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后,他的相貌也正好恢复原样。
先皇在世时尤其重视商业的发展,现如今的长安街道上不但有早市,晚市也十分繁华。
喻瑶华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走不动了。
“想吃?”江望青问道。
喻瑶华舔了一下嘴巴,不好意思地点头。
糖葫芦很快到手,喻瑶华满足地咬下一颗,一侧脸被撑的鼓了起来,江望青问道:“好吃吗?”
小皇子比了个一的手势。
“嗯?”
“还想要一串。”
这就是半个时辰前还在为自己的不争气而难过的孩子吗?
江望青憋着笑替他又拿了一串。
不知什么原因,今晚街道两边的灯笼分外明亮,有用玄法制成的闪着光的花纹附在上面,小贩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派锦绣繁华的景象。
两人来到街道中央,喻瑶华被一只狐狸面具吸引了目光,江望青拿起来看看,觉得没什么特别,问:“殿下喜欢这面具?”
“不,”喻瑶华摇摇头,“我只是喜欢狐狸,世人都说它狡猾邪恶,我却觉得它聪明又勇敢,而且它很漂亮。”
江望青的心脏背着它的主人悄悄地动了一下,他刚想顺势奉承一句“你也很漂亮”的时候,周边突然一阵骚动,他怕小傻子被人流冲散,下意识拉住他的手,然后问旁边的人,“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骚动了起来?”
“哎呀,你还不知道啊?万宝楼的姑娘们中秋夜要在澄湖上扮作玉兔仙子表演,今晚开始选拔了,大家都要去看呢。”
澄湖是西南国国都最大的内湖,今年中秋节,皇室起了个与民同乐的点子,白天召集少年郎在澄湖上抢花灯,夜里则有万宝楼的姑娘来献艺。
而万宝楼的姑娘们个个才貌双全,平日里有钱也见不到,今晚为了选出玉兔仙子,居然破天荒的选择了在澄湖上当众比拼。
难怪周遭众人疯了似的往湖边涌。
怕人走丢,江望青下意识握紧了喻瑶华的手。
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喻瑶华偷偷红了脸。
“江望青,”喻瑶华晃了晃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你拉着我的手呢。”
“嗯,”江望青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回答,“我们也去那里看看吧。”
“好。”
喻瑶华借着咬糖葫芦的机会轻轻咧了下嘴角。
湖边果然人影憧憧,已经有姑娘登台比拼了,江望青带着喻瑶华来到了一个看得清台子又不至于太挤的地方,看得饶有兴致。
七月天,正是姑娘们明里暗里比拼衣裳上的小心机的时候,台上的姑娘穿得清凉,随着舞蹈动作还会时不时露出一点白皙的皮肤,不露骨,反而引人注目极了。
喻瑶华从未见过这种舞,一时也有点看呆了,糖葫芦也忘了吃,张着嘴自言自语道:“这些姑娘跳舞怎么跟快要随风远去了一样,真是新奇。”
“宫中乐府的编舞恢宏大气,宫外舞娘们妖娆妩媚,”江望青小声对喻瑶华说,“都是极品。”
一副要带坏小孩的样子。
喻瑶华怔了一下,收回看向台子的眼神,侧目满脸不爽地盯着江望青看,直到江望青奇怪地回视他,他才冷哼一声撇过头。
江望青莫名其妙,心说看个表演怎么还把小孩看生气了。
喻瑶华盯着脚尖看了一会,突然坏心思地想,看吧看吧,看出花儿来你也得不到她们,谁让你不举?
想开了以后,喻瑶华又把自己哄好了,他握紧江望青的手,后者歪了下头示意他有事说事,眼睛依旧盯着台子上柔情似水的姑娘。
“江望青,我饿了!”
台上又有新的姑娘登场,这次周遭的欢呼声响得几乎震天。那姑娘一袭粉衣,舞步飘渺,仿若王母娘娘座下的百花仙子。身后有人在讨论,“这姑娘叫芝芝,是万宝楼新来的,卖艺不卖身,听说二皇子想看她的表演都要亲自来,也不知背后的靠山是谁……”
江望青看得目不转睛,慕然听见小皇子的抱怨,他低头问道:“殿下,您这会儿就要走吗?不再忍一会儿?这是芝芝欸!”
