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小家伙终于撒开我衣服，冲进他爸爸怀里。
我却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爸～”跟男人肩膀上蹭着眼泪的小家伙。
“你这孩子！让你别乱跑就是不听！”嘴里数落却明显松了一口气，揉着孩子头发的男人。
本着做好事不留名的伟大情操，这会儿我就应该悄悄退出传达室，可我不想不留名，因为这个男人我认得，赵明，我想让他觉得欠我一个人情。
“没想到这么巧。”我硬是出声破坏了父子俩强大到容不下别人的气场。
“你？”男人一脸的意外。
“爸爸，就是这个叔叔带我来找你的！”小家伙终于想起我这个“恩人”的存在了。
“真没想到在这儿咱都能碰上，缘分啊！”我表现得很激动，当然我也确实激动。
“啊……”男人有点儿不知道怎么接的顿了顿，“谢谢你。”最后客气的道了谢。
“没事儿，没事儿，这不就是正好儿碰上了么。再说那么些人来来往往的，小家伙偏就看上我了，我的荣幸。”
赵明笑了，拍拍他儿子，“谢谢哥哥了吗？”
“谢谢哥哥！”小家伙脆生生的拉着我说谢谢。
“别，别叫哥哥，我哪儿有那么嫩啊，叫叔叔吧。”哥哥？那我不也得管赵明叫叔叔啊？开玩笑！
小家伙看了看他爸，又看了看我，“你比我爸爸年轻多了，不如，叫大哥哥吧。”
败！加个大字还是跟你平辈儿啊！“叫叔叔，叔叔带你吃好吃的去。”这一招是哄小朋友的不二法宝吧？
“好！”小家伙高兴了，“叔叔～我想吃披萨！”
披萨还不好办？动物园旁边不就有一家么，我正要答应，却被赵明拦住，“亮亮，爸爸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这会儿我才注意到小家伙叫亮亮，这父子爷儿俩的名字按哥们儿论的？明亮？不对，刚才大喇叭里叫的是赵彤吧？那就是小名儿？
我还满脑子想着名字问题，亮亮已然跟他爸撅上嘴了：“是叔叔要请我，不是我要的！”
我这才明白过来，“赵哥赵哥，你别跟孩子瞪眼啊。”我抄起小家伙把他扛到肩膀上，“饿不饿？现在就去还是再玩儿一会儿？”
“我还想看猴子！”亮亮兴奋的红着小脸儿喊，大概他觉得有我在，他老爹也奈何不了他了。
扛着小家伙往猴山方向奔去，其实我心里打鼓，人家爹要是不卖我这面子一把把孩子抱回去，且不说我这脸上好看不好看，以后恐怕也别想跟赵明套磁了。
“哎，等……”只出声不动手？那就别怪我装没听见了。
006
由于季节的关系，动物们都不怎么活泼，猴子也不例外，于是看了一会儿，亮亮已经开始喊饿了，很明显，还是吃的更勾人。
可到了披萨店门口，傻眼了，那人多的跟不要钱似的……排队等？最少一小时以后才能轮到。
“赵哥，你跟亮亮等我一会儿！”我扭头要奔停车场，干嘛非跟一棵树上吊死？找个人少的店不就完了。
“等等，今天人太多，我看还是算了。”赵明拦住我，“我带亮亮回家，我们小区外就有家店，人一直不多。你也有你的事儿要忙呢吧。”
“我都闲的跑动物园来了还能有什么事儿忙？不过也许是我自来熟过头了，大休息日的跟个几乎不认识的人吃饭确实别扭，这样吧，我开车送你们一段，省的在这儿连车都打不着。”
“我没猜错的话，你不愿意跟税务局的人打交道吧？而且今天这事儿怎么也该是我谢谢你的。”
“我这不贿赂你呢吗，说吧，给不给这个机会？”
赵明受不了的叹口气，“从来没想过我也有被人贿赂的一天啊。”边说边拉着亮亮走我前边去了。
“哎我说……”
“不是去开车么？你还说什么？”
我……我……我靠，怎么突然这么主动了！
一路按着赵明的指示，我尽职尽责的当好司机，等他说停的时候也不知是到了哪儿，结合九点钟方向一大片的住宅楼和马路对面三点钟方向的一家必胜客来看，应该是之前他提到过的他家附近。
