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
纪羽听着这话都气笑了,点着头垂眸笑了两声才看向纪云川,眼中满是失去对方的痛苦。
他又问了一遍:“到底要孤做什么,你才肯承认自己就是纪云川。云川,孤不会认错的,孤对你……孤对你有意,又如何会认错你呢。孤又不是傻子,便是傻子也不会错认心爱之人。”
心爱之人?
纪云川睫毛一颤,笑了起来,抬眼看向纪羽,在对方以为他就要承认自己是纪云川的时候,他却是说:“臣此前虽与殿下素未谋面,但也听说过一些殿下的事情。殿下从前做了那样多的事,那样的欺辱那个人,又任由外人欺辱看低他,如今却来说他是殿下心爱之人……殿下不觉得这有些可笑吗?”
纪羽望着纪云川脸上那微微讥讽的神情,皱起眉摇了摇头,咬着牙想冲上前抓着他的衣襟质问“你懂什么”。
可走到一半却想到,若眼前人真的如自己所想那般就是纪云川活过来了,那他这般做岂不是又在伤纪云川的心。
到时候若纪云川再也不肯跟他回去,那他又该怎么办。
纪羽不敢去想那种可能性,他不愿意让纪云川离开自己,他只想要纪云川留在自己身边。
他没有办法忍受又一次失去纪云川,所以他只能牢牢抓住眼前这个好不容易摸索到的机会,即便可能找错了人。
到了这个时候,纪羽已经不那样自信地觉得眼前这人就是纪云川了。
他开始怀疑,怀疑自己认错了,怀疑自己是不是蠢到连喜欢的人也能认错。
纪云川观察着纪羽脸上神色,约莫能猜到对方究竟在想什么。但无论在想什么,如今纪云川只想要纪羽离开自己的生活,不要再来与他纠缠不清。
至于更多的,纪云川是不敢想的。
有些感情,从前纪云川不是没奢望过,他甚至对纪羽生出过微末的感情。
可那样的感情也在纪羽给磨没了,如今的他回想起来,只觉得从前的自己真是贱得不行。
不过是救了几回,就那样不受控制地生出感情来,那不是贱是什么。
纪云川自嘲地笑了一声,从地上站起身来,瞥了纪羽一眼,找了个由头便出了这间屋子。
走出去的时候刚好遇上焦急等在外头的徐夫人和魏松,二人都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可他这时候什么都不想说,也没那个心力去编造谎言安抚他们夫妇二人,只能摇摇头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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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纪羽竟是没有跑到荣国府来寻纪云川,只是做着他监国该做的那些事,仿佛二人之间不会再有交集。纪云川很满意这样的状态,纪羽不来找,他就只当纪羽不存在,也不会去多问纪羽如何。
只是纪云川能感觉到,自己身边是多了一些眼线的,想来纪羽将自己手上的暗卫派了过来。锦衣卫是明面上的,且其中混了许多进去吃俸禄养老的皇室子弟,要说厉害一些又更能监视人的,还得是纪羽自己练出来的那支暗卫。
纪云川从前也见过,也许是那时候的纪羽不觉得纪云川有机会离开,便也并不在这方面提防纪云川,遂身边出现暗卫盯着他是,纪云川很快便知道了。
但知道归知道,想来不过是纪羽想找一些与纪云川相似的点,纪云川并不觉得从前的自己有什么特别,也并不掩饰,只随性一些过日子。
不过,能让纪云川这般大胆,还是因为从前纪羽其实并不大关心他。那时候纪羽更关心他有没有跟别的人扯上关系,有没有一边当东宫的人一边跟别人拉扯不清。
纪云川并不觉得自己跟谁拉扯不清,他也没有把自己当东宫的人。
他喜欢把自己当成一个独立的人,不喜欢当成物件,也不喜欢当谁的附属品。
想着既然纪羽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纪云川也不再选择不出门,而是偶尔便出门一回,免得时常不出门显得他像是在躲什么似的,那样更加的可疑。
这日纪云川陪徐夫人到京郊金佛寺去上香,正好遇见休沐陪解三娘到金佛寺来的霍文远。霍文远想来从前并没有见过这位世子,所以见到他的时候愣了一瞬,随后露出惊讶神色,快步上前来犹豫着想去抓他的手。
可到了边上却还是停住动作,缓了缓神才问:“在下霍文远,觉得阁下与死去的义弟颇为相像,想着是个缘分,便来问问阁下名讳。”
这回纪云川并没有戴着幕篱,但身边也没有徐夫人,霍文远没有将他与那位世子想到一处去也情有可原。不过纪云川并不打算将自己活过来这件事告诉霍文远,既然纪羽还在怀疑他的身份,那这个秘密烂在他自己肚子里是最好的办法。
