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一别,再相见不知是何年何月,凌群唯有一知己,怎可不送?”唇角的弧度始终未变,孔凌群优雅如故,只是眸色暗沉了不少,微显黯淡。
搓了搓被烘烤的有些发红的手,谷梦羽终于抬起头,如水波光在眸内潋滟,荡出了一圈笑纹:“那就送到皇宫门口吧,再送出去,你那些个大臣们还不得埋怨我们啊,我可承受不起。”
“那便如此吧。”迎着那水润的视线,孔凌群微微一笑,“需要带些什么东西回去吗?我着人去准备。”
“皖嵫国的土特产玉麟已经让人备好了,就不劳你大驾了。”谷梦羽轻笑,眸色通透玲珑,比流水灵动,比明月皎洁,那容颜,在烛光的蒙蒙光辉下妖冶的让人窒息。
“楚明太子事无巨细面面俱到,自有一番讲究,我就不添乱了。”孔凌群淡淡一笑,清幽的香气淡雅清新,不染尘俗的气息萦绕身周,“早就听闻在他年满二十的时候就要登基,而今这一回去,只怕用不了多久便覆龙袍,掌玉玺了。只可惜,我无法去观礼,只能在这儿先预祝了。”
“嗯,是六月初便满二十了。”轻笑中的人,两眼弯成了月牙,眸内水色潋滟成了月光盈盈,“你的祝福我就替他收下了,天色已晚,我就告辞了。”
“天黑路滑,青儿,多遣几个人送太子妃。”孔凌群眸内沉静如水,笑意淡然,只是起身的瞬间谁也没有注意到他露在衣袖外的手已经握紧,握住的是满怀的的苦涩温情,握不住的是那人远去的脚步声。
妖娆红影起身迈步,翩跹如蝶,美好的就像一场让人沉醉的旖旎美梦。
送到门口,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儿,孔凌群遏制住强烈的拥他入怀,止住他远去脚步的念头,心,痛的如被一点一点割裂。
“梦羽!”
不由自主地,一声唤就出口,满腔的情绪却被堵在嗓子口,没有随着喊声倾泻,压抑的让人闷痛。
“啊?”谷梦羽回头,夜色中,依然可辨他唇边那丝浅笑。
“但有所需,便来皖嵫寻我,别忘了你手里的令牌,皖嵫国门、宫门永远为你敞开着。”烛光在门内摇曳,为孔凌群镀上一层光晕,逆着光的人面容模煳,唯有那双眸,光点闪动。
“记住了。”
视线中,那抹红影挥挥手,洒然离去,带走了温度,带走了暖意,徒留满屋的冷幽和孤寂……
脱口而出的话确实是冲动了,但孔凌群并不后悔,无法启齿的感情自然是不敢有丝毫流露,但做为朋友知己,此话也可说得。
一扇门,门前一孤影,门后一盏灯,刻画出如千年的暮色孤寂,沉淀出冷冷萧瑟与凄凄苍凉,如岁月截影,截留了那一瞬的悲,那一瞬的哀……
……
车轮转动,马蹄急急,庞大的使团如来时一样,在百姓们的夹道欢送下离开了京城。
掀开窗帘,谷梦羽回望,皇城墙上那抹明黄已然看不清晰,但隐隐约约间能看见那么一点点,就像视觉错误所产生一般。
轻轻放下布帘,谷梦羽垂眸,心中一叹,百味杂陈。
谷梦羽何其剔透聪明,平素只是懒得用脑子。那日,腊梅花丛的那一声唤,还有他撞进去的那双眼眸,让谷梦羽骤然明白了那个素雅之人的所有心思。
不愿去伤害,他很明智的选择了视而不见,详装不知,一如从前相处,不刻意回避,但也歇了去找孔凌群畅谈的心思。
他有男人,还有儿子,男人爱他,他爱男人,爱儿子,他的家庭很美满,他也很知足,绝不容忍这份美满被人扰乱!任何人都不行!
“想什么呢?眉头都拧一块儿去了。”秦玉麟手臂一捞,就将低头凝神的人捞进怀里,身旁的小桌上堆满了文书,平摊的纸上墨迹未干。
“忙完了?”谷梦羽把砚台推开一点,怕被打翻。
“还有一会儿,暂时休息休息。”自上马车秦玉麟就一直在忙,这会儿若不是发现小爱人神情有些沉闷他也不会停下办公。
把人圈进怀里,太子爷继续刚才的问题:“在想什么?”
“在想你快登基了,我也不能出来玩了。”垂下眼帘,谷梦羽轻声说道。
“呵呵……”秦玉麟斜靠小榻,优雅的勾起唇,“不是有儿子陪你玩么,还嫌闷?”
