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春风----斜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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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昡只是蜻蜓点水般看了他一眼,平平淡淡道:“我不曾如此想过。总之,你非留不可。”
  “恒王不要太过自负。”简宥拂去衣上尘土,站起身来与顾昡对视,“我不是为了疗情伤才去豫州的。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那教我为曾经的莽撞而羞愧。”眼里确是杂着些隐忍不发的厌恶。
  顾昡再深深吸口气,道:“简大人忍耐力向来很好。还希望你委曲求全。”
  简宥指甲几乎抠进掌心肉里,笑得却是挑衅:“那我便遂了你的意。我本来还因舍不下游原而举棋不定,多谢恒王为我作出选择。”
  顾昡道:“随你。”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又返身回来。还想再添上句话,却在目光胶在简宥白皙面上一道血痕时,彻底失了控,捧住他脸就压了唇下去。
  撬开牙关便长驱直入,舌尖挑逗过舌尖,翻卷在一起。
  简宥给顾昡吻得懵了,不觉回应起来。推拒之间,都有些忘情。
  待顾昡结束了这个缠绵深切的长吻,简宥气息已然不稳,略侧身退了些,后背便贴上凹凸不平的墙。望向顾昡的眼中有涨潮的氤氲,却又很快涣了开去,定在顾昡眼底的目光也渐渐明晰起来。
  顾昡轻轻吮去简宥颊上伤口处渗出的一两粒血珠,随即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简宥咧嘴道:“这什么也算不上。”表情有刻意修饰过的漠然。
  “诚如你所言,这不算什么。”顾昡只笑了笑,便错身走开。及至身影完全没入另一堵墙后,方狠狠在墙上捶了一拳。四溅的粉尘,顾昡唇边还有凝冻的笑意。

