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难道是说……内廷?”
当年先帝驾崩,遗诏命后宫妃嫔无幸秀女贵人出宫遣返,其余妃子一同殉葬,这才有了萧允继位之时后宫无人把持宫务的局面,虽说乱了些,但也干净了不少。萧允在位这五年几乎一年一换贴身大太监,好在内务府的主管是个识时务的,这些年管理的尚且还过得去。
萧允曾与杨晏清说过关于内廷的问题,当时杨晏清只道时机尚未成熟,任由内廷太监这些年来如一盘散沙,任意宫外之人随意买卖消息,若说萧允身边十分缺的人才,倒是真的只有内廷这边。
萧允知道杨晏清既然提出这个提议,必然是已经有了九成把握,但这件事对于任何一个男子而言都不能不算是一件大事,不由得有些迟疑:“沈先生愿意入宫?”
“等过几日,臣带他入宫来,陛下届时亲自询问于他便可。”杨晏清并没有将他人隐私撕开来掰扯的意思,眸色淡淡,“不过以沈向柳之能,单单一个内廷,实在是过于屈才了。”
杨晏清想起那个一身明艳,只按自己想法行事从来不顾世俗眼光的人,不禁笑了起来:“他那个人一向心思重,与臣也不过君子之交,说不得交心话。陛下不妨问一问他,对如今朝局形势有何看法。”
“说不定会有些不一样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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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在这里才算是要写到文案里的“夫夫进门房事和谐,出门上朝各自为政”哈哈哈,努力今早写到下一卷[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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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被封,从今天开始居家隔离呜呜呜呜,应该会多更一些,么么哒!
二更应该在明天白天,等我睡醒码字怕是到下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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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上元节【二更】
从宫里回来, 杨晏清熟门熟路地摸进主院,将斗篷外衫除去钻进床榻上暖烘烘的被窝里。
“冷死了,往里面一点。”杨晏清推了推躺在正中间霸占着一整张床的男人, 窝在男人方才躺的地方上舒服得喟叹一声。
被用完就扔的萧景赫在黑暗中轻笑了一声,一只胳膊伸出去将这个半夜不睡觉跑出去干坏事的书生圈进怀里:“知道冷还要大半夜出去?”
“月黑风高夜, 杀人越货时。王爷没听过吗?都说了是去干坏事,当然要在晚上。”杨晏清在男人的颈窝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枕好, “今晚上我眼皮老跳, 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
黑暗里, 失眠了上半夜的萧景赫听着怀里人迅速平稳悠长下去的气息,将人往自己怀里又揽了揽, 嗅着鼻尖萦绕的令人安心的气味, 这才闭上眼沉沉睡去。
***
靖北王府一向是没有什么过年过节的气氛的, 但是今年换了一个行事作风与王府冷硬气截然不同的管家, 正月十五一大清早就吩咐婢女仆从挂上了灯笼, 厨房里也正热火朝天搓着浮元子。
杨晏清醒来的时候下意识伸手往身侧摸,然后被旁边的萧景赫眼疾手快地攥住了手。
杨晏清:“……?”
疑惑地睁眼, 杨晏清就见萧景赫另一只手还举着本眼熟的小册子,有些无奈地垂眸看着他:“大早上的,别乱撩拨。”
杨晏清斜睨了萧景赫一眼, 抽回手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快些清醒,问道:“什么时辰了?”
萧景赫回问:“淮舟来了两次想问午膳,先生觉得呢?”
午时了?
杨晏清转头看了眼窗外,啧了一声,撑着身子缓缓坐起来, 坐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王爷手上拿的什么?”
萧景赫翻转过小册子, 将封面一字一句念了出来:“王爷与帝师不得不说二三事……嗯, 写得不错,哪来的?让淮舟多买些回来,本王好学习学习。”
如今的话本子内容竟甚是香艳,萧景赫只觉得扼腕,从前到底错过了多少?
杨晏清:“……”还说自己撩拨他?这人大清早的偷看他话本子,怪不得躺在那不安分。
昨晚上杨晏清回来得晚,本是睡在外侧,一觉醒来却是被挪到了床内侧,萧景赫此时早已经穿戴整齐,想必是早起出去演武场练过一场了。
婢女听到动静端着面盆洗漱用具轻手轻脚地进来。
萧景赫微微让开,让杨晏清下床穿衣,视线重新落在手中的小册子上,一行一行看的颇感乐趣:“今早军营那边传的消息,青州来了两个正千户,算算也都是父王曾经麾下的老将,提出想见先生一面。”
“见我?”杨晏清挥退了想要替他穿衣的小厮,转身挑眉,“跟着父王的老将年岁怕是不小,若是见我,身板可得硬朗些。”
萧景赫闻言忍笑,手上翻页的动作差点一重将附图的这一页撕下来:“先生猜到了?”
