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
“我说不用了。”乔文治转过来看看他,继续说:“这蛋糕不错,一起吃。”
没有询问的口气,只是乔文治一直以来的态度。不等陶遥同意,他就拿起方才的陶遥吃过的钢叉吃起来。
“你喜欢这个味儿?”
“……还好,以前挺喜欢的。”
“现在不喜欢了?”
“也喜欢。”
“我喜欢。”
“……”
有一瞬间陶遥以为自己听到了错觉,仿佛那个对自己在说喜欢。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喜欢你……”
“桃子……”
“喜欢你,陶遥……”
那个人说过喜欢的,说过的。
但自己没有回答他,一直没说过。
喜欢不喜欢,现在都不重要了,因为喜欢也不能回到从前,喜欢也不能重新开始。
一盘蛋糕递到他面前,递过来的手的主人明明就是那麽清楚的在自己不远的地方,为什麽觉得他看起来已经遥远到模糊的地步。
那张脸上有著他所不熟悉的冰冷易怒,还有他从未见过的嘲讽蔑视。
这些可怕的神色,都是对著自己,只要光想到就可以让他瑟瑟发抖。
所以他不想了,就当作他不是那个人,自己不是自己。
我们都是一个空壳,摇摇晃晃在冰冷的空气中游荡。
因为不想得到属於灵魂的记忆,所以放逐自己空虚,放逐自己孤独,放逐自己沈寂,放逐自己默默流泪……
多麽喜悦的尝试。
那个人成功了,自己却失败了。
不用看见他的身影,只要想到他的名字,心头隐隐作痛的感觉就徘徊不去。
你成功忘记了,我成功记住了。
“你耳朵聋了吗?”
乔文治带著怒意的冰冷声音响起,这才反映过来的陶遥转过头看看他,一阵迷惑。
“叫了这麽多声都没听见你的耳朵有什麽用。”陶遥呆楞的样子让乔文治的怒火平息了些,只是狠狠的说:“在我面前竟然敢走神,有你的!”
咬上陶遥的唇,反复在啃噬著。口腔中还有残留著方才蛋糕的香味,被啃的破了皮的嘴唇泛出几缕血丝,混合著血腥的蛋糕,让乔文治兴奋起来。
陶遥没抵抗嘴唇上的刺痛,他知道此时的抵抗完全是多余的。身上的人一旦有了血腥的冲动,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只有主动示好满足了他才能早点结束。
探出自己舌头绕上他的,轻舔他的上颚。眼睛微眯,仰起点头,神色迷醉又享受。
果然,乔文治眼神深了几分。
可下一个瞬间,他就推开了陶遥。
陶遥惊讶,这是今天乔文治第二次推开他。
没有看陶遥的惊讶,乔文治推开他,站了起来。
“今天谁生日?”乔文治问。
“……没人生日。”陶遥看了眼他,转过头说。
乔文治指著蛋糕:“那你买这儿?”
“想吃就买了。”
“你想吃蛋糕的日子刚好赶上我生日了,还真巧。”乔文治不语,半响冷嘲热讽的说著:“你马屁功夫不错啊。”
陶遥听了,谄笑说:“老板,你今天很反常啊,居然主动和我说了这麽多话,您该不是了解到我的好,终於被我感动了吧。”
乔文治看著他,深沈的眸子里说不清是什麽,嘴角还带著一丝嗤笑。看得陶遥心里楞是虚的很。
一会儿之後,乔文治放下蛋糕,说:“想让你去我那儿,现在反倒我特地跑来。算了,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了。”
说完,整整身上的衣服,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陶遥的家。
关上门前的一刻,他无意识的自言自语说道:“我总觉得很熟悉。”
这句话不轻不响刚好让陶遥听到,陶遥手一抖,刚拿起来的蛋糕一下摔在地上,轻易涌上来的刺痛感扎的心好疼……
逃之夭夭(二十)
天气好的时候,陶遥喜欢在家里睡觉。
心里冷笑一下,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以前总觉得睡觉是浪费时间,现在觉得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在家睡上安稳觉。
但睡好觉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特别是对陶遥来说。
比如现在,他的老板让他随叫随到,於是,陶遥从自己留恋的床上爬起来,混混沌沌刷牙洗脸,然後出了门。
走到楼下,发现今天太阳特别好,好的连老板的心情也好的不得了,居然亲自来接他。楼下的车子看来已经停了有一段时间了,估计是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就在了。
难怪附近热闹起来了。加长“棺材车”,路人自然要多看几眼。
若无其事的上了车,坐在自己金主身边倒也没有了平日里的习惯流程。
“老板,从来都是晚上叫我,怎麽今天大白天有了性质。”痞的溜油的口气。
身边的人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自讨没趣的陶遥干脆也沈默是金。
前面开车的司机换了个人,不是一直以来的那位沈默老实的中年男人,而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精明男人。这个人陶遥只见过一次,那是乔文治找上於兴包下自己的时候。陶遥不太记得人名,只知道那个人是乔文治的助手。
车子一直在市区内开著,虽然不是周末,可路上的人和车也不见得少,时不时有红灯堵车。行了快半个锺头才到繁华的商业中心,车子在一幢三层高的楼前停下。
“方游,你在这儿等,我带他进去。”
甩下一句话,乔文治带著陶遥下车,走进那幢楼。
普通的门面,老旧的墙壁,沈闷的水泥地。
从走进这幢楼陶遥就在感叹,在这个地价好比黄金的商业中心里的这幢破陋的楼房和周围具有现代设计的高楼相比,真是格格不入。
“老板,你现在怎麽兴起这个调了。”
乔文治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让你来干嘛。”
陶遥在心里不屑的想,你找我除了那件事也就还是那件事。
没听到陶遥的回嘴,乔文治也不在乎,继续说:“今天找你来让你帮个忙。”
“帮忙?!”陶遥以为自己听错了,乔公子请自己帮忙?
