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形成的网,网住了天地,禁军形成的网,网住了帝都,一个紧张、凝重的夜晚就这样开始了……
……
夜晚,太子东宫。
谷梦羽皱紧眉头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苏锦,心情有些烦躁的等着原太医包扎施救。
另一边,秦玉麟坐在椅子上,神色凝重的翻看着一本被血迹侵染的账本,淡淡地血腥味传开,让谷梦羽有些反胃。
看了看躺着的另一个人,失血过多而显苍白的脸,平凡无奇的样貌是扔进人堆里找不出的那种,就算是已经陷入昏迷,依然给人阴冷的感觉。
谷梦羽不得不对这人生出佩服之心,身上被洞穿了几个前后通透的洞,居然还能带着一个昏迷的人回到皇宫,回到秦玉麟身边交了任务才昏迷。这,需要多么强悍的意志力啊……
“殿下,苏公子没有什么大碍,没有致命伤,臣已经给他止血,不会危及生命。但这位侍卫……”原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实事求是的道,“失血过多,伤势太重,能否活命,臣也无法下判断。”
“怎样才能救他?”皱皱眉,谷梦羽轻声问道。
原太医苦笑着摇摇头:“殿下,不是老臣不救他,而是力有不逮,这位小哥儿是否能活,端看天意了。”
看着侍卫胸口轻到几乎不能察觉的起伏,谷梦羽轻轻一叹,转身走到男人的身边,不满地戳戳他肩膀:“你的手下快要死了,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
抬眼,男人瞟了床上的人一眼,淡声道:“他从小就生活在厮杀中,使命便是保护我,听命于我,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其实,转世轮回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男人的话,谷梦羽听懂了,正因为听懂了,才感觉有些悲伤,为这些注定没有自我的人而悲伤。对别人来说,死,是一件可怕的事,可对这些人来说,却是解脱,真是可悲的人生啊……
“这账本在苏锦那里不知多久了为什么都没有事,偏偏他今儿一来我这里说出后就出事了?”谷大少将心中的疑问丢给了男人,情绪有些低落,这问题有些严重了,说明太子宫里的人不干净!
秦玉麟神色平静,柔声说道:“这事儿羽儿你别操心了,交给我去办。你只负责安安心心的把我的宝宝生下来就行了。”
摸了摸已经安静了的肚子,谷梦羽此刻又恢复了身为孕夫的自觉,知道自己不适宜操劳,点点头,还不忘记嘱咐一句:“嗯,你也不许随便乱冤枉人啊。”
“难道在羽儿的心里,为夫很有昏君的潜质吗?”秦玉麟温柔的笑意噙在嘴角上,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头,“羽儿,这账本还有蹊跷处,我要好好看看,今天你就先睡,可好?”
“好,别太累着自己了,我先去沐浴。”再次回头看了看床上了两人,谷梦羽怀着复杂的心情被太子爷拥着回了寝殿里。
清冷的月光如水,轻柔的铺满大地,丝丝凉风吹拂,摇动树枝,让地面上的倒映晃来晃去,显得有些狰狞。
在摇动的树影中,一道黑色身影十分熟稔的避开禁军守卫,还有巡逻士兵穿行在皇宫里,逐渐接近太子东宫。
……
明亮的灯烛下,秦玉麟坐在书桌后翻看手中血迹斑斑的账本,英挺的剑眉越皱越紧,冷厉的眸光不时闪动。
突地,灯烛摇曳了一下,秦玉麟抬眼看了看,又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恍若无事的低头继续看账本。
一道黑色冷芒极为突兀的在书房内亮起,如划破苍穹的流星,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抵临秦玉麟的身侧不及三寸处,那一抹锐利似乎都刺破了衣衫,让皮肤都刺痛不已。
“轰”
低着头的秦玉麟眸中精光闪烁,一股强劲的气势勐地爆开,书桌上的纸张如飞雪飘零,被气劲震得飞扬而起。
电光石火中,修长的手指一点,堪堪点在黑色匕首的中间,磅礴的内劲喷薄,匕首不可抑制的偏离方向。
“咔嚓”一声,屁′股下椅子四分五裂,秦玉麟拔高身形,握掌成拳顺势击向匕首下方的手臂。
“有刺客!”听见屋内响动的太监推门就看见了太子殿下与人对决,放开尖尖的喉咙大吼着,“快来人,有刺客!”
