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里香 下----dubedu

作者:  录入:11-17

  我和远帆被吓得魂飞魄散。我们两个,现在很习惯裸睡了,而且睡姿非常的淫 荡。我们都喜欢右侧侧睡,我的胳膊在远帆的颈下枕著,他的身体蜷缩在我的怀中,我把他搂得紧紧地,身体紧挨在一起。幸亏开了空调,我们身上盖著被子,否则,这样的情景,即使是我老娘看到,她的眼睛也会长针眼的。
  远帆臊得一声不吭,躲在厕所里不出来。我笑眯眯地严词警告了老娘,又到厕所门口安慰了远帆好久,他才出来。直到吃完早饭他去上班,都没有说一句话。
  老娘叹了口气:“原来真是是你睡了他……我什麽都不说了,你们好好过日子。不过,他的爸妈没有意见吗?”
  我的头皮开始发麻。他有没有出柜,我完全不知道。突然想到,他们家超生,就是为了养个儿子,而养儿子,是为了延续香火。远帆出柜倒还罢了,如果没有出柜,他们家,是一个更大的问题。那场暴风雨如果来临,我老娘的刁难,真的就不算什麽了。
  远帆比我大好几岁,已经到而立之年,再过几个月,就是他三十岁的生日。他们家,我们又如何对付呢?

  骨里香(62)

  62.
  我并没有问远帆他家里知不知道他非同寻常的性取向,也没有问他有没有打算出柜,怎麽出柜。那是他的事。我的家,我自己搞定,他的家,当然也只能靠他自己。我可以敲边鼓,再演一出戏,但是必须在他首肯的情况下。我不想逼他,也轮不到我来逼他。
  日子就这麽过著。八月份,我去了中医学院办的一个培训班,盲人按摩师的培训班,免费的脱产的培训班。因为免费,因为名额有限,新民哥托了人才帮我搞定的。我很喜欢参加这样的班,可以进一步地提高我的技能,同时也结识更多的盲人,了解他们的生活和经历,而且,还可以借这个机会买些盲文书──这种书,一般的地方都买不到。
  远帆也很忙。他需要签订新的合同,去跟一些厂家谈合作的事宜。我曾很好奇地问他那个废品收购公司到底是怎麽运作的。说老实话,我不相信他有那麽多的钱。他告诉我,他们那公司,早就用不著挨家挨户收废品了,那是小店的事。他们只管从小店收东西,分类,再把废品卖给一些工厂,比方说冶炼厂啊,纸厂啊,化工厂啊什麽的。我张著嘴巴听著,挺长见识。收废品能做到百万富翁的程度,我的远帆还真是了不起。
  九月,我成功地通过了考试,又回店里做事。因为经过培训,拿了证书,老板娘给我加了薪水,还问我愿不愿意主管按摩部。我笑著拒绝了,说我的精力有限,管人的事情还是交给明眼人吧,我就做台柱子好了。
  远帆觉得挺奇怪,这麽好的往上爬的机会,为什麽不要。很简单,我告诉他,作为一个盲人,我没有办法面面俱到。比方说如果有人阳奉阴违,我是很难察觉到的。就算是做管理人员,也需要别人帮助,万一助手不靠谱,自己就会筐瓢,还影响店子的经营。不如做拿手的好了,不会吃瘪,也不会让人失望。
  远帆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麽。
  老娘跟远帆的关系融洽了许多。当然还会有争吵和不和,不过看在我的份上,两个人都比较收敛。我想,随著时间的推移,一切都会往好的方面发展。起码我是这样希望的。
  离他生日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我就开始和远帆商量著他过生日的事。我不大清楚咱们这个城市的习俗,男人过生日,是过虚岁还是实岁,不过无所谓,反正过生日吧。他是想一家人在一起玩呢,还是跟朋友一起,要不要约些人去酒吧玩,或者就我跟他,二人世界?远帆吭哧著,说不用了,他们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到时候自己在家做饭就行。我说不可以。在家做饭,岂不是他动手?不如我请客,出去吃大餐。远帆嘿嘿地笑著,不置可否。
  但是那天晚上他却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有。整整四天,他没有回家。我打他的电话,没有人接。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也不是天天回来的。但是一般都会给我打个招呼。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是头一回,我们好了之後的头一回。
