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仙女你怎么不把人娶回来?”
由于傅忆阴沉独断,老三对他实在发怵,如今被挂在主帅的位子上走投无路,越发觉得老大亲切了,此刻你一言我一语还真有点兄弟间相亲相爱的意思。
傅悉勾住老大肩膀,感叹道,“这一两年,咱们兄弟几个都到了适婚的年龄。只有我顺顺当当娶了表妹,老二心眼太多,用那种下作的手段勾上徐家,大哥你居然一点也不气恼!”傅悉对傅思比了个大拇指,“大气!你是这个!我就想知道,徐家姑娘你都看不上,你那心上人得美成什么样?”
抛开战火连天,傅思还被软禁的背景,此情此景,两个未满二十的兄弟说起婚姻爱人,多少也有点温馨的感觉。
傅思想,他的心上人啊,不应该用美来形容。
世上所有的形容词都不足以描述商榷的好。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安稳地睡着,傅思就觉得世界太平万物安宁。他在,傅思就觉得世界可爱,人间值得。
看着傅思心驰神往的模样,傅悉咋舌,“大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傅思抬手照着他后脑勺给他一下,“害怕什么?记住,你现在是大楚的主帅,应当无畏无惧,我问你,现在粮草调动如何?具体战况如何?”
说到这个,傅悉又哭丧着脸,“我也不懂,反正是糟透了……听苏州牧和周副帅说,周围州府也吃紧,粮草只减不增,陈州……大概是守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傅悉:我嫂子是仙女吧?
傅思:仙男。
今天就一更啦,整理整理后面的剧情和番外~
第88章 恨
在傅忆的胡乱指挥下,陈州沦陷。
在将士们弃城撤退之前,周墨与苏论尽可能将陈州百姓疏散至周围州县,但即使如此,还是造成了严重死伤。
本来,这些伤亡都是可以避免的。
局势为何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将士们心里都有数——安王增派人手看守粮草,粮草还是被焚,但在此之后,安王机智应对,并未造成动乱。虽然陈州粮草欠缺,从外地征调就是,可所谓的钦差是怎么做的?
先是罢免了有勇有谋身先士卒的安王,这也罢了,让周将军或者苏州牧暂代也可。谁知他竟然扶持对战事一窍不通、有点风吹草动就往人背后钻的三皇子当主帅呢!
临阵换帅,又将粮草被焚一事闹得人心惶惶,还调不来新的粮草!
这不是胡闹嘛!
陈州驻军撤退至云州,将士们都心怀愤怒,对傅忆这位钦差并不服气。周墨与苏论商议之后也觉得不能再任由信王胡来,权衡之下,决定豁出去违抗君命的风险,重新拥立傅思为主帅。
楚国已到七月,傅思初七日的生辰在即,他就要满十九岁了——七月七日,对楚国来说并不算个特殊的日子,傅思往年在蜀州,也有官员为他送礼贺生,不过都是场面上彼此敷衍,傅思觉得过与不过,没什么差别。
但今年不一样。
两个世界的时间进度错开越来越多,商榷还没过完六月毕业季,傅思这边已经是气候炎热,晚上脱下盔甲里的里衣,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傅思心情也像天气一样燥热。
钦差指示的战略完全不符战况,楚军接连失利,将士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亲友白白送死,在周墨倡导下,数万将士联名血书,打算送到京城,求皇帝收回让信王为钦差的成命。
在联名上书送往京城期间,傅思从软禁中放出,屏退众人,质问傅忆。
“陈州陷落,你是故意为之。”
没有怀疑,而是陈述的语气。
“不错。”傅忆直接承认,笑容瘆人,“见到城破那一天的情景了吗?留下来殿后的将士,来不及撤退的老弱病残……他们都葬身在陈州城里。
被砍下的手脚蜷曲在地上,渗出的血把土地染成浓黑的膏状。大火过后,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都成灰烬,那画面真是妖冶至极——”
傅思一拳揍上去,傅忆癫狂的语调戛然而止。
这一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重,傅忆脑袋嗡嗡作响,站不稳,跌坐在地上,勾起一个带血的笑容仰头看着傅思,“我可是钦差,你不怕皇帝怪罪?”
四下再无他人,傅思怒喝:“疯子!你们全是疯子!”