  第 25 章

  (五十二)
  简宥揉了揉关节,方才绷紧的全身一下子松懈下来,仍是有些僵硬。回了刑部大堂,方则就便追上简宥,道:“简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简宥点头,领着方则就进了里间。
  方则就递过一本卷宗,道:“大理寺不愿审这个案子,把烫手山芋丢给了我们。”
  简宥道:“是什么案子?”
  “有人写了状子,说是恒王借着除贪官污吏之名,铲除异己,滥杀了不少清官。”方则就道,“还称自己手上有证据。”
  简宥接过那本卷宗,随手搁在桌上,对方则就道:“我知晓了。容我想想。”
  待方则就出了里间,与外边官员攀谈起来,简宥才出神般拿过卷宗翻看起来。一目十行地过,脑中却留不下什么,指甲已是划破了纸张。
  简宥想笑,却又寻不着笑的理由,索性将整本卷宗撕成了两半,揉碎了砸在地上。
  原来顾昡要自己留下是有理由的,原来如此,这样他便可以少了再培植势力的麻烦。他是吃定了自己会为他所用。
  更教人气愤的是,他算得一分不差。即便自己可以对着他摆出冷然的面孔,却横不下冷然的心。
  这是谁下的盅,死死网住了简宥,如何挣脱不了。
  简宥声音自里间传来:“方大人,请过来小议一番。”
  方则就停下与周遭的闲言,走过去道:“依简大人看,应如何处理?”
  简宥道:“告发之人是谁,现下在何处?”
  方则就道:“是前阵子被问斩抄家的唐大人的小公子。正在城里客栈住着。”目光不由落在地上已是一团废纸的卷宗上。
  简宥顺着他目光看下去,道:“这明摆着是小人中伤的案子。唐小公子气不过,便出了这下三滥的一招。罪臣之子行污辱东宫之事,下场是什么,你再清楚不过。”
  方则就还欲说些什么,却被简宥阻止:“方大人,以后这天下是谁的,你可要仔细想好了。”
  方则就抬眼看简宥,捉摸不透他神色,终于道:“我明白了。”
  简宥一语毕了,又道:“封死了这些闲言碎语的出口,便更是好了。”言下之意是但凡状告恒王的,都堵住他们生路。
  方则就冲着简宥微微颔首,简宥回以了然眼色,挤出的笑意却显着惨淡。
  简宥合了手中册子,按着后颈仰首,方见着窗外天色一寸一寸泯了下去。扶着地站起身来,将书册插回架上,才惊觉一个下午都消磨在卷宗室里。
  刑部官员大抵陆续离去,卷宗室里便更是削尖了的安静。
  简宥寻着火折子点燃了铜烛台里的灯芯,立时便有火花窜起。简宥折身又取了本册子过来,就着圈光回顾整理前一年的案件。不多时红烛上便积起一洼烛泪来,蜡油顺着柱身滚落,又在凹槽处凝结起来。
  简宥自案卷中抬起头来,见着这番景象,心里宁和了许多。放下了案卷,不自主地伸手去拢那簇跳跃的火光。凑得过近了些,火舌舐过掌心,灼人的痛感鲜明起来。简宥咬住下唇,没把手挪开,反而再靠近了些,仿佛这感觉似曾相识。
  有人推了门进来,简宥应声看去,却是笑了:“恒王怎么又来寻我?”
  顾昡抿唇不语,步步逼近,直至与简宥一桌相隔,低了眼便看得他掌中烛光。
  简宥问:“不知恒王来做什么。我依你之言留下,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顾昡捉住简宥手腕,拉离烛焰。简宥却僵持着不动。顾昡使力扭过,将他手掌翻过来,手臂紧紧固定在桌面。掌心已然一片通红,微微肿起。简宥另一只手就着力去扳开顾昡手指。
  顾昡却是弯了腰低首向着简宥掌心轻轻呵气。
  简宥哑声:“放开。”
  顾昡松了手,却转而握住了燃着的灯芯,五指收紧,生生掐灭了光亮。
  两人便在这无边的沉寂与黑暗中静静对视。只余了瞳仁里的一星明亮,锁定住彼此。
  简宥突然被顾昡牵住一手,纵使掌心红热灼痛,也能感知顾昡掌间起了水泡的粗糙触感。
  顾昡将彼此双手交叠得更紧,似乎不觉痛楚,道:“你与我出来。”
  简宥甩开顾昡:“有话便说。”
  顾昡声音很浅:“我们不要这样。”
  “那你以为,应该怎样?”简宥冷冷反问。觉着顾昡在自己脸上的眼光移了开去,不禁站起身来:“我不至于贱到知晓你喜欢孟雨汀仍巴着你不撒手的地步。还是你以为,那便是我们应该的关系?”
  顾昡道:“你是知晓的。我不喜欢孟雨汀。”
  简宥声音带着点笑意:“你亲口同我说的,你喜欢她。如今却又为何来对我说你并不喜欢她?”
  “你不必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顾昡淡淡道。
  简宥又低低笑了声,道:“你那时是因娶她,所以要断了我的念想,担心我长痛不如短痛。那现在呢?又为什么来招惹我,难道你是不娶她了么?”
  顾昡蛮横一带,把简宥自桌后拉进怀中:“是我高估了自己。我根本无法接受你不在我眼皮底下。”顾昡搂着简宥,似乎要将他镶在身上:“我为我的失言反悔了。你若真去了那么远,我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简宥闷在顾昡胸口,几乎憋得喘不过气,小声道:“你不娶孟雨汀,可好?”

