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翔作势挣扎,冷笑道:“你既出此言,把我当成了什么人?倘若不能相信我,又为何要带我来这里?原来你以前给我说的种种都是假的!”
符明着了慌,抬起手来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道:“翔,是我糊涂乱说!你不要走,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楚翔惊道:“什么事这么严重?”
符明拉他重新坐下,方道:“其实我以前就和你说过,为你为我,我都不能久居人后,总要轰轰烈烈地做番事业。”
楚翔故做不知:“这是自然,但是你一直未曾告诉我你有什么计划?”
符明道:“计划当然是取皇兄之位而代之,只有这样,才能一劳永逸!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此事关系太过重大,若无把握,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我一直都在秘密筹备,等待适当的时机行动,不敢泄露了风声,但近日皇兄象是察觉了什么,要削我兵权!”
“哦?竟有此事?”楚翔联想一月来的种种情形,符陵一面疏远自己,一面削弱符明的势力,自己和符明的私情,怕是没能瞒过他……
符明双眉紧锁,沉吟了一晌,似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语气沉重地道:“皇兄计划开年后三月到四月间渡江决战,正在集中兵力,他却把我留在前线的近十万嫡系人马划归兵马大元帅陈郁指挥,这种事从未有过,明里的理由是要统一前线调度,暗地里却是要架空我。他既然对我起了疑心,夜长梦多,我也只好提前动手了!”符明又道:“好在我的嫡系军队的将领都是我帐下多年的死士,不会轻易就受皇兄的摆布。而且我仍负责京畿地区的部分防务,手下的精兵足可和他亲自指挥的禁军一决高低。但最关键的还是你!”见楚翔低着头,象是心事重重,“翔,你在听我说吗?”
“我听着,明,你继续说,”楚翔抬头应道,不禁暗暗吃惊,符陵的动作来得好快!不过自己正要劝符明及早起事,这却正中下怀,沉思一下,又疑惑地问:“明,你想想看,以符陵的手段,应该不会这样打草惊蛇,既要削你兵权,又仍让你负责京畿守卫,莫不是其中有诈?”
符明道:“我也想过此节,但更可能是他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下不了决心,毕竟我和他一母同胞,还须顾念数十年的手足之情,但等他下了决心,我再采取行动就来不及了,必须得先发制人!”符明说着砰地一拳,重重地砸在树干上,簌簌的积雪纷纷落下。
楚翔想他的说法也合情理,便道:“明,那你有什么计划?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符明咬牙道:“眼下他在江北前线,前线的军队大部分听他指挥,我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等他一旦回来……等他回来,我先让嫡系卫队作好准备,只要你那边一得手,我即令卫队包围皇宫,发动兵变!”
楚翔又问:“那前线的军队怎么办?”
符明道:“除了我的嫡系卫队外,我朝的军队都是听兵符调遣,兵符在皇兄手中,应当是和玉玺放在一处,只要攻下皇宫,拿到玉玺和兵符,以之为号,我再密令我在前线的老部下,令嫡系军队守住关键地方,其余众将群龙无首,还不是乖乖听我的话?”
楚翔点头道,忽问:“好!那你要我做的,可是伺机除去符陵?”
符明闻言叹息一声,一手揽住楚翔,道:“不错……果然君是我的知己!我要你做的……正是此事,只是这事风险太大,关键在此一举!我担心万一功败垂成,岂不是白白送了你的性命?”
楚翔笑道:“就算我们不动手,他若知道了你我之间的事,照样是死路一条,既然不愿坐而待毙,你又何必与我分什么彼此?无论多么艰险,你我现在同一条船上,只能同舟共济,并肩作战!”说罢紧紧地握住了符明的手。
第十九章 龙蛇争霸王(上)
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十指交缠,两人对视了半晌,目光中无声地交换了千言万语,符明凝噎道:“倘若事成,这天下君和我共有之!”
楚翔微微一笑,道:“这些话以后再说,你还是先告诉我该怎么做吧?”
符明却问道:“我听说这一个月来,皇兄甚少再到离苑去,宫中也有了新欢,你还有把握接近他么?”