“忍不了,”喻瑶华睁大灿若星辰的眼睛,“我现在就要吃东西,吃万宝楼的烤鸡。”
这些姑娘虽是万宝楼的姑娘,但表演的澄湖离万宝楼相隔半个长安街,江望青叹口气,依依不舍道:“那走吧,我只能等中秋节那天再看这些漂亮姑娘了。”
两人从一众如饥似渴的男男女女里挤出来,等到嘈杂声逐渐消逝,喻瑶华才轻轻说了一声,“江望青,我也很漂亮。”
可怜江望青整天把勾搭二皇子当作目前的人生目标,但其实他就是个连心动的人都没有的单身老狗,人生中第一次牵手下意识给了前面正在默默赌气的三皇子,还他娘的没听出人家的弦外之音。
简直丢人。
“嗯,你也好看。”喻瑶华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面颊恢复了从前的光滑洁白,好像还更红润了一点。
江望青挑眉,洋洋自得道:“多亏了我。”
这倒不假,江望青为了治好喻瑶华的脸可谓是煞费苦心,在家里的的药房里泡了几乎两天,就差时时跟在喻瑶华身边目睹疗效了。
喻瑶华噎了一下,想把手抽出来给他来一个甩袖而去,但是没舍得,最终只能咬着牙转移话题,“赶紧走啦,别耽误我吃烤鸡!”
江望青低头看了眼两人的腿,自己走一步,喻瑶华少说也要倒腾两步,怎么就是自己耽误他了呢?
遂不由自主地加快步子。
喻瑶华觉得不跑起来是自己最后的倔强。
好在很快到了万宝楼,江望青知道喻瑶华荷包比脸干净,笑笑对他说:“殿下,我有这个荣幸请您吃烤鸡吗?”
就很欠扁。
两人终于松开了手,喻瑶华坐下傲娇地点头,小手默默背到身后,悄悄擦了一下手心冒出来的汗。
烤鸡上来得很快,江望青似乎是这里的常客,掌柜的亲自端着餐盘过来,还很客气地问了一句,“江公子,这位是?”
“哦,这是新认识的小弟弟,平时没出过门,我悄悄带他出来玩一玩。”
掌柜的了然地笑,顺口奉承了一句:“小公子长得真是精致极了,我在万宝楼做生意那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比小公子更英俊的人呢。”
“你见过的,”喻瑶华垂着眼皮纠正,“江望青也很俊。”
“是是是,”掌柜的忙陪笑,“你们长得俊的人都只跟长得俊的人做朋友。”
喻瑶华不太开心,为什么是“新认识的小弟弟”而不是“好朋友”?
小皇子不开心就爱找茬,咬了一口烤鸡后皱着眉头道:“味道好奇怪,跟我皇兄给我买的不太一样。”
“嗯?”江望青疑惑地尝了一口,“没有啊,万宝楼的烤鸡不是一直都是这个味道吗?”
“我皇兄每次出宫都给我买的,味道就是不一样!除非他骗我,假装买的是万宝楼的烤鸡。”
那应该不太可能,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二皇子没道理买了别家的烤鸡却说是万宝楼的,除非他把一个烤鸡宝贝似的藏着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但这样的话他就根本没必要买给喻瑶华。
毕竟万宝楼距离皇宫可是相隔半个京城。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江望青下意识地问道:“殿下,二皇子给您买的烤鸡跟这只的味道有哪里不一样,您还记得吗?”
喻瑶华又吃了一口,细细品尝后才说:“比这个多了些炭火的味道,而且没有这个辣,但是也很好吃。”
炭火?江望青眨了一下眼,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自己送了喻瑶华一罐装了定魂草的药膏,常人用了两次怎么也该有所好转,而喻瑶华却是……
喻瑶华打了个喷嚏打断了江望青的思索,他回神递了张帕子过去,心说自己最近真是魔怔了,小皇子是死是活管自己什么事?最多不过颠皇权的时候留他一命,怎么还突然操起他的心来了。
他笑道:“殿下是不是在湖边吹了风着凉了?”
“七月的天,我哪有那么娇弱?”喻瑶华虽然嫌弃这只鸡和皇兄买的味道不一样,但还是吃得不亦乐乎,“我可是堂堂高级玄法师。”
江望青克制道:“嗯,您真厉害。”
吃完烤鸡,喻瑶华忍不住打了两个嗝。小皇子包袱极重,打完嗝后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两边白净的脸颊鼓起来,含了汤圆一样。
一模一样的脸,看惯了喻若华的冷静自持,喻瑶华的鲜活生动就像是染料滴进了清泉里,于是泉水立刻变得五彩缤纷了起来。
就还挺可爱。
“江望青!”喻瑶华皱着眉头,“你不许嘲笑我!”
“啊?”江望青微微愣了一下,眉眼弯弯分外柔和,“我笑了吗?”
