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赵家兄长并不能护住我一辈子,日后他也会娶妻生子,哪儿能顾得住我?”马文齐咬了咬嘴唇:“诚然,我不大聪明,可祖母,我难道就傻到根儿了?哪儿就需要人护着?这辈子就算是孑然一身,也是认了的。”
“傻子,又说这种傻话,你还小,许多事情不大明了,我也不同你说了,日后你就晓得了。今儿个,就别跟赵家六郎挤着了,传出去叫人笑话。”
马文齐没说话,一脸的不大愿意,老太太看着他,心里顿觉好笑,她眼里看得真切,那赵家六郎确实对他有情意,这傻小子少一根筋,不甚明了,娶妻生子这话若是赵家六郎听到,指不定郁闷成什么样。老太太无端笑道:“你这个脾气,往后有的赵家六郎受的。”
马文齐双颊鼓鼓的,撒娇的拉了拉老太太的胳膊:“祖母,你今天怎么这么向着他?”老太太拍拍他的手:“你们的日子还得是自己过,我也不拦着,你阿耶姆妈那边,只能他们自己想通透了。”
老太太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暗暗想到,你阿耶为了他的面子定然不会愿意,你姆妈为了你,或许会心软,若是真有这么一天,那又免不得一场风雨,当务之急就是给马箬天寻个好婆家,免得你们的风波牵连到女儿家身上,这着实不大值当。
第32章
“你朝食可用了?饿不饿?”老太太把他的头发捋上去:“你祖父看到这一场闹剧就头疼,去了衙门,也没吃饭,待会儿遣人去叫你祖父回来,还有天儿,我有事同她说。”
马文齐还没言语,外头婆子打帘进来了:“老夫人,赵家郎君前来拜见。”
老太太看了一眼马文齐,冲婆子笑道:“让他进来吧。”
赵昃延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马文齐,心下稳了稳,冲老太太行了一礼,马文齐有些别扭的不看他,扭捏的站在一边,赵昃延直起身子:“今儿个大早去铺子,看见两根不错的人参,便拿了回来。”
赵昃延身后的人赶紧呈上来,赵昃延把一个盒子递给老太太,转了身往马文齐那边走了两步:“这一根给你,最近看你气色不大好。”
马文齐别扭的接过盒子,转身给了老太太:“祖母,都给您。”赵昃延一愣,不晓得哪个地方做错了。
老太太笑了笑,塞到马文齐怀里:“赵家六郎给你的,你拿着就是了,我也有哩。”马文齐不知所措的拿着盒子,老太太摆了摆手:“你们出去罢,让小厨房做些吃食,我去衙门找你祖父去。”
俩人刚出了屋门,马文齐就把盒子塞赵昃延怀里,急匆匆的一瘸一拐的往自己屋里冲。赵昃延拉住他,无奈的揽住他的肩膀:“这是怎么了?我哪儿惹你难过了?”
“没有。”马文齐挣扎着:“你放开我。”
赵昃延揽着他进了屋子,这才松了手,扶住他:“莫不是嫌我一大早就出去了,没同你打招呼?我起的早,见你睡得熟,便没叫你,寻思着去铺子转一转,在街上给你带点零嘴回来,你醒了以后也刚好能吃上。”
赵昃延把放在桌子上的食盒拎到他面前:“看,都是你喜欢吃的点心零嘴。”
马文齐收了食盒,坐在椅子上,也不理他,小口小口的啃着点心。赵昃延好笑的摇了摇头,给他倒了杯茶:“喝些茶水,也不怕噎得慌。”
马文齐就着茶水,小口的吃着点心,赵昃延见他不言语,也不说话了,只看着他腮帮子一股一股的吃点心,瞅见杯子里的茶水快要见底的时候,给他续杯茶。
马文齐吃完了点心,拿着手帕擦了擦嘴,赵昃延一眼就瞥见了手帕上绣着的鲜红的榴花和青涩涩的小石榴,笑道:“这图案倒是新鲜,新得的帕子?往常没见你用过。”
马文齐赶紧捏了个团,攥在手心里:“我就这么一条。”
“我不同你抢,就是觉得新鲜有趣,随口这么一说罢了。”
马文齐手里紧紧握住帕子,这条帕子是小翠阿姊绣的,赵家兄长便觉得帕子新鲜有趣,人家两个心有灵犀,如今自己挡在中间,倒是难为他俩了。
马文齐把帕子扔给他:“你想要拿去便是了。”马文齐咬了咬牙,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腾的站起身:“你回吧,我得睡个回笼觉。”
赵昃延捏着帕子又不晓得哪里又惹着他了,急忙拉住他,把帕子塞进他手里:“你莫恼,不过就是条帕子,你我都不差的东西,哪儿就值得你动气了?”
