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谨!陶谨!”
陶夔吓了一跳,这么晚在学校还被人叫艺名,第一时间就是在心里咋舌:不是吧,还有拥护者认出自己啊!只不过是想来找顾老师以前写下的曲谱!
陶夔不情不愿地回头,看清暗处走出来的男人,一下子满脸惊讶!他看着对方走近,完全没有话要说,只是疑惑地看着。这个印象中淡定寡言的男人正一脸焦灼地迈步到自己跟前。
“陶谨,见到你真好!你知道阿顾的宿舍在哪吗?哦,你不是说他是你的导师!”
“啊!你好!你还记得我啊!”陶夔慢慢地消化着男人有些急的话语,“阿顾……顾老师……嗯嗯,你……你是顾老师的旧时邻居,那个……文哥!”
“哦!……是的,我就是许熙文呢。你知道阿顾的宿舍吗?”
“怎么你居然不知道啊?”
“是啊,我没来过。”
“顾老师不一定在宿舍啊,最好先问问他在哪吧,你没有他电话吗?”陶夔一面温和地说着,一面在心里臭骂对方,这种乡下男人一身臭汗,什么都不懂,到底有什么魅力吸引顾应鸣每次每次地去见他!这个人就是他的心上人!
“……”许熙文踌蹰着,但是也顾不得别人的想法,“他在气我,不肯听电话,所以我才过来……”许熙文紧皱着眉梢,他的焦急确实传到了陶夔的眼里。
陶夔半疑半喜,以顾应鸣宽容的性子,能让他气得不肯听电话实在难以想象眼前这名情人有多么差劲,当然如果顾应鸣发现了对方的不适合,跟他一刀两断,实在是造福苍生的举措!
“……那,我帮你问好了。”陶夔突然来了热情,自告奋勇要帮忙了。
陶夔打顾应鸣的电话。电话响了好一阵才有人接,对方的答应声绵长而有点无力,声音不若平日清朗。不过问他在哪里,他很干脆地回答在宿舍。陶夔又看了一眼许熙文,对方巴巴地看着自己,“顾老师,我想过去你那,借我们春晚时弹的曲谱给我好不好?”本来陶夔自己有,现在只是顺水推舟找借口。
到底是希望帮眼前这个人,还是希望他俩散伙,一时间陶夔自己也理不清头绪。
“我带你过去吧。”陶夔心里的犹豫并没显露出来。毕竟他还不清楚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陶夔把许熙文带到宿舍楼前,告诉他就是上二楼的第三间。目送许熙文跑上楼,他仍在楼下张望,然后看到顾应鸣打开门,两人在门口对峙了一会,终究还是许熙文进去,关上了门。陶夔挨在顾应鸣停得不甚整齐的车上,开始莫名的等待。为什么要等在这里,他不知道,只是知道自己想等,等许熙文出来。
许熙文气喘吁吁地站在房门前,急急地敲门。顾应鸣回来了也没多久,回来后就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觉得脸上很痛,那个巴掌好象在反复地掴在脸上!
陶夔打电话来,他只是顺着对方的话说好,实际上根本没搞清对方到底是要来干什么。
打开门,来的人却是许熙文!
顾应鸣呆了好一阵才沮丧地说:“你来干什么?”
“阿顾!”“让我进去!”许熙文急切地望着表情空洞的对方,可怜的阿顾眼睛都是红红的!
顾应鸣并没很抗拒,许熙文轻易地进了门,然后反手关上。
顾应鸣回到屋里,呆坐在床上,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呆看着虚空的一点。
许熙文坐到顾应鸣面前,即便是这样看到他,就安心得多,刚才在旅途中、在车上那种焚心如火的不安就消失无踪。其实他真不想说什么,但是不说又无法让别人相信吧。许熙文伸手轻抚上对方的眼角,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哭呢!“阿顾!对不起!都怪我没有早点回家!”
“我今天受的侮辱真是够了。”顾应鸣缓缓地说。
“阿顾!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我早知道你们碰上会有麻烦……”许熙文放开手,低头自语。
突然顾应鸣一扬手,在许熙文脸上打了个狠狠的耳光!他就象突然引爆的火药一样爆炸起来:“你早知道!你让我受了那样的侮辱!既然不愿意跟我走,你现在还来干什么!”
