撑起身体,却被容成压得死死的,挪动不了半分。
他不想!在事情搞清楚之前他没心情满足他的性欲!
容成仍毫不在意地在他身上亲吻,从锁骨到胸口,再到乳尖。月白的外袍没有完全褪下,搭在桓恩腰腹,露出圆润的上身。容成的手伸进衣服下摆,隔著亵裤握住了桓恩的脆弱。
“陛下!”
桓恩喘著气,他躲不了,只有伸手推容成脑袋。
“陛下不要!我不想!……”
容成却恍若未闻,手上力道越来越大。桓恩敏感的那处被百般摩擦揉捏,哪里招架得住。脑袋里清晰地想拒绝,身体却完全落入了情欲的漩涡,话不成句。
快感从四面向那处涌去,终於被逼得泄出来,桓恩喘著气,翻过身朝床内蜷缩著小声啜泣。
“今天这是怎麽了?”容成手臂穿过他肋下,从後面抱住他,亲著桓恩眼角的泪滴。
桓恩摇头,哽咽著说不出一句话。
他好像很久没被他弄成这样了。
他知道这样会被容成看出端倪,可这时候,他真的没办法曲意逢迎,在他身下婉转承欢。
“好……不做就不做……别哭了。”
第65章 同床异梦
桓恩哽咽著摇头。
得知家乡战事已经结束,那人瞒著他,还又想强他,满腹心酸委屈一下子涌上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好了,朕错了。朕认错。”容成一手揽著他的腰,一手抓过丝巾想给他擦眼泪,桓恩只是撇过脸用手背不停擦。容成没法,把丝巾扔到一边,不停摩挲著他的背。
桓恩知道他认错也就是个哄自己的权宜之计,他多半根本不知道,也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桓恩不想与他多言,强打起精神坐起来,道:“你快去批折子吧,我没事了。”
容成看著桓恩双眼红红,胸口一阵闷火,差点要发作。在行宫还温温顺顺的,求欢也没见他拒绝,怎麽今天见了那晚搭讪那人就见异思迁了还是怎麽的?不想做就算了,完了第一句话居然是要赶他走。容成忍了又忍,道:“想家了?”
“……嗯。”
“没事,仗应该快打完了。”
“……”桓恩听到这句差点憋不住戳穿他。
见桓恩毫无说话的意思,容成怕自己发起火来又坏了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关系,干脆起身去养心殿批折子。
“刘琦,你听谁报的他们在御花园见过面?把那人叫过来,问问他都听到了些什麽。”
“老奴遵旨。”
容成在养心殿一直呆到快子时才回长乐宫。那小太监只是无意中看见两人在假山里说话,跟著慕容恒就被叫走了,他什麽也没听到。容成心下有些怀疑会不会是慕容恒无意中透露给桓恩战争已经结束的消息,但桓恩看起来又不像,何况他还有杀手!的借口:惊喜。
从养心殿返回长乐宫,桓恩已经背著他睡下了。容成想了想,没有吵醒他,径自脱了衣服睡在外侧,心里盘算著明天想个什麽法子讨他欢心,他还不信了,就见了一面的人能怎样。
其实桓恩也一直醒著,他脑子乱糟糟的怎麽可能入睡,他只是不想面对容成罢了。连跟他说句话都不知道该摆什麽样的脸色。
两人就这样各自“心怀鬼胎”地过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容成又很早就去上朝了。容成一走桓恩便起了,在外间等著穆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