至于霍文远,既然在怀疑当中能这般克制地问,那不承认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不想再将无关之人牵扯进来了,这只是他与纪羽之间的事,便是往后纪羽还是发现他的身份,硬是要将他带回去的时候,也没有理由治霍文远一个知情不报的罪。
“在下荣国府魏云川。”纪云川略一颔首,只淡淡说了这话,连客套上的那些什么“久仰大名”都没有说。
“原是魏世子,是在下唐突了。不过世子这模样……实在是太像了,往后世子可要多多小心太子。”霍文远有些遗憾地笑笑,又仔细看了看纪云川那张脸,嘱咐他这样一句。
纪云川愣了一下,也笑了起来,点点头道:“多谢霍小将军,不过我与太子接触不多,想来往后也没这个机会。”
霍文远听出他话外之意,点点头没多话,只对他说:“内人还等着我,就不打扰世子上香了。”
纪云川听到这话,顺着霍文远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一身杏红衣裙的解三娘等在那儿。他垂眸掩去眼中神色,才转头对霍文远说:“那霍小将军慢走。”
刚好这个时候徐夫人上完香过来,见纪云川看着霍文远夫妇的背影看,以为他是羡慕霍文远成家了,便问:“云川这是羡慕霍小将军成家了?不怕,娘改明儿给你打听打听哪家姑娘……”
纪云川听到这话连忙拦住对方的话头,笑着说:“娘,尚未立业如何能成家,这不是耽误人家吗?”
徐夫人深深看了纪云川一眼,没瞧着像是想说什么,可到最后还是笑了笑,点着头说:“云川说得对,是娘着急了。”
徐夫人嘴上是这般说,可回去之后还是托人打听了一番哪家姑娘也要许人家,又不想叫纪云川不高兴,还是私底下打听的。
正是因为纪云川不知道,所以这事儿也来不及阻止,等到纪羽得了消息脸色阴沉地进了荣国府的大门,他才知道徐夫人在帮他相看人家。
“云川,你明明是喜欢男人的,怎么还能娶妻呢?”纪羽站在纪云川面前,没管跟过来想替儿子拦一拦太子的荣国公夫妇,只盯着他看。
“只是臣的娘亲着急,臣并无娶妻之意。只是臣喜欢男人这件事……殿下是如何知道的?”纪云川抬眼朝纪羽看去,做出一副竟是被不熟悉的纪羽猜中这样私密之事的模样。
纪羽听到他这般问,眯起眼来打量着他,突然笑了一声,说:“你说孤是如何知道的?云川,孤还知道你左腿内侧有一颗艳红小痣,头一回你我欢好的时候,孤还将那小痣吮得发红。”
纪云川哪里能想到纪羽会将这般私密之事拿出来说,一时间被说得耳朵尖一红,连忙别过头去,脸色都冷了不少,冷声道:“原以为殿下是个端方君子,没想竟是会到臣下跟前说这般……这般肮脏之事。”
纪羽瞥了一眼纪云川红透了的耳朵尖,轻笑一声,扣住他的手腕将他往自己怀里带,凑到他耳朵边去,压低声音说:“你我之间那般亲密,又怎么能说是肮脏事呢?云川,你每回都是舒服的,可却总是与孤置气,不肯泄出一星半点声音。”
“满口胡言!你明明都不在意,又如何会……”纪云川被这话一激,心中骂纪羽胡说八道,气得张口便反驳。可话说到一半却发觉不对,瞪大了眼看扣着自己手腕不肯放手的纪羽,对上纪羽那满意的目光,心里头只觉得阵阵发寒。
“你终于肯承认了。”纪羽将他抱紧一些,没再扣着他的手腕,只将用手按住他的后腰,将人往自己的方向又推了推,叫他不得不贴紧自己。
纪云川呼吸一阵错乱,紧锁着眉别过眼去没说话,只双手用力抓紧纪羽手臂上的衣料,一个深呼吸让自己缓过来,头一件事却是看向荣国公夫妇,咽了咽唾沫想让自己镇定一些,他说:“爹,娘,你们,你们先出去。”
纪羽也没管纪云川让荣国公夫妇出去,只等着纪云川缓过神来好面对自己。
左右他对旁的人没有一星半点兴趣,他只想要纪云川,他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纪云川。
荣国公夫妇不知道是不是早就知晓什么内情,看着纪云川的眼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出门去不打扰二人。
见荣国公夫妇出去了,纪云川才稍微放下心来,可想到从前纪羽拿旁人威胁自己的模样,他不得不转头看向纪羽,在对方期盼的目光下头一句话便是与荣国公夫妇有关。
他说:“你莫要将他们牵扯进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纪羽听到这话,抓着纪云川的动作多了几分僵硬,随后也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勾唇笑了笑:“若云川肯与孤回去,那自然是不会动任何人。”
纪云川咀嚼着纪羽这话,讥讽地笑了一声,抬眼朝他看去,问:“殿下口口声声心爱之人是纪云川,可殿下就是这般对待心爱之人吗?用对方身边之人去逼迫他就范?”