楚翔沉吟片刻,道:“他最近虽很少来,但赏赐仍然不少,除夕之夜他曾突然驾临,陪我饮酒团年,这事你恐怕也知道的。临别时他还说过,等从前线回来就立即来看我,虽然摸不清他的意图,但应还有机会接近他。”
符明松口气,道:“这我就放心了!”说着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一个贴身的黑绸织成的小香囊,极为郑重地放入楚翔手中。
符明道:“这里面是一种剧毒之药,名叫‘灭天’,我遍求四方奇药,数载方得之。此药融入水中,无色无味,只要一滴沾唇就可致人死命,而且用银器也不能查到。你可以藏在指甲缝中,趁其不备弹入少许在他的饮酒或茶水中,骗他喝下即可,这药要三个时辰后才发作,一旦发作,世上无药可解,而死后并不会出现七窍流血等通常毒发的症象,如同患了急病暴毙。他的遗诏我会事先拟好,他一旦驾崩,混乱之际我即迅速带亲兵占领皇宫,宣布遗诏,若有人怀疑便立即镇压,再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你骗他服下毒药后,即和王原联系,让他带你混出离苑,我会安排你逃走,另找隐蔽之处让你躲避一段时间,等事情平息了再接你回来。”
楚翔拍掌笑道:“效法宋太宗事迹,明,你想得还真周到!”
符明又嘱咐道:“还有一件事千万不能忘了。翔,你若不慎也服下了这毒药,只要在毒发之前赶到定亲王府,我留有一枚解药以防万一,这解药万难配制,因此只有一枚,而且必须在毒发之前就服下,记住了吗?”
楚翔道:“我都记下了,还有别的事么?”
符明道:“这段时间,为防走漏风声,我们不能再见面了,好在相聚的日子不会太远了。若有什么急事,我会托人传话给你。翔,你要知道我片刻都忘不了你,你上次写给我的信我日日都贴身着,还常常想着你信上抄的那句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看到你的笔迹,就象是见到了你,只要心有灵犀,天涯便是咫尺。为了我们的天长地久,再忍耐几日吧……”
楚翔不待符明说完,双手已勾住了他的头,用灼热的唇堵住了他下面的话……良久,两人手挽着手站起来,回到了马车上。符明紧紧地抱着楚翔,静静地躺在褥子上,附耳低声道:“翔,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离别,我保证。”
黑暗中,楚翔冷冷地笑了。
马车在距离苑还有数里的一僻静之处停下,符明又和楚翔紧紧拥吻了好一阵,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手。楚翔跳下车,发现王原已在路边等他,二人心照不宣,一前一后步行回到离苑。此时已过了三更,那名嗜好赌钱的张侍卫还没有回来,因为正是过年,离苑中下人有的告假回家了,有的出门赏灯游玩,也无人过问他们二人的行踪。
楚翔略事洗漱,回房后钻入床帐中,摸出贴身藏着的那包毒药,小心翼翼地打开,移过蜡烛仔细查看,只见那“灭天”是极细的白色粉末,包内总共不过一钱左右,楚翔看了片刻,即重新包好,吹熄灯躺在床上,这才来仔细考虑符明谈到的计划。符明终于要动手了!这同室操戈,兄弟相煎,更是心狠手辣!楚翔暗中笑笑,不过正如他所说,自己才是最关键的那枚棋子。但符陵究竟知道自己多少底细?这下毒的事自己虽满口应承,但说起简单行来却不易,他为人城府极深,既已对自己有了疑心,又怎会轻易中计?从自己和兄弟两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符陵的智谋心计都要胜出一筹,这次符明举事,能有多少胜算?
楚翔有些灰心,但转念一想,除夕之夜自己向他敬酒时,他曾笑语就算是毒药也要喝,饮酒时也未见迟疑,这种做法未免太过自负托大,若是当时自己下毒,定然已经得手,且他临走时还特意说过,回京后会到自己这里来,既来了,又焉知就没有机会?大不了陪他一起中毒,同归于尽又有何妨?
楚翔左思右想,又想到次日要见师兄,等到半夜,听外面没了动静,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摸黑来到院子里,找块瓦片挖出埋在地下的兵书,放入怀中,这才回房安歇。第二日早早就起床,用过早饭后,只说要读书写字,吩咐下人拿来笔墨纸张,屏退闲杂人等,关上房门,花了几个时辰,细细地画好了皇宫和御书房的地图,作了标注。
刚一入夜,借口观灯散心,楚翔便独自出了门,在街上装做无所事事地四处流连,买了一大堆不值钱的小玩意,闲逛了约有一两个时辰,确信无人盯梢后,才慢慢地走到昨日和狄丰见面的地方,果见狄丰仍是扮成白发老头,佝偻着背,在路边摆了个地摊,摊子上摆了些陶瓷之类的器皿。楚翔蹲下身去,拿起一把陶瓷茶壶把玩,问道:“你这茶壶卖多少钱?”
