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发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轻颤。
周围人见他面色惨白,以为他身子不舒服,劝他去医馆瞧瞧。
萧承宇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将周围的行人和摊主都问遍了。
但方才大家都被舞龙所吸引,对周边的事情没有关注,谁能想到有个人在眼皮底下毫无声息的不见了。
萧承宇几乎要抓狂了。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找到小朋友。
他刚才为什么要松开他的手,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去买糖葫芦,为什么不跟在他身边。
萧承宇恨不得将自己杀了。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有什么人要对付宋时问,宋时问在京中认识的人很少,且他性情温和,没有与任何人有冲突。
要说有过冲突的大概只有刘义学,但刘义学没有这个胆子拿他的整个家族来绑架他的小朋友。
如果真的是刘义学,他定要屠他九族。
绑走宋时问的目的是什么?
他还想到了是宋濂和宋迟,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两个人已经滚出了京都,应该没有那个实力也不敢这里动手。
宋时问身为质子留在京都,可以说是无权无势,所以,萧承宇最后觉得可能绑走宋时问的人是冲着他来的。
想到这里,萧承宇安心了一些,只要是冲着他来就好,那么宋时问暂时是安全的。
萧承宇立刻叫一直跟在远处的人去通知巡视的御林军,立刻封锁城门,没有他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出京城。
这么短的时间内,那些人应该来不及离开京都。
回到宫里,立刻召集身边所有的暗卫都出去全程寻找宋时问的下落。
空荡荡的寝殿里,漆黑,萧承宇不让人掌灯,颓然的坐下椅子上。
脑中全是宋时问的影子,他不敢睡去,怕一睡过去会错过宋时问的消息。
栖梧殿的宫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个个兢兢战战的,方才他们就看见陛下眼里闪着难以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猛兽。
侯公公也没见过陛下这般。
他知道宋世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如今世子生死不明,陛下自然心情不好。
侯公公轻轻推门而入,寝殿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他站立了一会才适应了黑暗,能隐隐约约的看都寝殿里各样事物的轮廓。
“侯公公,”一个沙哑疲惫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尤为的难过,“是朕错了,朕以为至少在京都,能好好的护着他,是朕太过自大,身边没留一个护卫跟着,所以才让歹人将他掳了去,朕错了。”
一个高大的黑影依靠在床边,垂着头,在黑暗中显得特别的孤独......
......
南岳国与两国的交界处。
宋濂和宋迟望着近在咫尺的边界,思绪万千。
他们这一路上狼狈不堪,日夜兼程的赶路,生怕在梁国境内多呆一刻便会丢了性命。
二人谁也想不到那晚说的话全被梁王听见了。
半夜宫里就来人将他们赶出了京都。
那人宋濂和宋迟都认识,正是梁王的贴身护卫,程路。
程路带来梁王的口谕,限他们一炷香之内滚出阑院,滚出京都。
他们还以为在做梦,或者是听错了,他们好歹也是南岳国的王子,是来京都祝寿的,梁王怎么能如此待他们。
但是程路真的就当然燃起了一炷香,觑了他们一眼,“奉陛下的命令,一炷香之内若还看见两位世子在京中,格杀勿论。”
看着程路手中发着寒光的尖刀,宋濂和宋迟才明白,这不是玩笑。
他们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出了京都。
来时风光无限,带着大队的人马,逃回去时,匆匆上路,狼狈不堪。
不过,还好,再往前走过那条路便是南岳国了。
已经隐隐看见了前来迎接他们的官员,看见那些人两人才心生安全。
至于宋濂和宋迟之间的争斗,回去再斗个你死我活,现下最要紧的是保命。
......
