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纵江湖----林寒风k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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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云遥说累了,手肘拄在在桌面上撑着头:“本来这些我不想说的。在我看来都是些肮脏不堪见不得光的东西,说着都嫌嘴脏!我不过看你们执迷不悟好心提醒你们,如今大家即已是敌手,刀剑上你来我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总有一天你们要斗个你死我活!你们念着旧情他不念,你就是不为武林盟不为武林,单单为了自己一条性命,也将前事一笔勾销,从今往后只将他视为必须铲除的妖物吧。”
  屋内静得掉下一根针也能听见,除了萧近英所有人的嘴都半张着。
  萧近英站起来朝她一拱手道,态度诚恳:“多谢傅女侠指点,萧某谨记于心。这事我们以后不要提了。静仪,凌家的人快到了吧?我们去山下接一下。”
  静仪糊里糊涂地应道:“哦。”慌忙起身跟他出去。
  萧近英走到了门口,忽又回身,对傅云遥:“我们上次约定依然有效,希望女侠遵守。若有下次,我不得不请你离开武林盟。”
  执迷不悟。还是不悔?
  调查再仔细,可能查到一个人的心?
  傅云遥忍不住叹口气,端起茶碗呡了口清茶。其余的人也纷纷站起来离开,这个会实在开得不开心。
  一旁的严沐林懊丧地道:“都怪我,非要起这么一个头!”傅云遥没接话茬,他又道:“傅姑娘,你刚才的话也太狠了,萧大哥肯定要伤心一阵子。其实我不太同意你说的,一份感情,只要不虚伪便是美好的。只是有的确实不能表露出来,为了前途为了颜面为了家人,只能一辈子埋在心里。”他低下了头。
  傅云遥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你也有难言之隐?”
  严沐林急忙摇头:“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江湖还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照傅姑娘所说,几年前的对手现在成了同盟,几年前的朋友现在却成了仇敌。”
  傅云遥哼了一声:“没什么好奇怪的,这就是江湖。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生存。我们都要竭尽所能地生存下去。”

  第 9 章

  灵狐半躺在卧榻上,手里拿了一卷书却不看,只痴痴地凝视窗外淅沥的雨。
  有人推开门,人还没进来,便听他笑道:“小贞敏,本教主特地来看你了。”他脱了靴走进房间,踩着雪白的羊绒毯欣喜地道:“哎呀,这羊绒毯真是柔软舒适,怪不得你死活不肯穿鞋!”他沾沾自喜地在毯上兜了一圈,几乎踩遍了每一个角落。他以前进来从不脱鞋,反正他也很少落地,鞋底无泥,今天倒是玩兴大起的样子。
  灵狐并未回头,觉得莫非杀闹人:“什么事?”
  莫非杀看他似乎不快,凑过去非要挤上他的软榻:“你为什么不高兴呀?伤口疼吗?”
  灵狐淡淡地道:“不疼。多谢教主关心。”
  这时灵蝎送茶来了,规规矩矩地在门口脱了靴,隔了一段距离放在莫非杀那双靴子的南面。
  莫非杀笑着看了他一眼:“咦,灵蝎,你又来送茶?有没有糕点,给我一块,刚刚在炼药房误了午饭。”
  灵蝎恭敬地道:“是。”将差点摆上软榻旁的茶几,垂手立在一旁。
  灵狐仍在看雨,并没有看他一眼。
  莫非杀拿了块糕点细细品尝,叫道:“好吃好吃!小贞敏,你也尝尝?”竟把咬过一口的糕点递到灵狐面前。
  灵狐没搭理他,他也不生气,自己慢慢把那块糕点吃了,心满意足,继续上一个话题道:“既然你的伤无恙,就下榻吧。”
  他是笑着说的,但灵狐已经听出了异样,忙滑下榻单膝跪在他脚下:“请教主指示!”
  莫非杀懒懒地坐起来,唇边也是一抹慵懒的笑,说的话却叫人心头一跳:“毒教大护法灵狐,你上次执行威武镖局的任务办事不利,让孙家兄弟得以逃脱,本教主念你初犯,免你责罚。但你不思悔过,前日魏家任务,你又明知故犯,竟怀着一念之仁放纵魏家大部分族人逃脱!灵狐,你可知罪?”
