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薄唇再次轻启,“朕的意思是,小时候,我们是不是认识?因为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宋时问知道,梁王说的是十年前,栖梧院中的事情。
现在想想,他那个时候是真傻,什么事情都不知道,那时候只知道上京城来了一位梁国的质子。
他以为天下所有的皇子都像他见过的皇子一样,傲慢无礼,那时候的小哥哥实在是太过亲切了,所以他一点都没有想过他就是梁国的皇子,更重要的是,小哥哥告诉他,他叫萧若怀。
宋时问不知道萧承宇也是小哥哥。
但是这些,宋时问怎么可能承认呢,立刻否认,“陛下莫不是认错人了,臣从未见过陛下。”
梁王仍是不死心,“世子是不是有双生的姐姐或妹妹?”
宋时问:“回陛下,没有。”
宋时问实话实说,有没有,只要梁王派人一查便会知晓。
梁王没再问,只是眼中的光与方才相比暗了一些,但视线还停留在宋时问的脸上。
宋时问刚想松一口气,就听见,梁王咬牙切齿低声道,“你最好是没有欺骗朕!”
宋时问身形一怔,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臣不敢。”
好凶,宋时问怕。
以前小哥哥从不会用这么严厉的声音跟他说话。
好在,梁王没有再追问,他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不知道世子来京都这么些时日,可还习惯?”
不习惯,非常不习惯,尤其这里入秋之后非常寒冷,是宋时问没有经历过的。
更悲催的是,他穷啊,本来以为将折子上奏之后,他们在阑院的生活会得到改善,却不想,还是一切如旧。
宋时问呼吸一窒,他忘记了!他忘记了!
那份奏折是他亲手写的,那上面的字迹,梁王一定会认得。
因为那时候小哥哥说这个字体是他独有的,世上,除了他没人再能写出这样的字来。
宋时问惊慌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梁王肯定没有见过那份奏折,要不然,他不可能还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那份奏折没被送到梁王手中还是梁王没看,如果是没送到梁王手中还好,但如果是梁王没看,那他就完了,万一梁王哪天突然想起来,将那份奏折翻出来,就会知道他的身份,那他宋时问是在劫难逃,那他在梁国的日子会更加的艰难。
就算将来东窗事发,但眼下的事情要紧,他和苏凡现在的住处很不乐观。
宋时问试探道:“陛下,阑院的屋顶时日长了,有些损毁,下雨的时候会漏雨,还有厨房前几天走水,烧没了。”
萧承宇一愣,然后闷声笑了一声,没想到小世子是这样的回答。
让他仿佛看见了小朋友毫不掩饰的样子,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想说什么,就毫无保留的说出来。
萧承宇一双漆黑的眼睛深深的看着宋时问,心里有一种呼之欲出的猜想。
但他不敢。
宋时问再次感受到梁王的灼灼的视线,让他坐立不安。
萧承宇察觉到了他的不安:“你怕朕?”
宋时问咬了咬下唇。
鲜红的唇变得更加娇艳欲滴,萧承宇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要咬,乖。”
宋时问愣住了,以前他一咬嘴唇的时候,小哥哥看见就这么说他。
萧承宇期身上前,逼着宋时问不得不再次直视萧承宇,“难道世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你怕朕?”
宋时问脸色发烫,小心的后退两步,“没,没有。”
萧承宇眼睛太深邃了,那片深邃差点将他吸引进去,无法自拔,太可怕了。
“没有?”萧承宇伸手将宋时问拽回来,“既然没有,你为什么要后退?”
宋时问咬了咬嘴唇,这个梁王比传说中的还要可怕,以前小哥哥不会这么对他的。
萧承宇看着这张面容,与在他记忆中一模一样,眼睛,眉毛,鼻梁,嘴巴,没有一处不像的。
小朋友离开时说的那句话他至今都没有忘,“哥哥,你记住,今天是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你以后也不用来找我,我们以后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然后奔入夜中,再也没见过他的小朋友。
......
宋时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阑院的,一路上都是浑浑噩噩的。
他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小哥哥就是梁王。
回到阑院,宋时问将一切都告诉了苏凡。
“什么?”苏凡比他还要震惊,“世子你是说那时候你总去找的那个哥哥就是当今的梁王?”
