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呼大人的老者倒沉得住气,“淮王一定会去的,他只是在等……”
等什么?
老者话未说完,心中就咯噔一下,淮王如今还有心思玩乐,说明他成竹在胸,不惧他们出的招。
可淮王凭什么如此自信?
“快!快些遣人去衢州,回家中老宅看看是不是出了事?!”
老者反应过来,淮王那是什么人,若是没做好反击准备,怎会此刻还在游玩打猎。
而他们能掘坟,淮王就不能了?
老者一开口,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淮王只怕是在等他们祖坟被挖的消息传到京都。
时间也巧,老者前脚刚吩咐完让人去查,后脚府里下人就拿了封信来,“老爷,衢州老家出事了!”
老者立即展信看,这一看,人就差点背过气去。
还是周围人反应快,及时接住了人,又是顺气又是掐人中的,老者这才缓过来。
信上说,淮王不仅命人挖了他们祖坟,还毁了祠堂,更是将老宅的人尽数抓走带来京都。
淮王想用这些人交换什么,不言而喻。
这就是个明晃晃的套,他们若想救人,那就只能舍了皇陵那两具棺椁,同时却也暴露了自己,等于将罪证主动送到淮王手中,开皇陵,抢太后和皇后的棺椁,乃灭门重罪。
可若不救,淮王将消息散布出去,叫那些分散在各地的族人知晓他连自己族人都见死不救,只怕会离了心,也给了淮王逐个击破的机会。
淮王好手段,让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老者脸色阴沉,周围人一边骂着淮王一边着急,他们都想过好日子,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想死。
“就说这法子太冒险,如今可好了。”
有沉不住气的已经开始抱怨。
也有人说起解决之法,“说到底都是因为淮王,他将我们逼到如此境地已然是不打算给我们活路,那咱们干脆反了算了,杀了天子,杀了淮王,看谁还能拦我们的路!”
“说的好听,淮王若那么好对付,还轮得到你放狠话,他早死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各执己见,一屋人争吵起来。
老者一巴掌拍在桌上,厉声呵斥,“行了!都这种时候了你们还内讧,能成什么事。”
“都回去,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轻举妄动,淮王这里我来解决。”
老者将人打发走,深吸一口气,他当初的预料没错,萧北淮果然是最大那块拦路石。
他走一步棋淮王就能跟一步,也不知何时起,淮王竟也有了这么多可用之人,不管是边关起战事还是地方生内乱。
自己还不动如山稳坐京都与他打擂台,步步紧逼。
好在他布局多年,到处都安插了人。
既已走到这一步,那不妨手再重一些。
……
萧北淮和苏景清在京郊跑了十来天的马,也着实有些倦了,衢州消息送来,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只是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正点齐了人马要去皇陵的二人被一道圣旨又召回了城。
原因是天子中毒了,还是剧毒,危在旦夕。
萧北淮当场变了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气,压的来宣旨的侍卫头都不敢抬。
而后自然是匆匆回城,进宫。
萧北淮是跟天子没了所谓的父子之情,但不代表着他想天子现在就死,还是被人毒害而死。
苏景清跟着他一块儿,两人甚至是策马进的宫,一路也无人敢拦。
等到天子寝宫时,太医跪了一地,里面静的可怕。
“父皇!”
萧北淮喊着人,大步入内。
结果却发现床上躺着的人不太对,圣旨中说命悬一线的天子好端端地站在床边。
萧北淮皱着眉又仔细确认了一遍,床上躺的确实是钟贵妃,天子正板着脸在床边冷眼凝视一群太医。
“你们回来了,还挺快。”
听到萧北淮的喊声,天子立马移过视线,他一开口,屋内的气氛也稍微好转,太医们悄悄舒了口气。
萧北淮看着天子,“圣旨上不是说你中毒了?”
他眼睛一瞪,“你在骗我?”
