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晴了吧?他会替我实现我说的话……」
「晴?」
我迟疑地看向他,方才心中确信戒实力的信心因此而动摇。
「他就是一手栽培戒的人……如果说戒是死神之影,那他就是死神。」
外头那个美的不像人的蓝发男子?我瞠大眼倒退了几步。
「你不能杀戒!」
「必要时,我不会迟疑!」黑鹰撇过头,冷漠地拒绝我乞求的目光。
再聚伊甸·敬(9)
他为什麽会这麽讨厌这个小子呢?或许是他那种不可一世的神情吧!敬事後常这样告诉黑鹰他对他的第一观感。
Blood Eye,在他心中自小就是个不可憧憬的名词,父亲鲍曼是次於Blood Eye之下的西区二帮Evil Almighty的领袖,小时後,他很崇拜每回总能在枪林弹雨的斗争後安全归来的父亲,黑帮,并非如社会所加诸的价值观那般罪恶不可原谅,至少在鲍曼领导下的Evil Almighty不是如此,父亲非常反对他踏上自己的後尘,可却不知道,能够在马勒町获得跟父亲一样的威望,是他自小到大的梦想,於是他还是瞒著鲍曼向组织中的枪手们学习用枪的技法,也因此认识了雷帝跟黑鹰。
第一次见到他们是在父亲经营的靶场,他们年纪都跟他差不多,约略十三四岁,他永远都望不了,那时黑鹰就跟他的名字一样,是那麽的高傲与冷漠,相对的,站在他身旁的雷帝则是有著让人放心的爽朗笑容,也许是很少能够碰到同年纪的夥伴,很快地就因为雷帝天生的交际能力,而把他们三个原本没有交集的人给聚在一起。
他们一起学抽烟、练枪,抱怨大人的过度期望,那时,他从未想过,自己曾经憧憬的身世权威,会迫使他们走向灭绝之路。
「敬……你快看,那马子真的有够正点的!」雷帝指著咖啡吧台里,一名扎著红色长发的服务生,兴奋地叫道。
「笨蛋!那是个男人!」
他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却还是把目光放到那名男子身上,虽称不上绝美,但对著每一位进门的客人报以甜美得叫人移不开目光的笑容的他,同样地也在一瞬间便拉住了敬的目光。
「啥?」
雷帝相当受挫地盯审了那名男子一眼,在确认敬所言属实後,有点失意地继续喝起自己的咖啡,但却又在发现敬已经近似痴呆的表情後,咧起大嘴笑了起来。
「Waiter!」
雷帝突地举手朝柜台大喊道,虽然旁边还有好几名服务员,但男子在发现自己明显被指名後,仍旧漾著笑走近他们。
「有什麽我可以为你们服务的吗?」华轻声地开口道,嗓音仍旧带著一点少年的稚气。
雷帝眼尖地看到敬因为他的靠近而开始坐立不安的样子,笑得更加开怀。
「你们的美式咖啡要多少钱?」
「三美元……」
「卡布奇诺呢?」
「三美元……」
「那你陪我这位兄弟睡一晚要多少?」他戏谑地指著敬低声说道。
「你说什麽?」
男子困惑地望了雷帝跟敬一眼,在意会了他的意思後,二话不说地便将他眼前的水杯往雷帝身上浇去。
「Fuck!」雷帝气急败坏地跳起来,这小子不要命了?难道不知道他是谁吗?他随即掏出枪一把便要抵著他的头,店内的其他客人随即因此而骚动起来。
「雷帝!」敬再也按耐不住地站了起来,一把抢过他的枪,板著脸用枪柄敲了雷帝的头一记。
「抱歉……他刚起床,脑袋还没清醒!」敬朝华一笑,随即就要把雷帝给托出店外。
「等一下……」
就在敬扯著雷帝的领子打算在有人报警前离开时,红发的男子却跟著追了出来,朝著两人大喊。
