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朝舟说完,三个人之间的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尴尬。
沈易安怕再被追着打,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
江羽帆也半掩住自己的嘴,轻咳了两声,强压下去自己的笑意。
“我是看你俩关系跟我铁,我才告诉你们的!”钟朝舟拔高自己的音量,指着沈易安和江羽帆,语气里满满都是警告,“你们俩可别往外传啊!敢传,我就……”
江羽帆挑着眉:“你就怎样?”
看着江羽帆带着戏谑的表情,钟朝舟没来由想到了刚刚自己无意间看到的那两个酒窝,嘴里打了个磕巴:“我……我就……”他说着,扭头对着沈易安,瞬间变了脸,恶狠狠地说道,“我就揍死你!沈易安!你听到没?”
“???”沈易安头上冒出一排问号,“不是……怎么就我啊?江羽帆呢?你不揍他吗?”
江羽帆好整以暇地看着钟朝舟,想听听他能说出来个什么所以然。
钟朝舟争辩:“那人家江羽帆肯定不会说出去,不像你,大嘴巴一个!”
沈易安:“……”
卧槽?作为发小最基本的信任呢?十几年的感情,就这???
沈易安心里想骂娘。
钟朝舟又说:“而且你看看江羽帆那身板,那么娇弱,就算他OOC真说出去了,你替人家挨顿打,怎么了?你身子骨这么强健,你有意见啊?”
江羽帆听前半句话时露出了一个非常非常浅,浅到几乎看不见的微笑,但是后面的话生生激发出了他心里想要杀人的欲望,他破天荒主动和人肢体接触,他拍拍钟朝舟的肩膀,抬脚往班里走,声音冷飕飕的:“我可以不往外说,但前提是你得按时把作业都写完,钟主任。”
钟朝舟:“……”
沈易安:“噗。”
“卧槽。”钟朝舟夭折后槽牙,双手掐腰,“我这么照顾他,他还管我叫‘钟主任’,我不再叫几次‘黛玉哥哥’真是太吃亏了!”
预备铃已经悠然响起。
沈易安拍拍钟朝舟的胳膊,笑道:“吃亏?这个亏你就吃了吧,别想着补了,钟~主~任~”
“卧槽!沈易安你这小子——”
沈易安已经大笑着跑回了自己班,留下钟朝舟一个人站在原地靠着栏杆生闷气。
·
自习课对于钟朝舟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一节课四十分钟生生把钟朝舟给上困了。
一下课,钟朝舟就趴在桌子上,眼皮重的很,打算闭目养神十分钟,给下节自习课做好充分的精神准备。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偏偏就有人不让钟朝舟睡。
“你催什么催啊?!催命呢你!我说了,我没写完没写完!你还找我催啊!”
“卧槽!”钟朝舟低低骂了一声,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紧接着,他就又听到了熟悉的清冷的声音。
“暑假作业老师说了最迟上周三交,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
卧槽,江羽帆?
钟朝舟一个激灵起身,很快锁定了正站在教室后排,找人催作业的江羽帆。
江羽帆身姿挺拔,站姿笔直,神情清冷,逆着光的脸看不太清,但是冷冰冰的眼神和语气没来由给人一种压迫感:“你的作业一拖再拖,现在没交数学作业的就差你了。”
“你他妈是不是傻逼?我说了……”
“你骂谁傻逼?”钟朝舟一拍桌子,穿过几排桌椅,站在了江羽帆身边,伸手一拉,把江羽帆拉到自己身后,“你一直拖着不交作业你还有理了?谁给你的资本冲着学委大喊大叫?学委肯一次又一次催着你交作业已经是给你脸了,胡雨辰,麻烦你要点儿脸!”
钟朝舟似乎和那男生认识,应该还有过过节,这话说的够冲,足以拉满那个男生的怒气值。
胡雨辰脸色涨红,猛地站起来,椅子“咣当”一声被带翻了:“钟朝舟,你什么意思?!”
“行了!够了吧!”班长吴言辞走过来,平常那张和善的脸此刻异常的严肃,“吵吵成这样,考虑一下班里的其他同学行吗?”
吴言辞冷着脸,对胡雨辰说道:“胡雨辰,现在班里就剩你一个人没交上数学暑假作业了,老师,课代表,还有学委,催过你很多次了,你必须赶快补上,别把班主任逼过来催你交作业!还有你!”