这话让纪羽慌了神,他从前并未想过那么多,他今日也没有想那般多。
在纪云川说这样的话之前,他只是简单地想要纪云川承认自己就是死去的纪云川,他只是简单地想要纪云川跟自己回东宫。
可他没去想过自己玩弄的手段会不会伤害纪云川,会不会让纪云川更加远离自己。
怎么会这样说呢?纪羽有些痛恨不懂如何求得心爱之人原谅的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样不仅不能让心爱之人与自己回去,还会让对方更加生自己的气。
起先都能想到纪云川在生气,怎么就想不到这般逼人回去只会让纪云川更加的生气。
纪羽忽然就有些懊悔,他又不会安慰人,只能笨拙地回答纪云川方才的话,他说:“孤,孤不是这个意思。孤只是想要你跟孤一块儿回去,孤不能没有你。”
纪云川冷眼看着他,伸出手用力将他推开,自己又退开几步,扬起下巴冷冷注视着眼前人,说:“殿下认错人了,臣不是纪云川,臣是魏云川,从前是,如今是,往后也只会是魏云川。且世上并不会有谁失去什么人便活不下去的,殿下是一国储君,不该为了一个男人疯魔至此。”
纪羽见纪云川又不肯承认了,上前一步想抓住他的手腕,却被他避开,还瞧见他别开眼去一副不愿意看自己的样子。
纪羽只觉心如刀割。
他知道眼前这人便是纪云川,可对方不肯承认,更不肯与自己回去,无论他如何说都是这副模样。若他没那么喜欢纪云川,这般直接将人带回去也便罢了,可他如今对纪云川的爱意如汹涌河流难以受阻拦也无法立时消失,他不敢去强迫眼前的人,他怕纪云川真的不要自己了。
“你,你什么时候才能愿意与我回去?”纪羽一双眼睛有些发红,嘴唇略有些颤抖,听得出来这话是他内心挣扎之下用尽力气终于说出来的。
纪云川惊讶于纪羽竟然不再用那个太子的自称,但他并不会因此去心疼眼前这个为了那扭曲占有欲在他左腿内侧烙下私印的男人。
往前那些时候纪云川对纪羽把自己当物件的感受并不算很深,可那次的疼痛却如一把刀,深深捅进他的心中,就为了提醒他纪羽只是把他当一个物件。
一个被人一靠近便气得要烙上私印的物件罢了。
什么喜欢,什么感情,什么心爱之人,都是狗屁。
纪云川那段时日里只感觉到纪羽对自己扭曲的占有欲,他只感觉到纪羽把他当成自己独有的一个物件,而不是一个需要用心去爱的人。
纪云川眼眶也有些发红,他转过头去看都不肯看纪羽一眼,咬着牙下逐客令,说:“殿下回去吧,这里没有纪云川,纪云川已经死了。”
纪羽摇着头想上前,却在看见他猛然后退时停下脚步,不敢再上前惹得他再一次远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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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纪羽也没有再来,纪云川找了个时间与荣国公夫妇谈了谈,见他们像是没发现什么异样一般,他也算是放下心来。
除了本就不想要太多人知道自己的身份,纪云川另外的考量还是不想将这些人牵扯进来。
纪云川知道纪羽这人惯爱发疯,若是叫纪羽发现他身边人是知道他身份的,到时候治他们一个欺君……不,纪羽还没登基,也不能算是欺君,只是不知道皇上那病究竟能撑多久。
这般想着,纪云川叹了口气,拒了紫竹刚送进来的帖子,叫他好好儿跟人家说是世子有事不便相见。
递帖子的是霍文远,想来那日还是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这才在一段时间之后决定上门拜访。
纪云川并不想将霍文远牵扯进来,想来那时候纪羽也是十分狠厉地警告了霍文远,也许还用霍家或是解家的性命威胁了他,这才叫霍文远不敢接近纪云川。
纪云川不怪他,只怪纪羽那扭曲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