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挂着十几斤的宝贝翻墙逃跑,招摇过市,这是深怕旁人不知道他越相卷款从哪里跑的吗?
越卿带着三人进了大厅,命丫鬟斟茶来,自己毫不客气地坐上主座,一边将手上的镯子慢条斯理地摘下来。
他长得俊美薄情,天生就像是流连花丛的风流公子,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充满狡黠,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苏大人深夜到访,有何贵干呢?”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笑意吟吟,但那双狡诈的眼眸中却波澜不惊,不见半点喜悦。
夜流筲有些发怵,端正坐姿,无聊了就扣弄手指,并没有要插嘴的意思。
这种人可比直接干坏事的要可怕多了,能一边笑脸的款待你,说不定背后便插刀子。他见得多了。
何况这个男人看起来就奸诈不是善茬,应当没那么容易帮他这个处于弱势地位的皇太子。
自己一没钱二没势,身无长物,这身体又病弱做不动活,有什么值得人家得罪已经占领整个皇宫的大皇子?
夜流筲清醒的很,只希望这位丞相大人高抬贵手,能让他多呼吸两口人间的空气,再死。
苏公乘道:“解决叛贼,请先帝入陵墓,扶持殿下登基。”
“……”
越卿没有说话。
“你想要什么好处?”
苏公乘知道这狗贼见钱眼开,今日来丞相府之前就已经将房产地契全都整理好了,只要他同意倒戈,他名下的东西尽数相赠。
越卿思索了一下,盯着夜流筲,竹节似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道:“玉玺。”
两人对视了一眼,夜流筲立刻像触电般收回目光。
苏公乘咬牙切齿:“不行!换一个!”
越卿:“那——凤印?”
吕康大骂道:“谁家一国凤印叫一个丞相掌管的,你要不要脸!”
这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我觉得……”夜流筲面上一喜,直接站了起来。
玉玺凤印虽是黎国的千年传承,但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到时候再刻块新的不就好了?
“可以”二字还未说出口,越卿眼尾含羞,恬不知耻地说,“那本官想当皇后,这总可以了吧。”
他像是突然来了兴致,语气愉悦上挑:“当了五年丞相了,都腻了,先帝后宫尔虞我诈,本官倒是有些想试试女子之间的拉帮结派。”
夜流筲喉咙一梗,古怪的皱起眉。
这丞相的癖好还挺奇怪的。
给,就能活下来,当皇帝,不给,那便只能任由大皇子逼迫追杀。
他毫不犹豫选了前者,但不是答应给凤印。
抿着嘴笑了笑,语气略带讨好:“越相要玉玺,自然拿去便是,何必为了区区器物,毁了名声呢。”
越卿闭着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额头:“殿下,本官如今的条件不是玉玺,是凤印和皇后之位了。”
这也就是没得商量了。
夜流筲讨好的笑意顿时没影,话头一转,握着苏公乘的手一脸慷慨赴死,道:“苏大人,我还是死了吧。这样一来你到时和吕将军带着我的尸身去找大皇兄,还能领赏加官进爵的。”
“殿下既然不愿,如此,本官也不会强人所难,你们自求多福吧。”
越卿睁开眼,淡笑着站起来,招手叫了两个婢子送客,将要甩袖离去,“来人,送客!”
“站住!”苏公乘拍了拍夜流筲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吼道,“皇后就皇后了,你赶紧去解决那个起兵造反的逆贼!”
他转而安慰夜流筲:“殿下莫慌,区区一个后位罢了,给他便给他了,算不得什么,日后还会有娇软貌美的后妃为殿下开枝散叶的!”
夜流筲下意识看了一眼又眉开眼笑起来的越卿,竟没骨气地在生和死这个难题之间妥协了一瞬,苦哈哈的笑了笑。
真的会有娇软后妃能在他手里活下来吗?
