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说。”
“你对他有感情么。”
这个问题让伏婴犯难了,他聪明的大脑最不愿意思考的就是这些像绒线球一样缠来绕去的问题,他犹豫了半天也没能给麝姬一个满意的答案。
麝姬轻叹一声,“我收回刚才的话。你的男人不是笨蛋。你们两个都是笨蛋。”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伏婴师不知所措地低着头。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有应付不来的场面,比如现在被一个陌生的风尘女子逼问对弃天帝有没有君臣之外的感情。回首跟在弃天帝身边的这几年,脑中一片空白,他能清楚的描绘出弃天帝的模样但是他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他一人独寝,偶尔会产生错觉,似乎他还在弃天帝温暖有力的臂弯中。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不愿意去想去明白。感情让人类脆弱。看看那个离家出走的朱武,一个箫中剑就让他抛弃了整个异度。
“如果你永远将自己封闭在壳里面,喜欢你的那个笨男人再怎么努力也撬不开你心里的缝。他以为进入你身体就是进入你的心灵或者总有一天能够藉由你的身体打开你的心。可惜你让他失望了。无论身体怎么亲密你们一直在隔岸相望,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小弟弟,你看起来很坚强其实很怕受伤吧。”麝姬温柔的看着伏婴师,那眼神竟有几丝母性的味道。
麝姬的话落进伏婴师耳里,他突然觉得像被剥光了似地下意识地裹紧裘裳。麝姬字字都击在他心坎上,那是蜷缩在他身体最深处的东西,竟然被她如此轻易的掘出暴晒在阳光下。是,他不愿意去想是因为他不敢爱他不敢爱是因为他害怕受伤。固步自封龟缩在属于自己的天地任由他在外面将门叩得山响。听不见听不见我听不见。
他为什么到这里来?
他原本只想在皇城外随意走走。
在误入烟柳巷折回去的途中那个人最近阴郁的脸色和碍于该死的面子苦撑威严的姿态却不断浮现在眼前,于是他转过身走进那间妓馆召来一群花娘开口问了那句话然后他就坐在这里和一个过期花魁探讨如何让那个人重振雄风。他们之间的干系似乎怎么都脱不了性。如果这也是人与人之间相互的一种方式,那么他和弃天帝实践的很好。也许这才是他和那个人之间存在的最大误会。
那个人不愿意接近自己是因为他也把性当做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他失去了那种能力,那么他就没资格再向他求爱。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第十八节
(18)
朱闻苍日一边满意地看着箫中剑坐在桌子对面认真消灭他精心准备的午餐一边在脑中努力思忖如何将他的凳子移到箫中剑那边去。
为了不辜负朱闻苍日的盛情招待箫中剑埋首就餐,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得很斯文。不过朱闻苍日过于热情的眼光还是让箫中剑感觉到异样,他疑惑地抬起头看着朱闻苍日再看看自己的碗,“朱闻兄,你是不是比较喜欢吃我碗里的菜。”说着,就将自己的碗推到朱闻面前,还羞赧地小声道,“不嫌弃的话,请用。”
朱闻苍日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专挑箫中剑吃过的那一边品尝。确认箫中剑刚刚碰过的饭菜到了自己肚中,他才轻咳一声,“箫兄,你知道么,在我们异度有一个不成文的惯例,谁让别人吃了他的口水饭就要嫁给他哦。”
箫中剑一个趔趄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小黥武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娘,小心点儿。”止不住满面红霞,箫中剑脑袋都快贴到桌面上,“朱闻兄,你怎么不早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的傻无人。朱闻苍日在心里都快偷笑到内伤了,说什么都信还这么正直地道歉。表面却上不动声色一脸严肃状问小黥武,“黥武,想不想娘亲回来?”
“想,黥武每天都想。”黥武十分配合地亮声回答道,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箫中剑红得快滴出血来的俏脸蛋。
“箫兄,”朱闻苍日干脆利落单膝跪地,执起箫中剑的手,极诚恳地请求道,“嫁给我好吗?”
