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不会和?你爹一个下场。你爹脑子犯病谋逆,我?爹可没有。”
“皇帝说你有就有了。”薛慈宜撇了撇嘴,“不过?我?爹脑子是有点?病,还好我?随我?娘。我?不想说这些无聊的东西了。我?听?说沈遇来过?,你把他找给我?,我?在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她理所当然地颐指气使。
谢棠如不理会她:“薛姑娘好好养病,等薛姑娘病好了,好玩的事情多着。”
就怕薛慈宜的小命不够玩。
渐霜和?谢元站在门口?说话。
谢元抱着他的剑,懒洋洋靠在门上:“我?听?说里面那个小姑娘长得和?你很像,是不是你流落在外的姐妹?”
“胡言乱语。”渐霜冷冷道,“我?可高攀不起虞州刺史的千金,何况我?也没有瞧出来哪里相似。”
她和?被?半路捡回来的谢元不同,她自幼被?养在先?魏国公夫人身边,被?悉心培养,说是这府里半个小姐也不为过?。后来先?魏国公夫人急病身亡,渐霜才跟在了谢棠如身侧。
纵然后退一万步,假如她真的和?薛慈宜存在什么所谓的血缘关系,那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不过?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哪里称得上什么姐妹?
“确实不太像。 ”谢元摸着下巴,“她长得比你好看。”
渐霜冷冷瞥他一眼,谢元收了嬉皮笑脸,神情认真地说:“她那双眼睛和?你确实有点?像,不过?也就是眼睛了。她和?世子的眼睛也像呢,天底下的眼睛来来回回这就这样,都是两?只?,谁还能凭空多出第三只??十有八.九是巧合。”
这话居然有点?像安慰。
“当然是巧合。”
两?人说话之间,谢棠如从屋内走出来,托着下巴想了想:“这位薛姑娘的日子过?得太好了些,我?爹的微薄俸禄哪里养得起这样娇滴滴的姑娘。如今府内不比从前,正是艰难时候,每顿给薛姑娘两?个馒头也就够了 。”
渐霜嘴角抽了抽:“是 。”
薛慈宜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得罪了这位素来和?宽容大度沾不上边的主子。
谢棠如在台阶上站了片刻,又说:“渐霜替我?回书房研磨,我?得写封信给商清尧。”
渐霜迷惑地眨眨眼。
“还是薛姑娘说得对,万一皇帝发?现我?私藏罪臣女把我?爹砍了怎么办?我?得成为陛下倚仗的重臣才能到时候保住我?爹的命啊。”
渐霜:“………”您可真是个大孝子。
她对此?不发?表任何看法。
虽然世子嫌弃沈遇半个字真话都没有,不过?渐霜觉得谢世子大人与沈遇相比,这胡编乱造的本事也不相上下。
要是魏国公知道世子这一番拳拳孝心,大概会感动得抄起烧火棍追着世子打三条街。
谢元:“那世子是打算入朝为官吗?”
“是。”谢棠如笑吟吟道,眸光明明灭灭,分不出他的真实情绪,“帝王厚爱,我?若是三番五次推辞,岂不是成了不识好歹——你们觉得我?向商清尧要个什么职位合适?”
这话渐霜和?谢元都不敢回答,对视一眼,低着头哈哈打马虎眼:“这都取决于世子的心意。”
其实也得看商清尧怎么想。
古往今来,还没有听?说过?逼人当官的。不过?放在自家这位世子身上,发?生什么都不稀奇了。
“北门学士倒是个不错的官职。”谢棠如眯了眯眼。这个官职是执掌帝王身边诏书起草颁布的职位,更正式一点?的名称是“翰林大学士”,算得上帝王身边的亲信官职之一,虽然品阶不算高,但?每天能接触到的军政机密数目恐怕仅次于皇帝本人。
更重要的一点?,这个官职上朝时站在帝王身边,百官之上。
——用不着谢棠如仰视他人。
足够低调,看似不起眼但?实际掌握的权力?可不小,而且也不会累死累活。
谢棠如很满意。
商清尧对谢棠如愿意继续出仕也很满意于是二话不说让他走马上任。
唯独有两?个人不太满意。
一个是宋悬,他总觉得如此?重要的一个职位交给谢棠如,万一砸在这位不着调的世子手里头,商清尧的一世英名也就毁于一旦。
另一个则是沈遇。
谢棠如新官上任,春风得意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引荐他。
只?是如果不是差点?把他引荐去做小黄门,沈遇会十分佩服谢世子胸怀之大度。
可惜沈遇没这个机会。
他只?有狠狠唾弃谢世子睚眦必报、害人不浅的机会。
被?安排到修史馆在一群老头子监督下每天抄书的沈遇面无表情地想。
55.心愿与身违05
