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要把无极狐狸从冰山里弄出来,需要集齐五样蕴含至阳之力的灵物,将威力齐集才能使坚冰融化,至于是哪五样灵物,暂时还不知道。
狼金毛拍着我的肩膀说:「任重而道远啊……看来你这辈子就得搭在这种漫无目的的寻找之中了。鉴于你小子很有可能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为避免魔界再次陷入混乱,蠢货,你就退位让贤之后再去尽情逍遥吧。」
我被这家伙拍得站不稳,忍不住说:「你就直说以后不管我在外面干什么事闯什么祸都跟你们没关系了吧,我不会怪你的。」
金毛点头:「君上你还是这么聪明、善良又体贴,要是能再有点自知之明和自觉,就完美了。」
于是我就被他们押上了传说中的禅让大典。一路上我都在想,为什么小云没有反对呢,按照他那种拼命填鸭教育我什么「天命」啊「责任」啊之类的个性,应该会跳起来反对才对吧……?果然,站在高台之上的时候我发现……我被骗了……这哪里是禅让典礼啊,明明所有人都在喊「恭迎君上还朝!」之类吧……我看见本来传说中要继承君位的蓝陌柳小姐正十分无辜地冲我乐,觉得面部肌肉都僵硬了。果然这妞就是想毁约吧……啊……?
金毛一边给我递小抄一边戳我:「君上君上,注意形象!威严!气势!」
我转动「咔咔」响的脖子看他一眼,把他塞过来的小抄揉一揉,塞回他衣领里去,转身看着台下一片一片一片的人头,深吸了一口气,「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回来换衣服时,小云对我说:「你真是越来越奇怪了。竟然在大典上说什么辛苦了?『同志们』……?什么意思?」
我正准备跟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外到内从正面到反面全方位深层次解释一下「同志们」这三个字的各种表面含义与内在含义,还没开口,就被小龙仔从背后「爆头」了。
小龙仔冲过来怒视我:「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起程?」
我看看身上还没脱掉的十几层长袍大褂,擦了擦满头的汗,哀告:「换身衣服立刻就走,行吗?」
自从无极狐狸十分严肃地告诫我要对傲雪好一点,我就不敢和他开玩笑了。虽然我不太知道这小子心里到底想些什么,不过看起来似乎有点儿纤细,要是连带着老惹得小云也不好过岂不是很麻烦。
但是小龙仔似乎还是不怎么开心。「算了,我还是先回去人界吧,打探到什么消息再联络你们。」他如是说着就走。
这是什么急躁的性子啊,十分钟也等不了嘛……我喊住他问:「你知道狐狸家老三现在在哪儿吗?」
「你说三殿下?」龙仔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想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
这种事真不知道不需要迟疑才说吧……可是既然他不愿意说了,我好像没什么立场强迫他。我由着他走了。如果这样他能开心点的话,或许是件好事。
我原本想让逸云留在魔界继续休养一阵,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孩子肯定不会答应。
将要离开魔界的时候,逸云忽然对我说:「其实我觉得傲雪他——」他说到一半又停下来,仿佛在努力寻找着措辞。
我看看魔界青中透红的神秘天色,轻轻从背后将他搂进怀里。我说:「小龙仔的事呢,你就不用操心了。就你这颗刚找回来的小心,想着我就够你累的了。」
小云靠着我的肩膀轻叹:「你从前的事,我多少知道一点。如果你想知道——」
「拜托。我都说过不要再对我填鸭了。」我截口打断他,「能想起来的总会想起来,想不起来的你告诉我也没有真实感。何必自寻苦恼。」
小云转身,应声抱住我,语声低缓:「那我就什么也不说。不管最后会怎样,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绝不后悔。」
第十一回
【路痴迷途楚乐横生 帝子蛰伏轩辕巨变】
