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陛下做什么?”江望青给他穿了鞋袜,问道。
“求父皇给我们赐婚啊,”喻瑶华从床上蹦下来,语气还挺期待,“母后不同意,我再去求求父皇,父皇比母后好说话多了。”
江望青简直对喻晟无语透顶,既然那么疼爱喻瑶华,为什么就不能稍微让他接触接触朝堂之事,省的他那个黑心二哥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殿下啊,”江望青想了想,开口道,“要不还是稍微等两天吧?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繁忙的时候,陛下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再加上最近闻人楚的事,陛下指不定有多烦心呢,您就别拿这些事打扰他了,好不好?”
“我觉得我们的事也很重要啊……”喻瑶华小声反驳,有些没有底气。
“殿下,那等到除夕夜,我和你一起去求陛下吧,”江望青勾着他的手指,笑着哄道,“您先不要去找陛下,等着我,好不好。”
喻瑶华抿了下唇,终于忍不住笑了,“好。”
陪着喻瑶华用了早膳,江望青又偷偷摸摸地回了江府。
知云正抱着三花在竹屋门口晒太阳,瞧见主子回来了,一人一兽撒欢地跑了过去,三花蹦进人家怀里,知云问:“公子,您哄媳妇儿回来了?”
“嗯。”江望青懒得理他,转身往屋里走。
“小媳妇儿可真好哄,”知云叹了一声,跟着进去了,“公子,合欢散拿回来了,放在您桌子上,姑娘都在万宝楼候着。您打算……”
江望青给三花喂了点茶,三花喝不够,还要去挑柜子里的枣花蜜泡着喝,江望青一把按下它跃跃欲试的爪子,“这不行,这是萧萧哥哥的。”
三花委屈地叫了一声,江望青一丝动容都无,“你喝不喝?不喝回自己窝里呆着去。”
“公子,您能理理我吗?”知云满脸纠结。
“哼,”江望青冷哼一声,“以后说话再敢这么轻佻,你就别在跟前伺候了,每天准时给三花扫窝就行了。”
知云吓得不敢吭声。
“除夕还有几天?”江望青问。
“还有五天呢,公子。”知云殷勤地笑道。
“五天啊,”江望青摸摸光滑的下颚,笑道,“够了。”
翌日早朝,定西关传来急报,闻人楚得知定国公的来意后,率领一众士兵抵死反抗,定国公孙德虽是成功拿下闻人楚,却也损失了三千良骑,加上闻人楚手下阵亡的三千五,西南国竟是无端损失了近七千兵马。
喻晟气得差点当众失态,努力平复之后还是控制不住地喘着粗气,头上带着的冠冕晃得让百官心惊。
“好个闻人楚,居然用我西南的士兵对付西南朝廷,”喻晟怒道,“马上给我围了将军府,从主到仆,给我通通打入天牢。”
话音刚落,底下人皆是大吃一惊,纷纷拱手相劝。
“陛下,使不得啊,”江无岸出列劝道,“闻人老将军护国有功,眼下满身伤痛的在府里养老。若是这般突兀地被打入天牢,百姓怕是会有诸多异议。”
这话不说还好,江无岸这么一说,喻晟更是怒不可遏,“百姓有异议?他敢!这天下是朕的天下,小小一个闻人家,以为军功卓越就能反了天了不成?闻人楚今日犯的是叛国罪,朕株连他九族都不够。”
江无岸张了张嘴还要再说,却见喻晟大手一挥,“即刻起,谁再敢为他们求情,通通以同罪论处。”
偌大的金銮殿霎时间静了下来,喻若华紧了紧手里的笏板,心中惊疑不定。
这个闻人楚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交代了只要乖乖跟着定国公回京就行了吗?干嘛要这么多此一举惹得皇帝龙颜大怒?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了稳身子。
下朝之后,喻若华阴沉着脸色往明光宫走,路过御花园时却瞥见知雨和喻瑶华,两个人正在摘梅花,喻瑶华顺手往她头上撒了点细碎的花瓣,惹得知雨咯咯直笑。
于是脸色更加阴沉。
想了想,喻若华转身去了御书房。
“二殿下,您来得不巧,陛下刚一下朝就被皇后娘娘请过去了,说是有要事相商呢,您要不晚些时候再来?”守着御书房的小太监恭敬道。
“要事?”喻若华轻声反问一遍,随后了然地笑道,“知道了,我晚些时候再来。”