许熙文惊愕地抚着脸,眼中闪过一瞬的怒气,很快又黯淡下去!他抬脸对顾应鸣说:“阿顾!我不是有意要瞒你这件事,也不是不愿意跟你走,我家里那种状况,你应该知道我走不开啊!”
“这么多年,别人一直在看我的笑话!你妈把信砸在我脸上,她什么都知道!你却不知道?” “你只是跟我在玩吧!”“一面跟我上床,一面跟别人准备结婚!……”“你只是可怜我吗?可怜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才施舍我吗?”顾应鸣喃喃地说着,眼泪又汹涌而出。
“阿顾!不是这样的!我爱你啊!你给我一点时间!”许熙文不知道可以向顾应鸣保证什么,一开始就知道障碍重重的感情,一旦付出了,就如同泼出去的水,许熙文只希望可以继续跟眼前这个人共同渡过。
“你现在才说爱啊爱啊,刚才为什么不在你妈妈面前说出来!你把我当成一个笑话!许熙文!原来你那么自私!你只想着自己,你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阿顾!对不起!你相信我的心,为什么非要逼我在妈妈面前说呢,我只是不想她太伤心!”
“那你还来干什么!你走吧!你做不到她想要的,她始终要伤心!”顾应鸣抬起婆娑的泪眼,眼中有深深的恨意,“我对你彻底死心了!你走!滚回去当你的好儿子!”
“阿顾!求求你,你等我!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可是,没有你,我会熬不过去!”许熙文蹲在顾应鸣跟前,他伸手想去摸对方脸上的泪水。
毫无预警地,顾应鸣站起来,一脚踢在他胸口上,居高临下的瞪着跌坐在地的许熙文,决绝地说:“许熙文!你走!别在这里惺惺作态了!就算你再怎么装可怜!我也不会相信!”
许熙文惊愕地看着顾应鸣,然后慢慢地站起来,他盯着对方,又惊又怒的情绪在他胸怀如火一样烧灼。
许熙文扑上去,揪着对方的衣襟,把他掀倒在身后的床上,骑在对方身上,展示一个魁梧的男人的力量!许熙文暴虐地撕破顾应鸣的上衣,“当初是谁要重新开始的!”“当初是谁说什么都不要只要在一起的!”许熙文低头要去吻对方,但是顾应鸣拒绝了,他用尽全力地推拒,许熙文边骂边转而去撕他的长裤,但是一起身,就被顾应鸣的反抗差点掀下床!他重新压制对方的腰身,一面向对方狠狠地挥出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后,顾应鸣不再反抗了!他任由许熙文扒下他的裤子,任由许熙文压在他身上,任由许熙文捧着他的脸来吻。“阿顾!不要走!”许熙文在喘息的亲吻间吐出热切地要求。
“我后悔了!”顾应鸣静静地却异常清晰地说,“做完请你走!”
许熙文停下热切的吻,看着侧脸躺在身下的顾应鸣,他呆呆地伸手去瓣对方的脸,只是对方不肯再正向着自己了!“阿顾!”“阿顾!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许熙文不死心地去啃吻对方的嘴唇,“阿顾!你不要走啊!”许熙文发出类似哀鸣的叫声,却只见顾应鸣闭着双眼毫不回应!
许熙文爬起来,哀伤地看着在床上衣衫不整却闭着眼如同置身事外的顾应鸣,然后又抬手看着自己左手上粗糙地缠着的纱布,呆站了好一阵。
一下子,安静得让顾应鸣觉得是不是屋里只剩下他一人,他睁开眼转头四望。直起身来只见许熙文步履蹒跚地走向门口,他觉得那个背影就象自己心里的孤单一样令人心酸!其实只是自己独自伤情而心酸罢了!