由于被狼金毛骗了个惨,我决定反正也被骗了不占他便宜白不占,于是勒令金毛三日之内给我找出无极家老三轩辕昊眼下所在。金毛很乖很配合,三个小时就搞定了,隔空传音告诉我,轩辕昊……正在人界渝州一财主家当长工。
嗯……果然是,大隐于市啊……
我怀着对这位未来天帝的一腔钦佩,带着我的云美人,踏上了前往渝州的旅途。
不过,似乎是我那个刚想起来不久的转移法术精确度不太高,我竟然偏差目的地极远地掉到一个不知名的小村落里,定神四下一望:石头青砖,茅草木屋,三三两两鸡鸭咕咕嘎嘎地摇来摇去找饲料吃……
小云说:「君上,出门前我就有劝过你带舆图,只要知道渝州所在确切方位,我可以带你过去……」
我揉揉脸把嘴巴扯成两条弧线:「小云,你看这里风景多么和谐,既然好不容易来到人界,我们何必急急忙忙赶路,不如优哉游哉一路游山玩水过去也好哇!」
小云捂脸沉痛,浑身上下都闪耀着「行了,我知道你是路痴,你就不用再掩饰了」的囧气……
蹲在个青石板边上,对着只大公鸡大眼瞪小眼了半晌,直到那只公鸡都极度不屑的白了我一眼扑哧的飞跑了之后,我终于做出又一个伟大决定——上门问路!虽然比较没面子,但是比一直蹲着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还是要好一点。
来开门的是个农妇。没想到那农妇一见我就惊天动地地一声叫唤:「妖怪啊——!」接着「啪」一声把门摔上了……
我一边摸着差点被门板扇到的鼻子,一边揉着被高分贝摧残的耳朵,很善解人意地替这位大嫂的审美品位哀悼了一秒钟。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那农舍的门又开了。
我还正寻思着是不是大嫂想通了要出来跟我这么帅的美少年搭个话——虽然我对中年妇女没什么兴趣爱好但是利用一下自身优势问个路还是从来没有失手过的——没想到一个大钉耙直接就冲我脑袋抡过来。
幸亏我的反射神经比那钉耙快了一秒,要不然脑袋上不出九个窟窿就见鬼了!
「等等!」我刚喘了口气想解释解释清楚,不料附近邻里的门都打开了,一大群手持钉耙铲锹锄头的男人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俨然要把我这个「妖怪」打死当场,气势那叫一个浩荡恢宏。
「君上!先走啦……跟他们讲不清的!」小云拽起我就打算跑路。
我胸腔里一片郁闷翻涌,反抓住小云,立地大喊一声:「妖你个头的怪啦!老子是西域人!西域人见过没有?」
这当然是胡诌的。但打妖众似乎为之一震,都停了下来,将信将疑盯着我们。
忽然,有人问:「西域人没有白发的!」
我看一眼小云柔顺光亮的银色长发,在心里咬牙切齿骂着傻子眼珠子埋猪油里了,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把小云搂过来说:「他这个……是白化病啦……!」
瞬间,小云额角暴起一根青筋,我赶紧给他按回去,一边用眼神哀求他: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不要和原住民打架嘛,不然我们到哪里去找人问路啊。
于是,小云一脸想吐血的表情,什么也没说。
但众村民还是不信。
就在我差点以为真的要跟一帮手拿锄头斧头和菜刀的干仗了的时候,忽然一个人声响了起来: 「乡亲们不用怕,我可以作证,这个人不是妖怪,他们的确是西域人。」
「对对对!我就是从西域那个波斯穿过河西走廊来的,迷路了所以想问问路!」我赶紧顺竿儿就上,一面抬眼打量。
出声替我解围的是个蓝衫少年,看起来至多十六七岁,一脸书卷气,倒是个眉眼精致的美少年,比周围这一圈扛锄头抡铲子的暴走大叔养眼多了。
那少年来到我面前,笑着施礼道:「乡亲们没有恶意,让兄台受惊了。小弟楚乐,家住长安城,现下在此间游学,不知兄台贵名高姓?可否屈尊至寒舍暂歇,容学生代众乡邻聊表歉意?」
这一堆文邹邹说得我直犯晕。我说:「小弟多谢你了,不过我们赶时间,麻烦你告诉我去渝州怎么走——说简单点,别之乎者也的,我文盲。」
想不到,那小屁孩儿却忽闪着一双贼大的眼睛,说:「学生素来研究各方文化,对兄台方才所说之『河西走廊』极为感兴趣。若兄台不嫌弃,烦劳至寒舍细细说给学生一听,之后学生自当亲自送兄台上渝州去。不知兄台意下如何啊?」