「你们要是不付钱我会很困扰的……」他喘红著小脸,似乎对於敬过快的脚程有点招架不住,敬这才想起自己只顾著对付雷帝,倒忘了该为自己的消费付账。
「抱歉……」他笑著掏出钱包。
「不用老跟我说对不起,错的不是你。」华没好气地瞥了一旁的雷帝一眼,表情煞是可爱,敬瞬间被他这样有趣的反应给吸引住。
「我叫华,下次欢迎你再到店里来……」他收下敬递出的零钱,笑著说道。
「华?」敬正在心中想著,就算他想在光顾,凭著雷帝刚刚在店内把枪一亮,也让他再没机会了。
简单的客套话说完,华便没有多加留恋地转身离去,却没想到自己迎风飘散著长发的背影已经深深印在某人的心底。
再次跟他见面是在敬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之下,那时白龙刚过世不久,马都勒的大小黑帮组织因此乱成一团,毕竟对於继承一个向Blood Eye这样庞大的组织而言,黑鹰的年纪实嫌过小,因此便有许多野心份子在此时想藉机铲除旧有白龙的势力,取而代之。
而这点也让敬和黑鹰的关系产生了一点变化,他明白自己的父亲不会有那种易主的野心,但作为凯都勒区第二大帮派,在这样的敏感时刻,实在很难撇清任何关系,要不是雷帝在他们三人之间扮演起协调者的角色,他很难自在地面对黑鹰。
在西区和东区的中央地带,一向是马都勒主要的商业行政中心,这边的繁华热闹跟萧条的西区是完全不同的,为了逃避组织里的纷扰,敬习惯一个人开车到市中心閒晃,看场电影、逛逛卖场,任何能让他暂时摆脱烦躁的事物在这里都寻得到,他很爱喝咖啡,因此最常做的事,就是在路边露天的咖啡馆坐上一整个下午,直到雷帝打电话找他,或是他自觉疲惫为止。
在他们三人之间,他的相貌应该算得上是最普通的,没有突出的外表,除了一百八十多公分的修长身段让他看起来稍微体面外,他比不上黑鹰的美貌以及雷帝的潇洒,但他从不以此为意,向来他就是这样一个沉稳的人,比起容易招蜂引蝶的其他两人,他倒是过惯这种不引人注目的生活,他曾想过,也许找到一个跟他一样平凡的女子,共组一个家庭,如父亲所愿地度过没有枪林弹雨的馀生,那就够了。
「敬?」
一个熟悉好听的嗓音打断他的思绪,原本仰靠在椅背上闭目静思的他自然地睁开双眼,看见了那张他始终难以挥去的容颜。
他放下了在工作时严谨束起的艳红长发,著著一件适合他的黑色衬衫跟白色长裤,低著头漾著笑意看著他,那笑容跟他第一眼见到他时一样充满暖意。
「华?」
他有点不敢置信地喊出他的名字,原以为他跟他之间应该不会再有交集,向他这麽正经的青年,应该恨极了他这种携枪闯荡的不良份子才对。
「好久没再见到你跟那个火爆的朋友……」他主动地拉了椅子在他面前坐了下来,一双大眼四处游移著,似乎在打探雷帝的踪影。
敬不知道能跟他说些什麽,总觉得他和自己这样的人坐在一起,连他都会遭到别人的侧目,但华却满面不在乎,已经点了咖啡擅自地跟他攀谈起来。
「喂……说真的,你们不会是黑帮的人吧?那天他把枪掏出来还真的让我吓了一跳呢!」华心有馀悸地说,一边轻拨著垂到眼前的浏海。
「理论上是……」敬不避嫌地承认,早点跟他撇清关系也好。
「……」因为他毫无犹豫的大方,反而让华只能瞠大眼愣在原地,敬习惯地燃起烟,起身便打算离开。
「等……」华忙著起身拉住他,大眼中盛满对自己刚才反应的愧疚。
「这是我的住址,如果不嫌弃欢迎你过来……」他低著头递出一张名片,敬也因而傻在原地不知所措,这是他唯一想到的友好表示,还是对他的一种诱惑?