太监的声音惊动了太子东宫,随即,整个皇宫也如沉睡的勐兽,在快速苏醒。
“嘭”
一只莹白的手掌恍如一只直等着般,刚好挡住了秦玉麟的拳头,护住了自己的手臂,匕首下转,挑向男人手中的账本。
一脚出,地面震动如马踏步,秦玉麟揉身上前,账本在烛火下划出一道红色的弧度被藏于身后。拳头横扫,带起风雷之音,狂暴的扫向黑色人影的头部。
罡风浩荡,拳劲像是浪涛一般,勐烈拍击向黑衣人,气势雄浑,不可阻挡。黑色匕首如回首毒蛇,狠狠地斩向秦玉麟的头部,有匕首的帮助,势必先行抵达男人的头部,内劲一震,秦玉麟回手抗衡。
而黑影却随着男人发出的这股气劲飘身离开。
一击必杀,一触即收,一声不吭,来人的身影不做任何停留的掠向敞开的窗户。
“留下!”秦玉麟一声暴喝,脚掌踏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宛如万马奔腾,隆隆之声震耳欲聋。如离弦之箭勐扑过去,身体更是留下一道残影,直接出现在黑影的右侧,一掌夹着破空声噼落!“嗯……”闷哼中,血光崩现,黑影的一条右臂被斩了下来,露在黑巾外的双眼有着一丝惊恐,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就逝去,身如落叶飘走,融于入夜色中。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仅仅几个唿吸间,就尘埃落定,刺客遁走。秦玉麟想也没想的奔出一片狼藉的书房,提起轻功往卧房里掠去,焦虑的神色泻出了他的担忧。
守在门口的侍卫、宫女只觉得一阵风拂过,就发现面色阴沉的太子殿下站在眼前,刚想行礼,太子殿下已经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众人面面向觎,也同时松了一口气。
焦躁不安的情绪,在看见床上那恬静的睡颜时安静了下来,缓步走近,手指轻轻拂过那张让他怎么也看不够的精致容颜,仿佛一阵春风拂过,温柔似水。
黑如深潭的眼眸里,盛满浓郁到几成实质的爱恋,秦玉麟刚才如擂鼓般的心跳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俯身,轻柔的吻落在宝贝儿的额头,不含一丝情′欲的吻,温柔而又深情。
“殿下,陛下与娘娘宣您过去。”福公公一头汗珠,看样子是一路急跑过来的。
“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起身走到门口,秦玉麟压低声音道,“太子宫里人员不干净,有劳福公公帮忙安排下,太子妃这里不能出任何纰漏。”
福公公是皇太后安排保护儿子的人,而且没有几人知道,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实在是要多可靠,就有多可靠。
“老奴明白,殿下放心。”福公公一脸祥和的笑容,躬身说道。
秦玉麟微微颌首,迈开大步离开。
福公公依然佝偻着腰背,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缓步走到床尾处,看了看床上好梦的人,微微一笑,而后闭目站立着。
楚明国皇宫,继帝都里的骚乱后也躁动了起来,加强了禁军守卫,巡逻队密集穿梭,搜寻军士则挨处搜查,就连后宫嫔妃处也一个不落。
这一晚,不知多少人失眠,好一个仲夏不眠夜啊……
第088章 下落
一觉好梦,睡到太阳升得老高才起床,谷梦羽慢慢悠悠的洗漱,慢慢腾腾地用早膳,对昨晚发生的事是一概不知,不知该说他睡得太沉,还是寝殿隔音太好。
“少爷,嘿嘿……”小文火烧屁′股般的跑进了屋内,带来一股热气,他脚步不停,直奔屋角的冰鉴而去,嚷嚷不停,“热死人了,热死人了。”
半人高的冰鉴散发森森寒气,外壁不停渗出水珠,接连不断的往下落,小文只差整个人趴上面去了,一脸的享受。
抬眼看了看小文,谷梦羽缓声说道:“上哪疯去了?还不过来不吃饭。”
“你没有起床,我就在厨房先吃过了。”小文转过身,背对着冰鉴,舒爽的眯眼,神神秘秘地道,“少爷,昨晚上的刺客抓住了,你猜是谁?”
“刺客?”停下筷箸,谷梦羽挑挑眉,道,“昨晚上谁遇刺了?”
小文清秀的小脸满是好奇之色:“少爷你不知道?昨晚上姑爷遇刺了啊。”
”啪嗒”
手里的筷箸掉落桌上,谷梦羽脸色突地变得刷白,站起身,神色惶急:“玉麟他人呢?”
昨晚,秦玉麟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睡着也没事,看来事情就发生在他睡着以后,今天又醒地太晚,根本就没有看见男人。他,可否安然?