  灵狐忙道:“属下不敢!”
  莫非杀笑:“不敢?可你做了!我问你,你那日为何不放黑羽针?”
  灵狐答不上来。
  莫非杀又道:“我再问你,你明知魏家主的藏身之处,却不去捉拿,又是何道理?”
  灵狐沉默。
  莫非杀又道:“我还要问你,那夜你可有机会除掉的我们的死对头武林盟盟主萧近英?你为何不出手?还敢说没有私心?!”
  一旁的灵蝎也“扑通”一声跪下了:“请教主息怒!”
  莫非杀倾身向前,柔声道:“贞敏呐,你别怕,我怎么舍得狠狠罚你呢?”他声音忽然一转,“灵狐听罚!由于毒教大护法灵狐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三番五次的失误,导致我教计划不能顺利完成任务,现罚灵狐去炼药房试药五日。如有下次,严惩不贷!”
  灵蝎感到身边的人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忙道:“启禀教主,此次任务未能顺利执行属下也有责任!是属下消息获取不够精确大护法才会犯错,要罚请连属下一块罚,炼药房试药让我去吧!”三年试药,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再也无法承受那种痛苦折磨。
  莫非杀打了个哈欠靠向软榻,不眠不休炼了几天药他似乎很疲倦:“法不责众,灵蝎你就免了。要真皮痒痒就替我去也找张这样的羊绒地毯来把我房里的波斯地毯换了,我这个教主也享受享受。灵狐,你去吧,我马上就过来。”他阖上了眼睛。
  灵狐膝盖颤抖只能靠双拳撑在地上,由于浑身紧绷,左肩的伤再次裂开,在白衣上开了硕大一朵血红的花。他用尽全身力量控制自己不倒下去:“是!”
  炼药房在地下,仅一条通道自莫非杀房间通下。别说这是教中重地擅闯者死,其中瓶罐林立,有一些是能令人起死回生的仙丹,但大部分都是闻所未闻惊世骇俗的毒物,误触了即刻就死还好,就怕莫非杀弄个半成品在那里,到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毒教的子弟哪个不是每天接触大量毒物拿毒药当饭吃,但这地狱一般的炼药房是打死也不敢来的。
  能来这里的只有两种人,炼毒者莫非杀和他的药人,可能出这里的只有他自己。灵狐是个例外。
  灵狐深吸一口气,才敢推开那扇厚重的铁门。记忆中怪异的味道扑面而来,如果要形容,那就像是一具爬满白蛆的腐尸在地底散发出来的的味道。
  怎么会不像?莫非杀很热爱他的工作,废寝忘食在炼药房一呆就是几天也是常有的事,每研究出一种新毒便要找药人来试。曾经他研究出了一种叫“铁心丸”的东西,人吃了以后全身血液充到内脏,导致内脏一下重了数十倍错位下沉相互倾轧,死的时候人整个肚皮都会胀开,心肝肚肠流的满地都是。
  这么一种耸人听闻的毒药研究出来以后莫非杀不满意,觉得服用的人死得太快, 便不断改进,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将毒发到死亡的时间延长到一炷香。期间为这铁心丸试药的药人超过两百人,全部肠穿肚烂死在了炼药房。会阴山药人一时紧缺,毒教弟子倾巢而出到各大门派进行抓捕这才填补了空缺。
  那不过是三年前。灵狐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场景,满地横流的血水,来自地狱的呻吟,熏天的恶臭,躺在地上看着自己一点点膛开肚破,用双手捧住流出来的肝肠的药人,他们脸上的突出的眼珠,这一切每每将他从噩梦中惊醒。
  他也是那批药人中的一个。那时他刚被莫非杀掳来,还不知道药人是怎么回事,见同时被强灌下毒药的人一个一个相继死去,以为这炼药房也将是自己的葬身之地。可是半天之后莫非杀来查看,居然在墙角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他。铁心丸没能把他毒死,真正的折磨却才开始。
  莫非杀好奇地围着他研究了半天,发现他血液里居然有药性,也就是说他是解毒体质毒药毒不死,等于是一个可以循环利用的药人!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莫非杀兴奋?他对灵狐的信任宠爱,包括后来教他练魔功让他当大护法,全是基于灵狐能替他试尽百毒,助他研究天下至毒之物的能力。
  可灵狐不是百毒不侵,对任何毒物的侵袭都毫无感觉的萧近英,一个普通人服毒感受到的痛苦他不仅一点没少,反而往往增添数倍。他的解毒体质并不强,要化解一样毒物往往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就比如那铁心丸,最倒霉的服用者一炷香后也命归西天,再也感觉不到那种肠穿肚烂的剧痛,而他,被这种痛整整折磨了三天!
