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奉月方才楞站了半天,此刻身子都有些僵了,他一边伸展着一边回道:“裕华浆倒没什么,只不过苍云布虽然听着贵气,看着好看,某种情况下也确实有防滑的作用——但是他有缺点,就是碰了水不容易干,不过是不会让人滑倒的。”
“碰了水?”
任箫吟早在之前就把池子边上的一切都检查过了,别说是石子了,就是边上的花花草草都没沾上多少水。
除去竹南妃的那一块。
“竹南妃只来过这里,再来就是覆玉宫。”
任箫吟看向远处那一抹明显的灯光。
“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话虽是笑着说的,但顾停玄眼中的戾气却仿佛能远隔万里将人千刀万剐。
巫奉月不是本朝的人,知道的也不算多,不过他知道这一点。
这整件事,不是意外,而是肆意而为。
因为它甚至可以延伸到,至高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又是我我又来叭叭了
本章的标题应该都看出来了吧,出自《琵琶行》间关燕语花底滑
再过几章就到一个我非常喜欢的桥段啦哈哈
下章我们继续唠(事情仿佛朝着不对的方向发展了)
对不起,我有罪,我不该忘记更新嘤嘤嘤
琼浆露
“皇子殿下还请先回避。”
这下事情虽然闹大了,但是对他们来说,却并非是坏事,若是能借此进一步剖出这背后巨大的野心,那倒也是乐在其中。
至于南蛮,就算是天打雷劈也别想脱了干系。
巫奉月为此确实郁闷了一会儿,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指使这一切都是他南蛮做的,但是这么重要的两个物品都是出自南蛮,就算是不死也得掉层皮儿啊。
与其这样,倒不如就大大方方把南蛮推出来,毕竟心里都清楚,这一件事不是南蛮干的,先发制人,让陈景帝对边境都起疑,既达成了他的目的,又方便他们调查,岂不美哉。
南蛮到底是属国,陈景帝就算再怎么宠爱竹南妃也不可能放弃这么得力的助手。
左右不过贡品赋税加倍,在打压打压罢了,少说近几年是动不了根本的。
御花园已经待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去找皇帝了。
不过去归去,该送走的人还是得送走。
“光顾着你们俩聊天,他们都去哪儿了?”
巫奉月从一开始的心思就在这两个人的谈话身上,只听见皇帝说了一句“先将各国使臣安置好”别的就没有印象了。
皇宫这么大,他从哪儿知道安置在哪?
整场寿宴的一切都是任箫吟一手操办的,作为天子近臣,他定然对帝王也是有一定了解的,这些事儿他再熟悉不过。
“在覆玉宫的安华苑,就在偏殿旁边。”
巫奉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身又回到了那熟悉的墙头,把衣服打包扎结干脆利落地翻过墙头一气呵成,不知道做了多少遍了。
那一抹紫色的影子,彻底消失在了月色中。
任箫吟颇有些无奈,皇宫里能走的地方多的是,凭他的身手,为什么一定要翻墙?
不过对此,尚书大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任箫吟回过头,却发现顾停玄看着他。
任箫吟平时跟他虽然不对头,吵架也是常事,但是确实少有的被他这么盯着。
太傅大人确实好看,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只不过他现在眉头轻皱,英俊的面庞上少了些平日的冷冽,眼神中却看不出有任何的念想。
就这么看着他,仿佛想从他身上看出花儿一样。
任箫吟并不觉得被人看着这种感觉奇怪,但是被顾停玄看着,就很费解了,更何况那种奇怪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的周围。
他刚想开口,结果对面的人反而“先发制人”的叹了口气,再说话时,就又变回了从前的一个不可一世的顾太傅:“任尚书,你可知道一个忠臣,忠的是君主还是国家?”
这种要掉脑袋的话,确实也就只能放在他们俩人之间来说。
“罢了,总归你是奸臣是忠臣,又不关本官什么事。”
丢下这一句话,太傅大人就先行一步了。
任箫吟细细品味的他那一句“忠的是国家还是君主”,想着想着就自己笑了一下。
这个问题确实有趣。
任箫吟抬脚跟上,但是脑中却不受控制的涌现了一声声让他心烦意燥的话语。
“为人臣子,首当其首的就是一个“忠”字,帝王就是你的君,是你要效力一生,不可冒犯的存在”
“……”
“顾卿任卿,你二人来了,可是查出什么了?”
覆玉宫早就没人了,宾客该走的都走光了,其他的宫女侍卫都被陈景帝遣散走了,现在高高的殿宇上,只剩下他和皇后还有两位公主侯着。
陈景帝像是已经等了很久,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从他们两个人踏进覆玉宫的第一步开始,就已经移步到了下首。
“陛下大可不必如此急迫,慎刑司那边还没审出个所以然来,一时会儿也结不了案。”
“顾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母妃好歹也是天子嫔妃,受奸人所害为何就不急?!”
还不待陈景帝开口,墨穗红着眼就要跑下来和他理论,被边上的秋瑾公主一把拉住,整个肩膀都止不住的颤抖,好久才冷静下来。
顾停玄本来就对竹南妃没什么好感,恨屋及乌,露白公主他就更看不上了。
“阿穗,闭嘴。”
陈景帝现在只想尽快把事儿结了,给她追封个谥号,才不会妨碍他下一步的操作。
“皇后娘娘,您剩下的苍云布可否给下官检察下。”
顾停玄的架势已经很明显了,不到关键地方,他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苍云布?”
皇后听他此言颇为诧异,登基以来南蛮每隔三年就会送来一次苍云布,前前后后也用了这么多回了,为何偏偏这次会有问题?