萧北淮眼神危险,天子自然立马解释,“没骗你,差一点躺在床上的就是朕了。”
萧北淮顺势又看了眼钟贵妃,见她嘴角血流不止,虚弱到连出气都困难,已然就剩最后一口气吊着了。
“待会儿跟你解释,你们还不快重新给贵妃把脉解毒!”天子呵斥太医。
一群太医被迫重新上前给钟贵妃诊脉,由徐才盯着,天子倒能仔细同萧北淮二人解释到底怎么回事了。
“逸王守护太后棺椁不利的事叫钟贵妃知道了,便日日来求朕开恩,让朕把人召回来,今儿碰巧遇上御膳房的人送补汤来,她接了手带进来给朕,你出京之前不是叮嘱朕要小心,这几日朕的吃食试毒试的比以往勤,钟贵妃为了讨朕开心,见银针验了无毒后,她就主动试毒先喝了两口,接着就毒发了。”
“这毒来势汹汹,太医还没到,人就已经这样了,太医也诊不出是什么毒,现在只能用参片吊命。”
天子一口气将事说完,苏景清和萧北淮听完舒了口气。
钟贵妃今日运气不好,往常试毒的徐才倒幸运,捡到条命。
天子还同二人解释那道圣旨,“这下毒之人是冲朕来的,现在消息未传出去,朕就想着不如将计就计把人揪出来,这才在圣旨上写的是朕中毒。”
萧北淮:“……”
苏景清:“……”
一时竟不知是不是要夸天子一句聪明。
“你们今日也别出宫了,就留在宫里给朕伺疾,好叫那下毒之人相信。”
萧北淮问:“你不伤心吗?床上躺着的可是你爱妃。”
天子回头看了眼钟贵妃,明明已十分虚弱,可那双眼中还是透着不甘。
天子说,“朕对她已经足够了。”
钟家获罪,他既没牵连萧云逸也没牵连钟贵妃,就连钟贵妃试图买通狱卒使的那些手段他也没罚她,甚至都没禁足钟贵妃,算是给足了她体面。
钟贵妃屡次为钟家的事为逸王求到他跟前,他一样没责怪过,今日这一出,“就当是她命该如此吧。”
天子是有些难过,可觉得这样也好,人死了,当年的事就能有个了结,不至于牵连逸王,回头他也好让大儿子留逸王一条命。
萧北淮听完,都忍不住笑了,看向天子的视线满是讽刺。
“你果真从来就是这样的人,无情无义。”
天子不悦,“你这是在为贵妃责怪朕?”
天子不懂萧北淮的想法,“你不是最恨她,定要取她性命吗?”
萧北淮摇头,“不,我不是在替她责怪你,”他只是在为母后不值。
萧北淮还说,“你不会想知道我最恨的人是谁。”
天子看着萧北淮的反应,有一个并不想承认的猜想。
苏景清拉了拉萧北淮,不想他跟天子做无用的口舌之争,转移话题道:“将计就计也好,会比我们的计划要快很多。”
“没什么比谋逆之罪更方便抄家灭族了。”
第74章 一计接一计
在天子的授意下, 他病危的消息迅速四处散开,一时间后宫后妃还有朝中大臣纷纷求见。
天子把钟贵妃留在他的寝宫让太医诊治,自己坐到一旁看起了奏折,同时还不忘叮嘱萧北淮接管朝政之事。
因苏景清提议想等那些人谋逆, 天子就决定不管了, 下了圣旨, 让萧北淮一手安排。
天子是落得清闲了,萧北淮却还要去打发那些朝臣和后妃,最主要的是, 他还得装作很难过的样子。
实在为难人。
苏景清也为难,还跟萧北淮商量他能不能提前开溜,别说现在天子没事,天子就算真有事他都不会觉得难过,被人瞧见他毫无悲伤之意的反应肯定会怀疑的。
萧北淮就撒娇, “你舍得本王一个人面对这些豺狼虎豹吗?”
苏景清:“……别这样, 我抵抗不了。”
毕竟淮王殿下长的那般正直, 平常更是雷厉风行,杀伐果决,这猛地一从背后大鸟依人, 让人怪不习惯的。
可偏偏有他那张俊脸撑着,他就算做什么都不会引人讨厌,苏景清觉得这猛男撒娇他着实顶不住啊。
萧北淮却像找到了苏景清软肋般, 非缠着他, 十分认真地演着什么叫磨人的小妖精。
苏景清无奈, “好了, 陪你陪你, 我哪儿也不去成吧?”