“我任务完成。”拉开车门，让赵明把亮亮抱下车，“亮亮，跟叔叔说拜拜。”我冲小家伙挥手。
“大哥哥叔叔，你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么？”
因为这个新奇的称呼，我跟赵明同时乐出了声，小家伙忒有才了！
不明白我们在笑什么，亮亮很不高兴，“爸爸！”一手拉着赵明，“大哥哥叔叔！”一手拉住我，“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亮亮，叔叔还……”我本想编个理由让小家伙松手，却听见赵明云淡风轻的一句：“好啊。”
好？好刚才说什么算了？难道赵明骨子里其实是个性格恶劣的大叔？
吃饭没什么好说的，顶多也就是俩大老爷们儿加一小老爷们儿的组合跟我们前后左右的那些个一家三口有点儿视觉上的区别。
结账的时候赵明比我动作快，看那架势就知道是早有预谋的，“你就那么怕我贿赂你？”
“一顿披萨太便宜你了。”
“你说个规格，下次我一定拿出诚意来！”
“你就这么想拉我下水？我可还想往上爬呢。”
“我也要爬山！”亮亮小朋友完全误解了他爸爸的意思。
“爬什么山？你该午睡了。”赵明抱起儿子。
“我不困，我还想跟大哥哥叔叔再玩一会儿。”亮亮抓着椅背，跟他爸爸做着力量悬殊的抗争。
这时候我得识相，而且小朋友确实不应该随便打破作息规律，“亮亮，叔叔也困了，咱们都回家午睡，以后叔叔再找你玩儿好不好？”
“那……拉勾。”小手伸到我面前，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赵明，这得他说了算啊，如果他没打算再给我见亮亮的机会，我不能欺骗小朋友感情不是？
赵明点了下头，我伸出手，“拉勾！”
亮亮满意了，趴他爸爸肩膀上眼皮开始打架，“都睁不开眼了还逞能，跟叔叔拜拜，咱们回家了。”
“拜拜！”
“拜！”
看着这父子爷儿俩的背影，我突然觉得有点儿不舍，或者说自己一个人站着怎么那么冷清。
007
晚上做梦，梦到赵明变成了熊猫，就是乱马他爹那样的形象，举个小牌子，上面写着“改表去！”
然后我就醒了，说不上是被吓醒的还是被笑醒的，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睡着，干脆顺着梦里的思路脑内再现了熊猫化的赵明，这也……太，可爱了吧？
就因为这么个梦，我失眠了大半宿，为了不让自己挂上黑眼圈变国宝，周日所有事情全部推掉，拉上窗帘捂着被子，我补眠！
可是，睡的正舒服，电话开始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的响，再一看来电显示：崔岩，有急事儿？
赶紧接起来：“怎……”
“你小子干嘛呢不接电话？手机也关机，大礼拜天的你存心吓人是不是？”不容我出声，崔岩就开始炮轰。
“大哥，您先喘口气，让我缓缓神儿成么？”
“缓什么神儿？你赶紧把自己捯饬利落了过来找我！”
“这年头儿我见你一面还得捯饬？难不成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别废话！我要有想法还能让你蹦跶到今天？你早连骨头都不剩了！”
“那你火急火燎的找我干嘛？”大礼拜天的，嫂子居然还让崔岩有功夫骚扰别人，难不成回娘家没带他？
“不是我找你，是你嫂子找你，我只负责传话，她给你约了一姑娘下午见面。”
啥？啥玩意儿？姑娘？见面？“我说崔岩，你太不仗义了，不带这样玩儿人的吧？你跟嫂子一条心我没意见，可你不能不管兄弟死活啊！”
“你别嚎，提前通知你，你小子肯定不去。”