箫中剑哭笑不得,他想说朱闻兄虽然你是个好人但我跟你真的不是很熟,他想说虽然我很喜欢你但现在嫁给你还是太离谱了吧,对上朱闻苍日的双眸,其中饱含的深情几乎让他颤栗地想逃,你一片痴心到底为谁留,不过凑巧长了一张相似的脸,你就将对别人的感情投注在我身上么朱闻苍日。
“朱闻兄,你先起来。”箫中剑耳边挂着未完全退去的潮红,但语气已恢复如常。
“不。”朱闻苍日几乎孩子气的耍赖。
“我可以理解你思念故人,但我不是他。朱闻兄,一个替身无法圆你的梦。”箫中剑压抑内心不断翻涌的苍凉,一字一句把事实摊开在朱闻苍日面前。
朱闻苍日攥紧箫中剑的手,顿了半晌,复又抬头,目光凛凛,直视箫中剑清澈的眼眸,“箫中剑,你错了。朱闻苍日要的不是一个替身,朱闻苍日实实在在无可救药地爱着你,你真的以为我会仅仅因为一张相似的脸而开这种玩笑么。相处这些日子,你认为我跟黥武都只是因为你长得很像他我们才对你恋恋不舍么。还是你对我们父子根本只是同情而不愿意接受我们成为一家人呢。”
朱闻苍日突如其来的表白和质问让箫中剑一瞬间懵了。同情?他对朱闻父子有的只是同情么。他是因为同情才乐于听朱闻苍日谈天说地看黥武灿烂的笑容么。试问如果现在朱闻父子有难他会怎么做。他会毫不犹豫的用天女之血为他们化灾解难。
“不是同情。我真的很喜欢你们。”
“那做我们的家人好吗。”
“娘……”
上帝,遇上这对父子他根本完败,“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后悔。他就是为曾经的后知后觉悔到肠子都青了才拖着儿子千辛万苦在这里守了三年日盼夜盼才盼到箫中剑归来,现在不牢牢抓在手中他才会悔得去撞南墙。
“欢迎回家,亲爱的。”吻上箫中剑的手背,一滴热泪悄然落下,烫得箫中剑心中一疼。
伏婴把玩着手中的两对缀着小铃铛的金镯,一对戴在手腕上,一对戴在脚腕上,动起来声音清脆悦耳。麝姬教了他一套从女子上乘媚功中演化而来专为挑逗男子□而编排的舞蹈,九天玄魔舞。麝姬娇笑着说,风月场上明争暗斗九天玄魔舞曾让她艳压群芳。不过毕竟是邪媚的功夫,一段舞蹈后再与被撩拨得欲火焚身的家伙们痴缠许久一般人均练不起这部舞曲。
九天玄魔舞的奥义在于用你的身体说话,让你的发丝眼神统统成为最性感致命的武器,为观舞之人制造一场无休止的幻境。麝姬如此叮咛着。
舞蹈的动作并不复杂重要的是麝姬强调的用身体说话。他的身体只习惯承受来自那个人的撕扯爱抚,他的身体不会说话。
你对他有感情么。
我不知道。
有感情是不是就会说话。无法启齿的言语是不是能通过舞姿让他明白。虽然依旧不明白想说什么想表达什么。放不开放不下是不是也算一种情感。
轻移双足,铃铛撞击的响声回荡在偌大的房间,一片空寂。
他看到会不会觉得很好笑。
呵,臣子为陛下分忧是本份,没什么好在意。
第十九节
(19)
伏婴师频频造访烟花柳巷的消息走漏到弃天帝耳中,等待弃天帝雷霆之怒的官员意外发现弃天帝对此事似乎颇不以为意。帝王爱眷擅自与人发生不洁关系其罪当诛,弃天帝的反应令人惊异。人们为没能观赏到伏婴师被弃天帝责罚的场面而失望叹息。
再过几日异度将迎来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作为主祭司的伏婴师精心打点,一切照旧只在正式祭祀开始前加入一段祭司独舞。他不知道麝姬的指点能否让他表现得更完美。尽人事听天命。陛下,伏婴能为您做的也仅限于此了。
大典当天,伏婴未着祭祀正装却披上了麝姬为他准备的舞衣。半透明的舞衣,朦胧诱惑。他可以想象当他穿着这身衣物走到众人面前会让他们如何哗然。选在祭祀大典上献舞不是伏婴本意,弃天帝一直拒绝召见伏婴逼得他不得不出此下策。他轻笑一声,即使勉强见了,他会安静地看他跳完这段不知哪里传来的旁门左道般的舞蹈么,只有祭祀大典才能让弃天帝躲不开避不掉。随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将身体暴露在弃天帝之外的眼光中用膝盖想也知道那个人会怒上眉山。