不过皇后到底屈居后宫,很多事情她明面上是没法过问的,也只能你让宫女去自己的库房取来剩下的一寸苍云布。
任箫吟拎起一角来将整匹布展开,在灯光的照耀下,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几丝流云暗纹,如雪般洁白。
摸上去确实华丽柔软,但也仅此而已。
“任大人到底知道什么,何必遮遮掩掩的?”
墨穗虽然冷静下来不闹了,但是她还是迫切的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恶毒。
那个姓顾的对谁都那么无法无天,有些时候连父皇都不放在眼里,偏生父皇还顺着他,墨穗每次跟他说话都免不得要被冷嘲热讽一番。
相反任箫吟就好多了,对谁都是谦逊有礼,性格温良,若是能招他做驸马,以他的身份来看的话,日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有些时候啊,孩子被保护的太简单也不是件好事,墨穗从来就没想过她不会有嫁给别人的机会。
“臣是发现,竹南妃娘娘是因为鞋底打滑才跌下水池的。”
“打滑?”
陈景帝有些疑惑。
就连一贯对她没什么好印象的皇后都不相信。
竹南妃虽然是个风尘女子出身,但好歹也是舞技精湛,平衡力肯定异于常人,千层底又是特地防滑的,又有苍云布的加持,怎么还会跌落水池?
“是,鞋子本身甚至是布料本身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坏就坏在南蛮有一剂特制的水浆,名为裕华浆,平时没什么用,但若是碰到了苍云布,那就像在冰面上行走一样,会让人失去平衡,滑倒在地。”
“南蛮?”陈景帝敏锐地捕捉到了字眼里的关键。
这一次是已经在边上闲了半天的顾停玄。
他像是有些懒散开口:“如果原来就是液体状的,那么可以立即见效,但若是粉末状的,还需沾水才能见效,苍云布放眼整个后宫,只有竹南妃和皇后娘娘有,因此那奸人的目标不是皇后就是竹南妃”,他说着抬起眸子,笑眼看着坐在皇帝身边的皇后“皇后娘娘在舒观园的时候,走在石子路上,也滑了一下吧。”
皇后一字未言,只是点了点头。
任箫吟的思绪还没有完全理清楚,是液体还是粉末状的裕华浆他并不明白……
竹南妃!
死过人的地方,肯定没有人敢去,更何况那里有一大滩水。
那边顾停玄正好说完最后一个字,看着他恍然大悟般的抬起头,觉得分担的人又来了 ,自己可以不用再待在那狗皇帝身边了。
“臣先问陛下一句,宴席上,您,皇后娘娘或是竹南妃,有没有哪个人将酒水汤羹打翻在地的?”
帝后两个人对视一眼,陈景帝看着地上数十个绣娘日日夜夜赶工出来的地毯 ,上面的刺绣生龙活虎,栩栩如生,一针一线都无比奢侈。
“陛下,臣妾记得先前竹南妃在给您奉酒的时候,好像有一上菜的宫女不小心晃动了一下,撒了些许酒水出来。”
陈景帝点了点头,沉声道:“确有此事。”
任箫吟问过问题之后,却没在回应他们,只是自顾自地走上竹南妃的位置,观察着周边的地毯。
“任卿,可是看出什么了?”
陈景帝的视线朝他那边挪了挪。
“陛下还是近了看吧,这样才能知道的更仔细。”
顾停玄索性直接坐在之前宾客的位子上,看上去甚是劳累,但还是不妨碍他时不时差一嘴。
陈景帝自知理亏,更何况若是没有一个全套的构架的话,办事反而麻烦。
皇帝陛下就这么屈尊降贵的走了下来,皇后等人自然不能再坐着了,只能跟在他后面。
“陛下,请看。”
任箫吟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杯口半倾斜的按在那一块地毯上,来回稍稍滑动几回,杯子里竟然有了水。
“这是……”
陈景帝不敢相信,表面上风光无限的地毯,竟然背地里暗藏玄机。
杯子里的水正好满杯底,只能看出他的浑浊。
“臣若没猜错的话,这应当是之前的宫女奉菜时故意洒下的,竹南妃若是要起身离开,就必须踏在这块地毯上,这样鞋底就有水了。”
“苍云布碰水就不易干,走到御花园的时间足够了,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那条石子路的南北面下了裕华浆,因此皇后娘娘才会受影响,竹南妃本身鞋底就是湿的,滑下去也不意外,她的宫女穿不起,那么金贵的鞋,发现不了端倪,落水之后再被捞上来,身上的衣服必然已经吸满了水,就正好掩盖了北面的裕华浆,陛下是从南面来的,材质不同,您也不会有什么发现。”
他将那个杯子放在边上,紧接着拱手对陈景帝道:“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去南面瞧瞧。”
陈景帝应下来。
不过信不信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了,同样的结局,中间再怎么改变也都是徒劳,只不过让自己开心罢了。
“陛下!”
门口突然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人“那宫女本来什么都不肯说,对她用了刑之后只是大叫一句‘就是我干的,我看不惯她’就服毒自杀了!”
说是意料之外,其实也是定然的。
只不过这宫女傻。
顾停玄看着外头的天越来越黑,自嘲的笑了一声,也不顾含在宫内的众人,自己走了出去。
陈景帝脱力的跌倒在后头的椅子上,良久才闷出一句话:“将各国使臣都送回去吧。”
尘埃落定,只不过是另一件事的幌子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说啥
觅良臣
慎刑司那边说的很清楚,用刑的时候,那宫女甚至没挺过半个时辰就自己嚼碎了,藏在牙缝里的毒药自尽了。
她这举动也并不奇怪。
这样就更容易看出她是叛主而不是细作,威胁反倒是小了些,若是一个国家连一个藏了十几二十年的卧底都找不出来,那可早就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