吴言辞转头对上钟朝舟的眼睛,压低声音说道:“大家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将来还要一起待高二和高三两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话别这么冲。”
吴言辞和杨芝诺关系不错,作为班长,吴言辞为人和善,管理一些事情管理的也不错,两者叠加,钟朝舟卖了吴言辞一个面子:“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改的。”
班长出面,胡雨辰的怒火也不得不熄了一半:“我知道了!作业我会补上!”
数学课代表冷着声音说道:“这话你说了很多遍了!到底什么时候交?”
胡雨辰撇撇嘴:“明天上午!我今儿晚上就补完!”
预备铃适时响起,吴言辞挥手赶人:“行了行了,上课了,都会座位吧!老师马上就来了!”
第17章
晚自习放学时已经九点五十了,马上十点,校门口依然热闹一片,对面的奶茶店为了适应学生的作息时间,还延长了营业时间,此刻,奶茶店和便利商店人头攒动,同学们勾肩搭背着去对面买奶茶,买炸串,嘻嘻哈哈再闹腾一会儿,再说回家的事情。
街上的路灯明晃晃地照着,灯光惨白,照在人身上,衬得江羽帆本来就白的肤色更显得苍白。
周遭热闹声一片,但是这片热闹和在路灯下晃晃悠悠往前走的三个人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
沈湉玉和乔云飞都是高三,他们的晚自习都是十点二十放学,比高一高二晚了半个小时,所以钟朝舟,江羽帆和沈易安三个人现行回家。
沈易安夹在两个低气压中间,感觉非常压抑。
他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忍不住问道:“你俩咋啦?这都什么表情?谁惹着你俩了?还是你俩吵架了?”
“吵架?怎么可能?”钟朝舟嗤笑一声,“我和江羽帆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吵架?”
沈易安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是咋啦?”
钟朝舟抿抿唇,舔了舔后槽牙,声音听起来有些压抑,像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一样:“一个傻逼!”
“傻逼?谁?”
“胡雨辰呗!”钟朝舟翻了个白眼,“除了他,我还会叫谁傻逼?”
沈易安愣了愣,后知后觉:“……他啊……他咋啦?”
钟朝舟没搭理沈易安,绕到江羽帆身边,拍拍他的胳膊:“喂,你还好吧?”
江羽帆:“我?我怎么了?”
“你心里没不舒服吧?没生气吧?刚刚……胡雨辰那样儿……”
“没有啊。”江羽帆耸肩,“不是什么人都值得我生气。”
吐槽的话匣子一打开,钟朝舟也不再憋着了:“胡雨辰就是个傻逼!你搭理他干嘛呀?他作业不交你就干脆别催了!”
“不行。”江羽帆声音清脆,爽快地拒绝,“督促同学交齐作业,是学习委员的责任之一。”
“……”钟朝舟眨眨眼,眼神奇异地看着江羽帆,“这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那什么才是我的风格?”江羽帆反问,但是不等钟朝舟回答,他又说,“既然当了学习委员那就当好,责任交给我了,我没理由不承担。”
钟朝舟:“……”
沈易安:“……”
身边迟迟没有声音,江羽帆扭头看了一眼:“……你俩什么表情?”
“嗯?没……没什么。”钟朝舟摇摇头,“就是觉得……你这番话,思想觉悟很高!不愧是学习委员!非常值得我们学习!”
江羽帆:“……”
江羽帆嘴巴动了动,强行压下马上就要破口而出的脏话。
沈易安在旁边听了个七七八八,但还是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舟哥,胡雨辰是找事儿了?”
“算是吧!”钟朝舟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和他怎么了?”江羽帆问道,“我看你们两个应该是认识的吧,应该原来还有过过节。”
“啊?嗯,是啊。”钟朝舟回答,“是有过节,而且是个很无聊的过节。”
江羽帆:“怎么说?”
