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了仓库，出乎路卡意料的叶翔将车钥匙丢给他。
“你来开。”
在座位上，叶翔头靠着椅背，把长袖卷起。
好热。
他的体温向来冰凉如水，甚少会觉得热。
“首领，回家吗？”路卡看着叶翔。
“去教堂。”
距离他和默希约见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可是他不能等了。不，应该是说那毒药发作得远比他想象得更快，他必须马上和默希见面。
暗夜记事 26 （第二部）
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叶翔载到目的地，路卡在他要下车时忍不住抓住了叶翔的手。
“首领，真的不要我等你？”叶翔手上的高温将他吓了一跳。
“你回家做功课吧。”叶翔冷静的把手抽出。“还有，不准向小成借来抄。我会检查你的作业。”
“首领，你是不是不舒服……”路卡一心系在叶翔身上，哪里还管得了什么作业。
“你不听我的话了？”叶翔沉下脸。
咬了咬牙，路卡委屈的低下头：“我听你的话。”
眼巴巴的看着叶翔从窗口跳进情敌的寝室，路卡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转了一圈。
路卡这个人大情大性，日后他独当一面，依然不改这种爱哭又爱笑的风格，遂得了‘泪杀神’的称号，却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年少时的眼泪，只为一个人而流。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默希老远便听到叶翔跑车的引擎声，晓得他爱爬窗户，早一步站到窗前等他。
叶翔比预定的时间早到让他有些意外，尤其是……在他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之后，心情还无法平复的这一刻。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很清楚光碟的内容只会令他不舒服，他还是忍不住看了。
更叫他意外的事还在后头，叶翔一攀过窗台，就软软的趴在他身上。
“翔？”默希吃惊的抱住了他。叶翔的体温高得吓人。
“默希……”叶翔在他怀里微微喘着气。
和龙堂混久了，默希也略通医理，马上便晓得叶翔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心下既惊且怒，寒声道：“有人对你下了药？谁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我要宰了他！”
叶翔这回的麻烦绝对是自找的，就如林克斯所说，要不是他心怀歹念在先，那戒指上的毒针就不会弹出。
“不关那个人的事，是我太大意了……”叶翔少见的称赞对手。
“到底是谁？你今晚干什么去了？”让叶翔在床上坐下，默希要起身时却被叶翔紧紧抱着不放。
“默希，我要和你做昨天晚上我们做的事。”
叶翔俊美绝伦的脸熏染了情欲，开口提出足以使任何男人疯狂的诱惑，可是默希却一反常态的扳起脸。
“我去叫龙堂过来。”龙堂是治疗师，搞不好会有办法。
“为什么叫龙堂？”叶翔不解。“你喜欢玩3P？”
默希一听只差没晕死，叶翔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啊！
“小翔，在你心中，我是个会趁人之危的坏人么？”默希瞪着眼前秀色可餐的男子。
侧了侧头，叶翔尖刻的说：“你残杀了二十一个无辜人类，算是好人吗？”
默希缓缓在叶翔身边坐下，双手按着他的肩头：“好吧，我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任何人敢伤害你，我还会做出更加残忍的事。不过，我不会欺负你。我抱你，是因为我爱你。”
叶翔似懂非懂的环上默希的颈项。想做就做嘛，何必说一堆道理？
搂住叶翔深深在他额头上亲了亲，默希用力拉开了叶翔的手。叶翔也许真的不在乎叶天对他做过的事，可是他都快心痛死了。他爱叶翔，那种爱结合了包容、怜惜、迷恋和狂热，让他能够战胜生理上的渴望。
“等我一下。”默希硬着心肠扳开叶翔的手指，走到茶几旁拿起手机。
在等待龙堂赶回来的那段时间才是真正的考验。叶翔使出了浑身解数，而默希是个完全正常的男人，叶翔勾引的举动虽然很青涩，要默希坐怀不乱仍是太勉强了。而且叶翔正激动着，他哪里舍得心爱的人太难受？
将叶翔抱在怀里，默希紧紧钳制着他胡闹的手，一遍遍轻轻的吻他。叶翔不好过，他也忍耐得快要发疯，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是绝不能逾越的一条线。叶翔要享受肉体上的欢愉，他当然不介意提供服务，可是除此之外呢？他们之间还剩下什么？
只要舒服，叶翔是不是谁都好？
叶翔和他上床是为什么？床伴？一夜情？还是纯粹的生理需要？
说他龟毛也罢，如果叶翔不把感觉嫠清，他就准备跟他磨下去。至少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他。
“你实在很过分……”双眼闪动着水光，叶翔的眸子在黑和红之间不断变幻着颜色。
早知道找别人解决。叶翔晦气的想。
“对不起，翔。”默希行动上坚决，语气却很柔软，还莫名其妙的道了歉。反正叶翔要他做的事他没有办到，统统算他不对就是了。