第4章 朕的爱卿贤良淑德
越卿转而笑了起来,弧度扩大,多了几分心满意足,吩咐进来赶客的丫鬟下去备好客房,好生款待着。
一个人出门去了。
他走后那无形的噬人气势消散,夜流筲舒了口气,顿时能理解那帮人看见自己本尊时的想法了。
他拉过苏公乘,皱眉苦脸道:“苏大人,你怎么能答应呢,断袖的名声传出去,我皇室颜面往哪搁啊……”
其实皇室面子丢不丢倒是次要的,只是觉得自己面子上过不去。
断袖的名声传出去便传出去了,倒是无所谓,可问题就在这断袖的上下之分上。
虽然他坚信自己哪怕真的是断袖,也绝对是上面的那一个,但是外人看来,并不会如他的意了。
他和越相,比身高矮了半个头,比脸蛋也是纯洁无害了许多,比脑子肯定不如人家一个奸佞,比地位……
这年头似乎流行下位压高位,皇帝当脔宠,佞臣掌大权。
他和越卿摆在一起,这副皇帝当摆设的小白花美人模样,就注定要被传成是下面的那个。
我堂堂冥仙城城主,怎么能被人压呢。
就算被囚禁在那个鬼地方,不大不小也是个领袖,从未有人敢不敬过,怎么能变成茶余饭后雌伏奸佞胯下的皇帝呢!
一旦定性,就算日后真的有了貌美身娇的后妃,也只会从那些人口中变成“双插头”。
夜流筲着急的来回踱步,一想到越卿离开时笑的渗人的模样,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慌乱道:“苏御史,你说越相他会不会真的是断袖?”
苏公乘全然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
当务之急就是赶紧除掉那个竟敢谋反的逆贼,越卿只要肯出手,莫说是去后宫溜达一圈,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都能搭上天梯给他摘下来。
苏公乘安慰道:“殿下,越相虽然长得风流了一些,但应当是不喜欢男子的,坊间从未传言越卿好男风。”
“可是,坊间也并未传言他好女风吧。”夜流筲狐疑的拧起眉,俊秀的五官几乎要拧到一起去,满脸忧愁的叹了口气,“在我黎国,男子过了二十二岁还未娶妻的几乎没有吧,越相当了五六年丞相,年龄应该二十五都有了,没有娶妻,正常吗?”
苏公乘无话可说。
确实不正常。
但越卿那厮满心扑在如何敛财上,恐怕只有姑娘家自己带着一城的嫁妆,他才会因为看中钱财,把人娶回家。
他从来就只有对奇珍异宝,露出过别人看见美人才会有的表情。
吕康粗着嗓子道:“丞相大人应该只是看中了殿下的钱,他馋国库钥匙已经很久了,殿下还是先担忧担忧裤兜里的银钱安危比较实际。”
夜流筲垮着脸:“……”
但愿如此吧,总不能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
*
两日后,皇宫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夜流笙当了两天皇帝,伏诛了。
彼时夜流筲正随性的逛着丞相府里,那堪比皇宫御花园的后花园。
他原先的衣服早就破了,如今穿着的是苏公乘从越卿那里翻出来的上好锦缎。
水蓝色的束腰劲装,将腰线紧密的勾勒出来,盈盈一握,像是随意就能折断,光洁白皙的脸颊上还有些未褪去的稚嫩,鼻梁秀挺,杏眼温润,对着眼前的牡丹花发呆。
他全然不知花园中突然多出的人影。
越卿敷衍的做着见礼的姿势,“陛下,微臣已经全部解决了。”
夜流筲捧花的手微微一顿,一截玉藕般的小臂露在外面,在明媚的日光下蒙上一层晶莹的光泽,衬得少年更加单纯秀气。
独有少年男子的蓬勃朝气和阳光面容像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在越卿面前,就像是狐狸嘴里的小白兔,随时都有可能被直接叼走,吞吃入腹。
“陛下穿着微臣的衣服,倒像是微臣豢养的外宠。”
越卿的眼睛意味不明的眯了眯,站直腰身,吓得夜流筲浑身一激灵,赶紧将花枝放了回去,捋下袖子,粗着声道:“越相说笑了。”
身上不再是那晚那样穿金戴银熠熠闪光,而是换了一身素雅的托显身材的衣衫,倒是有几分文人的模样。
夜流筲暗自打量比较,还是觉得自己如今这身板是不足以压倒对方的,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该怎么让别人以为我虽然长得矮了一点,但其实才是那个上乾者呢?
“是啊,陛下如今是内人。”
“你……!”
越卿似笑非笑,手中多了个物件把玩,赫然是黎国的虎符。
夜流筲:“……”
我忍。
好不容易得到的太子身体,不就是断袖吗,我忍还不行。
反正百年之后,又有谁能知道我冥仙城城主私自跑下界来,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
越卿看够了小皇帝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才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黄布,和那枚血色的玉玺,“微臣已经拟好圣旨,只等陛下盖章了。”
夜流筲没好气的接过玉玺和那张字迹工整的黄布,印章的手微微一顿,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无声的张了张嘴,还是忍不住出声道:“贤良淑德秀外慧中?这不是用来形容大家闺秀的吗?”