当官没什么好处。
第?三天天不亮就进宫点卯的谢棠如犹如一株焉哒哒的野草, 站在?帝王身侧,如是想道。
丞相在?禀告朝中要事的时候,他在?打哈欠。
御史?大夫在?劝谏皇帝克制己身的时候,谢棠如也在?打哈欠。
礼部尚书参新上任的翰林大学士放荡无忌、不守尊卑、不配和他同?朝为官的时候, 谢棠如……刚刚打完一个哈欠, 混混沌沌的脑子转了?半天,才意识到礼部尚书如此慷慨激昂指责的正是他本?人。
谢世子无辜地眨眨眼?睛, 指了?指自己, 一脸茫然地看向商清尧。
商清尧正笑吟吟着看向他。
见此, 谢棠如若无其事站了?回去, 连眼?神都?没有?多给礼部尚书一个。
平日里这老头哪有?那么正直, 不过是因着谢棠如作弄过他父子二人, 这老头借机报复而已, 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得朝廷要完了?一样。
啧。
谢棠如心下好笑。也就是商清尧脾气好, 如果换了?暴虐无常的先帝 , 早把这个就差指着鼻子骂昏君的家伙拖出去斩了?。
做皇帝嘛, 大抵还?是做昏君快乐。
要想做个明君,可就不能随便杀臣子喽。
好脾气的皇帝商清尧沉静面容掩在?十?二旒之后, 影影绰绰。他听完礼部尚书激烈陈词后神情不辨喜怒, 居高临下俯视朝臣百官。
除了?站在?百官之外的礼部尚书,其他臣子皆纷纷不约而同?地垂下脑袋, 屏气凝神。
一个个让谢棠如想到缩头缩脑的鹌鹑。
不过做臣子的都?觉得这不能怪他们,今时不同?往日, 新帝可不是恭维奉承两句就能糊弄得了?的主儿。相反,看着脾气比先帝好的新帝实际上更?加专.裁独断,不容臣子置喙分毫。
偏偏礼部尚书还?没有?认清楚局势,仗着自己资历老, 评判一下谢世子也就算了?,毕竟谢棠如天天被人骂早就习惯了?也计较不过来,非得扯上新帝识人不清这类不知分寸的话。
这不找死吗?
已经有?臣子盘算着到时候要不要救济一下礼部尚书的妻儿了?。
良久,高位上的帝王语意不明出声?:“礼部尚书是在?指责朕不堪为帝吗?”
不轻不重?一句话,却叫礼部尚书瞬间软了?膝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臣绝无此意啊!”
礼部尚书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陛下乃圣明之君,臣怎么敢有?此等不敬想法,臣不过是觉得谢世子……谢世子他行径放诞轻浮,不懂礼数……”
宋悬站在?百官队列里,听到这里不由得揉了?揉额心。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谢棠如唇边笑弧弯得更?深,这个时候还?不忘记要拖他下水,看起来陈尚书是真的介意他做了?一回陈家小?兔崽子爹的事情。
至于?陈尚书的话,谢棠如一点也不担心。
——反正商清尧会护着他。
不知怎么的,谢棠如心头莫名其妙就冒出来这么个想法。
他轻轻摇了?摇头,提醒自己不能当真放肆太过,看向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地的礼部尚书,道:“陈尚书,在?下虽然从前名声?不太好,但陈尚书也不能一直用?旧日的偏见目光来看待我啊。古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我亡羊补牢改过自新,陈尚书也不能空口污蔑于?我吧?”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一脸心痛可惜的样子。
陈尚书的心比他痛多了?,但是他张了?张口,望着装模作样的谢棠如,准备好的滔滔说辞顿时卡在?喉咙里,半个音节都?憋不出来。
实在?是有?辱斯文、欺人太甚!
“好了?。”怕再说下去,谢棠如把礼部尚书在?朝堂上气死,商清尧及时打住,“礼部尚书身为一部长?官,本?应为百官之表率,却不经调查就非议同?僚,实在?是你的过失。就罚闭门思过一月。”
他轻描淡写平息事端,礼部尚书苦笑不已,却也只能领旨谢恩。
这个惩罚听起来不重?,但是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闭门思过一个月如果他手底下人有?本?事,这么多时间都?足够把他架空了?。
今天也确实是他得意之下失言了?,礼部尚书暗想,虽然陛下看似是为了?谢棠如主持公道,但实际上是在?借机敲打自己,提醒他有?些话不该说。
哪一个帝王能忍受臣子的冒犯?