“喂，你现在还会有想杀人的欲望吗？”努力调整着紊乱的气息，叶翔决定转移注意力。
“偶尔有。”
“什么时候啊？”
“别人碰你的时侯，我就会想把那个人切成碎片。”默希说得很轻松，不过眼神认真得可怕。
“要是今晚我去找别人，你会把那个人杀了？”叶翔好奇。
“是的小翔，幸好你没有找别人。”默希诡谲一笑，然后反问：“可是为什么呢？翔，为什么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
直到龙堂赶来为止，叶翔都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暗夜记事 27 （第二部）
让叶翔吞下特制的药丸后，龙堂将默希拉出房门外。
“这种事你为什么不自己搞定？”龙堂抱怨。
“怎么搞定？你的药有没有效？”默希不放心的频频张望。
“你是希望有效还是无效？”龙堂冷哼两声。他被默希叫来之前正在进行非常重要的事，就快要成功了却无端被打断，当然不会给默希好脸色看。
“别闹了！不成的话怎么办？”默希急道。
“不是还有你在吗？”龙堂睨着他。“叶翔死不了，你也可以一尝夙愿，两全其美。”
默希倏地沉下脸，拳头堪堪擦过龙堂的脸，击在大理石墙壁上，飞散的碎片在龙堂的右颊上划出一道细痕。
“治好他！”
瞪着额头青筋暴绽的默希，龙堂疑惑的问：“要你和叶翔上床有那么为难吗？”
默希不语，垂下了头。
难堪的寂静在空气中蔓延了数秒，龙堂似乎若有所悟的拍拍默希的肩膀。
“放心，调息半小时他就会没事了。”
对之前的失控显得有些歉意，默希讪讪然的说：“谢谢。”
“我对你另眼相看了。”龙堂瞅着准备回房间的默希。“你的道德标准挺高的。”
默希啼笑皆非：“这和道德无关。”
他只是真心真意爱着叶翔，如此而已。
记得在法官判决的那一刻，他的父母不住掉泪，记者的镁光灯在眼前闪个不停，律师则大声的宣告说要上诉……可是他心中毫无感觉。
从小就是这样，他无法把自身的感情和任何东西联系在一起。
敬爱父母，对朋友邻居和善有礼，不是因为他确实有那些感受，而是他被教育成应该要有的态度。他晓得在什么情况下该有什么样的表现。
大家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是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
默希可以和大部分自然界的生物沟通，但是他猜不透同类的想法，所以他对人没有办法产生同理心。
害怕，寂寞，快乐，悲伤，这些情绪他都没有；他就像个空壳子，有的仅仅是人类的外形。
在他肢解第一个人的时侯，他首次尝到了恐惧混杂了兴奋的快感。
那是一个大他两届的学长，默希看到他和一班同学虐杀一只小猫寻乐。
放学后默希跟着他来到偏僻后巷，一刀划破了他的喉咙。
刀子和人类肌肤相触的刹那，他爱上了那种感觉。仿佛通过切割这个动作，他释放了身体某个感官神经。
于是他开始不断寻找下手的目标，他想要知道不一样的人是不是会带给他不同的感觉。就如吸毒会上瘾，杀人也是会上瘾的。结果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若不是被关进监狱，残杀的事件还会持续下去。
他在囚禁特殊犯罪者的牢房待了八年，律师、医生、神父、老师、辅导官、父母等人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转来转去，他一无所觉。
你后悔吗？你了解自己做错了什么吗？那些人问。
他在书本中追寻答案，他疯狂的阅读手边所有能找到的资料，他还是体会不到什么叫做后悔，也不认为他做错了。
最后，他决定将自己切开来。也许这是唯一能激发他感觉的方式。
历经一劫，在世为人。
讽刺的是，当他不再是人类后，他才能明白种种甜酸苦辣的滋味；遗憾的是，他不能再随意跟自己的父母亲人见面。
他的感情无以自处，直到遇上叶翔。
呵，不要问他为什么，他就是能感受到叶翔在想什么。不是叶纹那种读心的超能力，而是更为精神层面的东西。
那场命定的赛车意外后，叶翔摘下头盔时，默希清楚的瞧见叶翔内心的风景。
哎，好无聊。当时叶翔是这样想的。
接着叶翔的视线落在他赛服上的号码，脑海里出现一连串的质数。
默希当下就被折服了。试问有多少人会在看着你的同时默念多达十四个位数的数字？
他觉得冷傲的叶翔超美超可爱，从此将所有感情倾注在他身上。
放轻脚步在床边站定，默希静静注视着在床上盘腿打坐的人。叶翔盍起的双眼投下纤长的睫毛阴影，似乎徘徊在梦中。
如果他会做梦，那他的梦里一定满满都是叶翔。
翔，你梦里头有我吗？
叶翔心中有一个上了锁的角落，那是个他永远也进不去的地方。他只想知道，叶翔会不会已经在无意中把他放进了那个角落。
他能不能……有这样的期待呢？
暗夜记事 28 （第二部）
叶翔一睁开晶亮的眸子，便看到默希怔怔的瞧着他。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傻呆呆的互望着。
叶翔身上的热潮褪祛，另外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里发酵，比刚才的情欲更猛烈的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开来。
如果默希真的顺应形势抱了他，现在叶翔多半已经恢复平时冷然的样子，一切如常；他们又不是没有做过，性不过是成年人之间的常规活动罢了。