  我很担心。乱七八糟的什麽假设都做过了。出了车祸?还是工伤?要不是生病了?但是不可能不接我的电话。只要他还有一口气,都会接我的电话的。要不是被绑架了?有人敲诈勒索?电话不在他手上?手机被小偷偷了?也不可能。如果我是歹徒,电话索性就关机。他有那麽多的生意,手机二十四小时都是开的。我什麽地方惹他生气?应该没有。就算有,他也不会不接我电话,他知道我会担心。
  那麽,很有可能是他出柜了,被家里人软禁了,手机被没收。也许他们家知道了我的名字,所以我的电话不接。
  这样非常戏剧化。可是并不是不可能。
  我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希望他是因为出柜被家里关起来了,那样起码他没有遭遇任何危险,最多皮肉吃苦。而父母打骂,总是有些分寸的。
  我打了无数个电话。只要没有在做事,我都在打电话,晚上也打。我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几百几千?我只知道,我心里火烧火燎,难受死了。妈的,我既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也不晓得他的店在哪里,甚至连店名我都不知道。要找,我还没有地方找去。
  啊啊,等一下,他有一个服装店,远帆服饰还是什麽的。我拨打了114.。不,电话那边的女声告诉我,这个店子没有安固话。大邱小邱叫什麽名字?我也不知道,还有那个小张。
  我恨死了。自以为很聪明,自以为很了解远帆,可是他不接我的电话,我根本就无从去找他。我又问114他的废品收购公司的电话,既然是个大公司,肯定会有固话的。但是我不知道公司的名字。远帆废品收购公司?对不起,没有这个公司。詹氏废品公司?对不起,也没有。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跟老板娘请了假,说要找我的男朋友去,他失踪了。老板娘极为关切,问要不要人陪我一起去找。我想了一下,算了。有外人在,如果远帆真的因为出柜而被关的话,反而不方便。我自己去就好了。这年头,的士满街都是,不怕。老板娘再三叮嘱,说如果有什麽事,一定要打电话,她会派阿标帮我忙的。
  我戴上墨镜,拿著手杖,下了楼,出了大门,准备去找我的男朋友。
  打的去。这是最快的方式。他的店,在解放路的那一块,到了那儿,我再找店子。如果能碰到小张就好了。问他,会比较方便,最主要的是,他并不是远帆的亲戚,应该不会知道远帆的性取向,就不会防著我。当然我需要好的借口找远帆。总会有借口的。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子川流不息。我站在路边,举手招呼的士。可是不知道为什麽,没有车在我的旁边停下。我越发焦躁。还是过马路去坐公车好了。对面应该有公车过河的,过了河,再慢慢找解放路。
  我用拐杖探路,往右慢慢地走著,感觉踩到了人行横道线,左转,过马路。车子在我身前身後飞快地驶过。我汗流浃背。
  我好像听到有人喊红灯停下不要过马路的话。也许是交通协理员。我便停了下来。一辆车擦著我的背经过,吓得我往前面一窜,被一股大力猛地撞了一下,飞了出去。
  我遇到车祸了。当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趴在了地上,脸上火辣辣的,胳膊痛得要命。怎麽搞的?我真是太蠢了,至少应该让同事把我送过马路,或者送我上的士。
  我挣扎著爬了起来。周围传来刺耳的刹车声,还有惊叫和叹息。我没有管那些,动了动,发现身上虽然痛,却不像受了什麽重伤。墨镜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我在地上摸了摸,没有摸到,倒是摸到了手杖,我捡起手杖,听了听声音。要过完这条马路,可能还要再走一点。
  前面有人挡住了我的去路。有人问我是不是受伤了,还有人要那个车子的司机送我去医院。我打算算了。我自己闯了红灯,不能完全怪在司机的头上。
  却听到一个男人粗糙的声音:“你他妈的瞎了眼睛啊,到处乱撞,赶著去投胎啊!”