这怎么可能?苏凡知道那时候小殿下和一个哥哥玩的非常好,却没想是梁国送去的质子。
宋时问非常沮丧,“小哥哥离开的时候,我还对他说了非常过分的话,梁王那么记仇的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苏凡很快镇定下来,“梁王怀疑世子的身份了吗?”
宋时问:“嗯,但他绝对不会猜到那个人就是我。”
苏凡不懂,他和宋时问一起长大,世子的容貌与小时候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为什么?”
宋时问:“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以为我是小女孩。”
苏凡:“......”这样也好。
不过,很快宋时问想起了一件要命的事情,从萧承宇身上抢过来的玉佩,被他当掉了,那玉佩到现在还在外面流落,始终心有不安。
要是早知道萧若怀就是梁王,他怎么敢将玉佩当在京都呢,万一被发现了,他怎么解释这块玉佩的来历?身份就瞒不住了。
上次去赎回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找玉佩呢,难道萧承宇已经知道了?毕竟这是京都。
宋时问越想越发愁,万一梁王将那个伙计抓来与自己当面对质,他百口莫辩。
他必须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
栖梧殿里,萧承宇手中拿着玉佩,程路在他身边,也同样没从惊讶中走出来。
送来的小质子与小朋友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但小朋友是小女孩,小质子是个少年。
萧承宇问他:“程路,你觉得,是同一个人吗?”
程路:“陛下,如果单从长相上看的话,应该是同一个人,可是这性别......”不对。
萧承宇抬眼看他,“他是不是从没有说过是小女孩?”
程路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好像是他们从一开始就认为小朋友是小姑娘,因为小朋友长得太过于漂亮。
而且,小朋友那时候的性子很活泼,会不会一开始就是他们自己认错了。
他今天是想问个清楚,可是看到宋时问好像有些惧怕他,萧承宇就没舍得。
萧承宇道:“明天跟朕出宫,确认一件事情。”
如意当铺的伙计肯定记得来当玉佩的人。
萧承宇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他心里笃定,宋时问就是他的小朋友。
不管是长相还是熟悉的感觉,除了他的小朋友,没人能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他的小朋友为什么不认他,难道他真的就像那时候说的,不要他了?
一向在朝臣面前查杀果决的萧承宇也有些不安:“程路,你说,是他吗?他生气那时候朕没有带他离开,所以他现在故意不认朕,他在生朕的气。”
......
当萧承宇出现在阑院的时候,宋时问并不惊讶,他知道梁王会轻易放下怀疑。
他上街去买菜,谁知道回来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阑院门口,萧承宇信步从马车上下来。
四目相对。
萧承宇看到了宋时问手中提着的篮子,除了青菜还是青菜,连点荤菜都没有。
看着宋时问瘦弱的身子,萧承宇眉头皱了皱。
小朋友以前最喜欢吃肉。
宋时问将萧承宇迎进阑院。
萧承宇看到阑院周围的环境,不禁再次皱了皱眉,从外面看,阑院并没有多么破败,但进了院子才知道竟如此萧条。
还有上次他碰见的厨房起火那次,那一处还是黑乎乎的,只剩下一个简单临时垒起来的灶台。
萧承宇压着火气问程路,“礼部尚书是怎么为官的,竟敢给世子安排这么一个破败的院子!”
程路:“陛下,这是您亲自给世子指定的院子。”
萧承宇:“......”
第16章
玉琼轩,是京都最富有盛名的酒楼,地处京都最繁华的长街上,环境清幽。
宋时问在萧承宇的对面拘谨的坐着,不明白他刚刚上街买了菜回阑院,现在怎么就坐在了玉琼轩的雅间里?