这些时日,程路带着一小队暗卫不远不近的跟在宋濂和宋迟后面。
没想到这两个看上去身娇肉贵的人竟然能跑的这么快,二人是多怕死在梁国。
就这么胆小的两人居然对宋世子做过如此恶毒的事情,也是活该。
不过,对于程路他们来说,还是慢了。
大概是以为进了南岳国境内就安全了,宋濂和宋迟的速度慢了下来。
不似之前那么慌慌张张的,大抵是为了找补回面子,开始讲究排面了。
回上京的路上,宋濂要坐豪华的马车,要几个漂亮的丫鬟伺候着,才走了两个多时辰便要找个豪华的客栈歇一歇。
总之不见了逃命路上风餐露宿的时候了,恢复了骄奢淫逸的本性。
这倒是方便了程路他们下手,他们并不怕宋濂和宋迟身边看起来就很没用的士兵,只是陛下交代过,不要伤害无辜,只要两人的性命就可。
不过,程路想的是另外的事情,什么才算是“不能让他们死的太痛快”。
这一路上他就在琢磨这件事情,如果要是按照程路平日的作风,那便是一刀了结,干净利索,绝不会让敌人有丝毫的反击,因为如果不能一招致命,那么反过来死的可能就会是他。
一人没有想到办法,程路就去问手下的暗卫,后来还有个暗卫想到了一个办法,程路觉得可行。
于是当晚,他们便开始实行了他们的计划。
宋濂和宋迟又在一家当地最奢华的客栈住下了,宋濂不想店里有闲杂人等,就命手下的人将原先住在里面的客人都赶走了,包了整个客栈。
宋迟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的表示。
宋濂最烦看到他这么事不关己清高的样子。
还好离着上京城不远,明日就能抵达。
两人的房间是面对面,各自上楼之后关上门,谁也不理谁。
是夜,宋迟迟迟不能入睡,总感觉心里很不踏实,离着上京城越近,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他总觉得梁王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梁王那么重视宋时问,不可能知道宋时问以前的事情还能放他们平安回来。
他原以为在路上,梁王会动手,可现下即将要抵达上京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太反常了。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正确的。
后半夜的时候,宋迟觉得有人在接近他的房间,明明外面都卫兵把守,心想不妙,可是还没等他从床上起来,一把尖刀已经抵在他的咽喉上。
来人一身黑衣,蒙着面,抵在咽喉上的尖刀幽幽的发着寒光,来人全身杀气,令人畏惧。
外面那么多人把守这个人还能进来,说明他毫无生路。
他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宋迟颤巍巍道:“你们是谁?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
来人不语。
宋迟再道:“难道梁王仍是不肯放过我们吗?”
来人还是不语,动手就要挑断他的手筋和脚筋。
宋迟惊恐之中大喊,“你们不能杀我,如果我死了,宋时问也活不了!”
来人怔住,尖刀在手腕处只有一指距离的还是,生生停下了。
他们这些暗卫当然知道宋时问是谁,觉得这件事情重大,不敢擅作决定,来人先将结结实实的绑在椅子上,拿了一块布堵上他的嘴,出去对面屋里找程路,将方才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程路连忙从宋濂的屋子里赶过来,吩咐其他暗卫继续。
宋迟双手双脚被捆住,嘴里又被塞着布条,眼睛惊恐的四处看,心知自己今日凶多吉少,很可怜的样子。
他明白自己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他也不确定是不是梁王派来的人,他跟自己打赌是,所以才说出了那句话。
从刚才那人的反应来看,显而易见。
他庆幸自己之前早有准备。
要不此刻早已见到了阎王爷。
看着另一个人迈着焦急的步伐走进来,宋迟知道自己赌对了,宋时问就是他的保命符。
程路盯着他,“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宋迟从他的声音听出来了,“程护卫?”
程路也不多说,扯下了面罩,不与他多费口舌,“你将宋世子怎么了?”