“我把它当做帕子,你可曾把它当做帕子?今日里觉得它新鲜有趣,拐着弯的向我要了去,明儿个呢?抛了石榴,难说有没有什么樱桃芭蕉,葡萄橘子的。”马文齐把帕子扔给他:“往后不许你来找我。”
这话说的相当严重,赵昃延心里也并不是不气,只是看他的样子,怕是也难受的不行,他孩子心性,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自己不同他计较便是了。
赵昃延吸了一口气:“我并不晓得你为了什么事发了脾气,我买了你爱吃的点心回来是为了让你开心的,你这会儿心里烦闷不愿同我说便不说,这会儿不愿看见我,那我便回朝雨轩,你消了气儿我再过来。”
赵昃延捡起帕子塞到他手里:“你喜欢的东西,我向来没同你争过,你送的东西我也从没丢过。”
赵昃延转身出了屋子,马文齐看着手里缥色的帕子愣了愣神,心里堵了东西似的,难受的喘不上气来,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非要同赵家兄长闹别扭,可心里有口气出不来,憋的他难受,赵家兄长还一直拿话刺他。
马文齐觉得眼前一阵模糊,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恶狠狠的将帕子团成一团,扔到一边,走到床边,把鞋子踢掉,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
晌午的时候,婆子催了好几次,说是老太太叫他一起去用饭,马文齐眼睛肿的难受,把头埋在被子里说是不饿,昨儿个没有睡好,睡一会儿再去吃饭,便打发了婆子。
老太太听说他没胃口,心里大概也明白因为什么事了,便没扰他,由他去了。
到了晚上,马文齐赶紧把油灯点上,呆呆的坐在床上,他听着肚子一遍一遍的叫着,就是不愿意下床吃饭。
正发呆,门吱呀响了,马文齐猛地抬头看过去,是老太太身边的江家婆子。原是老太太见马文齐一天没出门,也没吃饭,便让人拿了吃食送过来。
马文齐看她把吃食摆在桌子上,愣是没一点胃口。江家婆子笑眯眯的看着他:“小郎君饿了吧?下来吃两口,免得饿坏了身子,老太太又该心疼了。”
马文齐随便吃了两口,放了筷子:“我吃好了,您收回去吧,天色不早了,我也要睡了。”江家婆子麻利的收了东西:“外面就有府兵守夜,您若是有事,叫两声便是。”马文齐点了点头,趿拉着鞋往床边去了。
许是白天睡的时辰太长了,这会儿听着油灯吱吱作响的声音,愣是睡不着。只得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催促自己赶紧睡过去,烦心事太多了,他宁愿做几个美梦。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眼前一阵阴影,随即而来的是触碰到他脸颊的手:“睡了?”马文齐一听是赵昃延,也懒得睁开眼睛了,闭着眼睛装睡。
赵昃延叹了口气,把被子给他扯直拉好,又给他掖了掖被角:“今天同你争执,我心里难受的紧,你说我今儿个石榴,明儿个樱桃芭蕉的,我哪儿就是这么朝三暮四的人了?就是身边的小厮,也就平南振北洛东这几个,你可曾见过我身边有丫头?”
赵昃延捏捏他的鼻子:“那帕子就是这么随口一提,哪成想你就动了怒了,你喜欢的东西,我都是想了法子给你送去,哪儿就忍心抢了你的东西?”
马文齐仍然装着熟睡的样子,不理他。
“每每你心里有了气,也不同我说因为什么,便放了话说不许我来找你,你这话着实在是往我心上扎刀子,往后可不许说了。”
马文齐推开他,嘟囔道:“那你还来寻我做甚?”赵昃延把他的脑袋抬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我若是从今往后都不来了,你可舍得?”马文齐气鼓鼓的,也不说话,赵昃延怕他因为这个再生闷气了,急忙给他搭个坡往下送:“你若是从今往后都不许我见你,我怕是受不住的,我抛不开舍不下。”
马文齐抬头看了他一眼,把头从他腿上挪下来,裹紧被子,赵昃延俯下身子搂住他:“行了,别气了,临近月夕,街上热闹着呢,明儿个我带你一同出去转转,夜里的时候那才叫一个才好看呢,今儿个太晚了,明儿个,明儿个我带你逛一天。”
马文齐往里挪了挪:“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赵昃延把鞋子踢掉,脱了外袍,躺在他身边:“去铺子里转了转,我阿耶怕铺子里的伙计捞了油水,不干净,这才让我过来看看,今天对了一天的账,乏的很。”
马文齐把被子分给他一半,赵昃延自然而然的搂住他:“我听说,你今天胃口不大好,没吃多少东西,如今饿不饿?”