按照傅思对康元帝的了解,皇帝一心想为傅忆铺路,让他做钦差就是要让他赢得军心民心。纵然他现在弄得一团糟,皇帝也不会轻易放弃。
傅忆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也不站起,只是背靠着圈椅。
“你才知道我是疯子啊?”那一拳打得太重,傅忆说话牵动嘴角都觉得痛,他忽然想到,曾经有一个人会用冰块敷在他受伤淤肿的地方。指尖的温度让冰融化成水,冰凉湿润,就像他眸子里那汪蓝色,一声“小孩”包容了他所有痛苦。
可惜啊,再也没人会心疼他受伤,怕他疼了。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你怎么能把快感建立在无辜生灵的死亡上!
你是楚国的皇子,皇帝甚至想把整个楚国送给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看着他这幅漫不经心的样子,傅思愤怒至极,攥住傅忆衣领,把他抓起来重重摔在墙上,“你说,是不是害死所有人,你才会罢休!”
傅忆后背被摔得生疼,眯起眼对傅思吼道:“你可算是聪明一回了!没错!我就是要所有人去死!陈州、云州、还有你的蜀州……整个楚国,都去死吧!”
傅思心头大震,“果然……你,是想替草原报仇……还有你母亲,你那些夭折的同胞兄弟……”
傅思颓然失力,松开手,目光悲悯地看着傅忆像烂泥一样滑到墙脚瘫坐在地,“是皇帝欠了你的。所以你要拉整个楚国陪葬,对吗?”
说到母亲,傅忆的疯狂才有所收敛,目光也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我的母亲……呵,皇帝从小不停对我说,我是明月信的孩子,要我敬他爱他……可即使我没见过几次,我一直知道,我的母亲,叫明月沉。”
傅思看着从傅忆颊边滑落的液体,那是眼泪,一个疯子思念母亲的眼泪。
“你应该知道,我母亲是明月信的妹妹。孪生兄妹,长得很像。”傅忆用手背抹去眼泪,血泪融合,看着触目惊心,“草原双子,据说是长生天的恩赐,可最后,成了我母亲最大的噩梦。”
“当时楚吴草原,三足鼎立。两国密谋瓜分草原,但忌惮草原人的神力,于是想方设法窥探其中奥秘——”傅忆冷笑着,“于是便有了当时的大皇子二皇子隐姓埋名潜入草原。
他们发现,凡草原之主家族传承血脉,或强或弱,有离魂新生之力。
彼时的大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玉华寺住持,蓄意接近草原唯一的小公主——也就是我的母亲——但后来,他爱上了她,爱到愿意为她舍弃楚国天下。我母亲,也很爱他。”
傅思抿着唇,很显然这段两厢情愿的情感并没有得到圆满结局。
“那时的二皇子也爱上一个人,可惜,是个男人,并不能为他生下带有草原血脉的儿子。
但这并不会让他过分伤神,他可以同时爱着草原男人,同时窃取草原机密。可以灭了爱人全族、将爱人家园烧为灰烬,也可以抓回已经和心爱之人逃离家园,马上就要过上安稳生活的爱人的妹妹,将她囚禁,逼她生下一个一个像极了舅舅的孩子……第一个孩子还算让他满意,但还不够,还要生……女人疯了,把后来生下的孩子都当场掐死,所以他斩断了她的双手;女人又把几个孽种踢得断气,所以她的腿也断了……”
傅忆抬起头,目光已经麻木,“我最后一次见到我母亲,是在快到十三岁时——我那么听皇帝的话,磕头求他,他终于同意我见她——但,四肢尽断的母亲啊,没有半点见到儿子的欢喜,只有恨。她对我说,你怎么不去死啊,孽种!然后咬舌自尽,结束了她悲惨又屈辱的一生——带着浓浓的恨。”
“所以,你现在还要问为什么吗?”傅思冷笑着,“我做了皇帝十几年的孝顺儿子,也该替母亲尽尽孝吧?”
傅思满心震撼,一时无言以对。
突然想到陆沉说过的话——
他说如果知道傅忆经历过什么,或许会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将心比心,如果是有人这样对待商榷……傅思摇了摇头,他恐怕会做出更决绝疯狂的事来。
“但百姓是无辜的。”傅思说。
“那又如何?”傅忆不屑道,“你忧心百姓,可你救不了他们!他们也救不了你!哦对了,你的生辰快到了吧?我可得好好送你一件大礼——”
傅忆骤然扑向傅思,袖中藏着的匕首刺向心口。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见~
第89章 爱
“傅思!”
商榷满头冷汗惊叫着醒来,慌忙去看身旁。
猫猫不在!