狄丰道:“这是把上等的紫砂茶壶,只算你三钱银子。”
楚翔道:“好,我要了!”装作伸手到怀里去摸银子,刚好背后有人经过碰了他一下,楚翔脚下一滑,就势便朝狄丰摔了过去,一面对狄丰丢了个眼色。狄丰会意,假装躲闪不及,仰面摔倒,被楚翔压在身下,陶瓷稀里哗啦摔碎了一地。楚翔双手撑在他身体两旁,衣袖挡住旁边路人的视线。狄丰趁乱迅速摸走了他怀中的包袱,嘴里却大叫大嚷着:“你这人怎么回事?你赔我东西来,赔我东西来!”
第十九章 龙蛇争霸王(下)
楚翔忙道:“老人家,实在对不住,你摔着没有?”连忙起身将狄丰扶到路边,摸出一锭银子给他,道:“这么多银子赔你够了吧?”狄丰接过银子,楚翔压低声音道:“客人三四月之间就要过来,你转告家里尽快做好准备!万万不可怠慢,切记切记!”未等狄丰回过神,楚翔已转身走了。正月的大街上摩肩接踵,磕磕碰碰在所难免,这一幕小小的插曲虽引来几个好事之徒围观,但见双方很快平息了事端,也就悻悻散去。
等了几日,楚翔未听到皇宫被盗捉住盗贼之类的消息,估计师兄得手后已经顺利脱险,放下心来。眼看正月十五过了,便计算着符陵的归期,王原传了几回话,符明正紧锣密鼓地筹备,进展顺利。楚翔本以为符陵要过了正月才回京,他却提前在正月二十日返回了上京。第二日午时之前宫中便有人来传话,通报符陵晚膳前要摆驾离苑。宫中来人刚走,楚翔忙找到王原,让他设法通报符明,做好今晚起事的一切准备。
回到室内,楚翔拿出贴身藏着的“灭天”,沾了点粉末夹在左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中,但事到临头,楚翔却免不了有些不安和慌乱,眼皮乱跳,七上八下地等到近傍晚时,外面通报“皇上驾到!”楚翔忙整理衣衫,迎了出去,见这回大不同以往,上百名仪仗侍卫,密密排开,全数皇家气派,拥簇着符陵走进内院,符陵身着明黄色的皇袍,头戴皇冠,却是朝堂上的正式装扮。楚翔正要行礼,已被他一把拉住,笑道:“这新年还过得好吧?朕时时挂念着你,前方事情一了,便昼夜兼程赶回来看你了!正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你!”
楚翔见符陵喜笑颜开,神采奕奕,暗暗吃惊,符陵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今日怎么一反常态?问道:“陛下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符陵道:“是你的好消息,却不算是朕的,等一会朕再告诉你。”将侍卫等留在院子外,只携了楚翔的手,进正厅坐下奉茶。
楚翔心头有事,听符陵说是关于自己的好消息,更是不知凶吉,勉强笑道:“陛下真会开玩笑!若不是陛下的好消息,又怎么会是楚翔的好消息?”暗想:今日我若能成功,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好消息!
符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见茶几上放了本书,拿起来随便翻了翻,却是一本《三国演义》,符陵笑问:“翔,原来你也喜欢看三国?”
楚翔道:“平日里无事,看些闲书消遣而已。”
符陵道:“真是悠闲,但翔可是身外无事,心中有事?”不待楚翔回答,又道“朕也好看三国,却不仅为了消遣,故事固然精彩,更重要的是这书中人物纵横捭阖、智谋百出,予人启示良多。翔,依你之见,这三国中的妙计,最厉害的当是哪条?”
楚翔随口答道:“自然是诸葛武侯的神机妙算,舌战群儒,智激公瑾,草船借箭,火烧赤壁……不可胜数。”
符陵摇头道:“不然,诸葛亮虽能以四两拔千斤,势分三国,算得上厉害人物,但到底还要派人上战场,动刀兵,何况孔明不顺从天下大势,明摆着汉祚将终,益州疲惫,事不可为,还一心辅佐那扶不起的阿斗,却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六出祁山,鞠躬尽瘁,也不能力挽狂澜,白白死在了五丈原。这样愚忠,怎值得万世敬仰?”符陵顿了顿,话锋忽转,“而朕以为,最厉害的莫过貂婵的借刀杀人之计,一介弱质女子能从容周旋于两大势力之间,不动声色就灭了权势熏天的董卓,岂不是胜过那千军万马?实乃古今仅有!翔,你说是不是呢?”
符陵滔滔不绝,说得兴起,坐在一旁的楚翔已变了脸色,听他单单说到貂婵,正中心事,只得附和道:“陛下高论,楚翔受教了!”
符陵微微一笑,又道:“董卓荒淫昏庸,因色丧命,死不足道。只可惜貂婵一代奇女子,虽灭了董卓,却以倾国之姿跟了三姓家奴吕布,终于是明珠投暗,千古风流,只落得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