“恭送二皇子。”
“你个作死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陛下回来了可怎么交代?”不远处,有太监在低声斥骂小宫女,那宫女也只是抖着身子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怎么回事?”喻若华朝那边歪歪脑袋,面无表情地问道。
“你们过来,殿下问你们话呢。”
“回殿下,这是陛下让奴才们拿出来晒太阳的藏书,吩咐了晒好之后要原位放回去,结果这丫头脑子笨,不记得她负责的那几本放在那里了。”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那宫女嗓子快哭哑了,一个劲的磕头,没一会儿就破了脑袋,一滴血堪堪滴在地上。
喻若华问了一句就没想再管了,淡淡说一句“弄脏了御书房门前的地板也要重罚”之后就要离开。
“奴婢……”小宫女抬手用袖子抹了一下额头,哽咽道“奴婢该死。”
喻若华的步子猛地一顿。
眼前的小丫头发丝凌乱,额头磕破了一大块皮,鲜血顺着脸部线条往下流,但喻若华一眼望见的,却是她那双眼睛。
漆黑明亮,眼角圆润像只小动物。
像知雨。
他叹了口气,刚才知雨和喻瑶华在御花园闹得不可开交的一幕又闪过他的脑海,他伸出手,“书给我吧,我去放。”
“殿,殿下?”宫女有些不可置信。
“去吧,”喻若华接过一旁小太监递上来的托盘,淡声道,“回去涂点好一点的金疮药,没有就去明光宫要,你的脸……我不希望它留疤。”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小宫女喜极而泣的声音被喻若华丢在脑后,他进了御书房,一边收拾书架一边猜测,知雨怎么会和喻瑶华玩到一起?
还玩得那么开心。
放完最后一本书,他拍拍手打算离开。转身的瞬间瞥见了掉在地上的奏折,他捡起来看了眼,是吏部尚书请求严惩闻人楚,他冷笑一声,满不在乎地把折子丢在了桌子上。
桌子上铺着一张圣旨。
喻若华犹豫一下,小心地绕过桌案,垂眸浏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少时登基,至今已逾二十载,可感上苍。今年岁渐高,亦身体抱恙,于国事力不从心。为防驾鹤之际,国无君主,特立储君,以固国本。
皇三子瑶华,字晚萧,皇后之子,俊秀笃学,德才兼备,宜承大统。今册封为监国皇太子,辅佐朝政。五宫皇后辅之,亲王佐之,以固朝纲。
这是立太子的诏书。
喻若华浑身颤抖,眼尾泛红。自古立嫡立长不立贤,他是嫡长子,可父皇居然越过祖制,立喻瑶华为太子。
那他喻若华算什么?
他可以忍受喻晟的偏心,可以忍受喻晟对他一次次的冷眼压迫,但他身为嫡长子,喻晟这般做法,实在是让他,忍无可忍。
他咬牙压住眼底的一片泪花,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万宝楼,江望青惬意地坐在四楼的雅间里,喝了一口酒后问知云,“喻晟立太子了?”
“是,”知云低声道,“二皇子,也看见了。”
“那他该急了吧?”江望青姿态闲适,“该让闻人楚快些回来了吧?”
知云不懂。
“告诉落棋,最近不要再干涉喻若华的所有指令,”他笑笑,“除非他又在萧萧身上作妖,否则他做什么都不要干涉。”
“那,那他的计划万一成了怎么办?”知云问。
“成了的话……”江望青转动手里的酒杯,恣意道,“我会好好感谢他的。”
知云觉得他家主子挺可怕的,平时看上去那么无害的一个人,其实憋着坏呢。
就好比当初他刚把不举的消息放出去时,有人挑着等级考试那天嘲笑他,他家公子表面上没说什么,隔天京城就传出他家的通房发疯,趁夜里把他的东西踢到用不了的消息。
“对了公子,”知云缓了缓心神,说道,“这场前朝皇帝的戏已经传遍了整个西南国,随时可以把喻晟杀人剖丹的消息放出来。”
“嗯,除夕之后吧,”江望青垂眼笑了一下,“让我们萧萧过个好年。”
知云撇撇嘴,又说了另一件事,“您让我姐这段时间守着三殿下不让他跑去找喻晟,我姐看了他两天,今天……”
知云有些不好意识说,江望青挑挑眉,问道:“今天怎么了?”
