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俘虏的蛮族怎么处置了?”杨晏清问。
暗二有问必答:“王爷没有明说,便绑着扔到了一处由精兵看守。”
杨晏清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脑袋已经快与自己上臂平齐的萧允,问他:“小公子觉得应当如何处置那些蛮族?”
萧允沉默了一瞬间,只简单的吐出一个字:“杀。”
杨晏清笑道:“这样的命令应当不用我再出示令牌了吧?”
暗二犹豫了一下,想着料理那些蛮族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于是抱拳领命:“喏!”
待到暗二离开,萧允看向将身边暗卫精兵都调走的杨晏清:“先生想做什么?”
杨晏清表情有些促狭的笑了笑,在萧允一闪神的瞬间消失在原地。
萧允:“……?!”
正当萧允震惊失神之际,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将他的视线牵引过去。萧允抬眼望去,不远处策马而来的不是他那文弱到冬日连路都不愿走恨不得天天罢|工不上朝的先生又是谁?
同样是浅色的书生外袍与狐裘大氅,此时端坐马上一勒缰绳急停在萧允面前的杨晏清却是神采飞扬,整个人如同冬日盛开的红梅一般绚丽夺目,生机盎然。
轻拍了拍有些焦躁的马匹,杨晏清低头注视着马下半大的少年皇帝,轻笑道:“小公子,要上马吗?”
不开口则以,一开口萧允便顿时没有了对方才那一幕的惊艳,颇为无语道:“先生这是将我当做王叔逗弄?”
“他可还没有这个荣幸上我的马。”杨晏清眨眨眼,朝着萧允伸出手,“小公子再磨蹭,暗二可就反应过来了。”
萧允抓住杨晏清的手,还没用力就被一道不容抗拒的力气直接拽过去放在了马背上,正正好张丨腿坐在了杨晏清身前:“??”
“我要坐后面!”前面这种被人娇娇护着的是小娘子才会坐的地方!!!
杨晏清马鞭一打只当风大吹散了小皇帝的抗|议。
别扭了一下,萧允也知道杨晏清是为了保护自己,安分下来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努力让杨晏清不觉得拖累,问道:“先生居然会武吗?”
“略通一二,平平无奇。”杨晏清的嘴角上扬,整个人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肆意快活,“护小公子安危还是能做到的。”
“我们要去哪儿?”
“小公子想去哪?”
萧允窝在杨晏清的怀里,看着山路两边飞快掠过的景致,想到这几日连自己跟在他身后都懒得搭理的某个男人,低声道:“我想去……边关?”
“那就去。”
杨晏清马鞭一扬,马匹吃痛嘶鸣一声四蹄放开加速朝着前方疾驰。
去亲眼看看什么叫做—— 一将功成,万骨枯。
*
作者有话要说:
“略通一二,平平无奇”画个重点
今天的杨大人又是个大忽悠,下一章又到了我们万众瞩目的杨大人搞事环节,让我们翘首以待鼓掌欢迎~
明天六千字直接写完这一小节剧情[握拳,我可以!]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焚珏 15瓶;
贴贴宝贝!
第49章 晨光熹微
天色逐渐暗下来, 子时一过便是除夕年节,此时的京城想必欢歌笙舞,热闹非凡。然而青州边关的守城驻军却因为突然归来披甲备战的主帅整装静候, 未点燃的火把与锐利的兵器握在手中,犹如利箭在弦, 只待令下。
主帅账前,萧景赫正在快速翻阅目前驻扎在青州城门的兵力分布以及到位的粮草兵器记录册。
“将军, 蒋副将到了。”
萧景赫转头, 恰好看见已经换上一身甲胄的蒋青和他身后跟着的穿着一身书生男装的沈向柳。
“去吧。”萧景赫并没有问什么, 只是淡淡对着蒋青一点头,然后对沈向柳道, “别乱走。”
沈向柳并不意外萧景赫此时的肃穆与好说话, 因为这都代表着更多的秋后算账, 只不过有件事……
“方才我和呆头鹅来的路上, 和一队精兵擦肩而过, 领头的是之前给你们驾车的那位。”沈向柳笑吟吟道,“我大概扫了一眼, 也就一百之数,方向应当是想要从西面绕去敌军后背。”
蒋青倒是认出来了,但那人遥遥冲着蒋青抱拳之后便带队策马离开, 蒋青也只当那队人马另有任务不便多问,但沈向柳却是知道,如今在青州的可不止萧景赫一人。
萧景赫捏册子的手一紧。
暗一为什么会违背命令离开杨晏清和小皇帝身边?!