“我有点私事一直没解决,我觉得你可以帮我。”乔文治皱著眉,看来他那个‘私事’是挺麻烦的。
“什麽忙?”陶遥觉得自己应该要小心别被卖了。
“这儿其实是一家心理诊疗所。”乔文治带陶遥走上楼梯,他走在前面,没有看到後面的人因为他的话脸色微变,继续说:“我想让你帮我一起进行心理治疗。”
“心理治疗?”陶遥顿了下脚步,拉住乔文治的手,神色紧张的问:“你怎麽了?为什麽要做心里治疗?”
乔文治回头看了看一脸关切的陶遥,凝视他一阵,发现对方完全忘了平素的面具,他顿时觉得心情大好,举起被陶遥拉著的手,笑了笑,好整以暇的说:“这麽担心?关心我吗。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
陶遥忙松开手,一脸尴尬的别过头,一会儿,他又转过来,脸上已经带上了假笑:“你是我老板,我自然要爱你,爱你爱到死呢。”
乔文治也不甚在意他敷衍的样子,兴致勃勃的继续刚才的话题:“这麽爱我,关心我得什麽病?”
“那是那是,老板您的身体可是我的一切啊,你要是有什麽三长两短,我可不就没法活了麽?”陶遥打起太极。
别有深意的笑著看了陶遥一会儿,乔文治说:“放心,你老板我身体好的很。”
“那你怎麽了?”
“哼,我可是个喜欢血腥暴力的变态狂,你不是深有体会吗?来看心里医生有什麽奇怪。”
“……”
陶遥没说话了,他知道乔文治在揶揄他。
过了会儿,爬过长长的楼梯,到了三楼。面前是一条又暗又深的长廊,即使白天大太阳,也打不进这样四面是墙的走廊。
乔文治带著陶遥在一扇旧木门前停下。陶遥看著他抬起手,准备要敲门,却顿了顿,手停在门前。
“我出过车祸,痊愈後经常头痛,做过催眠治疗,後来头不痛了,但我总觉得自己少了什麽。”淡淡的说著,“但每次去想,头就又开始痛了。直到你……”
乔文治没说下去。因为陶遥拉住他正要敲门的手。
转过头,发现陶遥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拽住他的手臂的手紧张的很。
“老板,我突然想起有点事要先走了,这事改天再说吧。”
说完,不等乔文治回答,就急忙松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转身跑下了楼梯。
留下乔文治一人站在原地冷眼看著空无一人的楼梯。
陶遥用最快的速度跑著,他已经很就没有这样激烈起伏的运动了,大口的喘气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发出来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眼前的事物恍惚摇晃。再也看不清自己是不是在人流涌动的马路上,唯一知晓的就是不能停在那里,不能让乔文治找到,不能陪他做心理治疗。
心猛然间一阵剧痛,喉口微甜,脚下一个踉跄,趴倒在地。
陶遥知道,此刻倒在地上的自己一定难堪的很。
可他没有站起来。
周围有些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陶遥却没心情顾及。
头埋在手臂里,脸就贴在冰冷的人行道上,身子一抖一抖。
一会儿,一阵刹车声尖锐的响起。
开门声……
关门声……
脚步声……
越过围观的人群,一双手翻过陶遥的身子,把他横抱起来。
没有去看那双手的主人,只是埋首在他胸前,任由他把自己抱进车内。
很久以前陶遥就知道,世上有很多事永远不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当学校的校长亲自请他到办公室聊天的时候,陶遥就知道,麻烦会接踵而至。
谈话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同性恋的事学校领导都知道了,如果不能处理好这件事,作为学校代表的校长就无颜面再见江东父老了。
当然,这些客套的话校长说道最後的意思就是让陶遥自己主动承认错误,保证再也不发生“不正当”恋爱关系,并且写一封悔过书。
这些话让陶遥心里觉得难受,在校长室也没多说。闷著头就回来了。
直到下午上完课,陶遥看还有些早,自己回家了。
乔文治到了晚上挺晚才回到家。
走进来放下身上的东西,就到厨房里找到那个身影,从後面一把抱住。吓了陶遥一跳。自从上次外公来过这个家後,乔文治怕他有什麽行动,每天都问陶遥在学校的情况,有时候还会找陶娇确认陶遥的情况。
今天也习惯性的问陶遥:“今天没事吧?”