宋迟见他这么紧张,已没了先前那般恐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能争得一线生机,“实不相瞒,我在京都城中留下了一些密探,隔几天便向他们传递消息,若是到了规定之日,没有得到的我消息,那便是我出了意外,他们就会按照计划,劫走宋时问。”
宋迟诡异的笑了笑,“而今日,正是最后一日,如果我死了,那么只能委屈我那个弟弟陪我一起死了。”
第40章
宋时问觉得昏昏沉沉的,能听见周遭的声音,像是丝竹,又像是歌声,听得不大真切。
缓慢的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阳光刺眼,他抬手遮了遮这碍眼的阳光,适应之后放下手来,映入眼帘的是灰色的床帐,他想起来,却发现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任何的力气。
他偏过头看看此时周身的环境。
他身在一间屋子里,一张黄花木的桌子,几张椅子,朴素简陋。
陌生。
他缓了一会,才想起了他晕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正等着舞龙的队伍过去之后,就回到他哥身边,却不想哪里冒出来两个人拿着一块帕子捂在他口鼻上,那个味道非常难闻,应该是迷/香之类的东西。
宋时问挣扎了两下便晕过去了。
晕过去之前,模模糊糊的看见绑架他的两个人是男子。
宋时问抓着床沿艰难的坐起来。
他很快就明白,这些人绑架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他,要不他现在早就没了性命。
他现在担心的是萧承宇,自己忽然失踪,他哥会不会急坏了,会不会满城找他,他得想个办法逃出去。
原本是想在元宵节这晚好好地游玩一番,累了就让他哥背回去,谁知道竟然出了这么糟心的事情。
在房间内还能隐隐听见街道传来的热闹的声音,似乎这里离街道很近。
这些人果真胆子非常之大,将他掳了来,还敢呆在繁华的地方。
他全身软软的,猜到对方可能给他喂了软筋散之类的药物。
既然他们没有立刻杀掉自己,那么肯定是想和他谈一谈,如此一想他便不着急了。
且看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想要他做什么。
真是心随所愿,有来向他这间屋子走过来。
宋时问依靠在床头上,看着那人开了门,一脚迈入,竟是红色的裙子,还是位女子。
当那女子两脚迈入的时候,宋时问见到了那人。
竟还是个熟人。
仙乐坊的蓝绒姑娘。
一袭红衣的她配上淡蓝色的眼睛,更加的妖艳。
蓝绒对身后几人道:“你们就守在这里。”
后面的人看着也很眼熟,好像也是仙乐坊里的人,那些人听命关上门,守在了门外。
原来这仙乐坊不是个简单之地,宋时问心道。
见到床上的人醒了,蓝绒一点都不惊讶,“世子终于醒了,才用了一点点的迷香,你就昏睡了两天,世子,你这身子骨够弱的呀。”
两天,也就是说他失踪了两天,那萧承宇岂不是要着急担心死了。
宋时问不动声色,“姐姐莫不是请我来听琵琶的吧,竟让用了这么大的阵仗,姐姐若是希望,我来听就是了,只是还是那句话,我听不懂,望姐姐见谅。”
因为全身没力气,所以说话也软绵绵的,听上去竟有一些撒娇的意思。
蓝绒笑了一声,在床边坐下,细细打量着宋时问,“啧,小世子,你这皮肤比姐姐的还要好,吹弹可破,这样貌也俊俏,难怪能得萧承宇那个昏君的喜爱。”
宋时问皱眉,难道蓝绒与萧承宇有仇,是冲着他哥去的?
“是你们将我绑来的?”
“不不不,”蓝绒摇了摇头,“其实那天我们还真没想动手,我们只是暗中跟踪你,毕竟那昏君一直跟在你身边,我们不好下手,谁知道,你却被人先绑走了,我们跟在后面。”
“我们正好黄雀在后,在那两个人即将要将你扔进河里的时候,杀掉了那两个人,将你掳来这里,是个意外。”
“小世子,说起来你该谢谢我,要不是姐姐救了你,你早就死在那两个人手里了,你说你都得罪谁了,怎么人人都想绑架你呢?”
看蓝绒的样子不像是假话。
宋时问:“那多谢姐姐搭救,姐姐现在可不可以放了我呢?”
蓝绒和蔼的笑了笑,“小世子,救命之恩,你就这么简单道声谢就完了,那小世子你这命也太轻了吧,我们来谈谈吧。”
宋时问想抬起手,却白费力,嘲笑道,“我都这样了,我不想谈也不行,不是吗?”
蓝绒笑了下,“你先别生气,我们谈完,若是小世子愿意跟我们合作,我们便将解药给你。”
宋时问嗯了一声,“姐姐想谈什么?”
蓝绒:“小世子,你来京都已经有小半年了吧,你甘心在梁国成为质子,成为萧承宇那个昏君的玩物吗,甘愿仰他人鼻息吗?”
宋时问明白了,蓝绒的目的是挑拨他和萧承宇了,想再听听她接下来还说什么。
见他不说话,蓝绒以为他听见去了,是想哪个男子愿意伏在另一个男人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