「你……」
不等华有进一步的抗拒,他戏弄似地一把揽过他的纤腰,就在大庭广众下吻住他的唇,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华只能睁大眼任凭他在自己的薄唇上肆虐,却不知怎地自己一点也不想打破这样的亲腻。
一直到敬高举著他的名片离开的视线内之前,他的脑袋都还无法恢复思考。
敬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跟华的关系,能够迅速发展到连他都无可自拔的地步,并没有对这种难容於世的恋情表示反对,华大方而自然的接受他的一切,每每在他失意落寞时成为他唯一的依靠,最後敬几乎已经搬进他那栋再多容一人都嫌拥挤的小公寓,而这件事除了雷帝外,他并没有透露给黑鹰,或是其他人知道,他不想让人知道华的存在,并非他不愿承认与华之间的情感,而是直觉地想保护他远离组织的黑暗与纷扰,罪由他一个人来受就够了,他没有理由将他所爱的人也拖入地狱!
望著一床激情过後的凌乱,他听著浴室传来的水声刁著烟发呆,Evil Almighty的情况远比他想像得来得糟糕,自从黑鹰大刀阔斧地斩断几个野心帮派的分子後,父亲鲍曼似乎也成了他黑名单上的一员,而这回连雷帝都束手莫策,因为连他都处在同样的困境当中,过去三人的友情似乎已难再缝补,而这就是身处在黑暗的现实。
「怎麽了?」
华围著一条简单的浴巾,拭著湿透的长发走到他身边问著,沐浴後使得他雪白的肌肤透著一丝红粉,格外诱人,敬没有回答,只是静拥过他的身子,嗅著那熟悉的沐浴精香气,这样的幸福,他已不确定可以再给他多少保证……
察觉到他的异样,华皱著眉担忧地将双手环上他的颈间,轻轻在他额上烙下一吻,他总是贴心得叫他心疼,认识到今天,华从不曾过问过他不想吐实的心事,但总在他想找人倾吐时扮演著最佳的倾听者。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虽然依恋於华的温暖,敬还是皱眉接起手机。
华静望著他,多少他也从雷帝那边知道敬总是愁眉不展的原因,但什麽也不懂的他,也只能这样伴在他身边。
问他害不害怕?答案是肯定的,他深深对敬可能随时会离他而去感到恐惧。
凝著敬因为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而越发深锁的眉头,一阵不祥的预感敲打著华的心,他伸手握紧敬的大掌,想确认他的存在。
「Fuck!」
敬突地大吼一声,手机也随之摔到墙面上,碎落一地,就仿若也在瞬间砸碎了华的心。
华微微地瑟缩起身子,对敬突来的暴怒感到无所适从,见他发抖的模样,敬不忍地紧拥住他。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华答应我,马上去收拾行李,晚上七点在机场等我……」他温柔地以指顺著他的发丝,安抚著他。
「为什麽?」他推开他的怀抱,惊恐地质问著,要不是发生什麽大事,他不会突然做出这种决定。
「拜托……华……现在什麽都别问我好吗?有机会我会跟你说明清楚,我爱你……现在只剩下你可以给我安慰了。」敬吻著他的脸颊,痛苦地喃著。
「你真的会来吧?我会准时去机场等你的。」华有点不确定地想跟敬要个保证,就算敬从不对他说谎,但现在他却再也无法那麽信任他。
「一定……」
敬拥住他,祈求在离开前再感受一次他的体温。
「敬,鲍曼死了……是黑鹰下的手……」
再聚伊甸·敬(10)
突然下起的大雨,使得空气带著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黏腻感,无意识地凝著机场来来往往的旅客,华的脑中什麽也没有的,只是漠然地盯著眼前表情各异的过客,他带著一顶足以遮覆面貌的扁帽,穿著简单的白色休閒外套与衬衫,看起来就跟一个正要出远门的年轻旅人没有两样,机场的大厅中央,高挂著一个准时在整点报时的电子钟,他疲惫地盯著上头的数字,丝毫没有移动脚步的打算。
华答应我,马上去收拾行李,晚上七点在机场等我……
「现在时间,二十一点整……」