  第 26 章

  (五十三)
  顾昡声音自简宥上方传来,温柔得几乎震碎了他的心弦:“嗯。我向你允诺。”
  简宥颤声:“允诺什么?”
  顾昡道:“我不娶孟雨汀,我只守着你。”
  “你不娶孟雨汀,你只守着我。”简宥慢慢重复一遍,回音在顾昡胸口与自己唇间的狭小空间内摇摆。却又极缓极缓道:“你是又要玩我么?”
  “只是,恕不奉陪了。”
  顾昡挑起简宥下巴,低首追溯到他眸中:“你自己看,我是不是真心的?”
  简宥轻轻盖住他双眼,长睫如翼,扇动过烫伤的掌心,低声道:“我不知道。只是帝位与我,孰轻孰重,你决断得了么?”
  顾昡道:“鱼与熊掌,难道不可兼得?”
  简宥收回手,看着他:“顾昡你不要太贪心。”
  “现下由不得你性子。便是你不娶孟雨汀,也要与孟中星他们周旋好一阵子。如此一来,你项上的帝冠保不准便戴得不稳当了,你受得住么?”简宥将下颔搁在顾昡肩上,气息与他有无相缠,“况且,我也不想再患得患失下去。要按捺住自己,见着你与他人柔情,实在是难为我了。”
  顾昡启唇,却失了声般,终究说不出半个字。
  “我会留在皇城。”简宥屏息听他心跳,昨日今朝,一切忽远忽近,“不过,往后你是君我是臣。其他再无瓜葛。”
  顾昡眸光猝然黯淡,半晌,声音有些嘶哑:“好。”
  (五十四)
  简宥一夜睡得不安稳,隔天吩咐下人在院子里摆了躺椅,趁着午间时分小憩。天气有些转凉,日光淡得渺远,院子里没什么声响,简宥侧身躺下,脸颊贴着软枕,盖了条薄被,很快便沉入梦乡。
  梦里时而鹧鸪声响,时而曲屏酒暖,末了浮着大段空白,教人心跟着抽疼起来。
  简宥迷迷糊糊给人捏着鼻子弄醒,便见得游原支了手肘好整以暇地对着自己。
  简宥不满:“打个盹也要给你吵醒。”
  游原用折扇指着天空,开口道:“你瞧瞧这天色。都什么时辰了?我在你旁边都枯坐了一个时辰了。”
  天边一线晚霞,彤彤胭脂。
  “原以为简大人是勤恳耐劳的主,不料骨子里懒散劲不输给我。”
  “我是补眠。”简宥言语中有浓浓鼻音,转了话题道:“你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游原咬牙切齿地伤心:“与君相别一月有余,你不如隔三秋也罢了,竟然丝毫不念想我?”
  简宥道:“我没那个闲功夫。”
  游原以扇柄在简宥额上左右轻敲两记:“以后再犯健忘的毛病,饶不了你。”
  两人对视一眼,都扑哧漏出了笑意。
  简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打发时间般问道:“你去徽州做什么?”
  游原摩挲着打开的扇面,看着上边山水,道:“没什么。”
  “圣上布置的事,会没什么?”
  游原沉默以对。简宥不在意地笑笑:“我不过随口问问。你自不必与我细说。”
  霞光添着游原半边脸,杏花疏影的意境。
  简宥别了目,只是安静望天。
  游原缓缓道:“徽州暮色极美。自天井里筛下的光亮,一分一分褪下去的蒙昧。”
  简宥“嗯”着应声。
  “暮色笼罩在黑瓦的民居上,暮色里升起飘远的炊烟,暮色里振翅腾飞的白鸽。”
  简宥偏过头看他:“你对那里很有感情。”
  游原似乎没被他打断,续上自己的话:“似乎经年不变。”转过头来看简宥时,已是露齿微笑。
  简宥喉间含糊,没发出什么音节。自己记忆里也有这样极美的暮色的。
  东宫的书房,折断的霞光,竹筒里蛐蛐的鸣叫,与自己微微笑起的少年。
  简宥道:“顾渲死了,顾昡重新坐稳了太子的位置。”声音很慢,却打破了这份祥和。
  游原眼神带着点疏离:“我知道。”
  “所以你决定等着他,等着他洞房花烛,等着他君临天下,等着他回头与你长相厮守。”
  简宥轻笑:“不会了。”
  游原眸子亮了亮,话语有了质询的意思:“你说什么?”
  简宥低声道:“我与他君臣相待,亦是君臣相隔。”
  游原摇着折扇,遮住了自己唇角上扬的弧度,道:“这是给了我可趁之机么?”
  简宥却没有看他,怔怔有些出神。
  游原慢慢合起扇子,调笑的调子见了难得的正经,认真端详简宥:“你与我在一起,好么?像从前一般,只与我一起,好么?”
  简宥调头,眼光没落在他眼里:“只是我的心未曾与你一起过。”
  游原噙着的笑冷了几分,却仍旧固执:“那么如今让你的心也只与我一起,好么?”
  “心啊。”简宥不过太息,“以前随着顾昡远去了塞外,后来回来了,如今却不知被我丢到何处了。”
  游原霍地起身,刻意压下语气中的愠怒:“只要你愿意交由给我。”
  简宥却挪开眼,倔然地缄默。
  游原笑意几乎微弱到不可辨别,眉梢却染了些风韵:“至少我要得你身子。”说罢,扯了发带绑住简宥双手,系在躺椅弯钩处,固定住简宥腰身,挨近了眯眼看他。随即撩起他外衫的衣摆,拉下裤子,强力分开他双腿,把着折扇,直接将扇柄送入他后方。
  简宥被撕裂般痛楚,恨恨瞪着游原,死咬了牙关封住呜咽声。
  游原表情却有些玩味起来,时快时慢推抽着折扇进出,用力渐渐发狠。拉出的折扇带出股间血丝,靡人的妖冶。游原倒提着撑开扇面,殷红顺着象牙扇骨攀爬而下,晕红了扇中远山净水。
  游原哼声而笑:“顾昡有的,我必将一分不少。顾昡没的,我亦决不会相让。”
  简宥得空喘息,不及思量他话语,便又是冷硬劈开血肉,直捣深处。