电光火石之下,萧景赫想起那枚成亲之初曾经因为杨晏清要在靖北王府动工修葺而给出的令牌,之后因为事情接二连三, 那枚令牌便一直留在了杨晏清的手中。
正待说什么, 萧景赫还未开口, 士兵来报:“报告将军,狼烟自东南方向升起!”
萧景赫的唇紧抿成一条线,没有再理会沈向柳,而是朝着城墙的方向大步流星迈去。
沈向柳环视四周,想了想,找了个不妨碍人的地方坐下来眯着眼看这场并不是轻易能见的场面。
他一无甲胄,二无凭证,此时在战场之中乱跑才是添乱。
就在他的视线仔细逡巡在青州大营来往的将士中,仔细揣度衡量之际,正面半山腰处忽然划过一道暗色的幽光,那信号给的并不扎眼,若非他此时恰好面朝那个方向,怕是会就此错过。
沈向柳站起身。
他认得这种特殊的焰火信号。
***
冬日的青州自边境线的城墙向外望去,是一望无垠的荒凉,巍然伫立在大庆界碑后的便是一座经历几百年风霜被血肉刀剑雕刻出沧桑痕迹的城楼。
杨晏清勒缰急停,马匹吃力抬蹄后仰,腰部腿间用力稳住之前从被俘蛮族那边昧下的战马,杨晏清低头拍了拍马脖子,忽然想到这会可能还在靖北王府里吃马草,日常和黑鹰置气的墨骓。
可惜了,这次它没能和它的主人一同上战场。
“先生不问我同王叔说了什么吗?”萧允憋了好几天都不见杨晏清过问,此时身周无人,终于没忍住问出声来。
杨晏清挑眉:“小公子想说了?”
萧允:“……”王叔在面对先生的时候也这么憋闷吗?
萧允有些闷闷不乐地将自己与萧景赫的交谈大概概括了一遍,手无意识地攥着马鬃毛。
“小公子做得很好。”杨晏清笑着将可怜的马鬃毛从萧允的手里拯救出来,“只不过,也亏得王爷这两日脾气好,不然……”
“他脾气好?!”萧允不敢置信地转头看杨晏清,“先生怎么不说是朕放下身段主动去求和的!”
杨晏清失笑。
小崽子壮着胆子捋了雄兽的鬃毛,人家惦记着更重要的事没和你计较,你倒是先得意委屈起自己的小面子了。
他拍拍萧允的手臂,示意他看下方若隐若现的城楼。
此时黄昏已至,天色昏暗,自天边席卷而来的风沙一点点蠢蠢欲动着侵蚀白日的光亮,寒意与杀意,战意与野蛮酝酿在未知的气氛中,不远处烽火台上的士兵高举火把,面容肃穆,如同一根铁杆钉在烽火台上。
空气中隐隐约约狼粪的气味随着风被送过来,焦灼着此时青州城门后将士的肃穆,一触即发。
“青州不仅是大庆的边关,还是大庆抵御外敌最重要也必须是最坚固的防线。”杨晏清垂眸看着眼前的景象,想起前世自己埋骨的战场,血液中有一种遥远却并不陌生的悸动在缓缓苏醒。
“小公子可知道为什么边关将士众多,独独靖北王一脉历代被称作战神?”
“先生又想说他厉害,无可替代,是个万中无一的将才,对吧?”萧允撇嘴,神色恹恹,“我都知道。”
少年的脾气总会在更亲近的人面前展露,过多的劝说的确会勾起少年郎的逆反心思,而杨晏清对于萧允而言,这么些年陪伴教导,在小少年的心里,杨晏清也并不只是先生这么简单的存在。
杨晏清听出了萧允的赌气,思忖了一下,也不再多说,只笑了笑对萧允道:“等会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紧张,不会有什么事的。”
说着杨晏清便翻身下马,将身上的那件狐裘大氅盖在了萧允身上:“把脸遮住。”
萧允下意识攥紧杨晏清塞进他手里的缰绳,有些木愣愣地按照杨晏清的话将狐裘大氅罩在了脑袋上,毛茸茸的边缘遮挡住了大半的脸,看上去有些人畜无害的傻气。
杨晏清看到这样的萧允,愣了一下,不由得想起萧景赫对兔子的钟爱,难不成那人将自己看成了……凤眸有些危险的眯起。
从腰带里翻出一个只有小拇指粗细的小竹筒,杨晏清拉开竹筒尾部的拉环,一道在黑夜中并不算很清晰,但明眼人一眼便能辨认出的浅色流光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萧允问:“先生?”