马文齐摇了摇头,转了个身,正对着赵昃延:“不饿。”赵昃延摸了摸他的肚子:“嗯,看来的确是不大饿的。”
马文齐推开他的手:“今天,我不知道为什么难受,可能是六阿姊的事情搅和的了,你还总说话刺我,我一时忍不住,这才使了性子……”
“我说了什么,你觉得心里不舒服?”赵昃延笑着搂紧他,马文齐推了推他,往后稍了稍:“你说那帕子新鲜有趣,那个帕子是小翠绣的……”
马文齐心里依旧别扭,若是赵家兄长讨了小翠阿姊去做了妾室,他心里难过约莫着是因着小翠阿姊那样好的人,不应该给人做了妾室。但是若是赵家兄长同小翠阿姊两厢情愿,要了她去做小君,当家的主母,他心里却是更难受了。
他说不明白这种心情,也不明白因为什么会难过,他好几次都想问赵家兄长,是不是真的想娶了小翠阿姊,可他说不出口,万一赵家兄长说了是呢?他害怕赵家兄长娶了小翠阿姊。可为什么害怕赵家兄长娶了小翠阿姊呢?他却不知道。
“小翠绣的又怎么了?我倒是看不明白你了,你到底是舍得给还是不舍得给,说你舍得给吧,我夸了两句,你竟发了脾气了,说你不舍得给吧,你把这帕子蹂躏成这副模样。到底恼什么呢?”
马文齐摇了摇头,还是没敢问出口,索性搪塞过去了,赵昃延也没追问,两人虽是各怀心事倒也睡了个好觉。
第33章
“文齐?醒醒。”
马文齐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赵家兄长……”
“日上三竿了,起来拾掇拾掇,我带你出去逛逛?”
马文齐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任由着赵昃延给他穿衣裳,洗漱,拉着自己往外走。
“我得去给祖母请安。”马文齐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停住脚步。
赵昃延攥住他的手:“老太太带着你箬天阿姊出去了,这会儿不在。”
“出去了?去哪儿了?”马文齐跟着他往外走:“祖母一向不爱出去。”
“估计是为了箬天女郎的婚姻大事。”赵昃延笑了笑:“听说门下省侍中高景才最近有意同箬天女郎走的很近。”
“这个高侍中我是听祖母提起过的,只不过箬天阿姊好像不大中意他。”马文齐摇了摇头:“这回怕是跟他没多大干系。”
赵昃延笑而不语,扶着他慢悠悠的往前走。
到了街上,马文齐拿了户扇挡住脸,赵昃延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娃娃面具递给他,能遮住半张脸,摸着像是纸糊的,不过很厚实就是了。
马文齐戴在头上,笑眯眯的看着赵昃延:“好看吗?”赵昃延忍俊不禁的摸了摸他的发髻:“自然是极好看的。”
马文齐跟在赵昃延身边,看中什么零嘴吃食了便扯扯赵昃延的袖子,赵昃延立刻意会,买了给他。
马文齐清早没吃饭,逛着吃着不知不觉也吃的不少了,肚子圆鼓鼓的,若是没有宽大的外袍遮着,圆鼓鼓的肚子必定是一览无余。
马文齐不常出来,这回出来又没人认识,又戴着面具,身边还跟着赵家兄长,他心里松快了不少,比跟阿熔那些孩子在庄子里玩儿松快多了。
马文齐突然想起在庄子里阿熔他们在河里捉鱼摸虾,上树摘果子,心里竟然有点向往。他扯扯赵昃延的袖子:“赵家兄长,你会下河捉鱼摸虾吗?前些日子我同阿熔那些孩子去庄子里,他们捉鱼摸虾,上树摘果子,我瞧着有趣得很。”
“你腿脚没好利索呢,真想去的话,养好了腿脚再说。”
马文齐撇了撇嘴,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赵昃延捏了捏他的脸蛋:“我家庄子里,有枣树的枣子还没打,石榴也没摘,月夕回去摘了。你若是想过把瘾,我在旁边护着你,你踩着杌子,把石榴摘了。”
“我就知道,赵家兄长最好了。”马文齐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缝,赵昃延无奈的点了点他的面具:“你呀……”
“六郎。”
马文齐浑身一震,不敢扭头看,忙用户扇遮住脸,赵昃延看了他一眼,转身遮住他,冲来人笑道:“关兄,好巧。”
关兄?马文齐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脚尖,莫非是声音很像的人?
“实在是巧了,我今儿个想着出来逛逛,谁知道就在街上碰到你了,实在是缘分。”
马文齐遮住脸,这哪儿是什么关兄,明明就是明昌王殿下。赵昃延怎么同这个贵胄认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