「不必了。」尚不待我开口,逸云已抢先一步回绝。「君上,咱们换别处去问就是了。大不了易容改装,没有这么麻烦。」他低声劝我。
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如是想着,便顺了小云的意思,告辞就走。
但没想到,那个叫楚乐的小娃儿竟然一直跟在我们后面。非但一直跟着,还一个劲儿叫唤:「兄台——兄台——我真的很想知道『河西走廊』的事啦——你就跟我讲一讲嘛——讲一讲嘛——」声音那个酥啊……酥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路。
可是这小屁孩儿跟着跟着就哭起来了。
我听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还一直跟着叫唤,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好端端一个美少年已经浑身又是汗又是灰,衣裳不知怎么还破了,貌似摔了跤,胳膊肘和膝盖处隐隐沾着血渍。我靠,不至于吧,就为了个「河西走廊」把自己弄这么惨不忍睹,这求知精神简直连爱迪生都甘拜下风啊……
我顿时有些不忍心,可还没往回迈半步已被逸云拉住。「你这会儿若是心软了,他绝对从此黏上你。这孩子有些古怪,还是不招惹的好。」他如是说。
「看起来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啊,不至于吧。」我犹豫。
逸云不说话了,只安静地看着我。
我忽然觉得他眼神挺哀怨的。我心里「嘎嘣」一下,托腮小声说:「你不会是在……吃醋担心我什么什么他吧……拜托,你就算对我的品位没信心也对你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你看你跟他,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
「谁担心你这乱七八糟的!」逸云脸上顿时一红,恶狠狠瞪我一眼,「好啊,你要去,你去吧,你去啊。」
他这么一说,我反而真不好去了。这一听云美人就是在说反话嘛,我要真不识相去了,估计立马就能给我一顿暴扁。唉,这种问题上我一向没地位。我只好默默看了一眼可怜的美少年,在心里哀叹一声,转身准备继续往前。
不料身后却忽然传来「咚」得一声闷响。
我猛回头一看,见那已经满身狼狈的蓝衫美少年一个狗啃泥栽地上了。
我四顾一看,此地又是深山老林。
为什么老天爷总让我遇上美人在这种鸟不生蛋的荒郊野外晕倒呢?难道我长了一张总在关键时刻出现对美人施以援手但又不能碰美人一根头发的炮灰脸吗……?我忧伤地抬头看了一眼苍天,再低头看见云美人已经返身走回到那美少年楚乐身边去了。云美人颇有将军风范毫不怜香惜玉地踹了那倒霉孩子两脚,把他扒拉翻个面儿,又试探一下,回头对我说:「……真晕了。」
我好一阵纠结,终于还是对小云说:「我们把他带上等他醒了再让他走好不好?不然真喂狗熊了怎么办?」
逸云好一会儿没吭声,末了只是默默把这孩子一掀就抗麻袋一样抗在了肩上。我赶忙凑上去接,不想他大伤初愈又操劳过度,但他却执意不肯,争也没个结果,只好就随他了。
结果楚乐这娃儿真的黏上我们了。
第二天他醒过来,我给他解释完「河西走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就说为了报答我要亲自送我们上渝州。我说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可是他又一直跟在后面死活不走,最后,又晕倒了……如此反复。
一路上逸云都一脸「我早就说过吧」的表情,冷冷淡淡瞪着我。我想和他解释,但又找不出什么话好说,心里无限郁闷。
就这么别扭了两三天,到进渝州城的前一天夜里,我正闲闲地用木棍拨动火堆,忽然,听见逸云对我说:「明日进城之后人的气息就会复杂起来,想盯紧这小子就难了。假使他有任何异动,我不会心慈手软,还请君上也不要心慈手软。」
我怔了一瞬,没应话。
小云皱着眉,满脸严峻肃杀。