“今天二皇子不知道发什么疯,缠着我姐给他做什么梅花酥,不让她出门了。”
知云说着还给自己整生气了,“这个梅花酥是什么东西,想吃宫里不是有厨娘吗?干嘛让我姐做?我姐也是,从小到大不抢我的吃的就不错了,什么亲手做糕点简直是痴人说梦,这个二皇子多大的脸啊……”
江望青木着脸喝了口酒,突然觉得知云也挺可怜的。
时间往后移,稳稳当当地来到了除夕夜。
喻瑶华给自己挑了个喜欢的玉冠戴上,一袭淡蓝色的华服卷了一圈白色的兔毛,看上去非常舒适温暖。他转身问上北,“这种大日子,我是不是该穿个红色?”
上北愣了一下,“嗯?宫里有福娃的殿下。”
“殿下,您穿吧,”下南一把捂住上北的嘴,笑嘻嘻道,“我再跑一趟丞相府,让江公子也红红火火地来,你俩刚好一对,当场成婚。”
小心思被看破,喻瑶华不自在地红了脸,“谁说要穿一样的才是一对了?我就是觉得过年穿喜庆一点好,我……我不穿了!”
下南“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殿下,时间到了,”殿外有人来提醒,“可以准备去保和殿赴宴了。”
“走啊。”喻瑶华笑着从圆凳上蹦起来。
去见江望青。
第38章 第 38 章
保和殿外灯火通明,廊上的宫灯周围有符咒浮动,细看之下才知是由玄法凝结而成的如意纹,象征着富贵寿喜。殿内暖意融融,暗香浮动,喻晟前两日在早朝时发的大火仿佛不存在,各官员命妇,公子小姐依旧嬉笑晏晏,一副歌舞升平的新年景象。
上北从殿外伸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听他主子急匆匆地问道:“来了没?”
“没呢,”上北红着脸把大脑袋收回来,“只看见江丞相,江公子大概是和江夫人一起来。”
“哦,”喻瑶华语气失落地走到拐角蹲下,捧着下巴道,“那我在这里等着他好了。”
“殿下,您不能等着他,”上北一撩袍子跟着蹲了下来,剩一个下南柱子一样杵在上风口替他们遮挡严寒,“您是皇子,合该他等着您的。”
“那不行,江望青以后是我府上的当家人,我不能轻视了他。我告诉你啊,以后可千万不能让府上的娘子夫人眼巴巴地等着自己,不然显得不在乎人家一样,容易影响夫妻之间的和谐生活。”年仅十五岁的小皇子说完还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抿着唇点头,十分肯定自己的话。
“殿下,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的,”下南终究还是受不了冷,蹲下来和他们沆瀣一气,“人家都说,在一段感情里,经常等待的那方最容易受伤。”
“真的假的?你别骗我,”喻瑶华蹲着往上北那里挪了挪给下南让位子,“你听谁说的,我怎么感觉那么不靠谱呢?”
下南道:“当然是万宝楼的赵妈妈……”
“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去万宝楼了?”上北说着,还隔了个喻瑶华一把掀翻了下南。
“你什么时候去的?”喻瑶华不痛不痒的帮了个腔,随后立刻兴奋地笑道,“好玩不?漂亮姑娘多不?”
下南张了张嘴,揉了一下屁股朝喻瑶华勾了勾手指头,喻瑶华的耳朵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凑了过去,“多啊,不但漂亮姑娘多,漂亮倌倌也多,简直就是乱花迷人眼……”
“真的吗?好想去看看啊!”有人感叹道。
“是吧,真的是人间绝色……不是,上北,你自己都想去还有脸推我?”下南道。
“我没想去,我没说话,你别诬陷人。”上北立刻道。
“也不是我啊。”喻瑶华连忙举起双手以证清白。
“奇了怪了,难不成是见鬼了吗?”下南喃喃道。
喻瑶华抖了一下,壮着胆子缓缓扭头往后看。
然后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江望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他们身后,正笑眯眯地盯着喻瑶华看。
好家伙,全国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和一帮狐朋狗友背地里讨论逛青楼却被媳妇当场捉获,那简直比见鬼了还可怕。
狐朋站了起来,“那个,殿下,我突然想起来您要给皇后娘娘的糕点我好像还没送,这就去了。”
那糕点是三天前的了!
狗友紧跟着退后两步,“寝殿的暖炉好像还没熄,万一起火了可怎么办?不行,这事耽误不得,我得回去看看,殿下,我先走一步。”
我留你在身边就是为了熄个暖炉的是吗?
墙根边只剩了两个人,喻瑶华舔了舔下唇,一副心虚的样子,“嘿嘿,江望青,你来了啊。”
“嗯,来了,”江望青板着脸把他拽起来,一手撑着墙把他圈在怀里,后背对着风,“殿下,您和两位大人聊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