丝竹响起,端坐高椅之上的弃天帝不禁皱眉,祭祀典礼怎会出现靡靡之音,伏婴,你到底在干什么。缓缓浮现在众人眼前的伏婴师让人倒抽一口凉气,不成体统简直不成体统。祭祀先祖是多么庄严的仪式,身为主祭司居然身着如此有伤风化的服装。在弃天帝锐利的眼神威慑下百官停止喧哗一时鸦雀无声,所有人屏息凝望祭台上的伏婴师。
神秘的异度倾国之花,一生难得几回见。
他的手指发丝都像被附着了生命一般鲜活灵动,那双总是藏在面具后勾魂摄魄的眼睛此刻似乎蕴含千言万语欲语还休。他的眼睛始终注视着一个方向一个人。他在向他传递讯息他在用身体说话,他的眼睛在说我需要你,他的手指在说我需要你,他的纤腿在说我需要你。金铃碰撞的清脆声响,妖娆蛊惑的翩翩舞姿,令人迷醉的丝竹弦乐,交织成一片幻境。弃天帝顿时觉得置身广袤的空间周围空旷无物只有远处伏婴在舞着舞着,他听着金铃发出声响不由自主的向他走去,他听见伏婴在说我需要你。空荡荡的心仿佛一瞬间被填满,他紧张欢喜得几乎透不过气。突然他感觉到了,感觉到了那个偃旗息鼓抛弃了他数月之久的家伙恢复了生机,它陡然涨大,迫切的渴求着那个正在向他脉脉诉说需要他的人。
然而他是一个帝王他必须维持风度所以他依旧面无表情。音乐嘎然而止,伏婴已从遥远的祭台上捕获了弃天帝乍然发亮的眼神,他知道他办到了。他欠身施礼款款走下祭台。
弃天帝这才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四周依然一片静寂,隐约能听见喉头滑动吞咽口水的声音,他们的眼神贪婪而凶残,像一群蓄势待发的野兽随时准备冲上去将伏婴撕成碎片。这群该死的混蛋。谁允许他们偷窥伏婴谁任命他当这该死的主祭司谁许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这样魅惑的舞。那是他的,他一个人的,他弃天帝一个人专属的特权。
他如坐针毡的等待。等待换回祭司装的伏婴主持祭祀大典。一分一秒漫长的好像年年月月。繁琐的礼仪麻烦的规矩让弃天帝恨不能把老祖宗留下的那堆滥玩意儿统统废止扔到垃圾堆。终于结束了,众人如潮水般散去。伏婴师正在换装,外面就急急传来侍官的声音,“伏婴师大人,陛下召见,要您立即过去。”“知道了。”伏婴师扣上最后一粒纽扣,打开门,跟着侍官一起来到祠堂的别馆。
弃天帝挥挥手示意侍官退下。伏婴师单膝跪地,平静地说,“罪臣伏婴恭请陛下降罪。”
“过来。”忽略伏婴的官话,弃天帝皱了皱眉。
“陛下……”
“怎么现在我每次叫你过来都要三催四请。”弃天帝语气带着明显地不耐烦。
他柔顺地走过去,弃天帝手扬起来的时候,伏婴几乎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他以为会挨打,虽然他并不意外弃天帝会这么做。却没想到只感觉到弃天帝的手捻起一缕他垂落到额前的发丝轻轻撸到他耳后,然后就没了动作。
“陛下……”
“祭典辛苦了。”
“为臣份内之事,理所当为。”
“那段舞是为朕一人准备的么。”
“是。”
“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么。”
“为臣不知。伏婴只看得见陛下。”
“是朕这些日子冷落你了。”
“不,陛下国事繁忙伏婴不敢有任何怨言。”
“呵,果然生气了。”
“陛下,祭典献舞不合异度祖训,请陛下降罪。”
“你是故意要给我难堪么伏婴。”
“伏婴不敢。”
“什么时候你才愿对我说句真心话,伏婴。”弃天帝起身,淡淡看了伏婴一眼,向外面命令道,“起驾回宫。”