顾应鸣重新倒在床上,直到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也没再睁开眼,他转过身,把枕头覆在自己的脸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无所有
陶夔在楼下的阴影里一直看着许熙文呆滞地离开。他不关心这个平凡男人的心情,他只担心他的顾老师。一向执着认真的顾应鸣在这件事里是什么态度呢?他在楼下徘徊了好久,然后试着打电话过去,但是顾应鸣没有接电话而是直接关机了。陶夔想这次一定是不得了的事,明天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对方,但今夜大概大家都想单独安静一下。
许熙文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反正到家后还受到母亲的注视。但是任谁都看得出他是个失败者了吧。
许熙文回家后,如往常一样把家里的东西都照看过,就准备关灯上床。太正常了,反而让人害怕!许妈妈在儿子如常地道晚安时,终于还是问了:“小文,你的手要不要涂点药?”
“没事!已经不痛了!”许熙文背对着母亲,说得很平静。
“……那……你刚才?”支支吾吾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许熙文终于还是转过身来,却没有正眼看他的母亲,低声却依然是清楚地说:“妈!我真的没事!是我对不起你们的期望!我这辈子是不可能也不该跟别人结婚的。如果怕寂寞的话,我们就收养一个吧,也算是积点福。”
“……小文!……小文!……你……你要为那个人什么都不顾了吗?”许妈妈颤抖的话里终于还是饱含了哭诉。
许熙文出神了一会,什么都不顾这种说法啊,其实有什么真要顾虑的?又有什么真的要抛弃?拥有和失去,只不过在转念间!每个人一开始都顾虑很多,然而不管不顾地抛弃后,才发现原来不过是回到原点!
“阿顾再也不会来了。放心吧。我只是不想把这种罪过再加在别人身上。”
“你……你……你真的……真的……”许妈妈没办法说出来,她依然不相信她相依为命的儿子有这么一个污点!
“妈!我真的跟以前一样,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不要再逼我了!”
“……”许妈妈抬头看着高大的儿子挺立在门前,面前的实际上是个魁梧的男人,一个独立的男人,并不是还能让她抱在怀里,需要她照顾的小孩!她说不出话来,只有无尽的无力感!她脚步虚浮地回自己的房去了。天都快亮了吧,一切就这么急剧地变化了,无法挽回了!
顾应鸣第二天就被陶夔缠上了。耐不住他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只好跟他见面,还顶着一双有点肿的红眼和脸上的伤痕。
见了面,陶夔就安静了。只一看就知道事情多半不是好事。可从哪说起呢,正在那里琢磨,顾应鸣已经开口了:“昨天是你告诉许熙文我的宿舍的?”
“……是……他打人了?”陶夔没想到顾应鸣还带了伤,这下自己都有了同犯的罪过!就知道那个下里巴男人不是好料,居然动手打人!陶夔几乎不能直视对方的脸。
“现在如你所愿了吧?”听到顾应鸣冷漠的话语,陶夔过了好一阵才消化过来,惊愕地抬头看到他支起手撑着半张脸,眼光并没看向自己,而只看着桌前的咖啡杯,眼中空无一物。
“顾……顾老师!”陶夔不习惯顾应鸣突然那么尖锐的说话,连约见对方的初衷也忘了,只想着为自己辩解,“我虽然希望跟你在一起,但是绝没想过要你被打!我一直都尊重你的选择啊!昨晚见他那么焦急,我只想帮你们解开误会,可没想过他会打人啊!”
“是吗。”顾应鸣的神色一点波动也没有,还是看着原来某个地方,似乎一点也不在乎答案,过了一会,甚至露出一点微笑,“没关系啊,我也打了他。”
陶夔盯着对方那双长着修长漂亮指头的双手,脑海里想象着两人对打的场面,只觉得象冷笑话一样辛酸。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握对方放在桌上的右手,温暖而硬朗,而且它那么安静的任由自己握着而没有退缩,就是一种鼓励,“应该有更适合你的人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不如今天我们出去找点乐子,忘记那些不愉快?”