“少爷你别急啊。”小文见自家少爷面色变得难看,连连说道,“姑爷没事,还将刺客打伤了,揍跑了,现在肯定在上朝呢。真的没事,一点小伤都没有,姑爷活蹦乱跳的呢。”
稳稳神,谷梦羽慢慢坐下来,横了小文一眼:“又不是阿猫阿狗,还活蹦乱跳呢,有本事让你姑爷蹦一蹦,跳一跳给你看。”
小文傻兮兮的笑了,摸摸后脑勺,道:“我可没那本事,只有少爷能行。”
“刺客是谁?”红色衣袂如火,将刚刚恢复血色的人照映的更为妖艳,黝黑眼眸里的水色微微荡漾,透出些许的冷意。
似乎为了加强自己的语气,小文秀气的小脸摆出一个大大的惊讶表情,道:“是迎晖殿的颖妃娘娘,少爷,想不到吧?若不是姑爷把她的右手给斩断了,只怕这身份还难以暴露呢。谁能想到堂堂皇妃居然是刺客啊……”
精致的脸上也浮现了惊讶的表情,待情绪稳定后,思索道:“迎晖殿……颖妃娘娘……我怎么觉得有些熟悉呢?”
“都住同一个皇宫,一个围墙圈起来的,自然熟悉了。”小文大大咧咧的说道。
这浑球说得什么话呢……话音在屋内飘啊飘,把谷大少弄得哭笑不得,他两眼一瞪:“你才是被圈养的!”
“嘿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缩缩脖颈,小文又傻兮兮地笑了。
但被小文这一打扰,倒是把谷梦羽心里升起的那股熟悉感给消去了。
微微皱眉,谷梦羽开始思索起来,敢在皇宫里刺杀当今太子殿下,这胆儿不可谓不大,武艺也绝对高强。并且,连皇妃这么重要的棋子都动用并且果断舍弃了,预谋这件事的主人恐怕有些狗急跳墙了。
还有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就是,能驱使皇妃的人,这世间有几人呢?
腹里的胎儿此刻动了动,拉回了谷梦羽的思绪,左手放上去轻轻抚′摸,右手开始往嘴里扒饭。谷大少有些傻傻地,神经兮兮地想着,小家伙肯定是饿了,催促快吃饭……
胎儿会动后,太子爷也放心了许多,否则,孩子他娘动不动就会把肚里的宝宝给忘记,然后冷不丁的会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举动来。现在,倒是不用担心小爱人会忘记宝宝的存在了,小家伙动不动就会在肚里蹬腿打拳,闹腾的欢呢……
用完早膳,在擦手的时候,环秀来报:“殿下,苏公子已经醒过来了。”
“嗯,去看看。”把湿巾扔进盆里,谷梦羽举步就走,正歇凉的小文依依不舍地用双手覆在冰鉴的铜壁上,被冻地直咧嘴,搓搓满手的水渍,紧跟了上去。
……
屋内,熏香袅袅,凉意阵阵,却依然除不去那淡淡地血腥味。
坐在床上的苏锦脸色还是显得苍白,双眼有些许的无神,当看见谷梦羽进屋后,倒是没有逞强起来,抱拳感谢:“苏锦谢过殿下救命之恩。”
谷大少有些尴尬的晃了下眼神儿,说什么救命之恩啊,先不说人不是他派去的,就是这祸端恐怕也是出自太子宫里。否则,一直好好地苏锦何至于会遇上这般凶险的场面。
当然了,人家不说,谷大少自然不会点破,唇角勾出浅淡的笑意,打着哈哈说道:“苏锦快别跟我客气了,若不是你拔刀相助,我现在肯定还焦头烂额的。呵呵,身体怎样?让太医再过来看看吧?”
“只是失血过多有些个头晕,别的无甚大碍。只是……”苏锦看了看床里侧一动不动的人,黯然的道,“这位大哥为救我落到此下场,生死都不能揣测,苏锦心难安啊……”
“苏锦也不必自责,他也只是完成任务而已。太子已经让太医用了最好的伤药,是死是活端看天意了。”谷梦羽轻轻一叹,安慰着,“此人意志力极为强悍,恐怕没那么容易死去。”
“但愿吧……”苏锦垂下眼帘,幽幽的说道,“殿下,不知苏锦家人可安好?”
“你住的院子失火了,已经被焚烧。但火势没有蔓延,所以相府没有大的损失。至于你家人,除了你一个姨娘被敲晕外,别的人都安然无恙。”
声音清清淡淡,如夏日的泉水般透着一股舒适的清凉,身影轻逸,红色衣袂随着脚步泛起几丝涟漪,风姿卓越之人走到床边的椅子前坐下。
“昨日你说有一本账本,一块令牌,为何不见令牌呢?”顾虑到苏锦需要休息,而谷大少也不是个喜欢弯弯绕绕的人,所以开门见山的说道,“那块令牌有何用处,苏锦可知?”
苏锦神色一正,轻声回答:“为防万一,当初我与裴湘分开藏了两物,令牌如今在裴湘那里。至于用处,倒是不知。但想来那人临死之托岂会送一凡物给王爷,只怕令牌别有用途。”
“于裴湘现如今在何处?你可能找到他?”谷梦羽突然记起,他好像忘记告诉男人关于令牌的事了,不由在心里微微懊恼了一下自己这懒惰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