伏婴师目送弃天帝离开别馆,心里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若在几个月前他胆敢做这种事,现在招待他的定是那个人花样百出的肉刑。逼他哭泣逼他认错逼他软在他怀里发誓会听话。是不是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麝姬指点他的时候总是迫他重温和弃天帝相处的片段,他想也许是因为伏婴族仅存他一人,而自那日起他就和弃天帝日夜相依,寡人,他们都是孤家寡人。恨他么,十四岁那年就没有想过恨他,双手沾满伏婴一族鲜血的男人夜夜与他共枕如果他伺机复仇弃天帝死几百回都不够。爱他么,往日的眉目早已模糊,过滤干净,最后剩下一句他总是低低唤着的“伏婴”,一个人的寒冷两个人靠在一起就是微温。曾经这个世界没有人在乎伏婴师是生是死,现在有一个人总是唤着他的名字像呼吸不可或缺氧气一般渴求他。被需要原来也很美好。
他走了,走得头也不回。他走的时候,糟了……他恍然明白弃天帝为什么走的那么匆忙。那个人连表达温柔都这么生硬。
弃天帝在颠簸的轿子里苦不堪言,强自压抑下汹涌的□不断烧灼他的神经,他无法思考脑中一片空白,伏婴伏婴伏婴,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把那个妖娆的印象驱逐出脑海。他靠在轿里,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声,伏婴。
耳尖的侍官朝旁边的侍卫递了个眼神,一个动作,对方即刻会意。弃天帝跨进掖庭宫正在思忖要不要去临幸一个他挂名的妃嫔,却听宫外一声洪亮悠长的请示,伏婴师求见。让他进来。弃天帝诧异地看着伏婴师,伏婴师欠身行礼,“陛下急召伏婴何事?”弃天帝一头雾水,努力回想一路上他有没有在精神恍惚的情况下传唤过伏婴,完了,记不清了。
“陛下”
伏婴一如既往动听的声音传过来,一下一下敲着弃天帝的耳膜。他终于把持不住横空抱起伏婴放在屏风后的那张大床上,红罗绡帐自上方软软垂落。床上的景象影影綽綽,平添一丝妖异的□。
今时今日的弃天帝不同以往,他想尽力温柔地对待伏婴,可是常年养成的习惯让他不知所措,他甚至差点连□的基本步骤都颠倒。敏感的伏婴看着上方笨拙得男人,环住他的双臂,按下,“照以前那样就可以了。”
“不行,你不喜欢。”
“陛下喜欢的我都喜欢。”
“每次都要我重复么,在床上不要叫我陛下。”
“是。可是你这样我不习惯。”
难道伏婴只习惯粗暴的□,呜呜呜,没有机会挽回了。弃天帝欲哭无泪。
“那……你来说我来做。”弃天帝豁出去了。
“不要。”让他来指挥弃天帝这里舔一下那里摸一下么。那简直丢脸丢到爪哇国。
弃天帝身体里快要爆炸的欲望催促他马上开动,他只好在伏婴耳边叮嘱了一句,“堪不住就告诉我。”伏婴迟疑地点点头,告诉你有用么。十四岁那年的初夜,这个人明明说的是再哭就把你的腰给捅穿了,吓得他痛得要死泪痕满面也不敢哭出声来。
九天玄魔舞不是一般人练得起的。伏婴在两天后爬起来梳洗的时候才深深感到麝姬前辈果然诚不我欺。
堪不住就告诉我。果然是废话一句。
他的身体已经习惯这样激烈的□,不过是累。虽然他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这具躯体被弃天帝调教的很好。太过温柔的爱抚反而令他无法提起性趣。粗暴一点带着些微痛感的动作却能让他轻易攀上顶峰。为什么躺了两天除了九天玄魔舞挑逗起的非常人欲望外他自己亦在那场性事中火上浇油的第一次主动为弃天帝服务,结果弃天帝龙心大悦马力全开于是他就辉煌地倒下了。
“伏婴,你还好么。”弃天帝揭开纱帐,扶他坐起,在他身后垫上靠垫,端过一碗燕窝羹,轻吹两下,试试温度,刚好,舀一勺送到伏婴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