黎国丞相评选,真的只是单纯看美貌的吧。
他究竟是怎么当上一国丞相的?
越卿抽出扇子扇了扇,眨了眨桃花眼:“历代皇后封号,都是这样写的。”
“哦。”夜流筲又看下去,剑眉拧了起来,“为官清廉文德有加?”
八个大字,他只占了“为官”两个字吧。清廉?他可是黎国有史以来最大的贪官了!
一个人,至少应该要点脸。
第5章 朕的爱卿财迷心窍
夜流筲抿着嘴,有些抗拒的挪开了悬在半空中落印的手。
这圣旨到时候是要昭告全天下的,越卿是什么德行无人不知,夸成这副天花乱坠,也不怕闪了舌头。
“越相要不要回去改改再来?”
“圣旨已经拟好,你只需盖章便是了。”越卿见他犹豫,笑意便又收敛起来语气也清冷了几分。
夜流筲为难的抿起嘴,正要纠结盖不盖,盖在哪?
不等他反应,男人已经倾身过去,贴着肩膀从背后包住那只犹豫不定的手,把玉玺的印章重重的敲在了“立卿为后”四个字上。
呼出的炙热浊气洒在耳廓上痒痒的,夜流筲如惊弓之鸟,猛的甩开了越卿的手,一个跨步从他怀里窜到了花丛里面。
“你……”他惊恐的皱起秀气的五官,眼睛如猫儿一般瞪着,佯装镇定的说道:“越相,虽然你如今当了皇后,但,但是我并不好男……”
微微颤抖的声线出卖了主人强装的冷静。
越卿收起圣旨和玉玺,打断道,“本官也不好男风。”
“那你说话归说话,贴这么近做什么!我又没说不盖。”
还摸手!正常男人,是这样的吗!
这男人的行为举止,简直比前两天架在脖子上的钢刀还让人毛骨悚然。
越卿恍然大悟,微微睁大眼眸,暧昧的视线将夜流筲从头到脚看了个遍,“陛下是觉得微臣要对你做不轨之事?”
夜流筲哼哧了一声。
越卿道:“陛下放心,微臣对小孩可没有兴趣。”
夜流筲当即愤懑不平。
他这身体怎么说也已经有十九岁了,只是因为儿时魂魄残缺,生过一场大病,外表才会比寻常男子发育的慢了一些。
但这又不影响他功能健全,只是外貌还未全部长开罢了!
他的本尊,可是冥仙城一众俊男美女中的佼佼者,如今既然神魂入了这具身体,日后身材样貌定然会潜移默化像本尊靠近。
更别说这具身体本就长得像他原本的容貌,即便只有十九岁,也已经五官俊美,是众多皇子中长得最俊的一个,不消时日,还能同原来一样身姿修长。
谁见了不说一声城主大人颜如冠玉!
夜流筲听不得别人说他是个小孩,不由得反驳道:“只是生过病的缘故罢了,过些日子便养好了,父皇长得魁梧挺拔,我自然也不会差。”
越卿看了眼只到自己肩膀的小太子,“所以陛下说这些,是迫切的想向微臣证明陛下已经是成年人了,是可以和微臣做一些夫妻之事?”
“怎么可能!”夜流筲一噎,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就没见过这样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男人!简直是白瞎了一副好看的皮囊,芯子里的黑水都要溢出来了。
一个人的脸皮,至少不应该厚成这样。
余光扫见一边的石墙棱角,只消用力撞上去,他便能摆脱这副才捂热的躯体,回到冥仙城将这个贪官污吏狠狠绳之以法。
但是他一旦死了,越卿绝对会开怀大笑,顺理成章的去当他的逍遥太后。
两天前没死,他好不容易能在人间活下来,怎么能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自尽?
断袖总比又被关进冥仙城强。
夜流筲说服安慰了自己,警惕的看着这个贪官污吏。
越卿坏笑着,英姿焕发,一身墨绿色的常服将他的皮肤衬得更加雪白,不带丝毫血色有些像久病之后才痊愈的苍凉白皙,常年没晒过太阳。
这反倒让他多添了几分诡丽神秘。
宽大的衣袍将身材遮住,长摆随着走路会轻轻扫过地面,但夜流筲能想象到,他故作孱弱的懒散动作下,身材绝对不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