陶遥不想把今天的事告诉乔文治,淡淡应了一声,又撤开话题:“你呢?今天怎麽这麽晚。”
乔文治在陶遥脸颊上亲了一口,对方瞪了他一眼。
“今天公司有点事。”无意多说,乔文治的手不规矩的在陶遥的腰际摩擦著。
“干嘛!我在做饭。”厨房里阵阵香味。
“好吧。一会儿你要补偿我。”乔文治笑著松了手,还不忘记在陶遥腰上捏了一下。
自从那天做过之後,乔文治和陶遥间唯一保持的距离也没了。乔文治每次也不用顾忌的挑逗陶遥的身体,虽然知道陶遥不太能承受,所以真正做到最後的次数不算频繁,但每次的难以控制的激烈程度也都让陶遥叫苦。
不过幸好,只要乔文治还算体贴,不会强行求欢,陶遥偶尔推开他,他也就忍下来了。
陶遥想到那天乔文治的外公来过後,还不知道会有什麽动作,心下有一阵担心,皱起了眉,在心里叹口气。转过头看看已经在坐在桌前等著吃饭的乔文治,他有定了定心神,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陶遥对自己说:“无论发生什麽都不会离开蚊子的。”
逃之夭夭(二十一)
校长找过自己的事,陶遥没让陶娇知道。
他听了校长的话写了悔过书。那天去交的时候,校长笑呵呵的连说好。只随便敷衍了两句就让他回去了。
本来以为事情也就这样了,但没过几天,陶遥又被请去 “谈话”。
这次校长脸上笑的不若前两次那麽自然,神情也有些凝重。开口说了半天的话,陶遥楞是没明白重点在哪儿。
“陶遥啊,上次你的悔过书我看了,不错。”
“……”
“态度诚恳,确实有悔过的心态。”
“……”
“本来想想对带这样态度诚恳的学生,我们也应该本著教育为主的心态,宽容一下……”
“……”
“但这事又那麽特殊,不怎麽好解决,学校多少要拿出实际行动来……”
“……”
“学校方面肯定会有措施,但也一定会尽量从宽处理,所以你也要多配合配合……”
“……”
校长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看看陶遥的神色,倒是挺紧张他的反映,说一句停一下,看他一眼。陶遥一直坐在会客椅上,没说话也没动,安静的听著校长说下去。
“如果你声名在校期间断绝这种不良关系,那学校就从轻处理,给一个小处分就当完善了,处分嘛,不用担心,毕业前给销掉就成了。”说著,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下去:“但如果你不能保证不沾染这方面的话,学校没办法承受学生带来这样的名声,即使他再优秀。”
听了这话,陶遥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心凉了大半截。
从校长室出来的时候,陶遥觉得顶上难得的晴天太阳有点炫目,刺的眼睛生疼,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心里闷的喘不过气。他走到学校花园那儿的长凳上坐下来。
他一直在那儿坐著,前边是一洼小池,後面是长廊蔓藤,陶遥就直盯著被自己不停摆动著的脚下边前後拨动的的草,愣愣的发呆。
小时候也喜欢做这样的傻事儿,有心事时候,有烦恼的时候。只要在小区边上公园的秋千上坐一会儿,就会好的。
陶遥在那儿坐了快有一个锺头,除了脚,身子动也没动过,头也没抬起来过,心里依旧难受的很,抬头看了看快暗下来的天色,无奈的撤出笑容,站了起来。
回家吧,蚊子在家等著呢……
乔文治晚上回到家,陶遥已经做好了饭在等他了。
陶遥见他回来忙进厨房盛了饭出来。
乔文治笑笑说他越来越像家庭主妇了,干脆以後别工作了,专心做专职妇男算了。
陶遥脸上僵了一下,只笑了下,没说话。一下一下往嘴里趴饭,吃得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