  他在这炼药房里住了三年,当了三年的药人,没有一日不被各种毒物折磨得死去活来。他想到过死,莫非杀发现后让他试药更加频繁,在片刻不停的剧痛和昏死之间不给他一点机会。
  三年时间便在这他匍匐的炼药房一日日过去了,他发现自己的头发越来越白,每天早上洗脸,炼药炉里透出红红的火光映在水上,那里面晃动着的分明是一个白发银眸的怪物!他后来才明白,那些他试过的毒物其实根本没被化解,只不过靠那一点点药性积压在体内,由此引发了身体的异化才会这样。那些毒越积越深,他的药性再也扛不住,莫非杀百般无奈只好把两颗龙珠中的一颗给他练了魔功,暂时压制毒性。到这时,他才真正成为如今利用魔功助莫非杀血洗武林,掌握千万武林中人生死性命的毒教大护法——灵狐。
  灵狐步入炼药房。果然是莫非杀的怪癖,这里的摆设与三年前分毫未差,与刚建立时大概也一样。中间一个炼妖炉,四面墙壁三面竖着高高的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药和匪夷所思的材料,还有一面是空的,下面铺了一张羊绒毯。他曾在那上面睡过三年,并且至今还延续着这个习惯。每当剧痛难忍,只有靠在温暖柔软的毯上才能稍作喘息,就好像还有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握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灵狐随手拿了瓶毒药放在鼻下嗅嗅,忽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放回毒药,面容沉静:“我们开始吧。”

  第 10 章

  莫非杀指着面前三个分别为绿色﹑紫色和红色的小瓷瓶介绍道:“这是七虫七草丹,能让人七孔流血而死;这是魂归天外,服用之人飘飘欲仙恍入极乐,你只要在旁边给他来上一刀就行;这是火神丹,其效果如受烈火酷刑,服用之人五内俱焚,分泌出大量油脂最后脱水而死。”
  灵狐虽表情僵硬,仍掩不住声音里的一丝颤抖:“今天就试这些吗?”
  莫非杀笑得神秘又得意:“这三种就是我最近研发出来的毒药,本来是想叫你来试试,但下面降教的人忽然给我送来一种新毒,可说是当世无双!”
  他起身在后面炼药炉里鼓捣了半天,拿出一个黑色的小葫芦摆在灵狐面前:“看!这是万毒噬心丹!”
  灵狐接过那还在冒着黑烟的葫芦,看着莫非杀既兴奋又紧张的表情,心中突如其来从未有过的恐慌:“这个效果如何?”
  “这万毒噬心丹集合了世上千万种至毒之物,专门对付那些所谓的百毒不侵之人。一颗下去,管你是毒圣还是医仙,立刻丧命,就连我也未必敌得住!”他忽然朝灵狐笑,“你知道我要用它来对付谁吗?”
  灵狐道:“萧近英。”
  莫非杀笑道:“真聪明!你别说,我还真舍不得杀他。可惜他这样的人在外面给我添麻烦,抓来做木人他中不了毒,做药人又没反应,一点用处也没有,只好忍痛割爱杀了。我的小贞敏,你该不会心疼吧?”
  灵狐冷笑:“对付他的药我喝了以后,还有命心疼吗?”
  莫非杀坐过去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你不要生气啊。这个只是个实验品,不一定就有那么好的效果的。”
  灵狐转过头,一双银眸凝视着他:“那也就是说我还是可能会死。我死了,你不怕再找不到像我这样能准确充分地表述毒性,供你研究的人吗?”