商榷感觉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又感觉喉头不断泛上腥甜的滋味,慌张无助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快要窒息了,只能不停安慰自己,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应该和上次一样,虚惊一场……肯定是这样!
猫猫怎么会有事,怎么能有事!
梦里傅忆疯狂至极,举起匕首猛然刺向傅思。傅思没防备,虽身手敏捷下意识躲闪,到底还是被划破了盔甲,瞬间鲜血喷涌。
和上次一样,商榷连睡衣都来不及换,失魂落魄地从家里跑出来,毫无头绪地四处寻找,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嘶哑的嗓子放声呼喊傅思名字,脑子里是挥之不去的一片血红。
好多血……像小时撞死那样……这个世界的身体死去,不会杀死本体。但如果本体损伤呢……
商榷不敢去想。
傅思,他是楚国百姓全民的希望,是商榷一个人的至爱。
他不能有事啊!
商榷丢了魂似的走在校园道上,被步履匆匆的行人撞到肩膀险些跌倒。
商榷浑浑噩噩抬头,对方和同伴忙不迭向他道歉。商榷哪有心情计较这些,摆摆手,“没事,你们走吧……”
对方瞧他脸色不太好,关心了几句,商榷都没回答,对方也不再多管。和同伴快步离开,边走边说:“我看见论坛上有人发照片,研究生公寓外边梧桐树上有个穿古装的帅哥,好像是受伤了?怎么会在树上?”
“说是胸口还在流血呢,要是真受伤,早有人报警了,拍戏呢吧?”
“去看看就知道了!”
低声的交谈传到商榷耳朵里,公寓……梧桐树……古装!商榷心头猛跳,径直飞奔到那棵梧桐树下——
他和猫猫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他和傅思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穿过层层围观群众,商榷仰头,透过迷蒙水汽,看着——
公寓楼底有一棵梧桐树,树杈上坐着身着玄色战甲,按着心口汩汩流血伤处的少年。
四目相对。
两心相许。
千年的时空重叠在这一瞬。
围观群众中有见证了上次网络风波的,认出商榷,虽然搞不清楚这对小情侣大清早一个穿着睡衣、一个血糊糊坐树上是什么情趣,还是自觉地让开一条路,让商榷来到树下。
商榷头脑都放空了,呆呆地仰望同样无措的傅思。
傅思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来到这里,他只记得,傅忆重伤了他,他怕自己是要死了,失去意识之前,念着商榷的名字。
就算要死,也得死在商榷怀里啊。
然后他就来到这里了。
回忆起傅忆动手前的意味深长的笑,恍然大悟,这大概就是他所说的生辰礼吧。
真是,一份大礼。
看着树下的商榷,傅思脸腾的就红了,常言道近乡情怯,大概说的就是他现在的心情。同床共枕过那么久,抱过亲过,却是第一次真正出现在他面前,还是这种要死不活的狼狈样。
傅思紧张到不知说什么。
干脆喵一声好了。
“喵~”
嘴比脑子动得快,众目睽睽之下,气宇昂藏的傅某一开口像极了一只黏人又爱撒娇的大胖橘。
帅哥们就是这么谈恋爱的么?瞧这手握雄兵似的穿戴,听这身娇体软的喵叫,吃瓜群众震惊,这是什么大型魔幻角色扮演小情趣?
商榷笑出一串眼泪,弯着湿润的眼眸,在梧桐树下张开双臂,无声地做出迎接的姿态。
傅思看着商榷很久,不顾伤口还在流血,纵身跳下,与商榷抱了满怀。硬质的铠甲划破衣角,胸口的血染红睡衣前襟。
怀里暖乎乎的,对上那双同样雾气朦胧的眸子,商榷微笑:“我这身睡衣不便宜呢。我也不要你赔,就当作聘你的彩礼,好不好?”
傅思红了整张脸,喉结滚了滚,贴在商榷耳边说:“当嫁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看起来是刀,实际上是糖。
猫猫:我有主角光环,怎么可能死?
商榷:不知道说什么,都来吃喜糖吧。
傅忆:滴!您的生日限定体验卡充值成功。
注意这一章的字数,不是我短小[理直气壮.jpg]结合第二章食用,效果更佳。
第90章 他们
彩礼还是嫁妆这个问题,商榷暂时来不及考虑,傅思的伤虽然不至于要命,也绝不能放任不管。
傅思从树上跳下,伤口更加撕裂,血染红了商榷上衣,甚至溅在了无辜的围观群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