被一个了解自己的对手陷害，真是……“你突袭我也可以不去。”
“成，不过这话我不管传，你自己跟你嫂子说啊。”
欺人太甚啊这是！杀人不过头点地，砍头不过碗大个疤，我石磊还怕了不成？“你把电话给嫂子，我自己说！”
“喂，石头，你磨蹭什么呢不赶紧过来？”电话那头嫂子的声音不紧不慢，可经验告诉我，每当她用“石头”这小名叫我的时候，就是不能忤逆她老人家意见的时候……
“那什么，我不是想问问姑娘的情况么，我也好想想到时候跟人家说什么。”
“电话里哪儿说得清啊，你赶紧过来就是了。”
我除了乖乖的把自己捯饬的跟个人似的赶过去硬着头皮赴约，还能怎么办？于是以超快的速度冲了个澡，抓了身既不太活泼也不太老成的皮套上，奔了崔岩家。
接着自然是被俩人面授机宜，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真是替我下了工夫了。可我一句没听进去，就琢磨着怎么在不伤害人姑娘的前提下，委婉而迅速的表达自己完全没有相亲这个意愿。
不过现实和设想总是有出入的，我想的那些个说辞一条没用上，人姑娘比我还开门见山呢：“我是不好意思搏方姐面子才来的，但我本人没有相亲的意思。”
“那太好了！”我来了精神，“我也完全没这意思。”
“听方姐介绍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所以你才答应的？”
姑娘点了点头，“我是独身主义，但有时候也不得不照顾一下家人和朋友们的心情，所以如果是必然不可能继续的人选，见见也无妨。”
在挑明了都没这个意思的情况下，我们倒是聊的挺开心，然后道了拜拜，不会再见。
008
虽说这次是有惊无险，但有一就有二，保不齐哪天俩人一高兴又给我安排这么一出儿，到时候可就没有这次这么幸运了。怎么办？先下手为强吧，我先找一个让他们断了念想才是上策。嗯，就是这么个打算，明儿我就开始上街寻么“真心人”去！
可这现实么……
真惆怅啊……
惆怅这种情绪，再强烈那也是假日的奢侈，周一一上班，还惆怅个屁！一抽屉的报销单，团成团儿的，攥出褶子的，反正什么幺蛾子样儿都有……我记得我说过好歹整理一下再交上来吧？还是平时刘婷那丫头太好说话了？
既然同志们不自觉，那我是不是该干脆点儿规定：不自己贴好单子算好钱数的，一律不给报？想归想，眼前的活儿是一点儿不能耽误，一来刘婷请假去医院检查了，二来大伙儿还等着下午领钱呢，再跟它们相面中午饭都甭想吃。
经过一上午的努力，总算不用搭上午饭时间，而且也算崔岩那小子有良心，知道给我带饭。
但我看他也端着盒饭不打算回他自己办公室，就猜到他这么好心的目的了。
“你小子甭想套话，我还没跟你算突袭的账呢。”
“你嫂子威胁我的……”崔岩一脸同为受害者的表情。
装可怜？这小子以为我是刚认识他？
“是么？那我明儿找嫂子理论去！”
“别，千万别……你觉得那姑娘怎么样？”
“转的太硬了兄弟。”我快速扒干净碗里的饭，把空盒儿递给崔岩，“麻烦帮我扔一下，我要去趟银行。”
“你小子干嘛嘴这么紧？有问题吧？”
“是啊是啊，问题大着呢！”最大的问题就是被你们惦记着！
……
消停了几天，又到了月底，不禁让人感叹：时光如水、岁月如歌！不过我挺高兴，过了月底就是月初，到时候就能看见赵明了。
可因为有了几面之交，看到他会心里有底这个好说，为啥会觉得期待？没道理因为要看见一大叔而觉得心情有那么几分喜悦吧？
弄不明白，不明白就实地考察去。
每个月都是那套东西，可不一定每次去都能看见那个人。
跟服务大厅里转了一圈，挨个端详了坐台的同志，没有赵明。那我还报什么税啊，我是来找人又不是来交表的，反正日子还早，从长计议。
怎么背来的东西又怎么背了回去，刘婷纳闷儿了：“经理，表儿又有问题了？”