自认领会了?帝王真意的礼部尚书一口气都?顺了?不少。
………
朝会结束之后,谢棠如被单独留下来。
内侍为他奉上今年的雨前茶,谢棠如喝了?两口,顿时神清气爽、精神提起许多——无他,完全是这茶太烫了?,烫得谢棠如的昏昏睡意瞬间全跑光了?。
“给我换杯凉茶来。”谢世子五官皱成一团,话音落下,滚烫的白瓷茶杯就被人从他掌心抽走,换了?一杯冷茶。谢棠如端起来喝了?口,才回头去看人准备道谢。
这一看连人带着杯子都?僵住了?。
纡尊降贵给他端茶递水的不是什么小?太监,而是普天之下伤了?个指甲片都?有?一堆人要死的皇帝陛下。
谢棠如觉得手里头的茶也不是那么凉了?。
反倒是他的心,凉得很。
商清尧眉眼?间噙着层浅薄的笑,他端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杯冷茶,片刻后看向谢棠如,去接他手中的杯子:“还?要吗?”
“不用?了?,多谢陛下。”谢棠如喝了?口茶已经醒了?神,没有?必要再多喝。
商清尧轻轻颔首,在?他对面顺势坐下:“你上朝这几日瞧着精神不大好。”
一说到这个,谢世子就不由得拉下来一张脸:“任谁三更?天就要起床,入宫朝会也不会精神好的。”
商清尧轻笑了?声?。
“陛下是住在?宫里,不懂得我们这种每日要乘半个时辰马车才能到宫门口的人的苦楚。”谢棠如不满地瞥他一眼?。
上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早起洗漱束发、花上不少时间穿上繁复的朝服,路上去掉半个时辰,入大朝殿之前还?要排队由内侍检查身上是否有?违制之物,半点锋利的东西都?不能带进大殿。
这一来二去,可不得三更?天就起来。
长?此以往,难怪精神不好。
商清尧微略沉吟:“魏国?公府离宫中确实远了?些。”
魏国?公府邸是先帝所赐,算是先帝当皇子时的私人宅邸,面积颇大,环境也好,只有?位置上略差了?些,虽然算不上偏远,但是巷子胡同?七拐八拐,通常要绕上一大段路才能到越京的主街上来。
谢棠如撑着下颌,懒洋洋地同?他抱怨:“陛下这样说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在?宫墙外面给我盖一座府邸不成?”
“便是现在?动工也得要个一年半载。”商清尧笑吟吟瞧着他,“如果你嫌魏国?公府离朝殿远,不若暂时住在?宫里头——再也没有?比这更?近的地方了?。届时再慢慢物色离朝殿近的宅邸,总能挑出一两处合你心意的。”
“宫里头?”谢棠如心下微微一动,半是开玩笑地问,“可是宫里头除了?后妃就是陛下的居所,难不成陛下还?能把自己的床让出来给我不成?”
商清尧屈指敲了?下他的头,谢棠如一时不防没有?避过。
“我看干脆叫你睡在?朝殿里头,醒来便能上朝,什么事情都?省了?。”
谢棠如无辜地眨眨眼?:“我可没有?开玩笑,陛下要留我住在?宫里头,总得找个地方给我住吧?”
分明是他嫌魏国?公府远,要找个离上朝近的地方,经由他一说倒好像是自己眼?巴巴要留他住下来一样。商清尧无奈又好笑:“叫人加设一张软榻便行,总不会叫你没地方睡。”
谢棠如嘟囔:“还?不如陛下直接把床分我一半省事呢。”
“你如果愿意,也无不可。”商清尧淡淡回答。
这下换谢世子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更新~
56.心愿与身违06
好像……玩笑有点过头了。
商清尧未免太配合。
谢棠如自唇角漾开一抹笑, 调整好心绪,若无其事地?说:“陛下这么说真是令臣受宠若惊,不过臣哪里敢如此放肆……”
“无妨,朕允你。”商清尧道。
帝王如此明明白白的厚爱反而让谢棠如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张了张嘴, 心道, 商清尧知不知道他面前这个如此得?他偏爱的人曾经想?要他的性命?
如果商清尧知道,还能坦然地?说出这种话来吗?
心绪刹那转过无数纷杂念头, 谢棠如眼睫半垂, 弯了弯唇角:“陛下使?臣以?礼, 臣也必事君以?忠。”
“朕信你。”商清尧道。
………
得?知主子要搬进皇宫的消息, 素来泰山崩于面前也不改色的渐霜茫然了良久, 怀疑地?看向?同僚谢元, 试图找寻一丝是自己听错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