那还是在高一的时候,高一的时候,胡雨辰和钟朝舟是兄弟班的,当时胡雨辰喜欢他们班一个女生,但是那个女生喜欢的是钟朝舟,情敌嘛,看不惯很正常,但是钟朝舟不知道那个女生喜欢自己,每天动不动就要承受来自胡雨辰有意无意的挑事儿,钟朝舟心里本来就烦,觉得这人傻逼,但当时两个人虽然互相看不上眼,但也算是相安无事。
矛盾升级是在后来,有一天,那个女生打定了主意要和钟朝舟表白,但是钟朝舟对那个女生完全没感觉,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于是拒绝了,虽然拒绝的方式很委婉,很温和,但是那个女生心里还是不舒服,哭了一场,这事儿被胡雨辰知道了,心里那叫一个不爽快,当天晚上放了学,胡雨辰就在校外一个死胡同里堵了钟朝舟,质问钟朝舟为什么不答应那个女生的表白,钟朝舟也很莫名其妙,加上他本来就讨厌胡雨辰,说的话冲了些,两个人之间电闪雷鸣的,那个火花滋啦滋啦往外溅,得亏两边都有人拦着,没打起来,但是自那以后,钟朝舟和胡雨辰两个人就势同水火,见面就要掐架。
这回分到一个班,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运气。
江羽帆:“……”
江羽帆又问:“那他……怎么找你事了?”
“这个啊……”钟朝舟突然面露矜持,“这个……你确定要听吗?更无聊,而且扯得一匹。”
江羽帆:“……”
·
胡雨辰找事儿找过大大小小很多事情,但是唯一一件给钟朝舟留下了极深印象的,是在高一下学期。
那时候,胡雨辰是班里的纪律委员,这个纪律委员他就是挂个名,平常什么都不管,有时候甚至跟着人一起乱。
但是,也有偶尔几次他会工作,这几次工作,他针对的,全部都是钟朝舟。
那会儿钟朝舟坐在教室靠角落的位置,胡雨辰坐在靠近前门的位置,两个人的座位就是个对角线,结果有一天,班主任把钟朝舟叫到办公室,说:“纪律委员最近反应你经常上自习课发怪声儿,怎么回事啊?”
钟朝舟:“???”
实不相瞒,当时钟朝舟心里就一个感受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还一口又大又黑又圆的铁锅。
钟朝舟性格开朗大方,自来熟,到哪儿都来人来疯,在班里人缘儿特别好,坐他附近的那些同学,不论男女,都和他关系不错,班主任也找了那些同学求证,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一个个的举着三个手指头拿着自己的人格起誓,钟朝舟绝对没有发出过任何怪声音,甚至有几个胆子大的,在班主任面前质疑胡雨辰工作的客观性和可信度,也有人告诉了班主任,钟朝舟和胡雨辰关系不好,这件事针对性太强,主观情绪太浓厚,可信度不高。
对此,班主任又把胡雨辰和钟朝舟叫来办公室,问胡雨辰离钟朝舟那么远,怎么听到钟朝舟上课发怪声的。
钟朝舟已经做好了胡雨辰说出“我就是听见了”或者“有人举报”这类惊骇世俗的话的心理准备了,没曾想胡雨辰胡编乱造的程度,远远超出了惊骇世俗的范围:“我觉得他发怪声了。”
钟朝舟:“……”
班主任:“……”
钟朝舟和班主任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里的无奈。
班主任自此也明白了,这件事八成是胡雨辰胡编乱造的,她也不想再浪费什么时间,走了个过场,温温柔柔说了钟朝舟两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偏偏胡雨辰还觉得自己胜利了,老师对钟朝舟的好感度下降了,还跑到钟朝舟面前有意无意耀武扬威了一个星期。
钟朝舟:“……”
这更加坚定了钟朝舟觉得这人是个傻逼的想法与信念。
经历过这件事,这个想法,终于从想法,成功晋升到了真理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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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羽帆:“…………”
钟朝舟摊摊手:“你看吧,我说了很无聊。”
沈易安知道事情的原委,但是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这已经不是用‘无聊’就可以形容的了。”
“所以,你以后里胡雨辰那个傻逼远点儿。”钟朝舟本来想勾江羽帆脖子,但是想到江羽帆不怎么喜欢肢体触碰,又半途把手缩回来,塞进衣兜里,继续说,“催作业这种事儿啊,你以后就别催胡雨辰的了,那孙子才是不写作业成绩提不上去的经典反面教材,他自己都放弃自己了,还那么傻逼,你就别管他了,走个过场完事儿。实在不行,老师那边要说什么,交给我,我去替你催他作业去。”
江羽帆霸气反问:“然后呢?是不是我就可以直接在黄榜上看见你俩了?”
钟朝舟:“……”
沈易安:“……”
卧槽,这话还真是一针见血。
“该离他远点儿的不是我。”已经到了家门口,江羽帆踏上台阶,手放在门板上,背对着钟朝舟和沈易安,安静了一会儿,又说,“钟朝舟,你才应该离他远点儿,少给自己找事儿。”
“……”钟朝舟愣了一会儿,“你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