“好啊。”顾应鸣说好的样子跟平日一样,陶夔觉得甜蜜正一点点地渗进自己的心里。
顾应鸣和陶夔当天很规矩地去看电影,吃饭。
等到顾应鸣脸上的伤痕消去后,顾应鸣甚至还去陶夔拍戏的现场探班。那种积极主动,就象他跟许熙文重温旧梦时那样。毫不掩饰的关注、热切的投入,努力地忘却。
陶夔的亲吻落在胸口上时,学校的新学期才开始了一个月,微有秋意的天气,对方的手抚摸在肌肤上,并不凉,却让顾应鸣打了寒颤!“太快了!”顾应鸣不禁说出了口。
“……什么?……阿顾!……你刚说什么了?”陶夔停下沉迷的亲吻,抬头温情地看着对方的双眼。
“阿夔!”顾应鸣把双手覆在脸上,模糊的说:“这样太快了!”他不知道这样拒绝这个男孩会不会让他太伤心,或者自己顺着对方的情热这样下去,就真的能重新开始?因为他还是没有忘记,忘记往日的种种,尤其许熙文最后愤怒的质问“是谁说要重新开始”“是谁说要不顾一切”,是谁的心里一直抱着那个承诺,又是谁先拋弃?
“阿顾!”陶夔的眼里闪过失落,他当然不是个神经粗大的家伙,面对顾应鸣,他用了以往都没有的柔情和耐性,是真的遇到真爱了吧,否则自己的喜怒哀乐不可能会被他所左右,“真的太快吗?成为我的人吧,忘记过去就好了!”
“你的家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家人!我们的关系?……当然不知道……”
“他们会怎么看呢,这件事?”
“在一起,是我们两人的事,别人怎么看,不必想太多!”
“可是家人跟别人始终是不同的。他们知道了会怎么看?”
“……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事。大概……会吓一跳!……我有时也会奇怪自己对你怎么那么着迷!”
“你会着迷多久呢?”顾应鸣平淡地问着,跟陶夔隔开了距离。
“……阿顾!……我对你的真心,你感觉不到吗!”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就算着迷再久,也难以面对现实,要放弃只需一下子。”
“阿顾!你不相信我的感情,是吗?”
“或者吧。我们要真在一起,你的家人反对怎么办?你的影迷会不会受打击?还是我们一直悄悄地好下去?”顾应鸣流畅地说着担心的话,但是与其说是不舍得的担心,不如说是过于理性的分析。
陶夔无语地看着对方,突然下定决心说:“阿顾!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相信我,我能扛得住别人的责备!”他踏步上前,抱紧顾应鸣,“你要我怎么证明我的爱?”
顾应鸣吃惊地仰头看着眼前的年轻学生,这个人那么无畏、那么坚定,但是害怕的却是自己!自己对他没有着迷,更加不敢保证他出柜以后,自己能不能再次守住相爱的诺言!即使是十几年的感情,不也是一夜之间就结束!
“我不要你为我放弃什么。你还年轻,应该属于光辉灿烂。我,不值得你这样着迷。”
“阿顾!你要说是为了我好,所以想离开我吗?只是你不想抛开过往的借口罢了!你知道我觉得什么是值得吗?我要你在身边,这样就值得!你听到了吗!你明白吗?我不是一定要今天就得到你的身体,我给你时间,总有一天,你会愿意,这样就好了!阿顾!你听到了吗?”
“是这样吗?”顾应鸣一脸迷茫地看着慷慨陈词的学生情人,对方的强势如同一直以来在人前的狂傲一般,本应让人转不开眼,但是自己还在犹豫什么?“给我一点时间吗?”这是谁的要求,在脑海里隐约地恳求的声音是谁?“是我想太多了?”
“阿顾!快点忘掉以前的事吧!”陶夔上前抱紧顾应鸣,嘴唇压在他额角的发线上,象念咒般喃喃地祷告。
“小文,妈妈去养老院看过了,环境和服务都很不错的样子,我下个星期就搬过去。”许妈妈自那天后过了十多天,总算跟许熙文正式说话,可是说出的却是要离家的打算。
许熙文惊讶地看着母亲,好一阵才明白,嚅嗫地说:“为什么要到养老院?我可以照顾你啊!妈妈,你还在生气吗?你还要我跟不可能的人结婚吗?”