喻瑶华扑过去,两根食指抵住他上扬的嘴角,“笑了。”
然后趴在他身上不依不饶地闹了起来。
很快到了回宫的时间,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喻瑶华恋恋不舍,第八遍开口问:“我必须要回去吗?”
江望青也第八遍回答他,“必须要回去。”
眼看着小皇子又要委屈起来,江望青叹了口气,“殿下,我保证,明天一早就进宫找您,行吗?”
“你陪我去上书房。”
江望青满脸为难,“我真的不爱看书,进了书房怕是会被太傅赶出去。”
喻瑶华和他无声对峙。
江望青叹了口气,“算了,我陪您去,但您不能管我在干嘛,行吗?”
小皇子这才笑了起来,“行!”
第10章 第 10 章
九月初,白露。
喻瑶华一大清早就被上北下南两个人从梦中喊醒,小皇子迷迷糊糊地看了眼尚且昏暗的房间,起床气极重地说:“天还没亮呢,离上书房的时间还早,我要再睡会儿。”
“睡什么呀,”上北麻利地扯掉他的被子,“您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什么?”喻瑶华懵懵地问。
“今天白露,”上北开始给小皇子穿中衣,“江公子今天及冠,您忘了您早几天就跟人家说好了要去观礼的?”
“哎呀上北,”下南突然开口道,“殿下不想起就不起,及冠礼而已,看不看也没什么所谓的。”
“谁说的?”喻瑶华瞪了他一眼,人也不迷糊了,眼睛也能睁开了,飞快地穿好中衣就跑去衣柜找衣服。
“你才无所谓,江望青的及冠礼我不去谁去?”
上北下南对视一眼,非常默契地撇嘴。
男大不中留!
他们从小和喻瑶华一起长大,说是保护他,其实陪喻瑶华一起玩一起学习更多一点,私下里三个人更像是朋友,非常的不主不仆,没大没小。
“殿下,按理说江公子其实跟您也没什么关系,他的及冠礼,您不去也行的。正好今天天气好,我和下南带您游湖去?”
下南附和道:“殿下别挑了,那件月牙白的就很好,适合游湖。”
“游什么湖?要去你们自己去!”喻瑶华放下手里的月牙白,又拿了件淡蓝色的长袍在身前比了比,“江望青的及冠礼比游湖重要多了。”
最终换上了淡蓝色绣银丝浪花暗纹的袍子,喻瑶华满脸欣喜地在铜镜前比划,“我穿这件好看吗?”
当然好看,喻瑶华本身就白,蓝色一穿更衬得整个人发光了一样,笑盈盈的样子真就水嫩嫩得像株蓝睡莲。
但是上北下南必然不可能给自家主子漂漂亮亮见狗男人的机会,支支吾吾了很久才说:“殿下,您这件衣服穿得像个小姑娘,一点也不阳刚,我建议……”
他们的建议一点用都没有,喻若华适时走了进来,喻瑶华笑着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皇兄,我穿这个怎么样?”
“很好看啊,”喻若华眼底是藏不住的惊喜,“蓝色真的很衬你。”
“我就知道,”喻瑶华朝那两个人挑眉,“上北下南真是没眼光极了。”
没有眼光的上北下南抿唇,行行行,您以后被吃干抹净骗得裤子都不剩的时候可别来找我们哭鼻子。
喻瑶华显然不会去找他们哭鼻子,小皇子挽着皇兄的臂弯兴高采烈地上了轿子,“皇兄,我们去江府要不要给江望青带些贺礼啊?”
“不用,”喻若华语气淡淡的,不自觉地带了些皇室子弟独有的高傲与目空一切,“两个皇子一起去参加区区臣子的及冠礼,算得上是天大的恩赐了,哪里还需要贺礼?”
江府坐落在城南,远离闹市,仅一扇大门就有五间。西南国没有旁系王爷,江府敢建造此等级别的府邸,一方面彰显着皇室对其无上的荣宠,另一方面也意味着江家人若是不安于室,那他们的野心可不是小小的五间大门就可以满足的。
西南国皇室对江家,又爱又恨。所幸江望青是个修炼废柴,眼下又不举,那么江家就注定翻不了天,因此,皇室对江家利用大于真心,不屑多过忌惮。
今日江家大公子及冠,江府正门大开,凡是路过之人都可以得到一把碎银子。听闻风声,坊间百姓纷纷围聚在门口,争先恐后地在嘴里说着吉祥话。
“这江家可真是有钱,”一个穿着不是那么讲究的男人小心地把领到的碎银子装在空瘪的荷包里,“江公子及冠,这阵仗搞得也太大了。”
“谁不知道江家就只有江望青一个儿子,一辈子一次的及冠,能低调着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