  我陪著笑,刚准备道歉,又听到那个人骂道:“你想死,湘江河没有盖盖子,那麽多的高楼,你他妈的去跳啊!还是你他妈的被人操了,你老婆给你戴绿帽子了!要死你死远一点,别来连累我啊!”
  这个话,太过分了。我本来就心急如焚,被这家夥撞了,脸上麻麻辣辣的,痒痒的有什麽在流,我用手背擦了一下,好痛。
  那个人还在骂,间或有人说他太过分,也有人埋怨我过马路不看红绿灯。我已经受伤了,因为很可能是我在闯红灯,我根本没有打算找茬。那个司机还脏话痞话一箩筐,我还要再忍的话,就真窝囊到顶了。
  我慢慢地走过去。那个人还在骂骂咧咧的。旁边的人有的在说那个司机不厚道,也有说我看上去好吓人。一个老头子在旁边说要人报警喊救护车什麽的。这些声音离我好远又好近,让我焦躁不安。我不安,已经很不安了,那个人唧唧歪歪的话,更让我火冒三丈。他居然还坐在车子里,只管骂著,对别人的劝说置之不理。
  我走近他,伸手探了过去。很好,车窗没有关。我突然加快速度,一下抓住了他,似乎是脖领子,往外一拖,右手一拳砸了过去。那人嗷嗷地叫,猛地推开车门,我被推得往後一仰,倒在了地上。
  周围发出了惊呼,有人抱住我试图把我拉起来,对面来了一下,似乎是一脚,揣在了我的肚子上,把我踹的一翻。我不吭声,飞快地爬了起来,扑过去,把那人扑到了车子边,挥拳又打了过去。
  我不知道我打了多少下,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只知道当我终於被拖开时,我的拳头发麻,头发胀,鼻子好像也流血了。
  我被人抱住,拖开,气势汹汹的,仍然不肯罢休。那个人还在骂,带著点哭腔。
  再然後,交警来了,把我和那个人都拖到了路边。交警调查调解,问旁边的行人和看热闹的人。我低著头,坐到了地上,使劲地忍著眼泪。他妈的詹远帆,到底在哪里?我不但成了西洋镜,还很可能会被抓起来坐牢。
  交警出面,那个人的气焰明显地低落了,哇啦哇啦的,说他车子开得好好的,我突然窜到了车子前面,应该由我自己来承担责任。交警告诉他,车子撞到行人,司机无论如何都要承担一定的责任。然後又转过头来问我,为什麽闯红灯,为什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我仍然愤怒,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是出来找任何人的麻烦的,我是要找远帆。我的焦虑越来越盛,我不能在这里耗费太多的时间。於是我屈服了,抬起头,很谦卑地告诉交警,我是个瞎子,看不见,所以闯红灯,绝对不是我故意的。
  周围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接著有人说,我说的没错,我是他们小区的,是个盲人,他经常看到我拿著拐杖探路,或者有人牵我的手走。
  我的眼泪终於忍不住掉下来了。那个牵著我的手走的人,他妈的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我要满世界地找人,还不能喊别人帮忙。
  我抹掉眼泪,道歉,说是我的错,我也太冲动了。伸手拿出了钥匙包,把里面的钱全部都拿了出来,一共有六七百块,说我有急事,要去找人,如果这点钱不够赔偿的,请说个数,我住在这里,什麽时候再赔给那个司机。
  那个司机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才说,两个人打架,都受伤了,算了。
  交警又嘱咐我小心,问我要不要去医院。我陪著笑说我得先找个人,很重要的,如果要关我,能不能过两天?我一定去投案自首。我说我就住在这里,房子在这里,工作的地点也在这里,不会跑掉的。刚才那位也可以作证,或者去找我们小区的保安,求他们做个担保。就是我现在,真的很急很急,能不能通融一下?