“当时在青州军营时就有那么几双眼睛一直欲言又止的瞅我,端着架子想让我去主动拜见,结果没等到拜帖反而等到了自家王爷抱着王妃策马孤身回京的消息,怕是气得在军帐里直跺脚。”杨晏清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柳枝蘸了姜水洁牙,又换清茶漱口,将湿帕子递出去时眼角都带着笑,“想必是怕靖北王一脉绝了后,又不敢当面催问王爷这尊煞神,想要我知难而退做出些正房的大方气度来?”
“青州偏远,怕是许多人都未曾领教过帝师大人的风采。”萧景赫想起回京后第一次在朝堂之上见到帝师杨晏清的场面,当时下朝后,蒋青那个素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都被杨晏清那只字片语掌控朝局,一个眼神带出凌厉杀气不下于千军万马的气势吓得好几日没敢叫嫂嫂。
“那便让淮舟安排吧,我倒是想听听,这两位想给王爷安排个什么侧室小妾?”手巧的侍女束好发后呈上来的一盘抹额,杨晏清挑了个红色坠金玉的样式,“这王府里的确是安静了些,进来些新人,也省得王爷就逮着我一个人欺负。”
萧景赫将手里的册子扔到一边翻身下床,走到杨晏清身后从侍女手里接过抹额,挥退房里伺候的下人,拎着那细细的抹额在比划了半天,有些笨手笨脚地在杨晏清的发间扣好,末了端详着还用手指调整了下位置,满意道:“可本王就喜欢先生这样的。”
“那可是不好找。”杨晏清看着铜镜里倒映出一坐一立的两个身影,笑吟吟道,“不过好在王爷男女不忌,现如今走在街上都有公子小姐扔些荷包玉佩什么的,总能遇到几个知心的可人。”
萧景赫顿时正色以待:“本王一个都没碰到,全躲开了!”
“哦?”杨晏清认真想了想,叹息了一声,“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倒是可惜了。”
“不可惜。”萧景赫此时的反应堪比战场之上一招制敌时的迅速,“王府院子小,也穷,养不下那么多吃白饭的!”
“听这话的意思,待到有钱了,地方大了,王爷便养得了?”睡了个好觉,这一次动武后遗症并没有太过要命,此时神清气爽的杨晏清也起了心思逗弄萧景赫,“待到后几日开朝,王爷便是顶顶尊贵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哪里会缺地方缺银子?是不是还想着再置办些外宅?”
“就算是开朝,本王不都是和先生一同上朝,一同下朝,晚上更是一个被窝安寝?时间都被先生霸占去了,先生还要这样怀疑本王?”
两人之间更粘人的那个明明是萧景赫,萧景赫从杨晏清那别的没学会,倒打一耙先告状的本事先学会用在了始作俑者的身上,他也看得出杨晏清并没有生气,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被反将一军,杨晏清终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出去内室,早已经候在外间的淮舟迎上来:“王爷,大人。”
萧景赫早些时辰出去的时候天色还未大亮,回来路上虽然看到下人们正在挂灯也没多在意,这会儿出去看到一眼望去尽是喜庆色的王府,不由得愣怔了一瞬。
在他的记忆里,靖北王府一直是冷冰冰的,哪怕是靖北王妃还在世的时候,府中也从未过过年节中秋上元这类的节日,那时候小小的他曾经在元宵佳节的时候溜出去看了一场灯会烟花,回来却被因为下人闹哄哄寻他吵得心情不愉的靖北王妃罚跪了半个晚上。
杨晏清一袭绿色的书生袍,外袍的袖子上缀着金线勾勒的竹叶,发髻上簪着碧玉发簪,红色的抹额自额间碎发穿过在脑后顺着发丝垂落下来,此时也是面上一派笑意:“开些碎银子出来,今日上元佳节,府中人人理应有赏。”
“是。”淮舟躬身应下,“蒋青将军与柳公子来访,此时正在正厅坐着,王爷与大人今日可要留在王府用膳?”