播报者是个清脆好听的女声,但他却没有心情去留心对方接下来说了什麽,满脑子只担心著敬会不会出了什麽意外?但他从来不会骗他的,他是那麽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之前残留在他体内的温度他都还能感受得到,不会有事的……
他试著安慰自己,正打算起身为自己买杯热饮时,大厅的那一端出现了一抹让他不得不注意的身影,那是一名瘦小的少年,他似乎在哪边见过他,但却怎麽也想不起来,穿著一件简单的宽领毛衣,牛仔裤因为他的身材过於瘦小而显得宽松,少年有著一头美丽黑发,就如同他的美貌一样叫人印象深刻,华不知道为什麽,心中突然响起一阵叫他窒息的警报。
直到少年笔直地朝他走来,并在他面前站定时,华才逼迫自己保持镇定。
「华?」
少年睁著猫样的漆黑大眼看著他。
一时间华虽然明知道自己该说些什麽,但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紧握著手掌,企图隐瞒自己不住抖颤的手……
「敬死了……雷帝要我来接你。」
死神般的宣判,华在瞬间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地跌坐在地面,是骗人的吧?怎麽会呢?他说过要自己在这边等他……向他承诺过一定会来接他的。
「你没事吧?」少年忧心地跟著蹲了下来,冷漠的眼神中难得一见一丝悲伤。
他是怎麽来到这里的?刺鼻的医药味虚幻的叫华头晕,在那名叫戒的美丽少年带路下,他现在正坐在一家不算大的诊所候诊室中,手中茶水的热度是他唯一仅剩的感觉,他是不是该哭呢?哭了,不就代表他真的承认已经失去了敬?来到这里一个小时以来,华一直重复著问自己这个问题,有没有意义早已不重要,他需要一点事情来分散注意力,否则他不敢想像自己会变成什麽样子。
「华……」雷帝一身狼狈,还未走近他身边时就先喊了他的名字,在确认到他安然无恙後,宛如解脱般松了口气,落坐在他身边。
「太好了!你没事……」雷帝仰头喘著气,华可以看见他花白的上衣还沾有怵目惊心的血迹,他不愿去幻想或猜测那些污点的来源。
「敬他人呢?」华强迫自己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开口,却失意地发现自己不争气的抖颤音调。
「……」
雷帝因这一句问话,而陷入深沉的沉默,对於向来开朗的他来说,最不擅於处理的就是这样的场面,就算连他自己都还是处於震惊与悲愤当中,但他仍旧相当清楚,至少在华面前,他必须比谁都冷静,他答应过敬会好好保护华一辈子的,思索了一会儿,雷帝改变了坐姿,从胸前掏出烟盒,燃起打火机,开口道。
「要去看他吗?」
他眼睛直视著前方空荡无人的长廊,仍旧提不起勇气面对华的眼神,也许他现在心里正在想著,是他的一通电话害死了敬。
要是没有他,要不是他未经思考就打电话给敬,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华会不会在心底怨恨著自己,要他把敬还给他呢?一想到这点,雷帝就怎麽也不敢正视对方。
华始终沉默地跟著雷帝的脚步,两人之间谁也不想多说些什麽,好不容易就在雷帝快要觉得自己,即将因为周遭的气氛而窒息时,他看见了坐在长廊边椅上的黑发少年,在这种时刻,他是有多麽渴望能把那只美丽的小猫拥进怀中,并感谢上帝让他还活在他身边,但他当然不会选择在华面前做出这种残忍的互动。
戒看见了他们,勉强自己朝华挤出一个微笑,在用眼神与雷帝交会过後,便替华打开了在他身後的房门。
「这边还是交给你吧……」
雷帝不负责任地刁著烟把重担推给戒,他害怕再待下去,自己可能真的会因压力而抓狂。
戒看了看始终一语不发的华,朝雷帝点了点头便任由他刁著烟,有点狼狈地逃离现场。
静止在门前,华觉得自己的脚步似乎在一瞬间被定止在地面上,无法动弹,任凭他如何想移动都徒劳无功,他浑身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抖颤起来,他不要!不要面对这种虚假骗人的真实,那扇门後,等著的不会是那个曾用激情狂热拥他入怀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