  司机也开始帮我说好话,交警笑了,说这样最好,希望以後司机开车小心,至於我,以後过马路最好问一下旁边的人,不然真要受伤,就很惨了。
  终於可以走了。我又擦了擦脸。现在的样子可能分外狼狈。可是没有时间搞了。我得赶快,赶快。詹远帆那个死猪,还不知道现在怎麽样呢。
  我站在路口,一阵茫然。现在,我有点分不清方向了。公交车站在哪边?我该坐哪一路?我这个样子,不晓得人家让不让我上车。
  我舔了舔嘴唇,低声问旁边的人:“请问,公交车在哪里坐?或者,麻烦你帮我拦一辆的士好不好?”
  “不如,我送你吧。”是那个司机的声音:“那个,对不起啊,撞了你,我也是吓坏了……你去哪里?我看顺不顺路?”
  我顾不上别的,忙点头哈腰地道了谢,告诉他要过河,解放路那边:“如果你不急,就麻烦你送一下,一百两百都行啊。”
  那个人叹了口气,踌躇了一会了,终於还是引著我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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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上最长黄金周……
  俺要出去玩啊玩,还要走亲戚啊走亲戚,然後还要忙翻天啊忙翻天,所以估计下次更新要到11或者12号了,真是对不起各位。不过,天气这麽好,大家也不要宅在家里,出去玩到High吧!
  祝各位国庆节及中秋快乐……月饼不要吃太多,会长胖的……
  欢快地逃走……

  骨里香(63)

  63.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跟司机说,过河,如果方便的话,去解放路。当然,能把我送到那个远帆服装店就更好了。司机打了几个电话,意思是有点急事,让那边等等,就爽快地答应了,末了还用一种上了当受了骗的口吻说:“我还以为你家里什麽人出了什麽事呢,搞半天是去买衣服。我说,买衣服不用这麽拼命吧?至少也带个人陪你啊……你又看不见。”
  我接过司机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鼻血,有气无力地说:“真是有急事……我老婆失踪了,店子里,有他的亲戚,我去那儿找他。”
  司机半天没说话,又清了清喉咙说:“那个,今天真是对不起。我开车开得好好的,你突然往前面一窜,撞到了,似乎也不是很严重……说老实话,我还以为你是碰瓷的……”
  “碰瓷?”这话我没有听懂。
  “呃,好像是北方的什麽说法吧……我曾经碰到过……那什麽,几年前,在一条小街上,一个人往我的车上撞,然後要我赔钱,讹了我几千……所以今天,我还以为……当然後来看到似乎你也有些伤得够呛……”
  我轻轻地冷笑:“可是我是个盲人,你看不出来吗?我一盲人,在繁忙的大街上,讹你的钱,太猛了吧?”
  “你还别说,我还真没有把你当成个瞎子……那回讹我钱的那个,就是假装盲人。明明撞得不重,可是因为他那样儿,好像是盲人,所以我就赶快下去扶,还要送他去医院,他说不用,赔钱就可以了,我就拿了几百块钱,他嫌少……後来吧,我就觉得,那家夥挺像装的,就说喊交警,喊急救车,他不肯,然後又来了几个人,围著我要钱,起码要三千。我靠,我才发现老子上当了。那家夥把墨镜摘了,原来不是盲人,装的。我这脾气也暴,喜欢耍狠,晓得自己上了个圈套,还是不肯付钱,还要打电话给警察……然後就打了起来……他们四五个人,我一个,搞不赢,挨了顿胖揍,还被人拿走了身上的钱……”
  我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那司机又说:“我就报警了,然後邀了几个哥们到处找这班人……後来他们就被抓了,坐牢,就这样……我跟你说,我本来就蛮狠,开车碰到些小事故,调解,狠一点,就不会被人撮……那什麽,先下手为强……兄弟,今天我有点……嘿嘿……你别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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