可是默希偏不从他的愿，执意的逼着他正视某种对他而言陌生又奇异的情绪。
“咳咳……”默希清了清喉咙，首先打破沉默。“你好点了吗？”
“嗯。”
“翔，你不是在生我的气吧？”默希苦笑。叶翔向他求欢而他居然拒绝了，以叶翔高傲的性格会生气也是必然的。
“我在思考。”
“啊？”
“你问我的问题。”
“我的问题？”默希傻瓜也似的重复。
“你问我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你。”叶翔不耐烦的提醒。
哦，天啊。默希突然很没出息的不想知道答案了。留着希望总比面对残酷的现实好些。
“呃……你不是约了我见面吗？所以就顺便……我是说顺路……”默希语无伦次到一半便被叶翔皱眉的神情打断了。“好吧，你说。”
他做好心理准备了，经得起任何打击。
“对，我约了你。”叶翔却瞬间改变了话题。“龙堂还在外面吗？他早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默希呛咳起来。叶翔真会挑时间。
他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叶翔面前，“龙堂有事先走了。翔，关于‘回光球’……”
默希把事情以最简洁的方式陈述了一遍，也如他所预料的见到叶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叶翔的声音比冰还冷。
“大致上没有了。”默希说。
“这件事你早就晓得，却一直没有告诉我？”叶翔跳下了床。
“因为……你一定会不高兴的。”默希也跟着站了起身。这下可好，叶翔果然非常排斥。
“我应该要高兴吗？”‘回光球’会像给畜牲烙印般在他额头上留下痕迹！妈的！这群人在想什么啊！
“翔……”默希伸出的手被叶翔狠狠拍开了。
“这阵子你老是出现在我左右，是在监视我对吧？”叶翔冰冷的语气里渗出怒气。
默希不能否认。
“好，好得很。”叶翔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我现在就可以跟你说，我不当什么光族领袖！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决定！”
说什么爱他喜欢他……到头来还不是耍得他团团转！
眼看叶翔就要拂袖离开，默希只觉心脏如同被挖掉了一块。想也不想，他纵身挡住了叶翔去路。
“翔，你做的事我从来也没有干涉过不是吗？不管你的决定如何……”默希说得情真意切。“我都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
“无条件？无论我做了什么？”叶翔冷冷的重复，像个拿着契约等着他盖章的恶魔。
“是！”默希把心一横一口承诺下来。什么都行，怎么样都可以，只要叶翔不生气就好。
“别忘了你说过的话。”叶翔的神色渐渐放缓。
小心翼翼的，默希轻轻碰了碰叶翔的手指。叶翔没有闪避。
两只手掌慢慢纠缠在一起，默希用力一拉，叶翔跌进他的怀里。
“默希，我所希望的，你都会照做吗？”偎着他的胸口，叶翔闷声问。
“是。”
圈住这个他爱到骨子里去的人，默希终于明白了衣莱的无奈。
叶天是不是也这样要求过衣莱？亏他还在衣莱面前夸下海口，自信满满的说绝不重蹈他们的覆辙。如今他有非常不祥的预感，他和叶翔其实正走着那两人的旧路。
难怪史学家都说，历史不过是一种循环。
也许……这是他们终究无法摆脱的宿命。
暗夜记事 29 （第二部）
跟默希借了车回到玫瑰堡，天色已经泛起瑰丽的红。位于郊外的玫瑰堡，是观看日出景致很好的地点。
太阳即将东升的那一刻其实并不美丽。叶翔总觉得挣扎着离开地平线的火球像个努力要破卵而出的怪胎，过程惊心动魄又鲜血淋漓。
同样和他一起驻足看着这个景色还有路卡，他等了半个晚上，边做作业边哭，现在眼角还是湿湿红红的。
“你怎么了？”叶翔奇怪的问他。
“能跟首领一块儿看着太阳升起，很感动。”路卡傻气的抓了抓褐色卷发。
叶翔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路卡总有办法让他不设防的露出笑意。
“身为吸血族，你可以看日出日落看到你想吐为止，有什么好开心的。”
他们有的是永生的时间，也不需要睡觉，像叶翔所说，日升日落不过是一种自然的规律，而他们则是永恒的旁观者。
“还是开心，因为我只想和首领一起看。”路卡很坚持。
这是个毫无修饰的告白，即使冷感如叶翔也感觉到了。
“你该准备上课了，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开会。”
不为所动的将话题带开，叶翔直接进了大门，留下痴痴怔立当场的路卡。
首领，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才是最适合你的！路卡握紧拳头。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以看待成熟大人的方式来正视我，而不是一直当我是小孩般敷衍了事。总有一天……
下午叶翔没有留在叶氏的办公大楼，他带着手提电脑前往‘鹰眼’侦探社。今天是小成打工的日子，他特意过来看看叶成。
连叶成在内，侦探社总共有四个雇员，其他两人和老板华特外出办事去了，留下叶成一个人掌舵，负责接听电话同时处理文书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