撇撇嘴,谷梦羽白皙的脸颊在男人胸膛上蹭了蹭:“那小屁孩老爱整我,不好玩。”
“那就多生几个好玩的。”太子爷挑挑眉,勾起的唇角显出丝丝魔魅,手也不规矩的钻进了红衫之内,“不如现在就开始造宝宝吧。”
“云族男子虽然可以怀孕,但概率很低,你别想的美了。”捉住在胸口做怪的手,谷大少很不雅的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昨晚忙了一晚上公事,现在不仅没有疲乏还精神奕奕的想着这种事,真是匹狼啊……
“谷天恒他父亲说过,第一次受孕后须得过五年才有几率怀上,这确实是个头疼的问题。”秦玉麟下颌顶在小爱人黝黑的头顶上,颇为苦恼的说道,“你首次生养便是大出血,虽然你表叔说以后就不会出事了,但我这心里还是有个疙瘩。”
那一日的恐怖依然历历在目,秦玉麟当时心都死了一半,他真的是再也不敢经历那种痛苦了。
谷梦羽抬眼看了看,男人眼眸中一闪而过恐惧没有逃过他的眼,心中不忍,轻轻说道:“大表叔、二表叔对云族男子生产之事最为清楚,当初他们可没少做功课。既然大表叔说生过一胎,此后产′子便无事,那就真得是无事了。”
“如此……”秦玉麟一指挑起谷梦羽的下颌,邪魅的笑了笑,“那我们就多造几个吧,省得你无聊闷得慌。”
“造什么造!”谷大少恼羞的狠狠瞪了太子爷一眼,两手一撑,就离开了秦玉麟的怀抱。
这人到底有没有学诗书礼仪啊?这还是马车上呢,两旁全是人,就想做那种事,这薄薄车厢跟没有遮挡一样,知不知道羞耻啊?
“哈哈……”看着小爱人躲瘟疫一样躲到最远距离,就跟受惊的兔子似得,太子爷愉悦的大笑。
谷梦羽鄙视的看着自家男人,两手在毛茸茸地毯上一通乱揪,亏他刚才还心疼他呢,这家伙压根就不能给他杆子,给了就顺竿爬上来了。
“小心被烫着。”秦玉麟止住笑声,指了指谷梦羽身边的火炉,眉眼笑意依然,“过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哼!”
太子妃扭头,骄傲的像只大公鸡,留给太子殿下一个后脑勺,让他乐得差点又失声笑出来。
“好了,不惹你了,我看公文,还有许多事需要马上处理呢。”秦玉麟本就是发现小爱人情绪有些不对劲才逗他的,此时宝贝已经恢复如常,活泼、灵动,自然得先处理公事了。
回头,男人已经又拿起毛笔开始书写,俊逸的脸满是专注神态,给人一种威严肃穆之感,薄唇习惯性地抿出了微笑的弧度,使整张脸多了些柔和,却透着几许狂傲,展露几分自信,优雅、沉静的男人让人着迷。
秦玉麟垂眼书写,眸子里蕴满了笑意,小爱人看过来的视线充满痴迷,让他心情愉悦,他也不抬头去惊醒那痴迷,在欢愉的心情里办公确实是一件愉快的事。
马车轻微的摇晃,如摇篮一样,很舒适。谷梦羽就这样痴痴地看着,这就是他的男人啊,俊美,高大,优雅、洒然,万事在握的自信,自然而然散发的威严,每一点都是那么吸引人,那么的……让人嫉妒啊……
第068章 震惊
狂风唿号,如愤怒的狮子咆哮着狂卷而过,干枯的树枝似乎不堪重负,被吹的“嘎吱”作响,极度寒冷的季节,空气干冷,呵气成冰。
蜷缩在软榻上,谷梦羽昏昏欲睡,朦朦胧胧中听见低低的说话声。
“苏锦之事传于父皇,该如何定夺,静候旨意。”秦玉麟特有的低沉嗓音传来,丝丝磁音,很是好听。
“是。”可以压低的声音浑厚,溢出丝丝阴冷。
被吵到,谷梦羽翻了个身,屋里的声音顿时停住,他疑惑的睁眼看去。
秦玉麟负手而立,在他面前站着两人,一人艳红大氅,竖领白毛滚边,遮去了半边脸颊,头顶白毛棉帽又遮去了半边脸颊,唯有一双眼露在外面。另一人紫色大氅,华丽富贵,同样以帽跟竖领遮面,让人难以看清面貌。
谷梦羽眨巴眨巴眼,拥着棉被坐起来,这两人的打扮不正是自己跟秦玉麟的着装吗?什么状况?
秦玉麟唇角微勾,温润的笑容在俊逸脸上慢慢展开:“吵醒你了?”
谷梦羽摇摇头,就瞪着那两人看,满目的好奇,他看出来了,这二人是柏康跟柏桦!
“好了,就按预定行事,下去吧。”
挥挥手,遣退二人,太子殿下这才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问吧。”
“呵呵……”谷梦羽讨好的笑了笑,挨着男人,仰着脸问道,“为何他们要扮成我们?”