  第 27 章

  (五十五)
  游原俯身去含住简宥双唇,眼中有了迷蒙,询问声低沉:“我迟了一步与你相识,便注定错开了驻守的时机了么?”
  落霞褪尽,覆住游原眉眼的阴影更重。
  简宥轻轻阖上了眼,避开了游原入侵的唇舌,低语道:“我只能奉上一句对不住。”下一刻,折扇摔落在地,被游原的挺进完全贯穿。
  来回的抽动,仿佛是场风流云散的默剧。
  日子照旧打马流水而过。刑部里堂内寒暄闲聊的喧嚣,城南小院里闲庭落花的寂寥。简宥没怎么见着顾昡,也没怎么见着游原,耳根清净,眼目亮堂,带着连心神也明朗起来。不去想什么,便觉得离那些琐事离得远了,有的没的阴霾都渐渐散了去。
  简宥捧着盏清茶听雨赏月看花,无比自在。朝堂上却多少有了粉饰太平的气象。简宥常在刑部里间听见外头官员小声议论恒王如何如何,大抵要登基之类的闲言碎语。毕竟圣上上了年纪,身子骨不免羸弱下去,几次早朝撑不住,都由顾昡代为主持。
  枯叶成泥,转瞬入冬。
  孟雨汀给顾昡接到皇城。圣上也允了这门婚事,让他们开春便拜堂完婚。朝廷里外又是一阵阿谀恭贺之声。
  简宥除了去刑部之外,便是像此时般呆在园圃里修剪花枝。冬日天气见得阴沉,厚厚云层几乎压在鼻尖。
  眼前一株桃树极是矮小,是院落原来主人留下的。简宥麻利地剪断了其间杂生多余的枝桠,方弯腰把残枝用麻绳捆在一起,便听得下人过来道:“大人,有客来访。”
  额上并没有什么汗,简宥却习惯性地抹了一把,再抬头已见得来人到了跟前,正色道:“简大人。”
  简宥微微一笑,冲淡了自己的诧异:“陈大人,真乃贵客。简宥有失远迎了。”
  陈瑾道:“是我唐突了。”眼光掠过地上扎好的零碎花枝,眼中有了笑意:“没想到简大人也与我一样钟情园艺。”
  简宥难得见他不公事公办的样子,笑容深了些:“兴致所至罢了。不知陈大人是有什么事?”
  陈瑾道:“三日后皇家围场狩猎。圣上邀众臣一同前去热闹一番。我过来捎个信。”
  “劳烦了。”简宥无心问道:“圣上龙体好些了么?”
  陈瑾不常见地嬉言:“大抵见恒王与孟小姐婚事在即,心里欢喜,带着病情也有所好转了吧。”
  简宥手贴着树干,不自觉地剥着树皮,莫名的酸楚与沉重的踏实感都一闪而过,心底只余了淡淡的怅惘,笑容敛了些却没有退去:“是啊。任谁都会欢喜的。”
  “那我便先行告辞了。”
  简宥突然随口问了句:“围场狩猎,陈大人你去么?”
  陈瑾神色肃穆中带着惋惜:“恐怕无福消受了。我明日便要启程出京,外迁到地方做父母官。”
  简宥道:“陈大人是遇上什么难事,竟遭了贬谪?”
  “是我主动请缨的。”陈瑾释然地笑着,“我去豫州治理黄河水患。希望尽己所能,保一土安居。”

推书 20234-09-10 :白狼----想断的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