杨晏清将手里的竹筒揣回袖中:“碰碰运气。”
山坡的地面开始微微颤抖,萧允□□的战马也开始有些不安的动着马蹄,马头不停的左右拽动缰绳。
萧允绷紧小脸,把缰绳在手上缠绕了几圈努力制住不安分的马匹,远处进攻的号角声沉重地呜咽出声,萧允抬眼注视山坡下的战场上密密麻麻冲击着冷兵器的蛮横与冷酷,转头却看见杨晏清正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山坡的另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并不是他们来时走过的,却在他们所在的这个山坡交汇在一起蜿蜒向山下的青州城。
随着疾行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萧允看到那个方向策马行来一队人,其余人都是家丁侍卫装扮,唯独中间那个被人带着坐在马前的青年一身上好的绸缎锦衣,没有过多的玉器佩饰,但却从衣服的暗纹以及周围人隐隐的保护看得出这个人在这队人马中的地位不凡。
领头的人见到站在路中央挡路意味十分明显的杨晏清时也脸色一变,转头看向那个青年。
青年摆摆手,示意领头的护卫退到一旁,对着萧景赫抱拳一礼道:“在下不过是做些来往边境倒卖稀罕物件的小商人,见边境情况有变这才不得不快马加鞭赶回青州城,还请阁下行个方便。”
“周国的宰相竟已落魄到靠倒卖我大庆与蛮族边境线的小玩意才能维持生计的样子了。”杨晏清幽幽一叹,眉宇间满是哀婉叹息,“如此说来,倒也不能怪罪周国供奉给我堂堂大庆的兵器上不得台面了。”
那青年的眼皮跳动了一瞬,随即温和一笑,好言好语之下又带了些许威胁之意:“阁下这是在说什么。在下乃大庆商人,怎会扯到周国的头上?这其中是不是有些误会?在下多年行走各州府行商,遇见过不少事,阁下如此荒谬之言还真是头一回听到。”
杨晏清收起嘴角的笑意,冷冷看向说话的青年,眼神凌厉,右手抬落间一道微黄色的物件被杨晏清直直掷出,那青年周围的护卫反应迅速,抽刀将那竹筒斩断成两节,却根本没来得及挡住紧接其后刺入青年眉心的剑气,锋利的剑气在青年眉心留下一点红,顷刻间便失了气息!
剑气化形?!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杨晏清一声冷笑:“无名鼠辈,也配与本官狡辩叫嚣?”
“少爷!”旁边一脸震惊哀痛的护卫顿时抽刀策马便朝着杨晏清砍过来,“贼子而敢!!”
杨晏清微微侧首避开劈过来的刀刃,抬手在那人的手腕间贴住交错,一声骨骼错位的闷响,那人手中的刀下一刻已经落在了杨晏清的手中。
杨晏清有些嫌弃的颠了颠,皱眉嘀咕了一句:“有些重……算了,凑合用。”
刀柄在手掌中绕过一个半圆,杨晏清反手握刀干脆利落地将那因为惯性向地下倒去的护卫斩于刀下,竟是半点犹豫也无,一击毙命!
手中夺来的兵刃并非什么见血封喉的宝器,刃上染了血便开始缓慢顺着刀刃滑落出一道道不连续的血痕,汇聚成血珠滴落进边关干硬的沙土里。
一滴,又一滴。
不到几句话的功夫就多了两具尸体,这镇住的不仅仅是对面的人,还有杨晏清背后的萧允。
杨晏清完全没有顾忌在场几人的想法,微微笑着对那队人马中中间靠后穿着护卫服,此时正有些瑟缩地不敢直视杨晏清的男人道:“冯国相,你我二人虽未曾谋面见面,但国相的相貌本官早已铭记心中,此时此刻,便不好再这般与本官见外了罢?”
视线所注视的方向分毫不差,那男人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杨晏清:“杨大人好记性,好眼力。”
末了顿了顿,又语气怪异地补充了句:“好功夫。”
杨晏清仍旧是笑得一派皎皎如月,手中刀刃上的血因为边关冬日寒冷的风凝固在刀身上,颜色褪去了鲜艳:“不敢当。”
男人并没有走出来的意思,只是在昂首挺胸端坐马上之后,整个人如同改头换面般变成了另一个身居高位,内敛自持的文人:“刀刃相向,这便是大庆朝的待客之道吗?”
杨晏清:“这是本官待土鸡瓦狗鼠辈之道。”
文臣的嘴向来是无形刮骨刀,而杨晏清的嘴一旦毒起来,几乎可以将朝廷上半数老臣气晕厥过去。早年刚入仕的时候没少在朝堂上引经据典骂得阴阳怪气,直逼的那些御史多少抨击之语却不知如何拟呈上奏,几欲在勤政殿撞柱明志。
这些年杨晏清身居高位,碍于身份地位收敛了许多,但此时并非在大庆朝的朝堂之上,面对的更不是为大庆殚精竭虑的臣子,这位帝师大人的嘴哪里会有半分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