然后淮王殿下就奉上了个大大的笑脸, 带着些许得逞的骄傲。
苏景清:“……”
你长得好看,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在萧北淮腰间摸了把,提出自己的要求,“现在别笑了,等回去后再笑给我看。”
“行,”萧北淮一口答应下来,瞬间表演了个变脸。
“咱们分头行动,你去应付那些后妃,我去应付大臣,不用客气,要闹事的直接让人抓起来送回她们寝宫就是。”
“对了,也不用装难过,信不信随她们。”
苏景清点头,他本也不是什么会对人客气的人,更不会为天子难过。
那群后妃被拦住不让进天子寝宫,便聚在一块儿问拦她们的太监,有人扯着嗓子哭,有人问里头什么情况,还有人嘴里骂着一边想往里面闯。
待苏景清寒着一张脸出现时,这些人倒极有默契地噤了声。
苏景清道:“皇上身边有太医,诸位娘娘无需担忧,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淮王不是善茬儿,他这位王妃同样不是,这是天子后宫女人们的共识,谁也不想招惹他。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万一天子突然驾崩,她们的命运就难说了。
下任皇帝心善,兴许能放她们出宫,或者找个地方让她们过完下半辈子。若是个心狠的,或天子有要求,她们就得陪葬。
后宫女子的命,从来不由己。
“淮王妃,我们能去看看皇上吗,只是请个安也行。”
苏景清摇头,“皇上已向淮王下旨,谁也不见,各位娘娘请回吧。”
“那钟眉呢?我们不可以,她一个罪臣之女就可以见皇上了吗,还是说其实是淮王妃你不想让我们见皇上?”
有后妃直接冲苏景清喊了起来。
苏景清看了对方一眼,好巧,这位的父亲上了张家的船。
难怪,胆子大,瞧着底气也很足的样子。
苏景清并不想解释什么,只道:“你就当这是我的意思,今儿我能拦着你们去见人,来日我还能吹淮王的枕旁风。”
“诸位娘娘,该你们知道的事自会让你们知道,不该的也用不着打听,先回吧。”
因为苏景清的话,好些人当场白了脸。
出头同苏景清叫嚣的后妃也没绷住,惧意直接摆在了脸上。
最后还是德妃出来打的圆场,“既然是皇上的吩咐,咱们听着就是,皇上洪福齐天有上苍保佑,定会没事的。”
与德妃交好的后妃也帮着说话,把人往回劝。
苏景清往旁边挪了几步,单独同德妃说了几句话,“德妃娘娘聪明,知道我家王爷是心善之人,只要各位娘娘安分守己,不论出何事,王爷自会给大家留条活路。可要是……”
话不用说完,德妃便明白了,要是不安分,淮王杀人也从不手软。
德妃道过谢,领着宫人离开。
旁的不说,就凭淮王愿意让她儿子出宫平乱,她就坚决站在淮王这边,不能让这后宫的人给淮王添乱。
苏景清提点了德妃,后妃们也各回了各宫,他就拍拍手转身去找萧北淮。
萧北淮那边可比他这儿麻烦得多,大臣不好打发,嘴皮子能说,又十分擅长给人扣帽子,萧北淮一句话没说完,那边质问他的已经说了十句。
他后头索性不说话了,就冷眼瞧着,没瞧多久他们就自觉闭了嘴,因为自说自话难起劲。
“说够了吗?”
苏景清到时,萧北淮正好问出这句话。
苏景清过来问他,“他们不听?”
这下好,一群官员都又找到切口了,立马嚷嚷道:“淮王妃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等不听,明明是淮王别有居心阻拦我等去见皇上……”
苏景清听得眼皮直跳,眉毛一竖,不悦地打断对方,“我家王爷真要有什么居心,这位大人怕是没办法再开口说话。”
“到底是谁别有居心,我们都心知肚明,不必在这儿装腔作势。当然,如果诸位非要抗旨,那王爷和本王妃也只好成全众位大人。”
萧北淮配合地举起了圣旨,问:“要打开瞧瞧吗?”
“淮王既然敢将圣旨拿出来,我等自然敢看,皇上病危,淮王殿下和王妃丝毫不见难过,反倒一心阻拦我等探望皇上,莫不是想趁机揽权不成?”
这个点抓的好,瞬间得了好些附和,甚至已经开始给萧北淮扣下毒的帽子了。
他们说的起劲儿,萧北淮和苏景清便又听了会儿,等这些人质问他们还有何话说时,萧北淮缓缓笑了,凌厉的眼神直视那个说是他下毒的官员,“本王何时说过父皇病危是因为中毒了?”
“高大人知道比本王还多啊。”
对外只说突然病危,命悬一线,可没说过是因为中毒。
这般不打自招,不骂一声蠢都对不起高大人那没用过的脑子。
“怎么可能,下官明明听到的就是中毒,”被萧北淮点名的高大人慌忙去看其他人,却见方才“并肩作战”的同僚们纷纷避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