秦玉麟往后斜倚,一手圈住小爱人的腰,慵懒的说道:“距离我登基之日越发临近,某些不甘的人也越发躁动,回国这一路只怕不会安安静静。”
微眯着眼,闪动着算计的光芒,太子爷神情淡然,就像布好了陷阱等待猎物上钩的猎人,微显期待的说道:“与其让他们辛辛苦苦找机会,还不如给他们制造一个机会。撒下这一网,就是不知能网住多少大鱼啊……”
谷梦羽微微蹙眉:“那柏康他们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若无准备,我岂会让他们冒然前去?”秦玉麟微微一笑,眉梢飞扬出一抹自信,优雅自得,分外吸引人。
“那我们呢?不随使团赶路了?”
“自然是随使团一起。”勾着唇,男人神情显得有些许魔魅,“为夫怎舍得娘子受苦。”
眼角跳了跳,谷梦羽斜睨太子爷,这家伙,说正事呢,又东扯西扯了……
“刚才我好像听见你提起苏锦了?发生了何事?”太子爷想转移话题,谷梦羽才不上当,他清楚男人不愿让他操心,所以外面的事极少说给他听。
男人不说,他就问!
“苏锦……”男人眸色微闪,唇角勾起的弧度染上丝丝冷意,“此人只怕难以独善其身了。”
看着小爱人不解的眼眸,秦玉麟轻缓的说道:“利用你抖出宣王账本,拉他下马,制造曲水迷雾,引出文王世子,继而将虎符的去处指向秦暮森。此人包藏祸心,妄图祸乱皇族,引起骚乱。”
谷梦羽怔了怔:“怎得引到大皇兄身上去了?苏锦真是那样的人?”
记忆中的苏锦温文尔雅,总是彬彬有礼像个文弱书生,这样一环套一环的谋略怎么都不像他那样的人能做出来的。再说了,他父亲官拜右相,可谓是权倾朝野,这样显赫的家世已经是楚明国中楚翘了,他还想求什么?
“虎符的线索指向大皇兄。”秦玉麟轻缓的扬起唇,一抹讥讽挂在其上,“布置之人妄图引起两兄弟相争,来一场宫闱之斗,搅乱楚明国。殊不知,皇兄不仅仅是楚明国大皇子,还是最疼我的兄长。”
双眸定定的看着男人,谷梦羽有些不敢置信:“苏锦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于裴湘。”唇角的讥讽更甚,秦玉麟淡然说道,“于裴湘确实有其人,但此人早于四年前死于一场混战。而今的于裴湘只是冒名顶替,真实身份却是平宣国九王世子袁世荣。”
谷梦羽震惊了,这些事他自然是一概不知,今儿若不是问起,男人肯定不会说出来。但谷大少震惊的却不是这件事情的曲折复杂,而是男人竟然能够调查出来,眸色亮闪闪,其内满是钦佩的光芒。
可见,谷大少的思维确实与众不同。
“不知该说苏锦是蠢还是痴,被情而困,甘愿为袁世荣卖命。”冷意在眸里闪过,让男人更显沉静,“其实袁世荣你该见过,我也是最近才知,当初皇奶奶寿诞,平宣国使者里就有他,但他并没有表明身份,花名册上的名字唤作荣世。”
“我好像……见过他……”谷梦羽微微犹豫,清亮的眸光闪了闪,脑海深处,一道身影由模煳逐渐清晰。
伟岸的身影,沉稳的气质,刚毅的面容,一个极为阳刚的男人!
“那天我在御花园里……闲逛,曾碰见过他,还与他说了几句话,感觉很虚伪。”差点脱口而出在御花园里赏美人,谷大少很是心虚的偷偷瞅了瞅男人。
把小爱人心虚尽收眼底,太子殿下挑挑眉,略一思量就明白了他那心虚来自何处,似笑非笑的道:“御花园景色不错,是个闲逛的好去处。”
“呵呵,那是,那是……”谷大少干巴巴的赔笑,两眼熘熘一转,说道,“那个袁世荣既然身为世子,前来贺寿为何不表露身份,反而遮遮掩掩的呢?”
“掩了身份,自然是有不可告人得目的,方便行事罢了。”太子爷端起茶杯浅抿一口,视线在谷梦羽身上转了一圈,微微勾唇,“羽儿何不与我说说御花园里的美景?”
“哪个啊……成日见着也没有稀奇处,不说也罢,呵呵……”不知是不是错觉,谷大少就觉得男人的视线很危险,黑沉内敛,深如幽潭。不由提高了警惕,小心肝儿一颤一颤的打起了哈哈。
“苏锦会获罪吧?那右相会不会受牵连?”很努力的,谷大少在转移男人的注意力,两眼熘熘乱转,飘忽的很,明显心虚的不得了。
“此事自然要上达天听,由父皇决断了。”勾起的唇带着一丝愉悦,太子爷很欣赏小爱人的灵动活泛,那双清如泉的眼贼亮贼亮,看得他不由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