  莫非杀笑容里没有丝毫担心:“不要紧,找一找总是有的。”
  灵狐道:“也好,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拔出葫芦塞仰头吞下药丸。
  药性一下肚就立刻发作。他尽量镇静地坐着,不理会一旁自他服下药起便眨也不舍得眨一眼,直盯着他的莫非杀脸上奇怪的表情。
  疼痛在一点点加剧。一群不知从哪里来的的蚂蚁一只只爬上他的心房,不遗余力地啃噬开来。他双手交握,额上冒出了细汗,忍不住皱起了眉。过了一会儿,他用手撑到地上,十指开始紧紧地抠住地面,骨节发白得可怕,额上成滴成滴的汗珠不停地往下落,脸已经煞白。莫非杀忙扑到一旁拿了纸笔更漏,将更漏调好摆在面前,又拿起笔用舌尖舔了舔,在薄上记下一行字:“我说怎么没反应,以为拿错药了呢。这个药的毒性是鹤顶红的二十倍,铁心丸的七倍,应该是反应剧烈才对。”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灵狐一声惨叫倒在地上,不停翻滚,撞翻了更漏。莫非杀怕他发起狂来影响自己记录,忙跳起来扶正更漏,站在远处笔耕不辍。再看他,已经停止了翻滚,那白色的人影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表情已经不能用痛苦来形容。他一只手紧紧抠住胸口,把衣襟也撕破了,尖利的五指在已是伤痕遍布的身上又抓出一道道血痕,活像要从自己的新房里挖出什么东西,另一只手却向前伸出,居然抓住了还躲得不够远的莫非杀一角大红衣袍。
  他扯住那块大红的袍脚,用力之大,莫非杀怎么拉也拉不出。银眸中光彩俱散,说明他神志已不清楚。莫非杀猜想他马上就会痛得昏死过去或者直接死亡,便没有撕开他扯住的衣袍,低头看他最后的挣扎。
  这毒药却是非比寻常,灵狐三年试了何止千百种毒,没有一次反应像这次一样激烈。以前他毒发,总是静静地,把自己蜷在墙角慢慢地熬。莫非杀坐在一旁不慌不忙记录完开场反应,就可以隔一个时辰甚至隔半天才来查看一次。若是你问他,他有的时候还能答话,比莫非杀自己记录得更加详细。如果他神智够清醒情绪也正常,还可以直接把记录薄扔给他,莫非杀只要送饭时来收收尾就好了。可这次,他居然在呻吟。
  灵狐紧紧抓住莫非杀一块袍脚,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难忍的剧痛将他的神智也模糊了,只会呼喊最后见到的人的名字:“莫非杀……我疼……莫非杀……莫非杀……”
  他的呼喊很轻微,可是莫非杀每个字都听进去了,他手中的笔没再动一下。站了一会儿,灵狐的呼喊渐渐微弱下去,他忽然蹲下撕开那块袍脚摆脱灵狐的钳制,却并没有出门,而是走到对面架上取了一只小竹筒,从里面倒出两颗淡绿色的药丸捻碎,放进水里,端着水杯制住已经四肢抽搐的灵狐给他灌了下去。
  灵狐渐渐平静下来。
  莫非杀看着水杯发愣也不知过了多久,灵狐睁开了眼睛。虽然胸中奇痛仍在,已经缓和许多可以熬得下去了,他坐了起来,看着莫非杀的背影:“你的实验失败了。你为什么要救我?”刚才那两颗淡绿色的丸子他认得,就是江湖传说能愈百病,令死人还阳的清风玉露还魂丹。没想到真的存在,没想到莫非杀居然给他吃了。
  莫非杀脸上头一次没挂上“莫氏”笑容,反问道:“你刚才为什么喊我的名字?为什么不喊别人,比如萧近英?”
  灵狐撇开脸:“因为最后看到的是你,喊萧近英的话我已经死了。”
  莫非杀笑:“是啊,刚刚你叫的若是他的名字,我是不会拿我的清风玉露还魂丹救你这条小命的!我研制了七年才得了这两颗,以后再没有了。”
  灵狐淡淡地道:“萧近英本来就不是我什么人,我早把他忘了,以后你也别提吧。”又道,“还记得当初你教我魔功的时候曾经说过,这魔功是天下至狠至绝的武功,修炼者若心怀慈念便会被魔功反噬。你让我去魏家,除萧近英,不都是想斩断我最后一丝善念,将魔功提升到一个新境界吗?”
  莫非杀点头莞尔:“难为你明白,没白费我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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