“说什么呢？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你是讽刺我能力太差么？”
“那您怎么又给全套拿回来了？”
“不没找着人么。”
“找人？跟找人有什么关系？”
“那个……”刘婷把我问着了，我总不好跟她直说因为没看见老赵同志于是没心情报税了？这也太不专业了……“反正你就甭管这摊儿了。”
刘婷撇撇嘴，倒也没再追问。
009
可历经一个礼拜我依旧没把这月的报表报出去，刘婷终于忍不住了：“经理，您最近这个状态不对啊，下礼拜一就是最后一天了，您天天去税务局怎么愣就报不出表呢？”
我要报了能报不出去么？重点是我根本就没报，虽然天天报道，但没看见要找的人，于是天天无功而返……我这往大了说算不算假公济私？
“你别念叨了，如果周一我还完不成组织交给的任务，就自杀以谢天下。”
赵明一大活人好端端的突然不见了，这心里没着没落的，可工作也确实不能再拖了，周一是最后的期限，于是一大早我直接奔了税务局。
开门之后我是第一个儿，急匆匆进了大厅，就看见赵明慢条斯理的端着茶杯晃到自己位子上，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目标没有消失后冲了过去。
“上个礼拜你去哪儿了？”
“咳咳，咳咳……”不知道是不是赵明被我吓一跳呛着了，好一阵咳嗽。
我想伸手给他拍拍，可是够不着。
他自己把气顺了，一脸无奈，“我上礼拜休年假，你大早上的不是就为了来吓我吧？”
年假？难怪一消失就是一星期。
把那一套已经跟着我来来回回了数次的报表推到赵明跟前，没说话，干啥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赵明拿过东西，“你该不会是上个礼拜来过，但因为我不在所以没报吧？”
真聪明，一猜就中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不好意思承认真相正如他所言，而且我还不是来了一次。
见我没否认，赵明有点儿出乎意料，“真的假的？你这表没问题找谁不一样？”
“结果一样过程不一样。”
“嘿，我还头一回听说上税务局是图过程的。那我今儿要还不上班你就不打算报了？”赵明用手指头敲着桌面，等我怎么回答。
“先报了再打听你跑哪儿去了……”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你盯上我了是怎么着？”赵明脸上没了表情。
“我不答应亮亮带他去游乐园么。”我心里咯噔一下，反思自己这种行为是挺让人不快的。
“你是当真的？”赵明抬头对上我的视线。
“当然！”
“我以为你就是随口一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每天找借口跟亮亮解释了。”
“你也太不相信我了！要糊弄你还说的过去，对亮亮怎么能说话不算话？那多不利于小朋友的成长？”
“糊弄我？”赵明挑了挑眉，跟着一起上扬的还有他的声音。
嗯……得意忘形了……
“我不就那么一说么……”
“行了行了，”赵明把东西递给我，“赶紧去银行交税吧，今儿都最后一天了，别跟我这儿磨牙了。”
“得嘞！”可走了几步一想不对呀，“唉，你还没说到底是让不让我带亮亮去玩儿啊？”
我这句问的声音稍微有点儿大，遭到了一部分同行和一部分赵明同行的注目礼，呃……这情况仿佛对赵明比较不好。
他果然很是无奈的冲我勾了勾手指，我赶紧凑过去，生气了？
意外的是他塞给我一张纸条，“礼拜五再说。”然后摆摆手示意我快点自动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