我叹一口气,伸手把他拉进怀里,「你放松一点吧。都说你最好不要费心劳神,还把自己绷得这么紧。」我抚着他的长发,亲吻他的眉眼。
逸云身子轻微一颤,「你才不了解我这种心情。」他很快推开我,把脸别开去。
「我有分寸,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好吗?」我把他拽回来,让他看着我眼睛,笑问:「是你自己乖乖什么都不想了呢,还是让我帮你什么都不能想?」
逸云瞳色一涨,一瞬不瞬地望着我,水光潋滟。
他的伤已几乎可算是好了,虽然「生心玉」上的那道伤痕偶尔会让他心痛,但已不算什么严重的毛病。我知道。这对我来说,当然是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好消息。
我缓缓俯身吻他,将手探入他衣内去。
小云轻吸一口气,没有拒绝,而是双手拥住了我。
可是……就在我俩渐入佳境情动情浓衣衫半退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脊背嗖嗖得冷,终于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一看之下,看见楚乐小盆友正做好奇宝宝状蹲地托腮满眼泡泡地看着我们……
为毛做这事也要被人观察啊……
小云显然也发现了这一枚围观群众,立刻很抗拒地推开我,迅速整理好衣物躲到了离我八丈远的地方。
好事被扰,肝火大上,老子终于崩溃抓狂了。你说我苦熬苦等终于有今天我容易么,才得这么一点进展,竟然被一捡回来的小屁孩儿搅了。我拎起楚乐的脖子下定决心立刻把他扔了!立刻!
就在我一边走一边考虑需不需要蒙住他的眼睛多绕几个弯弯以免这娃儿跟狗崽儿一样扔了又跑回来扔了又跑回来的时候,楚乐抬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问我:「蓝大哥,刚才这个是不是就叫做『敦伦』?」
我没留神一脚踩进一大坑里连人带狗——不,是带楚乐摔进去,差点没咬了自己的舌头。
进渝州城之后我就一直在盘算怎么把楚乐这小鬼头扔了。
城里人多,更易于隐藏气息,对楚乐是优势,对我们亦然。
可我立刻就发现,这孩子的嗅觉十分敏锐,真是典型的狗鼻子,一里以外就能嗅出味儿来,果然是扔了又能自己找回来的主。
我把他骗出去吃好吃的,在他碗里下了一桶蒙汗药,他吃得欢天喜地,然后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地又跟着我回客栈了……结果反而害我被小云误会带他出去吃独食。
最后我终于忍无可忍,把这倒霉孩子哄到客栈房间里,一记手刀砍晕了他。
既然软的都已经没辙了,那就只好来硬的吧……虽然对这种娇滴滴嫩生生的美少年比较抱歉就是了。我很不忍心地瞅了一眼楚乐倒在桌子上的小身影,一咬牙抱起他丢到床上,找了根绳子就准备捆。
才刚捆了一圈,就听见身后有响动。
就如同许许多多狗血恶俗的故事里那样,我回头看见小云站在门口,一脸难以置信的大受伤害的表情瞪着我。
按常规我应该解释,然后小云就大喊着「我不听!我恨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之类洒泪飞奔而去,留下一个忽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死也追不上他了的我对月呕血对花流泪简简单单一件小事就是解释不清楚。但好在本人一向不是个按常规做事的人。为了避免这种令人发指的常规剧情,我立刻以神七升空的速度把楚乐捆成了一颗大粽子转身坚定不移地对小云说了一声:「搞定了!」
逸云默默走到跟前来,又默默看了一眼眼前这枚巨型粽子,再默默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默默走出房间去。
我慌忙追出去,一把拽住他,怯生生唤:「小云。」
小云回头,一脸无力又无奈地对我说:「……君上,我已经找到轩辕昊所在的庄园了,你包完粽子了,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