前一刻,梁王进了阑院之后,就一直眉头紧皱,待到看清周围的环境的时候,就拉着宋时问来到了玉琼轩,上了楼,找了一间最清幽雅致的屋子。
苏凡和程路在隔壁。
落座之后,萧承宇将玉琼轩内的招牌菜都点了,当所有的菜式上齐之后,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绕,宋时问一双杏眼都发直了。
他暗暗的咽了咽口水,都是他最喜欢吃的。
萧承宇将他的神情都看在眼中,与那时候一模一样的表情,未曾变过。看到好吃的,就会偷偷的舔一下唇,然后再咽口水,眼角会因为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而微微上扬,有着蛊惑人心的意味。
面对这么多佳肴,宋时问尽力克制着自己,不敢有任何的举动,偏偏眼睛都快盯到食物上面去了,萧承宇笑了笑拿起筷子,“世子就不必这么拘谨,自在一些就好。”
然后夹了一块鱼肚放在宋时问眼前的盘子里。
宋时问诚惶诚恐:“多谢陛......公子。”
萧承宇笑了笑,“我不姓陛,我说了不用这么紧张,把我当成哥哥就行,你要是觉得公子叫不出口,叫哥哥也行。”
他真希望宋时问能够像小时候一样,给小朋友夹什么小朋友都吃的津津有味,熟悉之后,小朋友还会指使他给他夹这个夹那个。
宋时问咬着筷子看着碗里的鱼肉,满脸的疑惑,这个梁王这怎么跟街头巷尾传闻的梁王的不一样,他看向萧承宇,萧承宇正满脸笑容的望向他。
也跟那晚在栖梧殿里的时候不一样,现在在他面前的萧承宇更像小时候的哥哥,太温柔了。
莫不是被人下了蛊?
宋时问脸微微一红,“不敢,我,我就叫您萧公子吧。”怕叫哥哥,有些东西就藏不住了。
萧承宇看到了耳尖粉红的宋时问,心情非常好,小朋友那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容易害羞,那时候天天撒娇打滚,也不见他脸红过,怎么现在反而容易害羞了?
这一顿饭,宋时问吃的很满足,萧承宇只顾着给宋时问夹菜,最初的时候,宋时问还是别捏,实在搞不明白,梁王竟屈尊给他夹菜,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但在美食面前,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要梁王不对他喊打喊杀就好。
反正萧承宇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直到他吃的饱饱的,再看萧承宇,几乎什么都没吃。
到最后,又端上来一碗牛乳。
宋时问眼睛都直了。
尽管他已经很饱了,但是看到牛乳,他还是忍不住流口水。
但看到萧承宇的时候,他收起了激动的面容,萧承宇将牛乳放在宋时问面前。
宋时问装出一副难受的样子,“公子,我不能喝牛乳。”
萧承宇蹙眉:“为什么?”
宋时问期期艾艾道:“我对牛乳过敏,喝不得。”
过敏......
小朋友是最喜欢喝牛乳的,每当小朋友生气了,一碗牛乳就能哄好了,一碗哄不好就两碗。
萧承宇眼神暗了些许,赶紧将牛乳放在远处,“那就不要喝了。”
宋时问眼神也暗了下来,这是他最喜欢的牛乳啊,熟悉的甜甜的奶香味道,可是他不能暴露,萧承宇肯定是在试探他。
宋时问含恨的一步三回头的悄悄看向牛乳跟着萧承宇离了玉琼轩。
下楼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是个脾气暴躁的,吼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撞本公子!找死吗!”
骂完还觉得晦气,那人狠推了宋时问一把,宋时问踉踉跄跄地抓着扶梯才没滚下来。
稳住身形,看向那人,青年模样,大抵又是京都中哪家的纨绔子弟,那人见宋时问还敢看他,“想死!还敢看本少爷!说你呢,你是哪家的,敢报上你的名字吗!”
宋时问不想惹事情,忍了忍,说了声抱歉,迈腿就走,那青年却不依不饶揪着他的衣领不让他走。
“刘兄,今日是出来玩乐的,何必动怒。”青年人后面跟上来一个人,是顾宁。
顾宁看到宋时问的时候也楞了,在宫筵上他见到这位质子偷偷藏起点心的样子,现在被刘义学抓着衣领,脸上却没有任何的俱意。
刘义学长得凶神恶煞,一脸横肉,一般人看到他的时候,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小质子却一脸轻蔑的神情。
顾宁今天约了吏部尚书李大人家的公子李峰和户部尚书刘大人家的公子刘义学来玉琼轩。
顾宁主要是想缓解两位之间的关系。
前一阵子,陛下要将李家大小姐赐婚给刘大人的事情闹得李刘两家几乎反目成仇,李峰气坏了,差点带着一群家奴去刘大人家闹事去,他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姐姐嫁给一个年老的男人。
而刘义学也不甘示弱,说李家大小姐不配进刘家的大门,就算进了也只是个侍妾而已,于是,两家人在刘府外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