“蒋青最爱凑热闹,只怕是想拉着我们去灯会。”萧景赫哪里不清楚蒋青是什么性子,“此时时辰尚早,备膳吧。”
……
“今儿上门吓了我一跳,柳公子你是不知道,王爷的府里什么时候这么姹紫嫣红过,方才我看到外面几个张望的小厮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景赫和杨晏清刚走到正厅外还没进门就听见蒋青的朗笑声传出来,萧景赫的眼睛一眯,杨晏清正挂着一脸的调笑之意要开口,便听到正厅里的另一个人含笑接话道:“所以这点先生就有人气多了,每年上元节都在遇柳轩拱热闹,灯谜奏乐,作诗写段赢了不少小公子的心思,直气得那些交了钱进去只为了哄美人儿一笑的公子哥儿们恨的牙痒痒~”
这回轮到萧景赫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向杨晏清。
“成年旧事了,提那些做什么。”杨晏清轻咳一声,掀开帘子走进去,没好气道,“大老远就听你们两个闹,这午膳我看也不用吃了,有力气得很。”
“瞧瞧,这是哪个恼羞成怒了?”沈向柳正掰着橘子,今日他也没有再穿女装,反而是一身公子气的浅色常服,没了往日的艳丽,倒是回去几分从前的世家勋贵公子的模样,“我们可是特意卡着时辰来蹭饭,堂堂靖北王府不管饭可说不过去。”
杨晏清也坐下,摸了桌上的一朵甜瓜,瓜瓤被切成了小块,盘中也妥帖置备了银签:“蒋将军可要看好了眼前这个贪吃货,去年也不知道是谁吃了七八碗浮元子,当晚上疼得连夜唤了大夫。”
那边正和萧景赫低声说什么的蒋青一脸严肃的抬头:“多谢嫂嫂!辰安记下了!”
随即也没绷住笑道:“嫂嫂也不要这般见外,叫我辰安便是了!你们读书人就是别扭,我说了几次柳公瀾栰子都不肯改口,直到今儿过节才看在天君的面子上叫了我一声~”
“哦?”杨晏清看向沈向柳,与那双掩去复杂情愫的眸子对视一眼,将吃了一半的甜瓜放在一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低声道,“上元佳节,的确是要开心些。”
***
工部每年都会做些不同样式的烟花炮仗,在上元佳节灯会之夜于皇城之上燃放。
上元节的这一夜是一年中京城最为喧闹的一夜,银花火树,笙歌曼舞,内外两城大街小巷都悬挂着各色的灯笼,外城更是舞狮旱船,逐鼠烤病,各式杂技蚕卜令人眼花缭乱,高门贵户的小姐公子纷纷在这一天放下身段邀请心仪之人佳节同游。
原本是四个人一起出门,蒋青却是个喜欢钻热闹的,拉着沈向柳没转几个摊子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萧景赫也懒得理会,专心在面具摊子上挑选着称心意的面具,挑来挑去最后在白狐狸和白兔子之间犹豫起来。
杨晏清笑眯眯地抓过白狐狸便扣在自己脸上,从萧景赫腰间摸了碎银子给摊主,不由分说就将那个白兔子扣在了萧景赫的脸上。
男人凌厉的下颌线搭配着软萌可爱的白兔子面具看上去颇有些滑稽,但萧景赫却只是无奈地牵了杨晏清的手,任由这人兴致勃勃地挨个摊子晃悠,不一会儿怀里就多了不少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暗一呢?”逛了一圈终于心满意足的杨晏清算算时间,内务府这时候应当已经准备点燃烟花,便开口问萧景赫。
哪只话音未落,就见一身黑衣的暗一从一旁的房檐翻身而下,沉默地出现在两人附近。
“烦请将这些给小公子送去。”杨晏清指着萧景赫怀里的那堆小玩意儿。
暗一接了命令用最快速度裹了自家王爷怀里的东西消失在热闹的夜空里。
“都是给他买的?”萧景赫吃味道。
“我以为,”杨晏清靠近萧景赫,轻轻掀开面具轻轻啄吻了一下男人的侧脸,轻声道,“比起那些小东西,王爷更想要的……是我才对。”
说着,将袖子里的一个小药罐塞进萧景赫的手里:“这可是我从甘大夫药房里顺出来的……”
萧景赫没等杨晏清说完便揽着这书生精瘦的腰肢轻身而起,眨眼便落在了房顶之上。
杨晏清懵了一下,没想到萧景赫这么不禁撩,顿时道:“我还想吃望江楼新出的浮元子呢!”
“明日本王将厨子请回王府专门做给先生吃。”萧景赫托在杨晏清腰间的手心温度滚烫得能透过冬日的衣物灼烧怀中人的肌肤,在京城高低错落的房檐之上用最快速度朝着靖北王府的方向掠去,“本王现在……只想吃先生。”
***
萧允站在高墙边抬头看着绚丽绽放开的烟花,手中还拿着一个小孔雀样式的香包,上面缀着两颗石头珠子,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是宫里见不到的有趣小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